誠實信用原則的司法適用

王 丹

（煙臺大學 法學院，山東 煙臺 264005）

一、誠實信用原則在司法實踐中的適用模式

法官在裁判的過程中，需要運用法律邏輯、法律推理對案件進行拂塵見金式分析，一層一層地揭示出隱藏于案件事實背后的法律關系，理清當事人的權利義務關系。［1］（P152～153）在司法慣例中，法律規(guī)則一般是以全無或者全有的方式應用于個案之中，而法律原則則可以部分適用。當兩個法律原則發(fā)生沖突的時候，可以將兩個法律原則不同地加以適用。在處理個案時，法官是將具體的法律規(guī)則和誠實信用原則同時加以考量，兩者相互配合適用或單獨加以適用。從這個角度分析，可以將法官適用誠實信用原則的模式分為顯性適用與隱性適用兩種。

（一）誠實信用原則的顯性適用

以法官為何適用誠實信用原則作為判決依據(jù)的理由為原則，可以劃分出兩種不同的適用模式。第一種在法律規(guī)則出現(xiàn)漏洞時，依據(jù)誠實信用原則，來劃分當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制定法律規(guī)范的高度概括性難以覆蓋豐富多樣的生活事實，民商事領域也不例外。法官在審理民商事案件時，發(fā)現(xiàn)沒有適合的相應的法律規(guī)則可以適用，則可直接援引誠實信用原則作為評價當事人行為的依據(jù)。如海林公司訴曉星公司購銷合同糾紛案中，雙方當事人簽訂的購銷合同，沒有約定是否可以通過轉(zhuǎn)讓信用證的方式付款，UCP500對這樣的問題也沒有相應的明文規(guī)定，我國也沒有相關法律規(guī)則加以規(guī)定，所以法官可以依據(jù)當事人在簽訂履行合同時，應該遵循“自愿、公平、等價有償、誠實信用”的原則，根據(jù)合同的性質(zhì)、目的和交易習慣，履行相互通知和相互協(xié)作的義務，從而確定雙方當事人都有過錯，應該根據(jù)各自的過錯承擔其相應的責任。

而另一種適用方式是在個案的原則與規(guī)則之間，多個原則之間發(fā)生沖突的時候，需要根據(jù)法律原則及相關立法精神，對各可以預測的盤查進行法律權益與社會權益的衡量，并通過立法目的、法理原理對相關法律進行解釋，對法官運用自由裁量權進行約束，從而對裁判過程及結(jié)果進行合理性的法律論證。李珉訴朱晉華、李紹華懸賞廣告酬金糾紛上訴案中，法官利用誠實信用原則可得知，只要行為人依法完成了所指定的行為，廣告人即負有給付報酬的義務。而本案中法官如果根據(jù)《民法通則》第79條第二款以及《民法通則》第58條第三項，可以認定，朱晉華、李紹華先后在天津《今晚報》、《天津日報》上刊登的“尋包啟示”行為不屬于懸賞廣告，依照《民法通則》第57條關于“民事法律行為從成立時起具有法律約束力。行為人非依法律規(guī)定或者取得對方同意，不得擅自變更或解除”的規(guī)定，朱晉華、李紹貨負有廣告中許諾的給付報酬義務，其辯稱“尋包啟示”許諾給付報酬不是真實意思表示，事后翻悔，拒絕給付李珉酬金15000元，有違《民法通則》第四條規(guī)定的誠實信用原則，因而是錯誤的。

（二）誠實信用原則的隱性適用

其實，從法律原則與法律規(guī)則之間的關系我們可以看出，法律原則處于統(tǒng)帥作用，其普泛性特性體現(xiàn)在一切法律條文中，只要在個案中適用了法律規(guī)則，就意味著法律原則在起作用了。而在誠實信用原則的司法適用問題上，我們也可以從這個角度出發(fā)，研究其適用模式。在個案司法過程中，當誠實信用原則與規(guī)則一致，僅僅依靠具體的法律規(guī)則就可以解決案件時，則誠實信用原則便通過隱性的司法適用來指導具體規(guī)則的適用；如果僅僅依靠具體法律規(guī)則仍舊不能完善法律推理過程，則可利用誠實信用原則來加強推理，使法官裁判結(jié)果的理由更加公平公正，即將誠實信用原則與其他法律規(guī)范結(jié)合起來以解決糾紛。在這種情況下，法院既適用了誠實信用原則，又適用了相關的法律規(guī)范。如在陳麗華等23名投資人訴大慶聯(lián)誼公司、申銀證券公司虛假陳述侵權賠償糾紛案中，對于案件的爭議焦點之一，適用何種法律的問題，法官認為，任何民事行為都不能違反《民法通則》的誠實信用原則，否則就要承當相應的法律責任。而對于何種行為才算是違反了誠實信用原則，法官指出：“該行政法規(guī)及相關行政規(guī)章、行業(yè)規(guī)則，是確定當事人是否違反《民法通則》誠實信用原則并構(gòu)成侵權的具體標準?！?/p>

二、誠實信用原則司法適用的局限性

誠實信用原則本身的局限性。誠實信用原則雖然是民商事法律中的規(guī)則之王，并且在我國民事立法中已經(jīng)得到確認，廣泛適用于各個領域，但是從其適用現(xiàn)狀我們可以看到，誠實信用原則往往是以補救模式起作用的。在有關適用誠實信用原則的民事立法中，誠實信用原則的序位往往也滯后于其他民事基本原則，這與誠實信用原則的定位嚴重不一致。誠實信用原則作為法律原則，不如法律規(guī)則詳盡具體明確，其并沒有規(guī)定具體的作為模式與不作為模式，這在一定程度上賦予了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但是也使人們的權利義務處于某種不確定狀態(tài)，給法官正確合理合法地運用自由裁量權產(chǎn)生了極大的困擾。在司法實踐中，由于誠實信用原則本身所具有的局限性，使得法官對是否使用誠實信用原則，何時適用誠實信用原則，何處適用誠實信用原則，以及對適用誠實信用原則如何進行解釋不統(tǒng)一，這就造成了判決結(jié)果的不確定性，最終使此類案件的上訴率和改判率居高不下。

法官誠實信用的義務未全面發(fā)揮。在案件的裁判過程中，法官對案件進行拂塵見金式剖析，猶如剖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地遞進。而法官對每一層的分析都得盡其善意裁判者的義務，即根據(jù)誠實信用原則要求自己謹慎合法合理地處理案件。但是通過分析實踐中涉及誠實信用原則的案件可知，法官在運用誠實信用原則時，大多都太隨意，太想當然，并沒有進行充分的論證，這使得司法實踐中出現(xiàn)了很多恣意裁判和突襲性裁判。誠實信用原則要求法官在處理案件時要做到心正善意，只有這樣，法官運用誠實信用原則所做的裁判才會具有說服力，但是在實踐中，法官并沒有完全按照誠實信用原則的要求來裁決案件，使得各個法院對誠實信用原則的適用方式和引用方式?jīng)]有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

三、誠實信用原則司法適用的完善途徑

在民法典中賦予其應有的形式地位。誠實信用原則作為民法中的終極原則，其形式地位也應當?shù)玫较鄳奶岣?。誠實信用原則是作為原則而存在，并不是法律規(guī)則，我們并不需要其像法律規(guī)則般詳盡。法官在具體運用中，對誠實信用原則的適用也必須抱著嚴肅的態(tài)度，不能將誠實信用原則轉(zhuǎn)化為一般條款，使得其成為法官裁決案件的首要之選，這樣就違背了立法目的與法理精神。

法官適用誠實信用原則必須進行充分的說明。法官在適用法律原則的過程中，不難發(fā)現(xiàn)，適用法律原則比法律規(guī)則更加具有靈活性，可塑造性，這是由法律原則本身的特性所決定的。法官在適用誠實信用原則的過程中，應該在誠實信用原則和案件事實之間不斷地進行分析比較，進行價值判斷，從而不斷地豐富誠實信用原則的內(nèi)涵，不斷地抽象案件事實，以使法官最終能確信誠實信用原則的內(nèi)容與案件事實在某種程度上獲得契合后做出裁判。［2］（P13～14）法官在適用誠實信用原則時，必須進行充分的說明，提供十足的理由。

［1］董學立.民法基本原則研究——在民法理念與民法規(guī)范之間［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

［2］（德）卡爾·拉倫茨.法學方法論［M］.陳愛娥，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