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仲勛逆境中的品格

■ 霞 飛

題圖 習仲勛

習仲勛一生中曾兩次遭受迫害，但他以堅強的性格、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對黨的忠誠以及樂觀主義精神而挺了過來。

堅持真理，實事求是，決不向極左分子低頭

土地革命時期，習仲勛同劉志丹等一道創(chuàng)建了以南梁為中心的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并任陜甘邊革命委員會主席，中共陜甘邊特委代理書記、軍委書記，陜甘邊蘇維埃政府主席，為長征到達陜北的紅一、紅二、紅四方面軍，創(chuàng)造了一塊立足之地，從根本上扭轉(zhuǎn)了紅軍長期流動作戰(zhàn)的局面，為紅軍的發(fā)展壯大作出了歷史性的貢獻。

早在中央紅軍到達陜北之前，中央代表就來到陜北，習仲勛特別高興，他認為在中央代表的直接指導和幫助下，有利于發(fā)展陜北紅軍，鞏固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所以，他干革命工作的勁頭更足了。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對革命忠誠的同志，卻遭受 “左”傾機會主義的迫害，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中央代表抓了起來。

當中央代表派人抓習仲勛時，他不知危險來臨，還在忙于陜甘邊政府工作，忙于動員群眾支前，忙于組織紅軍做好粉碎敵人下一步“圍剿”的準備工作。和他幾乎一起被抓的還有劉志丹等陜北紅軍和根據(jù)地領(lǐng)導人。習仲勛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對黨忠心耿耿，為黨的事業(yè)不怕犧牲，拼命工作，卻成了“右派前線委員會書記”，成了 “反革命分子”。他后來回憶時說：

我被關(guān)押了，起初關(guān)在王家坪，后來押到瓦窯堡，和劉志丹同志一起關(guān)在一個舊當鋪里?！白蟆眱A機會主義路線的執(zhí)行者搞法西斯審訊方式，天氣很冷，不給我們被子蓋，晚上睡覺綁著手腳，繩子上都長滿虱子；一天只放兩次風，有人拿著鞭子、大刀，看誰不順眼就用鞭子抽，用刀背砍，在莫須有的罪名下，許多人被迫害致死。

面對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習仲勛表現(xiàn)出堅強不屈的品格。當中央代表派人“審訊”他時，他堅決不承認自己是 “右派前線委員會書記”。當中央代表說，陜北領(lǐng)導人執(zhí)行的是“右傾投降主義路線”，是搞“反革命活動”時，他據(jù)理力爭，用事實一條一條駁斥中央代表的謬論。中央代表惱羞成怒，又給他扣上了“態(tài)度惡劣”“拒不認罪”的帽子，用各種手法折磨他。盡管如此，他始終保留自己的意見，決不同意中央代表給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陜北領(lǐng)導人所扣的帽子。

1935年冬，陜北“肅反”越來越激烈，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的范圍也越來越大，陜北紅軍營以上、陜甘邊地方縣以上的干部幾乎都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均遭逮捕。在那年的冬季，幾乎每天都有幾名陜北紅軍干部或者根據(jù)地干部被殺。中央代表執(zhí)行極左路線的結(jié)果，使陜北紅軍和革命根據(jù)地受到重大損失，有200多名優(yōu)秀干部慘遭毒手，許多久經(jīng)考驗的革命干部沒有死在敵人的槍口下，卻死在了極左分子手中。陜北紅軍和陜北群眾對中央代表的做法很不理解，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就在極左分子即將對劉志丹、習仲勛等人下毒手時，毛澤東率領(lǐng)中央紅軍到達吳起鎮(zhèn)。毛澤東剛剛住下，當聽說劉志丹、習仲勛等人被抓并且將要被殺害的消息時，立即提出：“刀下留人，停止捕人?！边€說：“我們剛剛到陜北，僅了解到一些情況，但我看到人民群眾的政治熱情很高，懂得許多革命道理，陜北紅軍的戰(zhàn)斗力很強，蘇維埃政權(quán)能鞏固地堅持下來，我相信創(chuàng)建這塊根據(jù)地的同志是黨的好干部。”

1935年11月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甘泉縣下寺灣召開常委會議。在這次會議上，毛澤東提出，先“刀下留人”，保住劉志丹、習仲勛等人的生命。講話中，毛澤東還專門向派往瓦窯堡調(diào)查的王首道提到習仲勛。毛澤東說，一個經(jīng)過長期革命斗爭考驗，又有深厚群眾基礎(chǔ)的蘇維埃政府主席，怎么能夠是反革命？他特地叮囑王首道說：“殺人不能像割韭菜那樣，韭菜割了還可以長出來，人頭落地就長不攏了。如果我們殺錯了人，殺了革命的同志，那就是犯罪的行為。大家切記這一點，要慎重處理?！泵珴蓶|還說：一定要向他們（指極左分子）講明白，這是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的意見。

王首道騎快馬飛奔瓦窯堡，連一口水都沒喝，立即去見那些極左分子，向他們傳達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精神和毛澤東、周恩來的指示，要求立即放人。極左分子盡管十分兇惡，但王首道是中央派來的人，帶著一個中央工作組，向他們正式傳達的是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的意見，他們不情愿地釋放了劉志丹、習仲勛等人。

習仲勛走出關(guān)押他的那個陰暗寒冷的窯洞時，身體已經(jīng)極度虛弱。他后來得知，自己能保住這條命，是毛澤東的決定，并且毛澤東、周恩來考慮得那樣細致。如果毛澤東、周恩來不先派王首道率領(lǐng)中央工作組快馬趕到，自己早就被極左分子殺害了。他從心里感激毛澤東。

經(jīng)過中央調(diào)查，有著中央代表身份的極左分子強加在劉志丹、習仲勛等人頭上的 “罪名”根本不成立，完全是一種陷害。極左分子所作所為，起到了打擊革命力量的作用。對此，當時毛澤東和黨中央其他領(lǐng)導同志十分氣憤。毛澤東還專門就這一事件撰文，后來，毛澤東還決定把此文收入新中國成立初期出版的 《毛澤東選集》中，以供全黨借鑒。

不久，在中央直接領(lǐng)導下，陜北“肅反”錯誤得到了糾正。習仲勛重新走上了領(lǐng)導工作崗位，繼續(xù)為黨工作。黨中央、毛澤東對習仲勛也十分重視。習仲勛后來回憶說：

一九三六年九月，毛主席在保安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會議。這次會議吸收了兩個地方干部參加，我是其中之一。這是我第一次參加中央的會議。毛主席一見到我，便親切地叫著名字，同我握手。

在生死關(guān)頭，習仲勛堅持真理，實事求是，這一點不光被毛澤東所賞識，也深受中央其他領(lǐng)導同志的贊賞。陜北紅軍和根據(jù)地中的干部，也十分佩服習仲勛的堅強意志和寧折不彎的品格。1936年1月，組織上任命他擔任中共關(guān)中特委常委、蘇維埃政府副主席。之后，中央又多次任命習仲勛擔任重要領(lǐng)導職務(wù)。習仲勛也在各種不同崗位上嘔心瀝血為黨工作。毛澤東對習仲勛十分賞識，也給予充分的信任和使用。習仲勛后來回憶道：

1943年春，黨調(diào)我到綏德分區(qū)工作。這是邊區(qū)最大的一個分區(qū)，政治情況比較復雜。毛主席找我談話，鼓勵我說：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就沒有那么敏感了，到新的地方去也是鍛煉嘛！

因小說《劉志丹》蒙冤，但他不畏權(quán)勢，不改共產(chǎn)黨人本色

1953年9月，主政西北的習仲勛受命進京工作，任政務(wù)院（后為國務(wù)院）秘書長。在黨的八大上，他當選中央委員，1959年4月任國務(wù)院副總理兼秘書長。他不僅工作能力強，而且也深得周總理的信任，成為周總理的得力助手。

正當習仲勛全心全意為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shè)努力工作的時候，飛來橫禍再次把習仲勛拋入逆境。事情的原委要從小說《劉志丹》說起。

新中國成立后，為了宣傳、紀念劉志丹，工人出版社于1956年主動約請作家李建彤寫了一部記述劉志丹事跡的小說。作者寫完書稿后，請劉志丹的老戰(zhàn)友、擔任過陜甘蘇維埃政府主席的習仲勛審閱。

習仲勛對于寫小說 《劉志丹》，一直就持比較慎重的態(tài)度。但經(jīng)不住作者的再三請求，習仲勛兩次召集作者、劉志丹的老戰(zhàn)友馬錫五和工人出版社的兩位編輯座談書稿。在談話中，習仲勛特別強調(diào)，寫這部書，目的是教育下一代。要寫整個一個時代，要寫毛澤東思想，要把劉志丹經(jīng)歷的時期寫成全國的縮影，毛澤東思想的縮影。習仲勛特別強調(diào)要寫毛澤東，他說：如果不是毛主席來了，就全完了。由于書中提到高崗，習仲勛對此十分注意，他特別提出：不要寫高崗。

根據(jù)許多同志的意見，作者對作品進行了修改，于1962年春寫出第五稿，送給當年與劉志丹一起鬧革命的一些老同志征求意見。許多老同志對作品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見。雖然有這樣一些前提，作者出于慎重，仍然沒有馬上出版這部小說，只印出幾百本樣書用來征求意見。1962年7月28日，《工人日報》開始連載 《劉志丹》部分內(nèi)容?！吨袊嗄辍贰豆饷魅請蟆芬舶l(fā)表了作品的部分章節(jié)，在讀者中產(chǎn)生了良好影響。

然而，一場橫禍不期而至，《劉志丹》一書卻被定為“反黨”事件，習仲勛被卷入其中，蒙受了極大的冤屈。

1962年7月下旬至9月下旬，中央召開工作會議期間，有位對小說 《劉志丹》持不同意見的領(lǐng)導同志，把他的意見反映給康生。一貫專以整人為能事的康生如獲至寶，他根本不去看這部小說，只腦子里盤算著要借此事整人。當他得知作者曾拿著小說《劉志丹》的初稿去征求過習仲勛的意見后，就把陰險的眼睛盯在了習仲勛身上。8月24日，康生寫信給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說小說《劉志丹》不是一個單純寫作問題，而是帶有政治傾向的。他提出，中央書記處一定要嚴肅處理這件事。在中央書記處討論時，根本沒有看過《劉志丹》這部小說稿的康生武斷地說：我一看小說是寫劉志丹的，就斷定這本小說是為高崗搞翻案的。

8月26日，召開八屆十中全會預(yù)備會議時，康生在會議期間上下活動，今天找這個談話，明天找那個談話，給小說《劉志丹》扣上了許多政治大帽子，并且在找許多人談話中點明：《劉志丹》這部小說是習仲勛支持搞的，習仲勛的目的是想為高崗翻案，是想拉起西北山頭。習仲勛后來回憶說：

那個自命“理論權(quán)威”的人物，對我搞突然襲擊，他在全會上利用某人提供的捕風捉影的材料，誣陷我“勾結(jié)”劉志丹的弟弟劉景范和他的愛人李建彤同志，授意炮制“反黨小說”《劉志丹》為高崗翻案，說我是“掛帥人物”，是什么 “反黨大陰謀家，大野心家”。

康生這樣一搞，在會上攪起了巨大的風浪。不明真相的同志要求會議討論一些報刊部分發(fā)表小說《劉志丹》這件事。在此情況下，會議安排討論了這件事。在討論中，康生十分惡毒地說：現(xiàn)在的中心問題是，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來宣傳高崗?這就是要為高崗翻案！這就是翻案風！他還說，現(xiàn)在是西北山頭在鬧事，他們想以西北山頭的力量來為高崗翻案，現(xiàn)在要打掉西北山頭。他發(fā)言的部分內(nèi)容在全會簡報（“總72號”）上登出，引起議論紛紛。雖然康生在全會簡報上登出的講話中沒有提習仲勛的名字，但他事先找許多人談話，矛頭是直指習仲勛的。72號簡報下發(fā)后，與會者相互一傳，大家就都知道，康生的矛頭所指就是習仲勛。在中央批“翻案風”的背景下，許多不明真相的同志在會上也提出，要揪出事件的“后臺”，要習仲勛寫檢討。

習仲勛后來回憶這件事時說：“這真是晴天霹靂，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厚道的習仲勛更沒有想到，康生的陷害手段十分陰險。據(jù)作者李建彤后來回憶：康生陷害習仲勛的手段也是獨出心裁。本來，《劉志丹》已寫出第六稿，稿子中已經(jīng)根本沒有提高崗了?？墒牵瞪赖谌逯刑徇^高崗，便下令工人出版社將已經(jīng)被習仲勛否定的第三稿印300本送中央會議審查。李建彤后來談及此事時說：“當初我還以為這種先定案、后求證的做法是出于誤會，沒想到竟是一個大陰謀?！?/p>

在預(yù)備會議上，康生竭力煽動對《劉志丹》進行批判，并且把矛頭指向習仲勛，他硬說小說《劉志丹》“是為高崗翻案”，“把劉志丹寫得比毛主席還高明，還先知”，“把陜甘寫成井岡山甚至高于井岡山”。在康生的煽動下，會議對小說《劉志丹》展開批判。在批判中，康生把習仲勛、賈拓夫、劉景范打成了“反黨集團”?？瞪X得這樣還不夠，還把習仲勛單獨列出來，并且別有用心地把習仲勛和已經(jīng)被中央批判的彭德懷、高崗列在一起，說目前黨內(nèi)有一個“彭、高、習”反黨集團，而小說《劉志丹》就是這個反黨集團的政治綱領(lǐng)。

9月24日，八屆十中全會召開的第一天，一貫搞陰謀的康生，不經(jīng)過中央領(lǐng)導集體，趁毛澤東集中精力講話之機，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毛澤東。條子上寫道：利用小說進行反黨活動，是一大發(fā)明。毛澤東當時正集中精力講話，沒有多想其他事情，康生遞來條子，他就在會上念了念。習仲勛的夫人齊心同志在回憶這段歷史時說：

1962年秋，康生在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對仲勛搞突然襲擊，誣陷仲勛勾結(jié) 《劉志丹》小說作者李建彤，授意拋擲《劉志丹》小說為高崗翻案，說仲勛是掛帥人物，是大陰謀家，大野心家。康生還在全會中給毛主席寫了一個條子：“利用小說進行反黨，是一個大發(fā)明?！泵飨徊贿^是在大會上念了一下條子，康生就以此來作為毛主席語錄并廣為流傳。

對這件事，后來習仲勛回憶時說：

毛主席沒有看過小說 《劉志丹》。后來，聽張仲良同志說，毛主席曾經(jīng)講過：“仲勛是個好同志，為黨做了很多工作，他有什么問題！那本小說還沒有出版嘛，我的一句話，把問題弄大了。我那次說的話是泛指?！笨墒强瞪鷮ξ液托≌f《劉志丹》一案大肆株連，因此遭受迫害的黨政軍領(lǐng)導干部和群眾那就更多了。

可在當時，康生卻抓到了整習仲勛的機會。他趁機大造輿論，在會上提議：彭德懷、習仲勛等5人不必再出席全會，國慶節(jié)也不上天安門?？瞪€建議中央成立專案組，審查這件事。

在當時毛澤東重提階級斗爭，中央全會上也充滿強調(diào)階級斗爭的氛圍的情況下，康生的陷害得手了。9月27日，全會決定成立由康生負責的專案委員會，對習仲勛等人的問題進行審查。會后，還在黨內(nèi)傳達了此案。

在審查期間，身為國務(wù)院副總理的習仲勛已經(jīng)無法工作，實際上已經(jīng)被停職。經(jīng)過半年多的審查，1963年5月，康生主持下的審查小組寫了《對〈劉志丹〉一書的審查報告》。報告中寫道：這部小說夸大和歪曲了西北根據(jù)地的地位和作用，為高崗翻案，是“習仲勛反黨集團”的綱領(lǐng)。

在專案審查過程中，康生利用手中之權(quán)借機大整一批黨政軍干部。他公開說：“打這本書，就是為打西北山頭?！睘榱舜颉拔鞅鄙筋^”，康生把西北五省大批省級干部陸續(xù)調(diào)到北京“學習”，要求他們提高認識。在“學習”中，許多人被誣陷為“習仲勛反黨集團”的成員。接著，康生對《工人日報》黨組、全國總工會黨組、中宣部進行追查，凡是表態(tài)支持發(fā)表小說《劉志丹》的，都挨了整。

突然遭受陷害的習仲勛雖然氣憤、痛苦，但他在突然遭到的逆境中卻表現(xiàn)出了一個共產(chǎn)黨員的高貴品格。他堅持實事求是，決不承認有什么反黨集團。習仲勛想到毛澤東1939年送給他的一幅題詞。習仲勛后來回憶道：

1939年，毛主席親筆在一幅約一尺長、五寸寬的漂白布上寫了“黨的利益在第一位”八個大字，上款寫 “贈給習仲勛同志”，下署“毛澤東”。這個題詞，我長期帶在身邊，成了鼓勵我努力改造世界觀的一面鏡子。

正是在 “黨的利益在第一位”這面鏡子面前，習仲勛默默承受“莫須有”罪名，承擔著內(nèi)心所受的巨大痛苦。當他的小女兒安安看到爸爸一個人坐在沒有開燈的客室中默默思忖時，就問：爸爸，你怎么啦？小兒子遠平也問：爸爸你怎么不去中南海啦？此刻，年幼的孩子們還不知道，他們的爸爸正在承受著常人難以承受的苦痛。

此時，毛澤東和周恩來一直關(guān)心著他。

1963年，組織上安排習仲勛到中央黨校學習，并且安排他一個人住在 “西宮所”。這也是毛澤東和周恩來為保護習仲勛采取的一項措施。當時，毛澤東和周恩來堅持認為習仲勛是好同志，不能開除黨籍，還要給他找個安靜的地方去學習，在適當時機再恢復他的工作。

到 “西宮所”的習仲勛并沒有消沉。他要利用自己獨居、環(huán)境清靜的條件，認真讀書。他給自己定了一個學習計劃，然后從家里帶來許多書籍，在 “西宮所”閱讀。他每天早晨起來，洗漱之后，即開始讀書。吃過早飯后，活動一會兒，接著讀書。他每天讀書的時間竟然長達十幾個小時。他讀的，主要是馬列、毛主席著作，他把這當做自覺改造世界觀的方法之一。同時，他也讀了許多經(jīng)濟、文化方面的書籍。習仲勛借此機會又進一步提高了自己的馬列主義理論素養(yǎng)。

康生等人不僅迫害習仲勛，還想借此機會迫害原西北地區(qū)一大批老干部。他們逼迫習仲勛交代是否有 “反黨聯(lián)盟”，要他講哪些人和他聯(lián)系了。還說，只要講出有些什么人，這些人說了什么，你的問題就減輕了。但是，習仲勛卻在自己處境十分困難的情況下，不畏權(quán)勢，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絕不按康生等人的 “引導”編假話。他不僅自己堅持真理，而且為其他受株連的同志澄清事實，堅決而肯定地表示：這件事和他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這突出表現(xiàn)了他堅強不屈的性格。

康生在羅織了不少材料后，報中央，并且提出了“處理”習仲勛等人的建議。但是，毛澤東和周恩來不同意康生的意見。面對康生等人羅織的材料，毛澤東和周恩來不可能親自去核實，但他們堅持認為，對習仲勛要按黨內(nèi)矛盾處理，不僅要保留黨籍，還要按照黨的領(lǐng)導干部安排工作。在康生等人揪住不放的情況下，毛澤東和周恩來堅持要給習仲勛妥善安排。就是在這兩種意見下，中央做出的處理決定是：撤銷習仲勛的國務(wù)院副總理職務(wù)，下放到洛陽礦山機器廠當副廠長。1965年，習仲勛到洛陽機器廠上任。

康生主持專案審查習仲勛，故意拖延時間，其實，他們也根本沒有著手進行查證核實。康生的目的是，把這件事無限期地拖下去，直到把習仲勛拖垮為止。因此，他們對習仲勛的審查，直到 “文革”爆發(fā)也沒有結(jié)束。

“文革”期間，康生對習仲勛等人的迫害也變本加厲。1966年5月康生又搞出一份審查報告，直接誣陷說《劉志丹》一書是習仲勛反黨集團蓄謀已久的。他還先后給 《劉志丹》一書羅織了四大罪狀，其中的要害有兩條，一條是為高崗翻案，一條是為習仲勛篡黨制造輿論?？瞪€把專案的有關(guān)材料交給 “造反派”，指示他們到處揪人。于是，許多西北局的老干部都被揪斗。康生還把小說《劉志丹》的事，捅給姚文元，指使姚文元“打棍子”。

1967年 1月3日， 《人民日報》轉(zhuǎn)載 《紅旗》同年第一期姚文元的文章 《評反革命兩面派周揚》時，第一次公開點名批判 《劉志丹》一書。姚文元當時已經(jīng)是中央文革小組成員，他的文章又是在黨報黨刊上發(fā)表的，有了這個前提，在此案中蒙冤的人遭到進一步的迫害。習仲勛本人在 “文化大革命”中被關(guān)押8年；其他一些黨內(nèi)高級干部也遭到迫害，有的被開除黨籍，有的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有的被迫害致死；有上萬人的基層干部和群眾受到牽連。

當時習仲勛正在洛陽礦山機器廠工作，雖已遠離北京，康生仍沒放過他，而是鼓動北京的紅衛(wèi)兵串連西安的、河南省的以及洛陽市的紅衛(wèi)兵去洛陽機器廠揪斗習仲勛。即使在挨斗時，習仲勛仍然不改共產(chǎn)黨人本色，絕不說假話，絕不認為小說 《劉志丹》是 “反黨小說”，絕不承認自己是 “反黨”，更不為了減少自己的皮肉之苦而亂 “咬”其他人。

但康生和負責 “指導文化大革命”的中央文革小組是想將習仲勛置于死地的，他們不肯放過習仲勛，又陰謀把他拉到蘭州和延安進行批斗。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和周恩來又一次保護了習仲勛。

已經(jīng)身處逆境的周總理不顧個人安危，讓身邊工作人員打電話，制止造反派批斗習仲勛，還說，毛主席說過，習仲勛是群眾領(lǐng)袖，不再批斗他，才是執(zhí)行毛主席愛護干部的政策。周恩來在1968年1月3日采取特殊保護方式，用飛機將習仲勛從西安接回北京，交給衛(wèi)戍區(qū)監(jiān)護。這實際上是把習仲勛保護起來。習仲勛在這段時間里仍然抓緊讀書，進一步積累了知識，提高自己的馬列主義理論水平，身體狀況也逐漸好了起來。

1975年春，在毛澤東、周恩來的關(guān)懷下，習仲勛被解除監(jiān)護，但他的所謂 “反黨問題”仍然沒有結(jié)論，仍然按 “文革”前的組織處理決定，仍然下放到洛陽，被安置在耐火廠宿舍區(qū)的兩間房子里。解除監(jiān)護，有了耐火廠的工作，能夠看書看報，又能遠離政治風浪迭起的北京，習仲勛心情格外舒暢。在這里，更讓他舒心的是，他能夠和群眾生活在一起。他從群眾中感受到了溫暖，心靈獲得了莫大的安慰。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央抓緊進行了撥亂反正。在中央一些重要領(lǐng)導同志的提議下，中央對習仲勛遭受陷害的事進行了審查。在審查期間，經(jīng)中央一些領(lǐng)導同志建議，先讓習仲勛參加全國政協(xié)的活動。1978年2月22日，習仲勛作為全國政協(xié)特邀委員出席了五屆全國政協(xié)會議，當年4月，習仲勛便正式恢復工作。

1979年7月14日，中央組織部向中央遞交 《關(guān)于為小說 〈劉志丹〉平反的報告》。報告指出：《劉志丹》 （送審樣書）不是反黨小說，而是一部比較好的歌頌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描寫革命斗爭歷史的小說；習仲勛等同志關(guān)心這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對如何修改好這部小說發(fā)表過意見，是完全正當?shù)?，根本談不上是什么反黨陰謀集團活動；從案件前后經(jīng)過看，所謂利用寫 《劉志丹》小說進行反黨活動一案，是康生制造的一起大冤案；凡因小說 《劉志丹》案受到迫害、誣陷和株連的一切人員，都應(yīng)恢復名譽，給予平反。1979年8月4日，中共中央批轉(zhuǎn)了中組部關(guān)于為小說《劉志丹》平反的報告——中發(fā)［1979］53號文件。習仲勛因小說《劉志丹》而蒙受的冤案徹底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