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李光弼傳》疑義之辨析*

潘晶安 尤煒祥

（浙江警察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53）

李光弼為我國唐代最著名的少數(shù)民族將領(lǐng)之一，是平定“安史之亂”的主要功臣，其指揮的“太原保衛(wèi)戰(zhàn)”是我國軍事史上有名的以少勝多、以弱制強的典型戰(zhàn)例。正是這一仗的勝利，殲敵八萬余人，為唐軍隨后收復(fù)兩京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杜f唐書》卷一一〇、《新唐書》卷一三六分別載有李光弼傳記，且均為五千余字，不惜筆墨對這位大唐功臣作了較詳盡的記載。這在兩《唐書》書中絕無僅有，足見李光弼在唐代歷史上地位之重要。然而，遺憾的是《舊唐書·李光弼傳》差錯頗多，為后代對李光弼的研究，乃至唐代歷史的研究帶來了不便與困難。詹宗 先生《點校本兩唐書?？眳R釋》收集了1978-2007年對兩《唐書》校勘的論文，其中涉及《舊唐書·李光弼傳》的僅三條?，F(xiàn)剔除這三條，筆者不揣淺陋，對自忖的二十八條疑義運用本校、他校予以辨析，并就教于專家學(xué)者。

李光弼，營州柳城人。其先，契丹之酋長。父楷洛，開元初，左羽林將軍同正、朔方節(jié)度副使，封薊國公。（第3303頁）

按:稱李光弼父李楷洛“開元初，左羽林將軍同正、朔方節(jié)度副使”，開元之前為官如何則未有記載。《新傳》記:“武后時入朝，累官左羽林大將軍，封薊國公。”［1］458《3新唐書》出在《舊唐書》之后，故為避免重復(fù)，除主要史實外，往往把《舊唐書》中已有的史實略去，這是《新唐書》的書法之一。故在此以“累官左羽林大將軍”將李楷洛的官歷一筆帶過。唐楊炎《唐贈范陽大都督忠烈公李公（楷洛）神道碑銘并序》記:“久視中，以驍騎歲入于遼，西臨太原，南震燕趙……朝庭憂之，有命招諭……是歲以控弦之士七百騎……解甲來朝……天后取之，以空大漠，于中宗開朔方之地四百里，于睿宗食佐命之邑三千戶，于玄宗則主禁衛(wèi)?！保?］2556知李楷洛武后久視（700年）歸順朝廷，玄宗時曾主禁衛(wèi)。《舊唐書·睿宗本紀(jì)》記:“辛未，大赦天下，改元為延和……（六月）庚申，幽州都督孫儉率左驍衛(wèi)將軍李楷洛、左威衛(wèi)將軍周以悌等，將兵三萬，與奚首領(lǐng)李大輔戰(zhàn)于硎山?！保?］160延和（712年）為唐睿宗年號，時李楷洛已為左驍衛(wèi)將軍，從三品，到玄宗開元（713-741年）初反為左羽林將軍同正，這不合情理。左羽林將軍，亦從三品。“同正”，即編制外設(shè)置的將軍，同正員，享受全俸，但不主事，這是唐安排勛臣、冗官的一種制度。這與《碑》“玄宗則主禁衛(wèi)”不合。楊炎又有《云麾將軍李府君（楷洛）神道碑》:“府君諱楷洛……乃命府君為朔方討擊大總管，于是云麾鐵騎，川動地踴，左飲青海，北登狼山……復(fù)命府君為節(jié)度副使……乃命府君為左羽林將軍?！保?］2555左羽林將軍后并無“同正”二字。故《舊傳》“開元初，左羽林將軍同正、朔方節(jié)度副使”，于時間、官職均有誤?！缎聜鳌贰白笥鹆执髮④姟鼻坝小袄酃佟倍?，則無誤。左羽林大將軍，正三品，高左羽林將軍官銜一級。唐顏真卿《唐故開府儀同三司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都督河南淮南淮西荊南山南東道五節(jié)度行營事東都留守上柱國贈太保臨淮武穆王李公（光弼）神道碑銘》記:“父云麾將軍、左領(lǐng)左羽林二軍大將軍、朔方節(jié)度副使、薊郡開國公、贈幽州都督、司空諱楷洛?！保?］2059左羽林大將軍當(dāng)是李楷洛在朝終官，后以“伏波之病，再出窮荒。天寶元年五月二十日，自河源薨于懷遠(yuǎn)縣之師次?！保?］2556死在朔方節(jié)度副使任上。羽林軍為唐代禁軍，結(jié)合“玄宗則主禁衛(wèi)”，疑《舊傳》“開元初，左羽林將軍同正、朔方節(jié)度副使”當(dāng)作“開元初，左羽林大將軍、朔方節(jié)度副使”。

少從戎，嚴(yán)毅有大略，起家左衛(wèi)郎。（同上）

天寶初，累遷左清道率兼安北都護府、朔方都虞候。（同上）

按:“左清道率”乃“太子左清道率”之省稱，掌東宮內(nèi)外晝夜巡警之事。而“安北都護府”乃政區(qū)名，故前“兼”字于文義不協(xié)?！缎聜鳌纷鳌鞍脖倍甲o”，當(dāng)為是，為安北都護府最高行政長官。故疑《舊傳》“府”字衍。前條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天寶）四載，加左清道率兼安北都護，仍充朔方行軍都虞侯?！保?］2059可資佐證。

（天寶）五載，河西節(jié)度王忠嗣補為兵馬使，充赤水軍使。忠嗣遇之甚厚，常云:“光弼必居我位?！边吷戏Q為名將。八載，充節(jié)度副使，封薊郡公。（同上）

按:前條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記:“（天寶）五載，充王忠嗣河西節(jié)度兵馬使，加游將軍，守右領(lǐng)軍，賜紫金魚袋，仍充赤水軍使；八月襲封薊郡開國公。八載遷右金吾衛(wèi)將軍，充節(jié)度副使。”［2］2059如此，“薊郡公”疑當(dāng)作“薊郡開國公”?！翱す迸c“國公”在爵位上相差一級，且發(fā)生在天寶五載（746年）八月，并非天寶八載（749年），故當(dāng)置于“赤水軍使”后。

（天寶）十三載，朔方節(jié)度安思順奏為副使、知留后事。（同上）

按:前條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記:“（天寶）十三載，為安思順?biāo)贩焦?jié)度兵馬使?！保?］2059并非為“節(jié)度副使、知留后事”。

（天寶）十五載正月，以（李）光弼為云中太守，攝御史大夫，充河?xùn)|節(jié)度副使、知節(jié)度事。二月，轉(zhuǎn)魏郡太守、河北道采訪使。（第3304頁）

按:據(jù)前條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天寶十五載（756年）正月，李光弼為云中太守，攝“御史中丞”，并非為“御史大夫”。李為御史大夫在十五載二月后，“二月，拜攝御史大夫、魏郡太守，充河北道采訪使?！保?］2059故《舊傳》“御史大夫”當(dāng)作“御史中丞”，“轉(zhuǎn)魏郡太守”當(dāng)作“拜攝御史大夫、魏郡太守”。又，“河?xùn)|節(jié)度副使”當(dāng)作“河?xùn)|節(jié)度副大使”，奪一“大”字。見《新唐書·王思禮傳》:“（李）光弼徙河陽，代為河?xùn)|節(jié)度副大使?！保?］4750時節(jié)度大使往往由親王、宰相兼領(lǐng)。又見唐肅宗《收復(fù)兩京大赦文》:“銀青光祿大夫守司徒……河?xùn)|節(jié)度副大使、薊國公李光弼，全德挺生，英才閑出，干城御侮，坐甲安邊?！保?］297

三月八日，（李）光弼兼范陽長史、河北節(jié)度使，拔趙郡。（同上）

按:“河北節(jié)度使”，《新傳》作“范陽節(jié)度使”，當(dāng)為是。見前條《李公（光弼）神道碑銘》:“俄除范陽郡大都督府長史，充范陽節(jié)度使?！保?］2059

時節(jié)度王承業(yè)軍政不修，詔御史崔眾交兵于河?xùn)|。眾侮易承業(yè)，或裹甲持槍突入承業(yè)廳事玩謔之。（李）光弼聞之素不平。至是，交眾兵于光弼。眾以麾下來，光弼出迎，旌旗相接而不避。（同上）

按:時王承業(yè)為河?xùn)|節(jié)度使?！霸t御史崔眾交兵于河?xùn)|”與上文義不協(xié)?！秲愿肪硭乃木抛鳌敖弧弊鳌爸鳌?，當(dāng)為是。正因為河?xùn)|節(jié)度使王承業(yè)軍政不修，故詔御史崔眾前往主兵?！缎聜鳌酚?“時節(jié)度使王承業(yè)政弛謬，詔侍御史崔眾主兵太原?！保?］5585可資佐證。河?xùn)|節(jié)度使管轄今山西全部及河北西北部、內(nèi)蒙古一部。疑“交”涉下“至是，交（崔）眾兵于光弼”之“交”而誤。又，“交眾兵于光弼”于文義似有脫誤，《新傳》:“及是，詔（崔）眾以兵付光弼?！薄秲愿纷鳌爸潦牵钟性t交（崔）眾所主之兵于光弼”?！杜f傳》“至是”下當(dāng)加“又有詔”三字義方完整，亦與前“詔御史崔眾”相呼應(yīng)。又，“麾下來”下，《冊府》有“謁”字。“麾下”，義為部下。從閱讀節(jié)奏上，疑《舊傳》奪一“謁”字。

轉(zhuǎn)檢校司徒……詔曰:“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御史大夫、鴻臚卿、太原尹、北京留守、河?xùn)|節(jié)度副大使、薊國公光弼……可守司空、兼兵部尚書、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封魏國公，食實封八百戶。”（同上）

按:“檢校司徒”，《新傳》同。前條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記:“至德二載拜司徒。冬十二月十五日，肅宗既還京師，策勛換司空兼兵部尚書，封鄭國公，食實封八百戶?！保?］2059如此，“檢校司徒”疑當(dāng)作“司徒”?！皺z?！鄙蟹钦桨菔??！杜f唐書·肅宗本紀(jì)》亦作“司徒”。又，“魏國公”疑當(dāng)作“鄭國公”，見《碑》。《新傳》記:“尋遷司空，封鄭國公，食實戶八百?！保?］4585可資佐證。

乾元元年，與關(guān)內(nèi)節(jié)度使王思禮入朝，敕朝官四品已上出城迎謁。遷侍中，改封鄭國公。（同上）

按:“改封鄭國公”，據(jù)前條考釋，李光弼在至德二年（757年）十二月，肅宗還京后已封為鄭國公。乾元元年（758年），李光弼只是加侍中，余如故。見《舊唐書·肅宗本紀(jì)》:“（乾元元年八月）甲辰，上皇誕節(jié)。上皇宴百官于金明門樓。朔方節(jié)度使郭子儀、河?xùn)|節(jié)度使李光弼、關(guān)內(nèi)節(jié)度使王思禮來朝，加子儀中書令，光弼侍中，思禮兵部尚書，余如故?！保?］253故疑《舊傳》“改封鄭國公”衍。

八月……與九節(jié)度兵圍安慶緒于相州，拔有日矣。（第3306頁）

按:“八月”，承上指乾元二年（759年）八月，但李光弼與諸將圍安慶緒于相州當(dāng)發(fā)生在乾元元年（758年）十月。見前條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記:“乾元元年八月拜侍中。其年冬十月，與九節(jié)度圍安慶緒于相州。”［2］2059如此，“圍安慶緒于相州”當(dāng)始于乾元元年（758年）十月，直至乾元二年二月唐軍兵敗止。又，《冊府》多處記九節(jié)度兵圍相州發(fā)生在“乾元元年九月”，與《碑》相差一月。

史思明因殺安慶緒，即偽位，縱兵河南。（同上）

按:“因”與上下文義不協(xié)，羅士琳《舊唐書?？庇洝?“《冊府》三五八‘因’作‘既’?！保?］380當(dāng)為是?！凹取保硎臼马椡瓿?。

（李）光弼以數(shù)千騎出次 水縣，（張）用濟單騎迎謁，即斬于轅門。（同上）

若移軍河陽，北阻澤潞、三城以抗，勝則擒之，敗則自守，表里相應(yīng)，使賊不敢西侵，此則猿臂之勢也。（第3307頁）

按:“若移軍河陽，北阻澤潞、三城以抗”，與地理位置不符，疑有倒文。“三城”在古河陽縣（今河南孟縣）境內(nèi)，北魏、北齊之際，于河陽筑南城、北城、中城三城，故有河陽三城之稱，自北朝歷隋唐至五代均為軍事重鎮(zhèn)。而“澤潞”則在今山西東南部長治市境內(nèi)，南距河陽三城約二三百里。故當(dāng)作“若移軍河陽三城，北阻澤潞以抗”，方與地理位置相符，也與下文“表里相應(yīng)，使賊不敢西侵，此則猿臂之勢也”相應(yīng)?！缎聜鳌酚?“不如移軍河陽，北阻澤、潞，勝則出，敗則守，表里相應(yīng)，賊不得西，此猿臂勢也。”［1］4586三城本在河陽境內(nèi)，故《新傳》將“三城”省去，佐證了《舊傳》之誤。

按:“二乘”，《新唐書· 荔非元禮傳》作“千乘”，即“（周）摯恃眾，直逼城，以車千乘載木鵝、 車，麾兵填塹，八道并進?！保?］4591要將城下塹填滿以過兵，二車材料如何夠“三面八道”。疑“二”當(dāng)是“千”之形近誤。

（荔非）元禮俟柵開，率其勇敢出戰(zhàn)，一逼賊軍，退走數(shù)百步。（同上）

按:“率其勇敢出戰(zhàn)”于文義不通，“率其”下當(dāng)有賓語。《冊府元龜·將帥部·機略第六》記:“（荔非）元禮候柵門開，遂勒兵出戰(zhàn)，一逼賊軍退走數(shù)百步?！保?］414《9新唐書· 荔非元禮傳》記:“元禮遂出戰(zhàn)，（周）摯軍小?！保ā缎绿茣肪硪蝗?，四五九一頁）《資治通鑒·唐紀(jì)三七》:“元禮俟柵開，帥敢死士突出擊賊，卻走數(shù)百步。”（《資治通鑒》卷二二一，一五一〇頁）綜上，疑“率其”下奪一“兵”字。又，“一逼賊軍”于文義有隔，疑“一”衍。如此，標(biāo)點亦當(dāng)調(diào)整，作“逼賊軍退走數(shù)百步”。

周摯復(fù)整軍押北城而下，將攻之。光弼遽率眾入北城。（同上）

按:“押北城而下”于文義不通，“押”不解。羅士琳《舊唐書?？庇洝?“丁氏子 曰:‘押’，《冊府元龜》作‘壓’，張本同。”［4］381疑當(dāng)為是。“壓”，義為“逼近”。詞語有“壓境”，指敵軍逼近國境?！锻ㄨb》卷二二一作“周摯復(fù)收兵趣北城。光弼遽帥眾入北城”?！叭ぁ保?；前往，與“逼近”義近。如此，疑“押”當(dāng)是“壓”之音近誤；“而”字疑衍。經(jīng)改作“壓北城下”，即兵臨城下。

（李光弼）登城望曰:“彼雖眾，亂而囂，不足懼也。當(dāng)為公等日午而破之?！泵鰧?zhàn)。（同上）

按:“出將”不詞，成語有“出將入相”。但“出將戰(zhàn)”于文義不協(xié)?！秲愿敗洸俊C略第六》記:“（李）光弼亦領(lǐng)眾入北城救之，登城望賊曰:“彼雖眾，亂而囂，不足懼也。當(dāng)為公等日午而破之。”遂命將士戰(zhàn)?！保?］4149《舊傳》與《冊府》當(dāng)出同一史源，故疑“出將”當(dāng)互乙為“將出”?！秲愿贰笆俊碑?dāng)是“出”之誤。又，據(jù)《冊府》，疑“命”前奪一“遂”字。經(jīng)改當(dāng)作“遂命將出戰(zhàn)”。《通鑒》卷二二一作“乃命諸將出戰(zhàn)”，《新傳》作“乃出戰(zhàn)”。

及期，不決，謂諸將曰:“向來戰(zhàn)，何處最堅而難犯？”或曰:“西北角?！保ㄍ希?/p>

按:“何處最堅而難犯”主體不明，《冊府》卷三六六作“向來賊何處最堅而難犯”。結(jié)合前條，李光弼本預(yù)料日午破賊，但及期尚未取勝，故有是問。疑“戰(zhàn)”當(dāng)是“賊”之形近誤。《新傳》記:“因問:‘賊陣何所最堅？’曰:‘西北隅?！保?］4587《資治通鑒·唐紀(jì)三七》記:“召諸將問曰:‘向來賊陣，何方最堅？’曰:‘西北隅。’”［5］1510均作“賊“，可資佐證。

有一人將援槍刺賊，洞馬腹，連刺數(shù)人；一人逢賊，不戰(zhàn)而退。（第3309頁）

按:“人將”不詞，《新傳》作“裨將”?！秲愿敗洸俊C略第六》記:“有一將援槍刺賊，洞馬腹，連刺數(shù)人，一將逢賊，不戰(zhàn)而退?！保?］4150《舊傳》與《冊府》當(dāng)出于同一史源，故疑“人”字衍。后“一人逢賊”，亦以“一將逢賊”義為長。

（李）光弼望之，驚曰:“郝（廷）玉退，吾事危矣?！泵笥胰∮耦^來。玉見使者曰:“馬中箭，非敢敗也?！笔拐唏Y報，光弼令換馬遣之。（同上）

按:“左右”，《冊府》卷三六六作“使者”。結(jié)合下文兩處“使者”，疑當(dāng)以《冊府》為是。

生擒安太清、周摯、楊希文等，送于闕下，即日懷州平。以功進爵臨淮郡王，累加實封至一千五百戶。（同上）

按:“生擒安太清、周摯、楊希文等”，上文已有“臨陣擒其大將徐璜玉、李秦授、周摯”。足見擒“周摯”當(dāng)有誤?！杜f唐書·史思明傳》記:“時周贄（當(dāng)作“摯”，下同）、許叔冀統(tǒng)后軍在福昌，（史）朝義令許季常往告之。贄聞，驚欲仰倒。朝義卻領(lǐng)兵回，贄等來迎，因殺贄?！保?］5382《資治通鑒·唐紀(jì)三八》記:“時周摯、許叔冀將后軍在福昌，（駱）悅等使許季常往告之，摯驚倒于地；（史）朝義引軍還，摯、叔冀來迎，悅等勸朝義執(zhí)摯，殺之?！保?］1514可見周摯并未被擒，而是死于史朝義之手。《資治通鑒·唐紀(jì)三七》記:“周摯以數(shù)騎遁去，擒其大將徐璜玉、李秦授?！保?］1510可證?！犊籍悺吩?“周摯（上元）二年三月為史朝義所殺。”如此，兩處擒“周摯”均誤。

又，據(jù)《李公（光弼）神道碑銘》，“懷州平”，發(fā)生在上元元年（760年）十一月，“（乾元）三年春正月，遷太尉兼中書令；其年改元上元，冬十一月，攻拔懷州，擒其偽節(jié)度安太清?！保?］2059李光弼進爵臨淮郡王在寶應(yīng)元年（762年）五月。見本卷下文“寶應(yīng)元年，進封臨淮王”?！缎聜鳌酚?“寶應(yīng)元年，進封臨淮郡王……廣德元年……詔增實封戶二千?！保?］4589-4590《碑》亦記:“今上登極，寶應(yīng)元年夏五月，進封臨淮郡王。廣德元年秋七月加實封三百戶，通前后凡二千戶?！保?］2059故稱“懷州平。以功進爵臨淮郡王”當(dāng)有誤。羅士琳《舊唐書?？庇洝?“沈氏德潛曰:‘按封王、賜鐵券在寶應(yīng)元年。此臨淮郡公，非王也?！保?］381如此，“臨淮郡王”當(dāng)是“臨淮郡公”之誤。

（李）光弼懇讓太尉，遂加開府儀同三司、侍中、河南尹、行營節(jié)度使；俄復(fù)拜太尉，充河南、淮南、山南東道、荊南等副元帥，侍中如故，出鎮(zhèn)臨淮。（第3310頁）

按:“侍中”當(dāng)作“中書令”；“河南尹”當(dāng)作“河中尹”；“太尉”下當(dāng)有“兼侍中”；“等”下當(dāng)奪一“道”字。見《新傳》:“懇讓太尉，更拜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令、河中尹、晉絳等州節(jié)度使。未幾，復(fù)拜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知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荊南五道節(jié)度行營事，鎮(zhèn)泗州?！保?］4589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亦記:“懇讓太尉。肅宗不能違之，二月，拜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令兼河中尹、節(jié)度使。夏五月十有一日，復(fù)拜太尉兼侍中，充河南副元帥都知河南、淮南、淮西、山南東、荊南五道節(jié)度行營事，出鎮(zhèn)臨淮?！保?］2059比照《新傳》、《碑》，《舊傳》“充河南、淮南、山南東道、荊南等副元帥，侍中如故”亦不確。

史朝義乘邙山之勝，寇申、光等十三州，自領(lǐng)精騎圍李岑于宋州。（同上）

按:“光”，《新傳》同，但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作“安”。光州、安州同屬淮南道，應(yīng)在十三州之內(nèi)，但當(dāng)以《碑》為是。

其弟光進，與李輔國同掌禁兵，委以心膂。（第3311頁）

按:羅士琳《舊唐書?？庇洝?“‘其弟光進’，沈本此下有云:‘肅宗自靈武觀兵，光進從郭子儀破賊，收兩京，累有戰(zhàn)功。至德中，授代州刺史，封范陽郡公，食邑二百戶。上元初，郭子儀為朔方節(jié)度，以軍討大同、橫野、清夷，范陽及河北殘寇，用光進為都知兵馬使。’沈氏炳震云舊本錯簡在阿跌光進傳，今正。”［4］381當(dāng)為是。但郭氏《校勘記》引阿跌光進傳在“用光進為都知兵馬使”下尚奪“尋遷渭北節(jié)度使”一句。見下條考釋。又，“阿跌光進”，唐朝蕃將，原為河曲部落稽阿跌族人，姓阿跌，元和六年（811年）賜姓李。見《舊唐書·李光進傳》:“（元和）六年，拜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充單于大都護、振武節(jié)度使。詔以光進夙有誠節(jié)，克著茂勛，賜姓李氏?！保?］4218而李光弼弟光進至德中封范陽郡公，可參見肅宗《收復(fù)兩京大赦文》:“開府儀同三司李光進，慎固封守，克獻殊勛，封范陽郡公，食實封三百戶?！保?］298正由于《舊書》將“阿跌光進”以“李光進”立傳，張冠李戴造成如此大誤。《新傳》記:“郭子儀為副元帥，（李）光進及郭英 佐之。自至德后與李輔國并掌禁兵，委以心膂?！保?］4591可資佐證。

至是，以（李）光進為太子太保、兼御史大夫、涼國公、渭北節(jié)度使，上遇之益厚。（同上）

按:羅士琳《舊唐書校勘記》:“‘上遇之益厚’，沈本此下有云:‘永泰初，進封武威郡王。大歷四年，檢校戶部尚書，知省事。未幾，又轉(zhuǎn)檢校刑部尚書、兼太子太保。是歲冬十月，葬母于京城之南原，將相致祭者凡四十四幄，窮極奢靡，城內(nèi)士庶，觀者如堵?！蚴媳鹪婆f本亦錯在阿跌光進傳，今正?！保?］381當(dāng)為是?！缎聜鳌氛前汛耸穼嵏皆诶罟忮鰝骱蟮芾罟膺M事跡中，即“（李）光弼被譖，（光進）出為渭北、寧節(jié)度使。永泰初，封武威郡王。累遷太子太保，卒。母李，有須數(shù)十，長五寸許，封韓國太夫人，二子節(jié)制皆一品。死葬長安南原，將相奠祭凡四十四幄，時以為榮?！保?］459《1新傳》不誤。

廣德二年七月，薨于徐州，時年五十七。（同上）

按:上文有“（廣德）二年正月，遣中使往宣慰”，故此當(dāng)作“七月”，“廣德二年”重，不合書法。

十一月，葬于三原，詔宰臣百官祖送于延平門外。（同上）

按:“葬于三原”，前條顏真卿《李公（光弼）神道碑銘》記:“冬十一月廿七日庚申，泣而咨於王母，虔窆公於富平縣先塋之東?！保?］2060《新傳》未記李光弼葬地。三原縣與富平縣相鄰，均屬京兆府?！杜f唐書·地理志》一:“京兆府……領(lǐng)大興、長安……三原、宜君、同官、華原、富平、萬年、高陵二十二縣?！保?］1395《新唐書·地理志》一:“富平，次赤。有荊山，有鹽池澤。定陵在西北十五里龍泉山，元陵在西北二十五里檀山?！保?］963定陵為中宗陵，元陵為代宗陵。前條楊炎《云麾將軍李府君（楷洛）神道碑》記:“以明年某月日，詔葬於富平縣檀山原?！保?］2555前條楊炎《唐贈范陽大都督忠烈公李公（楷洛）神道碑銘并序》同。據(jù)《新志》，檀山在富平縣，為代宗陵所在。既然李光弼父李楷洛葬于富平縣檀山原，李光弼葬“富平縣先塋之東”，示三《碑》合。疑《舊傳》作“三原”誤。

母李氏，有須數(shù)十莖，長五六寸，以子貴，封韓國太夫人，二子皆節(jié)制一品。光弼十年間三入朝，與弟光進在京師，雖與光弼異母，性亦孝悌。（同上）

按:“雖與光弼異母”與上下文義不協(xié)。傳主為李光弼，當(dāng)是指李光弼與光進異母，“性亦孝悌”。故疑“雖與光弼異母”當(dāng)作“雖與光進異母”，“光弼”當(dāng)是“光進”之誤?！缎聜鳌肪砟百潯痹?“終父喪不入妻室，位王公事繼母至孝。”［1］4597佐證了李光弼“與光進異母”。

［1］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董浩.全唐文［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

［4］羅士琳等.舊唐書?？庇洠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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