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利主義視閾下的大學人文教育思考

李明

（福建農(nóng)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 福州350002）

《禮記·大學》中開篇明義：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保?］這里的 “大學”雖然與現(xiàn)在所說的 “大學”不盡相同，但其著眼于個體之全面發(fā)展、人格之日益完善的宗旨，與當今的高等教育，乃至所有教育的終極目標是一致的?，F(xiàn)代意義上的大學是人類走進現(xiàn)代后出現(xiàn)的高等教育的學府，承載著傳導文化、探求真理的社會責任，并繼承了守護人文價值的歷史重任。人文教育是現(xiàn)代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以人文知識為主要內容，以人的全面素質實現(xiàn)和諧發(fā)展為主要目標，將人類社會優(yōu)秀的文化成果通過知識傳授、環(huán)境熏陶，使其內化為人格、品質、修養(yǎng)，成為人相對穩(wěn)定的內在品格。人文教育對當代大學生人文精神的塑造具有十分重要的推動作用，華中科技大學前校長楊叔子院士就曾明確指出：“現(xiàn)代大學應高度重視的第一件事是對學生的人文教育?！保?］近些年來，伴隨著高校的大規(guī)模持續(xù)擴招，更多的莘莘學子有機會接受到更高層次的教育。但是，在當代大學生的價值觀念中，雖然體現(xiàn)崇高的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等觀念依舊占統(tǒng)治地位，但無法回避的是，這種主流的健康向上的價值觀念越來越受到具有濃厚世俗化色彩的功利主義傾向的消解和侵蝕。

一、極端的功利主義使大學陷入喧囂和浮躁

功利主義 （Utilitarianism）作為一種倫理思潮，產(chǎn)生于l7世紀資產(chǎn)階級革命之后，形成于資本主義由自由走向壟斷的歷史階段。英國哲學家邊沁這樣看待功利主義：“人類行為的惟一目的就是要獲得最大數(shù)量的最大快樂。”［3］法國哲學家德里達則認為：“在不損害他人利益的情況下合理追求個人的利益是功利主義的精髓?！保?］盡管堅守和傳承人文精神是現(xiàn)代大學的應有責任，但人文教育作為一種超越性教育，身處于當前科技理性急劇發(fā)展的時代，往往因其不能直接創(chuàng)造經(jīng)濟價值而被不斷地邊緣化、形式化。極端功利主義使得 “象牙塔”不再寧靜致遠，而是陷于喧囂浮躁。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面對市場經(jīng)濟浪潮的不斷沖刷，個別大學深陷適應論、生存論和工具論的論調之中難以自拔，過于強調必須適應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需要，過于強調大學學習和學術的生存目標，從而忽視了大學必須具備的基本的人文精神和起碼的完善人生、升華人性的功能。受此影響，高校教師往往為了跑課題、報項目、拿經(jīng)費而疲于奔命，卻忽視教書育人的神圣使命。甚至有個別教師 “利”字當頭，否定一切。如北京師范大學管理學院教授董藩在微博中高喊 “40歲時沒有4000萬身家別來見我，也別說是我學生”，［4］聲稱貧窮意味著高學歷者的恥辱和失敗，著實令人觸目驚心。功利主義以實惠、實利作為判斷價值的標準勢必會縮減大學生選擇知識的范圍，容易使大學生失去自我，異化為技能的工具、求職的工具，更導致大學生的素質單一、畸形發(fā)展，成為缺乏創(chuàng)新能力，實踐能力的人。北京大學錢理群教授在武漢大學老校長劉道玉召集的 “理想大學”專題研討會上語驚四座，“我們的一些大學，包括北京大學，正在培養(yǎng)一些 ‘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他們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一旦掌握權力，比一般的貪官污吏危害更大。”［5］在功利主義的驅使下，大學作為培養(yǎng)人文精神的重要基地卻對工具理性過于強調，對價值理性予以忽視，長此以往，必然使高等教育的發(fā)展偏離正確的軌道。

二、功利主義趨向導致大學生人文精神的缺失

德國著名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指出：“人有兩種理性：一種是價值理性，既關系到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遵守的價值規(guī)范也關系到人們對生命意義和終極關懷的理解；另一種是工具理性或計算理性”。［6］韋伯認為現(xiàn)代化是個工具理性化的過程，因此必然導致與價值理性的沖突，即科學理性與人文精神的沖突。伴隨現(xiàn)代社會日新月異的變化，在我國高等教育事業(yè)發(fā)展道路上，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失衡問題已經(jīng)日益凸顯，大學生人文精神的缺失也日益嚴重。

近三十年來，改革開放給中國社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發(fā)展和思想解放。面對多元價值觀念的沖擊，由于經(jīng)濟利益的驅使，物質利益原則日益得到整個社會的認同。功利主義、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個人主義席卷大地，嚴重影響著社會風氣。處在這樣的社會轉型期，作為心理上尚未完全成熟的大學生面對物欲橫流的沖擊往往感到迷惘無從，這都從根本上導致了當代大學生人文精神的缺失。此外，相較于以往大學生，當代大學生中 “90后”占到絕大多數(shù)，其顯著特點之一就是自我意識的覺醒，尤為推崇特立獨行、唯我獨尊。但這種 “個性”若是超過了一定限度，就會表現(xiàn)為極端的個人主義。中國傳統(tǒng)文化強調的是團結互助的集體主義，珍視集體的智慧和力量。近幾十年的巨變使部分大學生盲目相信個人的力量，集體主義觀念開始淡化，不再尋求集體合作，不愿意投身于集體活動或者關注時政，不再對集體充滿感情和歸宿感，全局觀念淡漠，社會責任感和集體意識、群體意識弱化，反而以自我為中心，要求所有人都為自己服務，無條件滿足自己的各種需要，將個人利益盲目擴大化和絕對化，在其發(fā)展道路上不斷走向 “急功近利”的死胡同。

人文精神的缺失源自于人文教育的失落。人文教育本應是大學教育傳承的核心理念，在大學里居基礎地位，起導向作用。但是，目前的高校人才培養(yǎng)中，普遍存在著 “過窄的專業(yè)教育、過強的功利主義、過弱的人文精神”的現(xiàn)象?！按髮W教育被狹隘地理解成為社會服務，以培養(yǎng)當前社會需求的實用性、技能型人才為目標。在這樣片面追求功利性、大一統(tǒng)的泛教育論思想的影響下，人文教育被視為無用之學，大學人文教育的現(xiàn)狀不容樂觀。”［7］人文教育的重要性和基礎性地位未得到廣泛認同和深刻理解，勢必導致人文精神的嚴重缺失。1941年，清華大學梅貽琦校長在 《大學一解》中曾指出， “人格可以分 ‘知、情、志’三個方面?！保?］但當前的高等教育一味偏重于 “知”的灌輸，卻忽視 “情”與 “志”的培養(yǎng)，人文教育日益失落，重塑人文精神更是無從談起。

三、克服功利化傾向，重塑人文精神，確保大學人文教育健康發(fā)展

只有真正全面發(fā)展的人，才能在知識經(jīng)濟時代占得先機。大學要培育出完整的和諧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的人，就必須賦予學生以健全的人格，使之成為兼?zhèn)淇茖W素養(yǎng)和人格魅力的人。正如蔡元培先生所說：“教育者，養(yǎng)成人格之事業(yè)也。使僅僅為灌輸知識、練習技能之作用，而不貫之以理想，則是機械之教育，非所以施于人類也?！保?］人文教育以優(yōu)秀的人文文化來武裝大學生的頭腦、凈化大學生的心靈、陶冶大學生的情操，將在很大程度上克服功利化傾向所造成的科學與人文的分裂，重塑人文精神。

首先，樹立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是確保大學人文教育健康發(fā)展的先決條件。人文教育有它一以貫之的東西，那就是對千百年來文明、人性的領會和尊重，是對人類長期積累下來的智慧、品味、經(jīng)驗、修養(yǎng)的傳承。但是，在大多數(shù)高校開展人文教育的過程中，學生對人文知識和人文成果的了解往往源自于過于抽象化的書本知識，或由教師課堂 “灌輸”的教條，人文教育成了空洞的說教。實際上，在傳授人文知識的每一步驟都應該注意發(fā)揮學生的主體作用。盡管當代大學生的功利化趨向較為明顯，但其主體意識也大為增強。人文教育只有把握大學生的特點，建立完善的教學體系，因材施教，“以充實的人文教育內容把學生由自然人培養(yǎng)成社會人，使人性得到弘揚”，［10］實現(xiàn)人與社會及自然的和諧、持續(xù)發(fā)展，才能取得更好的教學效果。

其次，加強實踐教學、是促進大學人文教育健康發(fā)展的前提。新時期的大學人文教育要樹立先進的現(xiàn)代教育觀，建立以 “打實基礎，拓寬專業(yè)，強化實踐，突出創(chuàng)新，注意綜合”為指導思想的新課程體系，把實踐教學放在突出重要位置。與抽象的理論教學不同，實踐教學具有很強的直觀性。例如，大學生通過參與社會實踐調查研究，可以更好的了解社會、認識國情、可以幫助學生進一步消化理解、驗證課堂上所學到的人文知識與理論，增強歷史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讓學生學到理論教學中學不到的東西。實踐教學一方面旨在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新能力和抽象思維能力，促進學生素質的全面提升；另一方面，實踐教學有利于學生的個性培養(yǎng)，有利于大學生樹立科學的人生觀、價值觀。實踐教學是人文教育培養(yǎng)復合型、創(chuàng)新型人才的重要教學環(huán)節(jié)，是與理論教學同等重要的教學環(huán)節(jié)。構建科學合理的、專業(yè)特色鮮明的實踐教學內容體系是培養(yǎng)學生實踐能力與創(chuàng)新能力的關鍵，是實現(xiàn)人文教育培養(yǎng)目標的關鍵所在。

最后，推進人文教育的健康發(fā)展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從時間上看，必須貫穿學校辦學的整個過程。并不斷積累人文教育資源和成功經(jīng)驗；從空間上看，人文教育必須落實到學校的每個地方，無論是教學場所、生活場所，還是休閑娛樂場所，都應當融入人文素質教育的元素，營造良好的人文氛圍。尤其是校園的的人文氛圍，對大學生的人文修養(yǎng)具有強大的潛移默化作用。例如，筆者所在的福建農(nóng)林大學在舉行的建校70周年慶典活動中，組織學生通過黑板報、撰稿、演講、座談等多種形式的活動，了解自1940年始，本校優(yōu)秀學子為福建抗戰(zhàn)時期的文化進步和發(fā)展作出的積極的貢獻，將校慶與紀念抗戰(zhàn)勝利65周年結合起來，使學生加深了對抗戰(zhàn)歷史和學校發(fā)展史的了解和認識，營造出校園愛國主義教育的良好氣氛。健康、和諧的校園人文氛圍能使學生在學習的過程中，激發(fā)學生強烈的愛國熱忱和民族自豪感，從而使人文教育不斷深入，使學生形成心靈的感應和精神的升華，從而實現(xiàn)對自身健康心理、健全人格和人文精神的塑造，為以后步入社會奠定良好的思想基礎。總之，要克服功利化傾向，避免短期行為，必須按照長期與近期相結合、整體與具體相結合的原則，從指導思想、教育目標、課程體系、校園環(huán)境、校園文化、網(wǎng)絡建設、隊伍建設、日常管理、考核體系、保障措施等方面，對人文教育作出全面、系統(tǒng)的規(guī)劃，使大學具有一個良好的人文氛圍，重塑當代大學生良好的人文精神。

［1］陳平原.《大學》與士人培養(yǎng) ［J］.黨的建設，2011（6）：50.

［2］楊叔子.現(xiàn)代大學與人文教育 ［J］.高等教育研究，1999（4）：6.

［3］周輔成.西方倫理學名著選輯 （下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4：159.

［4］教授 “警告”學生：40歲沒4000萬別來見我 ［EB／OL］. （2011－04－06）［2012－08－20］.新華網(wǎng)：http：／／news.xinhuanet.com／edu／2011－04／06／c＿121269529.htm.

［5］胡印斌.大學的理想從何處開始迷失 ［N］.中國青年報，2012－05－04（2）.

［6］李風云，李琦.科學與人文并重和諧與發(fā)展雙贏——對當代大學生人文素質缺失的反思 ［J］.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07（12）：89.

［7］甘陽.大學人文教育的理念、目標與模式中國大學的人文教育 ［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6：174.

［8］李楯.從梅貽琦說清華 ［J］.炎黃春秋，2012 （4）：59.

［9］高平叔.蔡元培教育論著選 ［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72.

［10］劉丙元.道德教育功利化的價值哲學根源透析 ［J］.遼寧師范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9（6）：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