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海軍的藍水之路

孫興杰

遼寧號已經(jīng)下水，殲-15成功著艦，海軍首個艦載航空兵部隊組建完畢，航母編隊也將離港起航，中國的藍水海軍之夢不再遙遠。

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海軍走向深海大洋就成為一種民間與官方的訴求，而在綜合安全、共同安全的理念和多邊安全機制成為新潮流的當下，一國海軍在世界海洋彰顯存在已經(jīng)不如以往那么重要，但中國作為世界最大的貿(mào)易國家，維護海上安全以及海外利益已經(jīng)成為海軍的戰(zhàn)略性任務，這也是中國海軍走向藍水的目標所在。

中國航母能行多遠

有了航母未必是大國，但大國有了航母，就不僅是多了件“趁手的兵器”，而是海軍戰(zhàn)略轉型的樞紐。2012年9月遼寧號航母交接入列，由海軍直接指揮管理，代表著中國海軍由“盾”向“矛盾兼?zhèn)洹钡膽?zhàn)略轉型。

航母是海上移動的作戰(zhàn)平臺，天然帶有“進攻性威懾”的性質，也是中國海軍走向深藍的基石。遼寧號的滿載排水量為5萬多噸，僅及美國“尼米茲”級航母的一半，其功能被定義為科研和訓練；換言之，以青島為母港的遼寧號將成為中國航母戰(zhàn)斗群的孵化器。不久前，海軍副參謀長宋學公開表示，中國海軍不會只有一艘航母，而今年的海軍紀念活動以航母發(fā)展為主題。海軍軍事學術研究所李杰大校則稱，我國至少要有3艘以上航母，其中一艘在海上活動，另外兩艘各在大修保養(yǎng)和海上訓練。李杰還表示，中國航母遠航至少要到南海，或者穿過島鏈，因此釣魚島區(qū)域并非目標。另據(jù)五角大樓最新版《中國軍力報告》推測，在艦載機部隊發(fā)展成熟后，中國航母可能將被部署于海南三亞基地。那里相對遠離美日的軍事監(jiān)控。

美國海軍專家羅納德·奧洛克（Ronald O'Rourke）在今年撰寫的國會研究報告《中國海軍現(xiàn)代化：對美國海軍能力的影響》中指出，中國海軍的戰(zhàn)略目標分兩個層面：在近海的小規(guī)模高烈度戰(zhàn)爭以捍衛(wèi)國家主權；在遠海行使和平使命以強化中國力量的存在。中國首艘航母下水，并不意味著中國尋求建立與美國匹敵的全球藍水海軍，也非將之用于近海的高烈度戰(zhàn)爭之中，而是執(zhí)行海軍的和平使命，強化中國海軍在“藍水”的區(qū)域性存在。

不過，考慮到建造和保養(yǎng)航母的巨額花費及其擠出效應，如果說遼寧號僅用于和平使命而非近海作戰(zhàn)情有可原，那么后繼的航母就不可能僅僅是為了展示大國的威望而存在。不同于美國周邊無重大安全威脅，中國周邊島礁爭端頻發(fā)，朝鮮半島更是劍拔弩張，中國海軍走向藍水的首要前提是能夠保障近海范圍內(nèi)的安全；換言之，海軍（含戰(zhàn)略核潛艇部隊）須與陸軍、空軍和二炮部隊合力承擔捍衛(wèi)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的重任。航母作為軍費消耗大戶，寄托國民期望甚高，不太可能對眼皮底下的紛爭視而不見，而跑到遠洋優(yōu)哉游哉。對于海軍遠洋護航任務，海軍少將尹卓認為不必“殺雞用牛刀”，甚至建議采用4000噸級的低配艦，常規(guī)武器之外攜導彈兩枚即可。

所以說，中國航母能行多遠不是關鍵，能否根據(jù)中國的實際需要合理部署，并有效應對其他艦種所無法承擔的棘手難題，才是其生命力之所系。

“近海防御”有多近

中國海軍從黃水（近岸）到綠水（近海），最終走向藍水，是一個長期、曲折而反復的過程。

建軍之初，中國海軍只是岸防部隊的延伸。隨著海軍裝備的提升，近岸防御轉變?yōu)榻７烙?，利益的邊界也超出陸地邊界——海洋開發(fā)、海上通道同樣攸關安全與利益。2008年后兩岸關系緩和，中國海軍可以將更多的力量與資源投向捍衛(wèi)東海、南海的島礁主權。2012年日本“購島”之后，中國海軍在釣魚島海域的巡航漸成“常態(tài)”。今年4月《馬關條約》紀念日，南海艦隊的“蘭州艦”和“衡水艦”從西太平洋完成訓練之后，進入釣魚島海域巡航，但這段從藍水返綠水之路行得并不輕松。

2013年中國國防白皮書指出，海軍“擔負著保衛(wèi)國家海上方向安全、領海主權和維護海洋權益的任務”，當然整體戰(zhàn)略還是“近海防御”，只是“近?！钡母拍顑?nèi)涵處于不斷變化之中。2001年的撞機事件和2009年的“無暇號”事件，意味著中國越來越強調(diào)專屬經(jīng)濟區(qū)內(nèi)的權利。隨著中國海軍力量的崛起，“近海防御”意味著200海里以內(nèi)的主導權與控制權，中國與美國、日本等國家在?？者M行的“貓鼠游戲”還將持續(xù)下去。

“近海防御”需要但不僅限于海軍的力量，戰(zhàn)略導彈部隊（俗稱“二炮”）也是重中之重。1996年臺海危機期間，美國兩個航母戰(zhàn)斗群逼近，折射出中國在“反介入”方面的短板。此后，中國著力發(fā)展“反介入”和“區(qū)域拒止”的力量，包括巡航導彈、反衛(wèi)星武器、先進潛艇等，尤其是被稱作“航母克星”的東風-21C/D中程彈道導彈（編制在二炮部隊下），足以“改變游戲規(guī)則”。

而在直面美國壓力的西太平洋，自2007年以來，中國三大艦隊共組織遠海訓練近20批90多艘次。南海艦隊司令蔣偉烈指出，過去這樣的訓練幾年一次，現(xiàn)在是一年幾次。強調(diào)遠海作戰(zhàn)能力及艦隊間的協(xié)同配合能力，是中國海軍走向藍水的關鍵步驟。除了航母之外，大型兩棲船塢登陸艦列裝成軍也引起了世界關注，隨南海艦隊進入太平洋演訓的“井岡山號”，是中國除航母以外最大的兵力投送工具。

21世紀前10年，西太平洋地區(qū)發(fā)生的最重大變局就是中國海軍的崛起。中國不僅三大艦隊輪番進出第一島鏈、染指第二島鏈，而且擴大了近海防御的范圍，試圖拒阻美國航母戰(zhàn)斗群于千里之外。中國海軍在近海的存在感不斷增強，島礁之爭也折射出海權邊界的調(diào)整。

走向藍水的階梯

自2008年以來，中國海軍的藍水之路漸趨明晰，在南海與亞丁灣之間的印度洋是中國海軍的藍水發(fā)展之道。中國艦隊在西太平洋地區(qū)的常規(guī)演訓，更像扎緊籬笆夯實近海安全之舉，而走向印度洋則是拓展之舉。

海軍艦艇是流動的國土，在世界大洋的游弋是姿態(tài)也是力量的展示。2002年中國海軍編隊首度環(huán)球航行，而2008年底前往亞丁灣護航成為中國海軍走向藍水的“常規(guī)動作”。今年2月中國海軍第14批編隊進入亞丁灣護航，結束護航任務的第13批編隊則利用其后的兩個月時間訪問了多個地中海沿岸國家。去年8月，中國艦隊還訪問了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黑海國家，標志著中國海軍首度進入黑海。

中國沒有海外軍事基地，也沒有駐軍，但中國在印度洋沿岸援建了多個可供軍艦駐泊的港口，如緬甸的實兌港、孟加拉的吉大港、斯里蘭卡的漢班托塔港、巴基斯坦的瓜達爾港，其中瓜達爾港的運營權在2013年由新加坡港務集團公司轉至一家中國企業(yè)。不僅如此，今年習近平訪問坦桑尼亞期間，雙方簽署建設巴加莫約港的協(xié)議。坦桑尼亞的達累斯薩拉姆港，是中國護航軍艦經(jīng)常造訪的港口；從該港向東約1400公里，是曾邀請中國建立軍事基地的島國塞舌爾；再往東約1500公里，則是美國在印度洋中心的?？哲娀氐细昙游鱽啞?/p>

中國在亞丁灣護航已成慣例，進入印度洋的戰(zhàn)略通道也慢慢打開，但南海以及“馬六甲困局”依然未解，在太平洋與印度洋的“接口處”有中國海軍的瓶頸。希拉里在東盟峰會上宣布“美國回來了”不僅是一種外交姿態(tài)，軍事含義也非常之深。美國新近在新加坡樟宜海軍基地輪流部署4艘瀕海戰(zhàn)斗艦，意圖完善從橫須賀到迪戈加西亞的這條弧形基地鏈，對中國海軍形成箝制。

中國海軍走向藍水的關鍵踏板，還在于能否重構近海安全秩序，從近海防御向更加積極的區(qū)域攻防平衡體系轉變。航母列裝成軍為進一步拓展中國“近海”的邊界提供了有效的工具，同時也有助于打破海軍西進印度洋的“瓶頸”（印度針鋒相對地在其東海岸建造了核潛艇基地）。中國沿海-南海-印度洋是中國海軍走向藍水的三級跳。從近岸到近海中國用了半個多世紀，而從近海向遠?；蛟S更加艱難，無怪乎有人將海軍建設視為百年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