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國古代的婦女游戲

張筱璇

摘 要：游戲是日常生活中一種不可缺少的行為活動，對人類的生產(chǎn)和生活都有著重要的意義和作用，但游戲在中國通常被視作“不務(wù)正業(yè)”而不被人們所關(guān)注，而婦女游戲則由于幾千年來婦女所處的地位而更鮮有探討。由于人們的社會地位、游戲條件、游戲態(tài)度等方面的差異，促使游戲方式和游戲風格也有很大不同。

關(guān)鍵詞：中國古代；婦女；游戲

中圖分類號：K2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11-0188-03

游戲是一種與人類關(guān)系非常密切的文化現(xiàn)象，世界上幾乎沒有一個人在一生中沒有玩過游戲，但是游戲在一般人眼里，經(jīng)常被看作是一種無足輕重，聊以消遣的事物，更少有人去研究它的歷史。事實上，游戲雖然是一種娛樂性的活動，但卻有著重要的文化意義和社會意義，是與人們的社會生活密切相關(guān)的一種文化活動。

中國的游戲史源遠流長，從有史記載的先秦時代的斗雞、走狗、蹴鞠等古老游戲形式算起，已經(jīng)有三四千年的歷史了，各種獨特的游戲活動與中國古代的社會、生活、民俗密切地結(jié)合在一起，并與中國古代社會中特殊的社會條件、社會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在各個層面上反映和影響著當時獨特的社會面貌和風氣，同時與中國古代社會中各類人物之間有著各自不同的關(guān)系。其中皇帝玩的游戲一般氣派宏大，鋪張奢華；文人玩的游戲大都是高雅精深，構(gòu)思巧妙；婦女玩的游戲大都是輕柔婉麗，緩慢雅致；兒童玩的游戲大都是天真爛漫，活潑有趣?？傊?，由于人們的社會地位、游戲條件、游戲態(tài)度等方面的差異，使得游戲方式和游戲風格也有很大的不同。由于資料和篇幅的限制，本文將只對中國古代社會中的婦女游戲做初步探究。

一、中國古代婦女熱衷于游戲的原因

在中國古代的游戲活動中，婦女相對于男子，同游戲的關(guān)系更為密切，這首先是由婦女所處的社會地位以及她們在生產(chǎn)、生活過程中所承擔的工作性質(zhì)決定的。在中國古代社會，男子從事的勞動在經(jīng)濟生活中占有主導(dǎo)地位，而女子從事的勞動占輔助地位，因此，男子的經(jīng)濟地位也就要比女子高得多。經(jīng)濟地位上的差異則導(dǎo)致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等各個領(lǐng)域在地位上的差別。在政治上，男子可以做官，女子則不能做官；在家庭中，男子是一家之主，女子只能無條件地服從于父親或丈夫或兒子。這就決定了她們較少承擔政治、經(jīng)濟責任，較少外出參與社會活動，也較少與家庭生活之外的各種人物來往接觸，因此她們就有更多閑暇時間去展開各色各樣的游戲活動。

其次，游戲?qū)τ谥袊糯鷭D女來說，是難得的放松和消遣的活動。古代婦女們最主要的游戲玩樂時間是在節(jié)日期間，因為在節(jié)日中，統(tǒng)治者對人們的行為活動限制較少，對婦女們的管制和約束也較松弛。每到元宵、清明、端午、七夕、冬至、春節(jié)，婦女們便走出家門聚集在一起游戲嬉鬧。此外，社日也是古代婦女們重要的節(jié)日，每到這天，婦女們大都放下手中的家務(wù)活，走到外面去盡情地玩樂，進行各種游戲活動。古時候每個月中還有一個專門為婦女們設(shè)立的節(jié)日——“下九”，即農(nóng)歷十九日。在這一天，婦女們除了飲酒之外，還會玩游戲，“古人以每月十九為下九，每值九，置酒為婦人飲，至夜為藏鉤諸戲，有忘寐達旦者。” （《采蘭雜志》）[1]6在古代，“九”是一個“陽數(shù)”，而婦女屬陰，所以將十九這一天定為婦女的節(jié)日，以求得陽氣，這種活動也因此稱為“陽會”。

再次，從古代婦女的社會階層上看，在宮廷中生活的皇后嬪妃們是婦女游戲群體中重要的角色。她們整天生活在皇宮之中，生活條件優(yōu)越，卻常常得不到皇帝的寵幸，生活冷清寂寞。大量的閑暇時間和百無聊賴的生活方式，使得她們只能用游戲來彌補精神上的空虛。貴族、官僚家庭中的夫人、小姐們，也是古代游戲活動中的主要成員。她們受著封建禮教的束縛，平時很難邁出家門，刻板枯燥的生活方式和嚴格的閨房戒律，使她們難忍寂寞，因此大都采取下棋等游戲形式解悶。此外，在古代婦女游戲群體中也有很多是一般的民女，每到勞動之余，特別是到了節(jié)日之際，她們也經(jīng)常參與各種各樣的游戲活動，松弛緊繃的情緒，享受生活的樂趣。在古代還有一個特殊的婦女群體——妓女，較多地參與了各種游戲活動。她們經(jīng)常和嫖客們擲骰子、玩紙牌、搓麻將，或者猜拳行令等方式博得嫖客們的歡心，撈到更多的錢財。

二、中國古代婦女游戲常見種類及發(fā)展演變

那么中國古代婦女們都玩什么游戲呢？主要有相撲、打球、秋千、圍棋等。

相撲本是一種由古代的軍事活動演變而來的游戲方式，最初主要在男子們中間流行。但是隨著相撲的軍事性逐漸淡化，這種游戲活動也逐漸在婦女中流行起來?，F(xiàn)在能見到的最早有關(guān)女子相撲方面的古籍資料，大概就是虞溥在《江表傳》中記載的吳末帝孫皓命宮女們穿戴著金子做的佩飾進行相撲游戲的故事了。唐宋時期，隨著各種游戲活動的廣泛開展，相撲也成為當時社會上廣大婦女們十分喜愛的游戲活動之一。特別是在宋代，婦女相撲的游戲不論在宮廷還是在民間，都開展得非常普遍，甚至還有女子裸體相撲的情況發(fā)生。如在宋仁宗時一次元宵盛宴上，女相撲手就赤裸著身體在宮廷上表演相撲，朝臣司馬光還專門為此寫了《論上元令婦人相撲狀》來進行批判。民間的女子相撲更是開展得十分頻繁，特別是在汴京、杭州等大城市，女子相撲活動隨處可見[2]154。宋代以后，閨誡漸嚴，女子相撲被視作有傷風化而逐漸禁止，所以元明清時期漢族女子相撲活動很少見到。但在蒙古等一些少數(shù)民族中，女子相撲仍然盛行[3]318。

球類活動在古代婦女中間也非常盛行。蹴鞠起源于先秦時期，起初是一種男子游戲，也與軍事戰(zhàn)爭有關(guān)。后來，蹴鞠逐漸演變?yōu)橐环N有濃厚的娛樂色彩的游戲活動，這時婦女們也開始逐漸加入到了蹴鞠的隊伍中。漢代時期就已經(jīng)有女子參加蹴鞠活動。到了唐代，隨著蹴鞠形制的改革，球體變得既輕盈又有彈性，非常適合力量較小，動作較柔的女子們玩。加上唐代時期受到胡風的影響，以及統(tǒng)治者實行開明的政策，使得婦女們在思想上和行為上都比前代開放，因此女子蹴鞠活動大為盛行起來。“球體兮似珠，人顏兮似玉，下則雷風之宛轉(zhuǎn)，上則神仙之結(jié)束?！保ㄍ蹒撸秲?nèi)人蹋鞠賦》）[4]203就描繪了唐代宮女們蹴鞠時那種協(xié)調(diào)、靈敏、柔和、優(yōu)雅的姿態(tài)。唐代宮女們進行蹴鞠比賽后，統(tǒng)治者還經(jīng)常給她們發(fā)放金錢、財物以示獎賞：“宿妝殘粉未明天，總在朝陽花樹邊，寒食內(nèi)人長白打，庫中先散與金錢?！盵5]

宋元明清幾代，女子蹴鞠游戲活動仍然盛行不衰，南宋初年有一個“筑球郭師娘”便是十分出名的代表之一。從五代起，女子開始盛行裹腳，女子用小腳來蹴鞠，則更加增添了女子那種柔美的風韻，因此也特別受那些王孫公子們的青睞和賞識，同時也反映了當時上層社會中那種放蕩、腐朽的生活方式。

古代女子還十分喜歡馬球、步打等球類游戲活動，它們大多數(shù)是從唐代時期開始流行，唐代那種開放、豁達的時代特色，使當時的婦女在思想上和行為上獲得了很大的自由，也使她們的游戲活動具有了一定的男子氣概。不過相比男子而言，婦女們的馬球游戲風格就會顯得比較柔弱和纖美，尤其是宮女們進行的馬球比賽，主要是為了迎合皇帝的興趣愛好而表演給皇帝看的，因此競爭性并不強，而是具有濃厚的表演性和欣賞性。唐代時期還出現(xiàn)了宮女們騎驢打球的現(xiàn)象。天寶年間隴右節(jié)度使郭知運的兒子郭英義充任劍南節(jié)度使時，“教女妓乘驢擊球，日無慮數(shù)十萬費，以資笑樂?！保ā缎绿茣す\傳》）[6]婦女們游戲時那種婀娜的身姿，輕盈的舉止深得王孫公子們的賞識和喜愛?！鞍瘩R攀鞍事打球，花袍束帶競風流。盈盈巧學男兒拜，唯喜先贏第一籌?！保ㄋ位兆冢秾m詞》）[7]241也生動地描寫了宋代宮女們騎馬擊球的情景，頗顯纖弱柔美之風。唐宋時期的宮女們還經(jīng)常玩步打游戲。步打是一種徒步執(zhí)杖擊球的游戲，每到寒食、清明時節(jié)，宮女們就要在殿前宮中進行步打比賽，賽后獲勝的一方向皇帝磕頭領(lǐng)賞。古代婦女們還經(jīng)常玩一種擲水球的游戲，“戲擲水球爭遠近，流星一點耀波光。”（宋徽宗，《宮詞》）[7]244反映的就是當時宮廷婦女在水邊擲球取樂的情景。

蕩秋千也在古代婦女中頗為普及。蕩秋千最早也是起源于軍事戰(zhàn)爭的需要，但它在南北朝時期就已經(jīng)開始向娛樂游戲轉(zhuǎn)化：“春節(jié)懸長繩于高木，士女衣彩服坐于其上而推引之，名曰打秋千。”（《荊楚歲時記》）[8]33到唐代，蕩秋千成了一項風靡朝野的時髦游戲活動，從貴族婦女到民間女子，都非常熱衷于蕩秋千。唐代每到寒食、清明時節(jié)，宮中就會搭建秋千架，讓嬪妃宮女們盡情地玩樂，她們登上秋千，凌空悠蕩，彩色衣裙迎風飄揚，就像仙女從九天飄飄而降，因此唐玄宗稱其為“半仙之戲”（《開元天寶遺事》）[8]34。民間女子的蕩秋千游戲更是盛行，她們常常在閑暇時間，三五成群地圍在秋千架前，你搖我蕩，隨著秋千的上下翻飛做出各種輕柔美妙的動作。

蕩秋千之所以會成為古代婦女十分喜愛的一種游戲活動，是與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相聯(lián)系的。中國古代婦女受封建禮教的束縛，長期被禁錮在深閨之中，很少與外界接觸。而清明節(jié)前后，大地回春，氣候變暖，婦女們走出戶外舒展一下身體，擺蕩一陣秋千，對身心都有很大益處。古代婦女那種纖柔的體質(zhì)，也使得她們大都選擇形式簡便、運動量小、時間可長可短的蕩秋千來作為一種主要的娛樂活動方式。

古代文化層次較高的婦女，對于需要有較強抽象思維的圍棋類游戲也表現(xiàn)出很大的興趣。一般而言，貴族婦女具有較高的文化素質(zhì)和藝術(shù)修養(yǎng)，因此她們對于須周密思考圍棋表現(xiàn)出一種特有的偏愛。圍棋活動那種高雅的格調(diào)和安靜的氣氛，也使它成為古代貴族婦女們一種情有獨鐘的游戲方式。加上圍棋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只有生活條件優(yōu)越，有大量閑暇時間的人，才能常下圍棋，而古代的上層貴族婦女成天關(guān)閉在深閨之中，寂寞冷清，無所事事，因此，圍棋便常常成為她們終日為伴的良友。

現(xiàn)在所知的中國最早女性圍棋手，是漢代的戚夫人，“戚夫人侍高帝，于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戶下圍棋?！保ā段骶╇s記》）[9]47此后，歷代的后妃宮女往往都以圍棋為“必修功課”?！叭崭叻坷飳W圍棋，等待官家未出時”（花蕊夫人，《宮詞》）[9]248，寫出了她們學習下圍棋，主要是為了使“官家”對自己有所垂青。從唐代起，圍棋在仕女中也開始盛行起來。到宋代時，圍棋往往成為一些士大夫家庭中夫妻之間的斗智游戲，“垂柳依依綠影生，芰荷亭上設(shè)棋枰。局中彈出縱橫勢，笑問檀郎若個贏?！保ā秼D人集》）[9]411就描寫了夫妻對弈時的情景，而且妻子的圍棋水平還略高丈夫一籌。

三、中國古代社會環(huán)境對婦女游戲的影響及認識

根據(jù)以上對中國古代婦女游戲的種類及它們在不同朝代所處的地位來看，我們發(fā)現(xiàn)：在政治比較開明，思想比較解放的時代，婦女的地位有所提高，婦女的行為較少地受到社會的約束，因此婦女們的游戲活動便能夠廣泛地興盛、發(fā)展起來。而在政治比較黑暗，思想比較保守的時代，婦女受到的壓制十分深重，因此婦女的游戲活動也就不會有較大的發(fā)展。這種情況，在唐宋元明清幾代尤其明顯。

中國古代社會中，曾有很多人對于游戲發(fā)表過意見。但總體來說批判多于褒揚，對婦女游戲活動的批判則尤其多，這主要是由于封建禮教對于女子限制過多，認為女子參加游戲活動，拋頭露面，有失檢點，對維護社會道德和風氣十分不利，因此必須禁止和反對。特別是在唐宋時期，婦女游戲活動十分流行，一些婦女在參加游戲時當眾表演，衣著單薄，這在一些封建禮教的捍衛(wèi)者眼里是淫邪的行為。如宋代皇室和民間中盛行的女子相撲，被司馬光看作是“裸戲”，司馬光是站在維護封建禮教的立場上來批判女子相撲活動的，這些活動在他眼里都是違背人倫道德的傷風敗俗的行為，因此必須受到嚴厲的禁止。但是他們大都是以封建時代的道德標準和價值觀念來評判婦女游戲的，只看到游戲不利于忠孝節(jié)義、人倫道德的一面，而看不到游戲有利于人們建立平等、自由人際關(guān)系，以及有利于個性發(fā)展的一面。因此，按照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古代社會中這些對于婦女游戲的種種批判言論，本身也不一定都是恰當?shù)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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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田 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