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產生差異的原因初探

才甫丁·依沙克

(西北民族大學，蘭州 730030)

元音和諧雖然是突厥語族語言普遍存在的規(guī)律，但在不同的語言中情況并不完全相同，而且各語言元音的搭配在相互和諧的同時又有許多不和諧的情況。這種現(xiàn)象的存在和一些內在與外在的因素有著密切的關系。本文主要從產生元音和諧的表層原因和深層原因方面探討了柯爾克孜語和維吾爾語元音和諧的差異及產生差異的原因。

一、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狀況

(一)柯爾克孜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

柯爾克孜語是突厥語族諸語言中元音和諧規(guī)律保持較為完整的語言。在柯爾克孜語里，多音節(jié)詞各音節(jié)中的元音在舌位的前后、高低和唇形的圓展等方面存在著相互制約，相互和諧的關系。在詞根和附加成分之間也存在著這種和諧關系［1］。大體來說，柯爾克孜語的元音和諧主要包括部位和諧與唇狀和諧兩大類，其和諧模式見下表:

部位和諧模式 e－－e e－－i i－－i i－－e a－－a a－－e e－－e e泥巴唇狀和諧－－a例子 Ene母親) bejit墳墓 Ijin窩 tiken尖子 Ata父親 aqen詩人 qemez馬奶 elaj模式 o－－o o－－u u－－u u－－o y－－y y－－o o－－o o－－y例子 qojon兔子 otuz三十 qurut奶疙瘩 Suro問題 Tylk狐貍 byrgo跳蛋 opko肺 ogyz犍牛

從以上表格我們可以看出柯爾克孜語元音一共有16組和諧模式，其中8組是部位和諧8組是唇狀和諧。雖然突厥語大多數(shù)語言元音存在部位和諧和唇狀和諧，但每種語言中，存在的元音和諧的程度不一樣，如在柯爾克孜語中無論部位和諧還是唇狀和諧都保存得比較完整。隨著外來詞的大量涌入，現(xiàn)在也出現(xiàn)了不少違背元音和諧律的詞，如 partja(黨)，santmeter(厘米)、tonna(噸)、masele(問題)等［2］。但是柯爾克孜語的基本詞匯依然保持著元音和諧規(guī)律。如前所述，柯爾克孜語的元音和諧規(guī)律的完整保存，為研究突厥語的演變和發(fā)展提供了寶貴的材料，這也是應該引起重視的。

(二)維吾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

維吾爾語元音表現(xiàn)為部位和諧和唇狀和諧兩種模式，但唇狀和諧要受前后和諧的制約［3］。它的和諧規(guī)律主要有部位和諧和唇狀和諧兩大類，其模式見下表:

部位和諧模式 a－－a ε－－ε i－－a e－－ε i－－ε i－－i ε－－a a－－ε例子 ata(父親) εtε(明天) ilan(通知) tekjε(枕頭)inεk(奶牛) kifi(人) Εwlija(圣人) Adεt(習慣)唇狀和諧模式 o－－a o－－u u－－u y－－y y－－ε o－－y o－－ε u－－a例子 qopal粗魯 Orun懶惰 ulub偉大 Jyzym葡萄 Byrgε跳蛋 tomyr鐵 ordεk鴨子 bubra公駱駝

從上表格我們可以看出在維吾爾語元音系統(tǒng)一共有16組元音和諧，其中8組是部位和諧，8組是唇狀和諧。

通過分析對比，我們發(fā)現(xiàn)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有以下幾組模式是相同的。

模式 柯爾克孜語 維吾爾語漢語義柯語 維語a－a ata ana 父親 母親a－u ajnur altun 人名 金子a－－o ajtor，aptor aptor 也許作家 作家u－u uruq ulub種子 偉大u－－a ulaq bulaq 小山羔 泉y－－y ystyn yzym 優(yōu)勢 葡萄o－－y omyr okym 生濤 判斷i－ i ini，iti kifi 弟弟狗 人

通過分析對比，我們發(fā)現(xiàn)柯爾克孜語與維吾 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有以下幾組模式是不同的。

二、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產生差異的原因

引起柯爾克孜語和維吾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產生差異的原因有表層原因和深層原因。

(一)表層原因

所謂表層原因是指柯爾克孜語和維吾爾語元音系統(tǒng)表現(xiàn)的差異性［4］。從以上表格中我們可以看到柯爾克孜語和維吾爾語的10組元音和諧規(guī)律是不同的。首先兩種語言的語音系統(tǒng)不完全一樣，柯爾克孜語語音系統(tǒng)中沒有維吾爾語的舌前半高元音(ε)和中性元音(e);維吾爾語語語音系統(tǒng)中沒有柯爾克孜語的舌后半底元音(e)，元音系統(tǒng)的差異會造成和諧規(guī)律的差異。如:e－－e(eres幸福)、e－－ a(elaj泥土)、a－－e(aqen詩人)、維吾爾語語音和諧 ε－ ε(εrkεk男人)、ε－y(tεtyr相反)、y－ε(byrgε跳繩)、ε－a(dεrja河)、a－ ε(adεt習慣)、o－ε(ogkε 山羊)、i－ε(inεk母牛)等。其次柯爾克孜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無論部位和諧還是唇狀和諧都保持嚴格的和諧規(guī)律，保持得比較完整。而維語元音和諧律以前后和諧為主。唇狀和諧不太完整。如:柯爾克孜語(o－o，o－o、y－o、u－u、y－y、o－y、o－y、ee、e－e、i－i)有10組元音和諧，其中7組是圓唇元音和諧，3組是展唇元音和諧。維吾爾語羅布方言［5］中(o－o，o－ o、u－u、y－y、o－y、o－y、i－i)有7組元音和諧，其中6組是圓唇元音和諧，1組是展唇和諧。

通過分析柯爾克孜語元音和諧模式和維吾爾語元音和諧模式相比，柯爾克孜語是出現(xiàn)唇狀和諧和部位和諧模式種類最多的最完整的語言。而在有唇狀和諧維吾爾語言中只擁有其中的一部分。產生這種現(xiàn)象還涉及到深層原因，我們談一下深層原因。

(二)深層原因

深層原因指的是從程度上看影響程度較深，時間較長，隨著影響的加深還涉及到歷史演變的因素［6］。深層的原因包括:元音系統(tǒng)的發(fā)展對元音和諧的影響，元音和諧發(fā)展不平衡對元音和諧的影響，語言接觸對元音和諧的影響，語言的地理分布對元音和諧的影響等。

1.柯維語元音系統(tǒng)的發(fā)展對元音和諧的影響

突厥語族諸語言的元音按其特點和功能都可以組合成幾個相對穩(wěn)定的群體，我們稱為聚合群。聚合群之間是以對稱為特點的，這種對稱的格局是語言在長期歷史發(fā)展中逐步形成的。一種語言元音系統(tǒng)的成員一旦發(fā)生變化就會打破這種格局而導致一個群體內各元音之間相互關系的改變，使元音和諧受到影響。

維吾爾語的中性元音的出現(xiàn)是維吾爾語元音系統(tǒng)發(fā)展的一個重要依據(jù)。原因是它既可以后元音搭配也可以前原因搭配。如etizba(向田)，etiz(田);現(xiàn)代維吾爾語有八個元音，但和古代的八個元音 a、ε、e、i、e、o、u、o、y 相比已有所不同，它們是 a、ε、e、i、o、u、o、y。古代維吾爾語及其它現(xiàn)代突厥語族多數(shù)語言中i和e的對立在現(xiàn)代維吾爾語中消失，合并為一個音位。維吾爾語另一個元音e同樣也是可以認為是后來才有的依據(jù)。它的出現(xiàn)與a和ε的弱化有關。由于i和e都是來自兩個前后對立的元音，因此在詞中既可以和前元音搭配也可以和后元音搭配［7］。而柯爾克孜語的元音系統(tǒng)發(fā)展中沒出現(xiàn)中性元音e，卻出現(xiàn)e。從我們接觸到的語言情況來看，一種語言語音系統(tǒng)如果增加了或減少了八個標準元音以外的元音，這個元音一般只出現(xiàn)在詞的內部，使就會這種語言多音節(jié)內的元音和諧受到一定的影響，即，不但使多音節(jié)詞的元音破壞附加成分的元音原有的分布格局而影響到附加成分元音和諧詞尾音節(jié)元音的和諧，這也說明各語言語音系統(tǒng)的發(fā)展對元音和諧有很大的影響。

2.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元音和諧發(fā)展不平衡對元音和諧的影響

學者們根據(jù)古代突厥文獻語言和多數(shù)現(xiàn)代語言的一般情況，歸納出八個標準元音，即a、ε、?、?、y、i、o、u。按前元音和后元音對立、圓唇和不圓唇對立的原則，突厥語族諸語言的八個標準元音從理論上講在語詞中存在以下幾種搭配模式［8］:

圓唇元音 展唇元音 圓唇元音 展唇元音1.o－－o a－－a 2.o－－o ε－－ε 3.u－－o e－－－a 4.y－－ o i－－ε 5.u－－u e－－e6.y－－y i－－i 7.o－－u a－－e 8.o－－y ε－i

以上是理論上的既有舌位和諧又有唇狀和諧的語言的元音搭配模式。實際上，除舌位和諧在突厥語族大部分語言的固有詞里都很嚴整外，唇狀和諧則在不同的語言中表現(xiàn)出彼此不同的特點。因此，在我們所接觸的語言中還沒有哪種語言固有詞元音的搭配能夠達到上述模式的要求。在突厥語族諸語言中，柯爾克孜語是出現(xiàn)唇狀和諧模式種類最多的語言。而唇狀和諧在維吾爾語中只有一部分。如上面的柯爾克孜語元音和諧表有以下八組嚴整的唇狀和諧模式，即，o－o、o－u、u－u、u－o、y－y、y－o、o－o、o－y。維吾爾語有以下四組嚴整的唇狀和諧模式，即，o－u、u－u、y－y、o－y。根據(jù)多數(shù)現(xiàn)代語言元音和諧的情況以及古代突厥文獻給我們提供的材料，我們有理由認為影響突厥語族語言元音和諧并使多種元音和諧類型合并存在的因素不僅僅是來自語言外部的影響，更主要的是元音和諧在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中發(fā)展不平衡的結果。

3.語言接觸對元音和諧的影響

語言接觸的一種形式是詞語的借用?，F(xiàn)代突厥語語里有大量的外來詞，他們大部分從阿拉伯語、波斯語、俄語及漢語借來的。借入的外來詞在元音和諧規(guī)律的制約下都進行過部分改造，尤其是其中借入時比較早的元音和元音搭配多已符合元音和諧的要求。如:

柯爾克孜語和諧模式 例子 維吾爾語和諧模式 例子 漢譯(柯語) 漢譯(維語)a－－a kartufka a－－ε adεm 蕃茄 人o－－o kosmos ε－－a daεrja 火星 河

有些借詞由于借入時間較短，無論在語音上還是在形式上都表現(xiàn)出極大的不穩(wěn)定性，仍留有原來的元音形式，有的元音雖然發(fā)生了變化，但前后元音并不和諧。如:

柯爾克孜語和諧模式 例子 維吾爾語和諧模式 例子 漢譯(柯語) 漢譯(維語)軍士 桌子o－－a sotka u－－i fugi a－－i armija o－－e goze手機 書記

一般情況下在柯爾克孜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中a不能和i搭配，o不能和a搭配;在維吾爾語元音和諧規(guī)律中o不能和e搭配，u不能和i搭配。出現(xiàn)這種不符合本語言元音和諧的原因就是受其他語言的影響。比如柯爾克孜語中的“armija”、“sotka”都是從俄語借來的，維吾爾語中的“goze”、“fugi”都是從漢語借來的。

通過以上對比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維吾爾語里一部分外來詞經過改造已經符合本族語言習慣的語音和諧特點，但尚有一部分借詞還沒完全改造，不符合維吾爾語與柯爾克孜語的元音和諧的規(guī)律。因為地域上的關系，不同地區(qū)的語言受其他語言的影響也不同?？聽柨俗巫宕蟛糠志幼≡谥衼喓椭袊男陆S吾爾自治區(qū)。主要受俄語和漢語的影響，維吾爾族大部分居住在我國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主要受阿拉伯語、波斯語、漢語的影響。這樣一來，柯爾克孜語中有俄語元音和諧的特點，而維吾爾語中有阿拉伯語、波斯語元音和諧的特點。此外，維吾爾語元音系統(tǒng)中某些元音的弱化是維吾爾語與柯爾克孜語元音和諧產生差異的重要原因。在維吾爾語中存在著特殊的元音弱化現(xiàn)象，也就是說a、e 分別弱化為e、i。如 ate ＞ eti“他的馬”，baleq ＞beliq“魚”，abez ＞ ebiz“嘴巴”，alep ＞elip“拿”，bafem ＞ befim“我的頭”; ε弱化為 e或 i。如 bεli ＞beli“她的腰”，εli ＞ eli“他的國家”，dεmεk ＞dimεk“說”，jεmεk ＞jimεk“吃”等。這類變化可能是與維吾爾語和焉耆——龜茲語、和田塞語的長期接觸有關。而柯爾克孜語元音系統(tǒng)中沒有這種元音弱化現(xiàn)象［9］。

4.語言的地理分布對元音和諧的影響

共同的地域以及周圍親屬語言都會影響到語言的元音和諧，譬如，由于戰(zhàn)爭、自然災害等原因造成部落和部落聯(lián)盟的分化、遷移或重新組合都可以使一種語言或方言中的語言發(fā)生變化。因為地域上的關系，不同地區(qū)的語言受其他語言的影響也不同的。根據(jù)歷史資料黠戛斯人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新唐書.黠戛斯傳》傳中記載，“其文字語言和回鶻正同”［10］這說明當時黠戛斯人和回鶻人通用古代突厥語和文字。因為這個時候他們生活在一個地方形成部落聯(lián)盟。但后來回鶻人遷移到天山南北、吐魯番、哈密、甘州等地域［11］。遷移天山南北的回鶻人建立喀拉汗王朝，遷移吐魯番、哈密的回鶻人建立高昌回鶻王朝，遷移甘州的回鶻人建立甘州回鶻王朝。由于不同的地理分布不同的建立在天山南北的喀拉汗王朝受阿拉伯、波斯人的影響，建立在吐魯番、哈密的高昌回鶻王朝、甘州的甘州回鶻王朝受漢族人和藏族人的影響。所以現(xiàn)代維吾爾語中保存了很多阿拉伯、波斯、漢語、藏語借詞?？聽柨俗稳私⒌镊镪┧购箛?207年被成吉思汗統(tǒng)治，此后他們從故鄉(xiāng)——葉尼塞遷移到中亞［12］。后代柯爾克孜人主要和蒙古、哈薩克、塔塔爾、俄羅斯等民族交往，受他們的影響較大，又因為一直到1991年還被俄羅斯所統(tǒng)治，所以俄語的影響比較突出。在現(xiàn)代柯爾克孜語中除突厥語族共同語之外還大量存在俄語、蒙語借詞。

總之，影響元音和諧的因素很多。各種因素對元音和諧的影響程度和方式在各語言中不一樣，從而使我們討論的問題也愈來愈復雜，這不是一篇文章所能解決的。研究兩種語言元音和諧規(guī)律及其產生差異的原因有助于我們全面深入地了解語言演變的規(guī)律。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間的語音和諧差異是語音史研究的重要資料，因為這些差異反應了柯爾克孜語維吾爾語語音演變在不同階段的歷史變化。研究柯爾克孜語和維吾爾語各方面的特征，探討柯爾克孜語與維吾爾語間的語音和諧差異，對于我國國內突厥民族語言和高校突厥語言文學研究、教學具有比較重要的意義。

［1］努爾夏提·居馬巴依.淺談柯爾克孜語元音的特點［J］.語言與翻譯(漢文)，2007，(3):41.

［2］胡振華.柯爾克孜語簡志［M］北京:中國科學院出版社，2006，45.

［3］易斌.現(xiàn)代維吾爾語的原因和諧形式及其特點［J］.民族語文，2006，(2):51.

［4］賀群.社會語言學綱要［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86.

［5］吳宏偉.影響突厥語族語言元音和諧的幾個因素［J］.民族語文，1990，(1):14.

［6］賀群.社會語言學綱要［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86.

［7］吳宏偉.影響突厥語族語言元音和諧的幾個因素［J］.民族語文，1990，(1):13.

［8］吳宏偉.影響突厥語族語言元音和諧的幾個因素［J］.民族語文，1990，(1):16.

［9］(蘇)?！そ菽嵘岱?突厥語言研究導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489.

［10］安瓦爾·拜圖爾，海仁薩·斯迪克.新疆民族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1:556.

［11］安瓦爾·拜圖爾，海仁薩·斯迪克.新疆民族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1:571，598，643.

［12］安瓦爾·拜圖爾，海仁薩·斯迪克.新疆民族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1:1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