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彩駱駝

侯發(fā)山

這天，大黃冶一個姓張的商人拜訪康百萬，聲稱自己眼下手頭有點緊，想麻煩康百萬，弄點銀子花花。

康百萬很爽快地答應了。他說：“既是老鄉(xiāng)，又是同行，誰也不敢保證日后不求人……說吧，您需要多少？”

張掌柜雙手一抱拳：“謝謝老掌柜的美意！不過，我這次不是借，我有一個祖?zhèn)鞯奶迫?，想送給您?！?/p>

“唐三彩？好，好。”康百萬興奮得兩眼放光?？蛋偃f平時就愛好收集名人字畫和古玩珍寶，因此不少人就投其所好，經(jīng)常弄一些稀奇玩意來討好他，當然，大部分都是一些贗品，真貨并不多。其中有一些人是不識貨，有一些人是故意騙取錢財。此刻，康百萬聽說張掌柜手里有唐三彩，忍不住心里癢癢了。

說實話，康百萬很喜歡唐三彩，因為唐三彩的精品都是鞏縣大黃冶、小黃冶燒制的。

張掌柜忙把“三彩駱駝”從層層包著的包裹里拿出來。康百萬忍不住湊上前去。但見這個“三彩駱駝”彩飾新穎細膩，釉色瑩潤鮮亮，駱駝背栽絲綢，仰首嘶鳴，很容易使人聯(lián)想起當年駱駝叮當漫步在“絲綢之路”上的情景。

康百萬又拿起來端詳了一番，盯著張掌柜問：“張掌柜，這個唐三彩你打算要多少？”

“說實話，要不是等著用錢，我還舍不得出手呢?！睆堈乒裰t卑一笑，“老掌柜，您看著給幾個得了，我哪敢跟您討價還價?。俊?/p>

康百萬放下三彩駱駝：“既然你急著用錢，就說個數(shù)吧。”

“那、那就50兩銀子吧？”張掌柜一邊說一邊察看康百萬的臉色。

“好，50兩。不巧的是，錢柜今天盤賬，你把這個唐三彩留下，明天來取銀子如何？”

張掌柜點頭哈腰，千恩萬謝。

送走張掌柜，大相公急不可耐地問康百萬：“老掌柜，今天錢柜沒盤賬??？您的意思是說，您再研究一下這個三彩駱駝，甄別一下真?zhèn)危俊?/p>

康百萬沒有回答大相公的話，說道：“你馬上派人去打聽一下這個張掌柜的底細?！?/p>

很快，小伙計把張掌柜的底細摸清了：張掌柜是搞長途販運的，收購土特產(chǎn)運到北方，然后換取當?shù)氐拿だ貋礓N售或兌換其他貨物。上個月，他在途中被歹人劫了道，東西被搶走，他也差點送了命。他回來后，爹娘先后暴病身亡，把家里的一點積蓄也折騰光了。據(jù)說是準備東山再起，因為這個原因才把三彩駱駝給康家送來了。

大相公問康百萬：“老掌柜，這個三彩駱駝是不是真的？”

康百萬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是真的 他明天來時，給他100兩銀子?！敝蠓愿来笙喙堰@個三彩駱駝珍藏起來，不能讓外人瞧見了，更不能出手。

這個三彩駱駝肯定價值連城。大相公心想。

半年后，小伙計榮華在寶洞里整理東西時，把三彩駱駝打碎了。大相公帶著榮華誠惶誠恐地向康百萬請罪。榮華臉上冷汗直流，雙腿直打哆嗦，站都站不穩(wěn)?？蛋偃f說：“別害怕，這個三彩駱駝是假的?！?/p>

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隨后都以為康百萬是在為榮華開脫罪責，故意那樣說的。康百萬一向體恤下人，是個很有度量很有涵養(yǎng)的主子，這一點人盡皆知。這件事被當做康百萬的一個善舉給傳揚了出去。

有一天，那個張掌柜來了，提出要用100兩銀子換回那個三彩駱駝。他說：“這個三彩駱駝是我家祖?zhèn)鞯?，我不能當不孝之子，不能讓它在我手里失傳了。?/p>

“你這人怎么能這樣，出爾反爾……”大相公急了?？蛋偃f倒不急，變戲法似的拿出了那個三彩駱駝：“張掌柜，君子不能奪人之愛，我現(xiàn)在就物歸原主?！?/p>

張掌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接過唐三彩，左看看右看看，揚手“砰”地一聲摔到了地上，三彩駱駝頓時粉身碎骨。等到眾人醒過神來，張掌柜已丟下100兩銀子走了。

現(xiàn)場靜得可怕。大伙一律瞅著康百萬，大氣也不敢出。大相公輕聲說道：“老掌柜，您是說這個三彩駱駝是假的？”

康百萬嘿嘿一笑，說：“有時是真的，有時是假的……”

選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