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坎兒井的前世今生

新疆地區(qū)的坎兒井和都江堰一樣，是世界歷史上為數(shù)不多的歷經上千年仍在使用的水利工程，幾千年如一日的滋潤著這片土地。與高昌古國、樓蘭古國已經消失在塵埃中相比，有著綠洲血脈之稱的坎兒井卻穿過千年的風沙，至今仍發(fā)揮著作用，我們不禁感慨這世間的奇跡。

開邊功臣

坎兒井起源于何時在學術界尚有爭議，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坎兒井在清朝之前發(fā)展是十分緩慢的。

在近代提倡和推廣坎兒井最有力和影響最大的人物則首推林則徐。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林則徐遣戍伊犁途中，在距吐魯番約40千米處看到坎兒井，當時十分驚訝，詢問后知其利益便極為主張推廣。這在他的日記中記錄得十分明確：“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正月十九，……二十里許，見沿途多土坑，詢其名曰卡井，能引水橫流者，由南而北，漸引漸高，水從土中穿穴而行，誠不可思議之事。此處田土膏腴，歲產才棉無算，皆卡井之利為之也。”

當時的喀喇沙爾辦事大臣全慶在籌劃伊拉里克開墾事宜的《經久章程》中寫道：“查吐魯番境內地畝多系掘井取泉以資澆灌，名曰‘卡井，……其利甚至，其法頗奇，詢?yōu)殛P內外所僅見。此次墾地不無高卑之田，難令渠水逆流而上，應聽該戶于鹽鹵空間之處自行出入挖井。”伊拉里克，就是今天托克遜縣的伊拉湖鄉(xiāng)，地處吐魯番盆地西緣，地平土闊。阿拉則渾（今阿拉溝）河從天上東流出，消失在戈壁沙漠中。1845年春，年逾花甲的林則徐冒風沙、頂烈日到伊拉里克督辦墾務，興修水利，不到半年，就墾地11.1萬畝。在伊拉里克的滿卡，林則徐在新開荒土地的東西兩面，以“人壽年豐”為分號，漢、維墾區(qū)分段，各設正副戶長一、鄉(xiāng)約四，讓移民承領耕種。如今，這里是托克遜最富饒的農業(yè)區(qū)之一。在林則徐到新疆辦水利之前，坎兒井限于吐魯番，為數(shù)30余處，推廣到伊拉里克等地又增開60余處，共達百余處。這些成就的取得與林則徐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另一次新疆興建坎兒井的高潮便是光緒六年（1883年）左宗棠進兵新疆以后了。清光緒九年（1886年）建新疆行省，號召軍民大興水利。在吐魯番修建坎兒井近200處，在鄯善、庫車、哈密等處都新建不少坎兒井，并進一步擴展到天山北的奇臺、阜康、巴里坤和昆侖山北麓皮山等地。

民國初年，新疆水利會勘查全疆水利，重點對吐魯番、鄯善等地坎兒井工程進行了規(guī)劃，提出開鑿新井和改造舊井的計劃，以吐魯番縣、鄯善縣、庫車和阜康縣為重點。以吐魯番為例，當時調查結果：“河水居其三，坎水居其七?！辈橥卖敺f有坎兒井800余道，實有水600余道，鄯善約360道，庫車100余道。這與1944年的調查數(shù)字有較大差距了。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吐魯番地區(qū)311.33公頃土地中，有50%是坎兒井灌區(qū)。到1957年前共有有水坎兒井1237條，流量為17.86立方米每秒，灌溉22667公頃。當時各公社（鄉(xiāng)）均有挖坎專業(yè)隊并制定了“定領導、定人員、定時間、定任務、定質量”的“五定”制度，常年對坎兒井進行撈泥、維修、延伸，保證坎兒井出水量逐年增加。

存廢之爭

坎兒井凝結著巧奪天工的智慧和滋潤萬物的恩澤，但畢竟已經運行了幾千年，由于人力、物力、資金以及環(huán)境變化等原因，很多坎兒井年久失修，出水量逐年減少，而關于坎兒井的存廢之爭更使其陷入尷尬的境地。吐魯番坎兒井的衰減主要是由于綠洲外圍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嚴重破壞。據(jù)最新衛(wèi)星遙感監(jiān)測數(shù)據(jù)表明，土地過度開發(fā)導致吐魯番荒漠化土地面積已占總面積的46.87%，非荒漠化面積僅占8.8%。水資源日漸短缺，地下水位不斷下降，坎兒井水流量自然逐年減少。而隨著當?shù)亟洕l(fā)展，機井得以廣泛使用。機井投資少、效率高，開采極其隨意。吐魯番現(xiàn)有的幾千口機井常年從地下大量抽水，而全地區(qū)11億立方米的可利用水資源中，地下水僅2億立方米。在地表水利用上，一些河流上游修建水庫，大壩截流后，下游水源便捉襟見肘，對下游坎兒井造成生存危機。

此外，當?shù)赜吞镩_發(fā)力度不斷加大，吐哈油田每年就用去吐魯番50萬立方米水，加之油田用水打井極深，地下深水被大量抽走，坎兒井水源間接受到影響。特別是在坎兒井附近鉆油井，使坎兒井面臨著被污染的危險。1997年，吐哈油田就曾發(fā)生坎兒井上游油井與坎兒井交匯，導致油滲水的現(xiàn)象。

由于不斷的干涸，新疆坎兒井已由20世紀50年代的1700多條，驟降至20世紀80年代末的860多條。吐魯番地區(qū)目前僅存700多條坎兒井。

人們逐漸開始關注坎兒井的命運，但感情卻是復雜的。一種觀點認為，坎兒井是吐魯番地區(qū)古代勞動人民留下的珍貴遺產，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和科學價值，在強調建設生態(tài)文明的今天，坎兒井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價值和旅游開發(fā)價值?？矁壕鳛槁劽型獾穆糜尉包c，必須加以保護。

一些水利專家卻認為坎兒井已無存在的必要。吐魯番地區(qū)水利勘察設計院原院長盧震認為，坎兒井作為一種古老的水利灌溉設施，盡管曾發(fā)揮過無與倫比的作用，但隨著科技的迅速發(fā)展，它的作用已經終結。坎兒井不足之處非常明顯：夏季容易干涸，冬季水多時又無用武之地，只得白白流走，無法蓄存；而修建坎兒井的工程造價極高，其重要組成部分豎井，每隔20米左右就有一個，一條坎兒井至少需要幾十眼豎井，這些豎井對當?shù)鼗A設施建設構成了嚴重威脅。而現(xiàn)代的水庫和機井則不同，需要用多少水就取多少水，用不了的儲存起來，既方便又利于控制水量。

大多數(shù)人認為，水庫要建，機井要打，坎兒井也要保護。然而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對坎兒井生存造成致命打擊的吐魯番二塘溝水庫、阿拉溝水庫、紅山水庫、葡萄溝水庫等一批水利工程正在建設并投入使用?？矁壕悦磕?0條的速度迅速消失，難怪在吐魯番工作長達30年的行署副專員蔡炳華會痛心疾首：“不出30年坎兒井將不復存在。”

自2006年開始，吐魯番地區(qū)率先建立了我國第一個“世界文化多樣性綜合示范區(qū)”，全面展示當?shù)刎S厚的歷史、文化和自然資源，坎兒井也成為重點關注對象。新疆坎兒井研究會秘書長吾甫爾·努爾丁認為，作為綠色引水工程的坎兒井，具有無可替代的使用價值，作為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留下的不可多得的珍貴人文遺產，具有極高的歷史和科學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