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琦
一場批判在《小時代》上映后就此拉開序幕。這部被指摘為充滿了所有現(xiàn)代消費主義符號的低俗電影,已經迅速上映了續(xù)集。目前兩部《小時代》的票房幾近7個億,導演郭敬明在一片爭論與罵聲中賺得盆滿缽滿。
有評論者拿郭敬明來自四川自貢這個小地方說事,直觀地認為,一部奢華糜爛、物欲橫流的粗俗電影,是由一個內心自卑不已的靈魂所創(chuàng)作的,更有人戲稱郭敬明的創(chuàng)作團隊是“城鄉(xiāng)結合部”。
還有分析指出,此類國產爛片能夠創(chuàng)造幾個億的票房神話與三、四線城市的貢獻不無關系,最能夠產生共鳴并附庸《小時代》的觀眾,被認為是三、四線城市的年輕女孩,她們的平均年齡約20歲左右。
當媒體放聲咒罵時,看清楚了當中因果關節(jié)的是郭敬明。他說:“可能在(我粉絲)他們的年齡或者他們的生長環(huán)境里沒有戰(zhàn)爭,也沒經歷吃不飽飯的時候,《辛德勒名單》或《1942》不是他們第一時間能感同身受的電影,也許他們到了20歲或30歲,到了有更高審美或他們精神層面更完善時,他們才能接受那些?!?/p>
的確,郭敬明不是小丑,他只是迎合并利用了這個時代的病癥。不客氣地說,當今許多年輕人不會主動關心社會形勢,沒有對宏觀問題的關注力和判斷力,放眼世界的胸襟也不夠開闊。他們誤以為《小時代》所體現(xiàn)的奢靡生活就是一種成功的標志,并樂于從中體味絲對高富帥羨慕嫉妒恨。這些心態(tài)都投射到了《小時代》中,并得到虛假滿足。
在我看來,《小時代》的粉絲們,表現(xiàn)出一種原子化的青年心理。對他們而言,外部世界和他人不過是天邊飄動的背景,既不需要關心,更不需要了解。身陷原子化處境中,他們將公共性和與他人的情感共鳴、思想呼應拋在一邊,溝通也仿佛是自我獨白,沉迷于個人私人趣味的簡單重疊。
于是原子化的個人便喪失了客觀地進行自我認識的興趣,轉而自我欣賞,互相欣賞,通過計算他人贊美和批評的數(shù)量來獲得自我肯定。當然,世界也不是紙糊的,他人也可以對原子化的自我不予理睬。結果,有些年輕人目力所及之處便只有個人的小悲切。在硬幣的兩面,狂妄自大和自戀自艾都遵守同樣的心理邏輯——自閉,自我循環(huán),而且還簡單,粗暴,非理性。
正如“精神分析社會學”奠基人弗洛姆所說,“心理學的關鍵問題是個人與世界的那種特殊聯(lián)結關系問題,……引起人性格差異的那些沖動,如愛恨、貪求權力、渴望臣服及沉溺于恐懼感官享樂等,都是社會進程的產物。人的傾向,最美好亦或最丑惡的,并非人性固定的生物部分,而是創(chuàng)造人的社會進程的產物?!?/p>
我們是現(xiàn)實意義當中的人,我們并非是孤立的、抽象的人。這些發(fā)生在青年人身上的危機,可以追溯出社會心理的根源:就是個人的和集體的信念為貪婪、恐懼、幻想、逃避現(xiàn)實的錯誤扭曲。原子化的青年心理,正反映著疏離冷淡的社會現(xiàn)實。
問題就是癥狀,導致癥結的原因何在?我們不得不反思一國之本——教育。如今教育體制的困境在于僵化,我們的公立教育缺乏價值觀的導向,更談不上對年輕人歷史感的引導。青少年教育缺乏社會參與和公共生活。
須知社會意識是在社會實踐中逐步形成的,通過參與公共生活青年人才有社會認同,懂得如何正確處理與集體、社會、他人的關系。哈貝馬斯認為人類在互相交流、互相尊重的社群中了解彼此的方式,能夠超越孤立而自主的“自我”。從一個狹窄、工具性、自私的自我本位世界觀,轉化成多元觀點、系統(tǒng)化、有機的、關系的、社會中的心靈體。在心理學中,這一過程被稱作社會化和去原子化。
一個人對社會良好開闊的覺察會反映在生活品質中,尋求內心和外在的和諧。對這種人而言,無疑會與更大的整體有親密的連結感,并為之負起責任。馬斯洛認為自我實現(xiàn)的人不但擁有最好的經驗,也是最有慈悲心的人,是偉大的社會改良者和革新者,是對抗不公義、不平等的最佳斗士,也是追求卓越、效果、能力的最佳戰(zhàn)士。我們也越來越清楚地看見,最好的“助人者”就是最完全的人。社會道義來自自我改進和對社會熱心的整合。
找到社會的位置亦即找到自身的價值所在,基于此,社會參與和社會觀察在教育實施中是必不可少的。如何讓青年人自然地在實踐中體驗,把自身價值的實現(xiàn)與自己承擔的社會責任結合起來,并逐步內化為自己的精神品質,是值得深思并加以解決的教育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