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否定句的否定轄域與否定焦點

摘 要：本文對比考察了漢英否定句的否定轄域和否定焦點。漢語否定句的否定轄域具有相對確定性，而英語否定句的否定轄域存在不確定性現(xiàn)象。英語否定句中否定轄域的不確定性也導(dǎo)致了否定焦點的不確定性和復(fù)雜性，從而使英語否定句產(chǎn)生歧義。英漢語中否定轄域明確的句子，都可以通過在口語中加邏輯重音的方式來明確否定焦點。對于英語中否定轄域不確定的句子，可以通過改變句子結(jié)構(gòu)、運用標(biāo)點符號、根據(jù)邏輯判斷、借助語境等方法明確否定轄域和否定焦點，從而消除歧義。

關(guān)鍵詞：否定轄域 否定焦點 否定詞 歧義

一、引言

否定轄域（scope of negation） 和否定焦點（focus of negation） 是Quirk等人在研究英語否定句時提出的概念。否定轄域又稱否定范圍，指“否定詞對意義的影響范圍”（Quirk， 1985：787），也就是說，在一個包含否定詞的格式中，所有可能被這個否定詞否定的項目構(gòu)成了否定的轄域（袁毓林，2000）。否定焦點又稱否定中心，指處于否定轄域之中真正被否定的項目（袁毓林，2000）。漢語否定句多借助否定詞“不”“沒有”進行否定；英語否定句多借助否定詞“not”進行否定。研究漢英否定句各自的否定轄域與否定焦點，有助于明確漢英否定句的句義。本文通過對比考察漢英否定句各自的否定轄域與否定焦點，探究兩者的共性和差異，并進一步分析如何確定漢英否定句的否定焦點以明確句義。

二、漢語否定轄域與英語否定轄域

針對漢語否定轄域，呂叔湘（1985：246）認為在漢語句子里，通常情況下“不”或“沒”的否定范圍是“不”或“沒”以后的全部詞語。也就是說漢語中否定轄域是否定詞之后的所有詞語。徐杰、李英哲（1993）認為漢語中沒有獨立的否定轄域，否定轄域是整個句子。而袁毓林（2000）、劉順（2003）認為否定有獨立的轄域，一般情況下，即在無標(biāo)記的情況下，否定轄域一定是否定詞之后的成分；只有在有標(biāo)記的情況下，否定轄域可以回溯到否定詞之前的成分。我們贊同呂叔湘、袁毓林和劉順的觀點，認為漢語否定句有獨立的否定轄域，從句法表層結(jié)構(gòu)的線性形式來看，否定轄域一般是否定詞之后的所有成分。否定轄域與否定詞有直接的前后語序關(guān)系，否定詞位置的不同將影響否定轄域，從而影響語義效用。例如：

（1）a.他天天不工作。

b.他不天天工作。

例（1）中，a句與b句否定詞“不”的位置不同，從而引起否定轄域的差異。a句否定轄域為“不”之后的“工作”，而b句否定轄域為“不”之后的“天天工作”，很顯然，由于否定轄域的差異，導(dǎo)致這兩個例句的句義有差別。

在言語交際中也有例外情況，否定轄域有時可以回溯到否定詞之前的成分。例如：

（2）他一句話沒說。

（3）領(lǐng)導(dǎo)對下屬一點也不關(guān)心。

在例（2）和例（3）中，“一句話”“下屬”從表層線性形式看位于否定詞“沒”和“不”之前，但從語義上分析，它們實際上是從謂語動詞之后移位至謂語動詞之前，在語義上仍受到否定詞的影響，或者說“一句話”和“下屬”的語跡事實上是在否定詞之后，即位于否定轄域之內(nèi)。說話者為了強調(diào)“一句話”和“下屬”而把它們置于謂語動詞之前。

綜合以上分析，漢語否定句不僅有獨立的否定轄域， 而且其否定轄域具有相對確定性。漢語否定轄域通常是否定詞之后的所有成分；即使是例外情況，從其深層結(jié)構(gòu)或通過語義分析，否定轄域仍然是否定詞之后的所有成分。

英語中的否定轄域，一般來說是從否定詞開始一直延伸到該句的句末，或到句末附加語（修飾性狀語）前為止（Quirk，1972：381）。英語中也存在否定轄域確定的句子，如 “I havent decided to go”。由于該句謂語后沒有附加語，其否定轄域是否定詞“not”之后的所有成分，即“decided to go”。然而，一旦英語否定句的謂語后面帶有修飾性狀語， 這個句子的否定轄域就有兩種可能。與漢語否定句相比，英語否定句的否定轄域具有不確定性的特點，這根源于英語否定詞的特性。一方面英語句子傾向于把否定詞置于謂語動詞之前，因為謂語動詞是句子句法、語義核心，否定了動詞，就能否定句子的各構(gòu)成成分之間的語義關(guān)系，從而否定全句；但同時英語往往又通過否定謂語本身來否定狀語，這是因為英語的否定詞可以越過相鄰的詞和相距甚遠的成分發(fā)生關(guān)系，產(chǎn)生不同的否定轄域（李文鳳、劉艷紅，2002）。由此我們發(fā)現(xiàn)英語否定詞的特性決定了英語否定句中否定轄域的不確定性，容易導(dǎo)致英語否定句的歧義現(xiàn)象。例如：

（4）I didnt go because I was afraid.

（5）He is not here all day long.

根據(jù)否定轄域的不同，例（4）可以有兩種不同的理解。把否定轄域劃到“because”從句之前，即所謂不包含句末附加語，該句可理解為“I didnt go， and the reason was fear. （我因為害怕，所以沒有去。）”。若把否定轄域延伸至從句句末，該句可理解為“I went， but the reason was not fear. （我不是因為害怕才去的。）”。例（5）根據(jù)否定轄域的不同劃分也可以有兩種不同的理解。把否定轄域劃分至句末，可以理解為“He is here， but not all day long. （他并非整天都待在這兒。）”。若把否定轄域劃分到狀語“all day long”之前，該句可以理解為“The whole day he is not here. （他整天都不在這兒。）”。

三、漢語否定焦點與英語否定焦點

（一）否定焦點與否定轄域的關(guān)系

否定轄域只是為否定詞的影響范圍提供一種最大可能性，否定詞一般是對否定轄域內(nèi)的某一個成分或某幾個成分的結(jié)構(gòu)體具有語義影響，使其成為否定焦點。（李彥鳳，2007）

否定轄域是就抽象的否定句而言，不考慮語境因素。在抽象的否定句中， 否定詞與其他成分存在幾種可能的組合， 也就潛在地存在著幾種不同的否定意義，即否定轄域是確定的，而否定焦點并不確定。否定焦點是抽象的否定句通過語境的作用變成具體否定句后所確定了的現(xiàn)實組合（孫汝建，2004），所以在具體否定句中，在語境的制約下，否定焦點是確定的，語境具有確定否定焦點和排除否定句歧義現(xiàn)象的作用。

（二）漢英否定焦點的共性

漢語和英語中否定轄域明確的句子，都可以通過在口語中加邏輯重音的方式來明確否定焦點。漢語例句：

（6）a.他沒批評新來的經(jīng)理（，他什么也沒說） 。

b.他沒批評新來的經(jīng)理（，他贊揚了新來的經(jīng)理） 。

c.他沒批評新來的經(jīng)理（，他批評了原來的經(jīng)理） 。

d.他沒批評新來的經(jīng)理（，他批評了新來的小工） 。

如果例（6）以正常的語調(diào)讀出，即不給句子中任何成分加特別的重音，那么否定焦點即整個否定轄域“批評新來的經(jīng)理”，就像例（6）a所表明的一樣。如果分別對句子中的“批評”“新來的”“經(jīng)理”加重音的話，否定焦點就相應(yīng)改變，同一個句子就具有了不同的句義，就像例（6）b、（6）c、（6）d所表述的那樣。

英語中也有同樣的情況存在。例如：

（7）a.Mary didnt write an article. （She wrote a letter， or did something else.）

b.Mary didnt write an article. （She coped one.）

c.Mary didnt write an article. （She wrote a book.）

同樣，如果例（7）以正常的語調(diào)讀出，那么否定焦點就是“write an article”， 句義就如例（7a）所表示的那樣。如果說話者分別對“write”“an article”帶上邏輯重音，那么就具有了不同的句義，就像例（7b， 7c，）所表明的那樣。

（三）漢英否定焦點的差異及英語歧義句否定焦點的確定方法

英語否定句中存在許多因否定轄域不確定而導(dǎo)致的否定焦點不同現(xiàn)象，而漢語中不存在這種情況， 這是漢英否定焦點的差異所在，所以英語否定句中否定焦點的確定要比漢語中復(fù)雜。例如：

（8）I was not listening all the time.

（9）I didnt leave home 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

（10） We dont do it to please you.

以上三個句子的否定焦點會因為否定轄域的不同劃分而發(fā)生變化。例（8）中的否定焦點既可以是謂語動詞“l(fā)istening”，也可以是時間狀語“all the time”。例（9）中的否定焦點既可以是謂語“l(fā)eave home”，也可以是原因狀語從句“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例（10）中的否定焦點既可以是“do it”，也可以是“to please you”。

英語中否定轄域和否定焦點的不確定是造成英語多歧義句的主要原因。只有確定了否定轄域和否定焦點，才能明確句義，消除歧義。確定英語歧義句否定焦點的主要方法如下：

第一，利用改變句子結(jié)構(gòu)的方式明確否定焦點，從而確定句義。例（9）若改成“It was not 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 that I left home”，否定焦點就很明確，即“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 從而消除了歧義。

第二，運用標(biāo)點符號來明確否定轄域，從而確定否定焦點，明確句義。Quirk（1985）提出了通過在書面語中打標(biāo)點符號的方式來消除歧義的方法。例（9）若改成“I didnt leave home， 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 通過用逗號隔開從句與主句，使從句不包含在否定轄域之內(nèi)，否定焦點就明確為“l(fā)eave home”，不產(chǎn)生歧義。

第三，從認知的角度出發(fā)，根據(jù)常識和邏輯進行判斷，來確定否定焦點。例如：

（11）He did not study French because his father wanted him to.

這是一個帶有原因狀語從句的否定句。從理論上講，否定詞“not”的否定轄域有兩種可能，即否定轄域劃到附加語（狀語從句）前或擴大至從句末。但我們發(fā)現(xiàn)，把否定轄域劃到從句前，理解為“他不學(xué)法語是因為他父親要他學(xué)”不合邏輯，所以該句只能理解為“他學(xué)法語不是因為他父親要他學(xué)”，否定轄域應(yīng)擴大到從句末，否定焦點落在原因狀語從句上。

第四，借助語境即聯(lián)系上下文確定否定焦點與句義。例如：

（12）I like teaching. I dont teach because teaching is easy for me.

例（12）中后句的否定轄域從理論上說有兩種可能，因而否定焦點也存在兩種可能，但受上句的語境制約，否定焦點只能是“because teaching is easy for me”。譯成漢語意思是“我從事教學(xué)并不是因為教學(xué)對我來說容易”。

第五，可以通過在否定焦點的位置上加上對比性的邏輯重音以消除歧義。例如：

（13） I was not paying attention the whole time.

→

a.I was not paying↗ attention the whole time↘.

（=I did not pay attention at all.）

b.I was not paying attention the whole ˇ time.

（=I paid attention only some of the time.）

（劉安全，2005：345）

例（13）是歧義句，但通過使用不同的語調(diào)和停頓可明確句義。如果用正常的語調(diào)，即句末用降調(diào)來朗讀此句，就表明否定轄域從否定詞只延伸到“attention”，否定焦點明確為“paying attention”，即否定謂語動詞，句義為例（13）a所示。而如果用降升調(diào)來朗讀本句，那么否定轄域就從否定詞延伸到句末狀語，同時否定焦點落在了“the whole time”，即否定狀語，句義明確，為例（13b）所示。

四、結(jié)語

本文對漢英否定句的否定轄域和否定焦點進行了對比分析。我們認為漢語否定句的否定轄域具有相對確定性，而英語否定句的否定轄域存在不確定性。英語否定句中否定轄域的不確定性也導(dǎo)致了否定焦點的不確定性和復(fù)雜性，從而使英語否定句產(chǎn)生歧義。通過各種方法明確否定轄域和否定焦點，有助于確定句義，消除歧義。本文還提出否定轄域只是為否定詞的影響范圍提供一種最大可能性，否定轄域是就抽象的否定句而言，不考慮語境因素，而否定焦點是就具體的否定句而言，考慮語境因素。

（本文為寧波大學(xué)學(xué)科項目[編號：xkw11036]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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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袁毓林.論否定句的焦點、預(yù)設(shè)和轄域歧義[J].中國語文，2000，（2）.

（王月華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xué)教師教育學(xué)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