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jīng)濟周刊》評論員
中國社科院法學所近日發(fā)布的2013年《法治藍皮書》顯示,政府采購中的協(xié)議采購不僅沒有價格優(yōu)勢,甚至還有高達八成的采購商品價格高于市場均價。
這種狀況可謂離奇又正常:離奇處在于,即便按照市場慣例,集中采購也應有利于買方提升議價能力,更何況置身“強政府”模式下,政府采購中的買賣雙方孰強孰弱無需贅述。正常處則在于,政府采購作為政府活動之一種,很難擺脫激勵失當?shù)墓逃腥毕?,再加上中國的政府采購?guī)模大,信息不完善的情況極為突出,因此,具體從事采購事務的相關人員很容易放縱自己人浮于事,甚至出現(xiàn)中飽私囊的自利傾向。
依托科層管理架構,政府內部試圖矯正行為失范的內控體系。如財政部近日發(fā)布的“2013年政府采購工作要點”,內容覆蓋推進政府采購擴面增量工作、完善政府采購法規(guī)制度、構建政府采購政策功能體系、加強政府采購預算和計劃管理等方方面面。倘若執(zhí)行到位,單此一份“工作要點”即可確保政府采購高效廉潔。
然而這種內部管控終究有其效力的邊限。事實上,自1999年以來,我國新一輪財政改革已經(jīng)將其重心從收入轉向支出,主要目標則被設定為建立起“控制取向”的預算體系,而其具體策略是,通過將財政部門轉變成真正意義上的“核心預算機構”,由它來集中管理資源配置權并對每個部門的支出行為施加控制,最終在政府內部建立起行之有效的行政控制。
這種努力在當時財政紀律普遍松弛的背景條件下不僅必要,且其初始效率也很高,問題則在于,隨著時間演進,一方面,我國各級政府面對日益分散化、復雜化的社會管理任務,在一定范圍內重新觸發(fā)了事關其自身力量與市場力量的動態(tài)博弈,而作為結果,各級政府一度收縮的事權與財權邊界重新獲得了擴張。
另一方面,就在這個政府權限重啟擴張的過程中,且不說身為政府一部分的財政部門作為名義上的“核心預算機構”,本身就很難擺脫政府內部權力運行機制的掣肘,以及政府自身運行邏輯的支配,單從技術層面來看,該部門力圖控制的其他部門預算執(zhí)行,很容易被控制對象利用自身越來越復雜的知識與信息進行反制。
政府采購普遍性的“公地悲劇”無非只是自律為主的預算管理體制不敷其用的一個縮影。改變這種狀況其實說簡單也的確很簡單,那就是只要在政府自律的基礎上引入他律這一制度變量。
社科院法學所在形成前述報告過程中,曾向24家未主動公開協(xié)議供貨成交記錄的地方政府財政部門提交信息公開申請,并且表明科研用途,卻仍有13個地方政府財政部門明確拒絕,另有6個被申請者要求申請者承諾不向媒體公開信息。正是這種態(tài)度,不能不讓我們反推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那就是如果各級政府真能按照2002年頒布的《政府采購法》規(guī)定,嚴格遵循公開透明的原則,那么僅需憑借幾乎無成本的社會監(jiān)督,財政部疲于監(jiān)管的政府采購是不是立即就能邁上一個新的臺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