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語詞典編纂中“的”字詞綴化探因*

宋 飛

引 言

外漢∕漢外雙語詞典為外語初學者和翻譯工作者提供了便利條件。隨著中外文化、政治、經(jīng)濟交流的深入，專業(yè)或非專業(yè)雙語詞典編纂與出版發(fā)展迅速。查閱各種外漢∕漢外雙語詞典會發(fā)現(xiàn)，在形容詞的編輯與翻譯上，外漢詞典和漢外詞典存在一定差異。外漢類雙語詞典譯義中，“的”字儼然已成為形容詞的形態(tài)標記;而漢外類雙語詞典，作為詞目出現(xiàn)的形容詞則無此標記。“的”字可以視作定語標記，但不表示定語一定要帶“的”。外漢類雙語詞典譯義中“的”字綴化，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詞典使用者的言語實踐，尤其是外譯漢的翻譯實踐，助推了“的的”不休等翻譯腔現(xiàn)象。本文擬從詞典譯義標準、詞典譯者主體性兩個層面，分析外漢雙語詞典“的”字詞綴化成因，并在此基礎上建議外漢雙語詞典的譯者應發(fā)揮主觀能動性，通過適當括注“的”字這一策略，避免“的”字詞綴化，減少“的”字使用。

一、助詞“的”與形容詞

漢語詞類分為實詞和虛詞兩類，虛詞是個封閉大類，其下各類詞數(shù)目有限，但使用頻率卻很高，像助詞“的”?！啊摹鳛榻Y(jié)構(gòu)助詞，主要表示附加成分和中心語之間的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黃伯榮，廖序東2009:28—30)例如，“的”附著在詞或詞組之后，表示它前邊的詞或詞組是定語，如“老師的書”;助詞“的”也可以附著在詞或詞組后邊，合起來成為具有名詞功能的“的”字結(jié)構(gòu)，如“紅的”、“打工的”。一般名詞、代詞、動詞、形容詞都可以加“的”構(gòu)成這類具有名詞功能的“的”字短語。詞綴則是附在語素前后用來構(gòu)詞的，如老虎、老鼠、老師中的“老”是詞綴。

定語是句法成分，表示事物的性質(zhì)、狀態(tài)，對中心語所指的事物加以限制或修飾。漢語中名詞、動詞、形容詞、各種短語等都可以做定語，且形容詞充當?shù)亩ㄕZ占有一定比例，形容詞與中心語組合做定語時，有的必須加“的”，有的不能加“的”，有的可加可不加。加不加“的”，有一定的規(guī)律。如果是單音節(jié)形容詞做定語，通常不加“的”，如“紅蘋果”、“好消息”。雙音節(jié)形容詞做定語，一般要帶“的”，如“美麗的姑娘”?！瓣P(guān)系助詞‘的’是定語的標記，但定語不一定必得通過‘的’體現(xiàn)。”(劉公望1986:99)

陸儉明(2003:34)認為，“漢語詞類的劃分，最佳依據(jù)應該是詞的語法功能，因為漢語沒有嚴格意義的形態(tài)標志和形態(tài)變化”。沈家煊(2008:526)認為，“性質(zhì)形容詞充當定語是無標記的，充當謂語是有標記的;狀態(tài)形容詞則反之，充當謂語是無標記的，充當定語是有標記的”。

綜上所述，從句法功能角度看，“的”可以作為定語標記，但定語不一定都帶“的”;從詞類角度看，漢語的形容詞沒有形態(tài)標記，但外漢雙語詞典編纂中形容詞譯義情形則與此相矛盾。

二、雙語詞典與單語詞典形容詞“的”字詞綴化比較

通過考察各語種雙語詞典發(fā)現(xiàn)，包括雙語專業(yè)詞典在內(nèi)，形容詞譯義“的”字詞綴化情形基本一致。如外漢類詞典以俄語單詞立目，“的”字綴化主要體現(xiàn)在形容詞譯義中。漢外類詞典依據(jù)漢語字或詞立目，形容詞詞目形態(tài)不帶“的”?，F(xiàn)選取四部具有代表性的俄漢∕漢俄雙語詞典，考察其形容詞譯義情況，對比漢語單語詞典形容詞形態(tài)及釋義，來具體說明雙語詞典中的“的”字綴化現(xiàn)象。

1．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的”字綴化

三部俄漢詞典中，形容詞譯義時多綴有“的”字。

《俄漢大辭典》為綜合性詞典，詞條標注詳細，大部分詞條都配有例證。如:

(1)автобусный，-ая，-ое［形］公共汽車的．Автобусное сообщение公共汽車交通．

《便攜俄漢大詞典》的特點是收詞量大，除標注詞類屬性，只有譯義，無例句。如:

(2)абсолютн·ый〔形〕① 絕對的，無條件的② 完全的，十分的

《大俄漢科學技術(shù)詞典》為專業(yè)詞典，收詞以各領域?qū)I(yè)詞匯為主。只有漢語譯義，無其他標注。例如:

(3)абактериальный 無菌的，非細菌性的

(4)большой 大的，高大的，寬大的，巨大的

從以上四例可以看出，盡管詞典用途不一，但形容詞譯義的方法基本一致，均綴有“的”字。不同之處在于:例(1)在譯義后使用了俄語中的點號，作為一個詞條的完結(jié);例(2)在原語詞目中做了標記;例(3)、(4)屬專業(yè)詞典詞條，只譯義，無任何標記。共同之處都是:“的”字詞綴化出現(xiàn)在形容詞譯義中。

漢俄類詞典只選取《漢俄詞典》一部。詞典以漢語單詞立目;釋義時，如果漢語詞語的意義范圍較廣，譯成俄語時需要細分義項，分別注釋。對譯文中的某些俄語詞語，加上必要的語法標注，如:火 огонь м．，用 м．標出它的語法屬性。以形容詞“大”、“美滿”為例:

(5)大 ① (不小)большой，(巨大)громадный (громадность)．

② (大小)размер;величина．

③ (程度深)значительно;бурно;широко．

④ (表示強調(diào))самый．

(6)美滿 счастливый．

與前四例相比，作為詞目出現(xiàn)的形容詞沒有“的”字。例(5)中“大”字義項較多，各義項的漢語釋義均無“的”字。對譯的詞類有名詞、副詞、形容詞，譯義以俄語標點點號結(jié)束，這與外漢類雙語詞典譯義不同。

2．單語詞典形容詞釋義“的”字綴化

例(1)至例(6)的詞條均取自雙語詞典，再以單語詞典中形容詞詞目的形態(tài)與釋義為例做一比較。呂叔湘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以下簡稱《八百詞》)，主要面向漢語初學者，所選詞以常用詞為主，各詞條都注明詞類，配有釋義及用法說明。如:

(7)必然﹝形﹞一定;表示事理上確定不移。不能直接作謂語。

a)必然［+的］+名。單個名詞前的‘的’可有可無;名詞短語前多用‘的’?！鄣模莓a(chǎn)物︱～［的］結(jié)果|～［的］趨勢|……～的發(fā)展趨勢

(8)大〔形〕1．在體積、面積、深度、強度等方面超過一般或超過所比較的對象。……～屋子︱……～～的眼睛︱……出～力，流～汗

例(7)、(8)中，作為詞目的形容詞不帶“的”字。使用說明或描述法釋義，也沒有使用“的”字。所配具體用法及例證，均用括號標注“的”字用法，沒有括號，則表示一定要用。但這里的“的”字不是形容詞形態(tài)標記，而是定語標記。與例(1)相同的是《八百詞》都用標點表示詞目釋義結(jié)束。另一部單語詞典《現(xiàn)代漢語形容詞詞典》，考察整個詞目音序索引可以發(fā)現(xiàn)，所有形容詞詞目均沒有“的”字，釋義時也不綴上“的”。如:

(9)白皚皚 bái ái ái雪白，常用于雪。

兩部單語詞典中，作為詞目詞，形容詞形態(tài)無“的”。但對形容詞釋義時，部分綴有“的”字。《八百詞》明確標注形容詞詞性的詞條共112條，釋義中綴有“的”字的占形容詞詞條的29%。釋義有兩種方式:一是使用同義詞;二是通過定義、描寫的方式，說明其使用范圍及應用對象。使用同義詞釋義時，易出現(xiàn)“的”字，但不使用“的”字，也不影響其意義。如:“非常［形］異乎尋常的，特殊的。多與名詞直接組合，類似一個復合詞”。此處如果把“的”字省略，意義不受影響，而且也符合詞典的釋義標準。從釋義方式可以看出，詞典編纂的體例還有待進一步完善。《現(xiàn)代漢語形容詞詞典》的釋義方式同《八百詞》，主要通過“形容……”、“比喻……”、“表示……的樣子”類的結(jié)構(gòu)進行釋義，或直接用說明、描寫的方式，如“難免［形］不容易避免”。極少數(shù)使用同義詞釋義時，也會綴有“的”字。原因除詞典的釋義體例還有待統(tǒng)一外，也與部分編者的語言習慣有關(guān)。概括說來，單語詞典形容詞詞目形態(tài)無“的”，釋義中存在少數(shù)“的”字綴化現(xiàn)象，但不具普遍性，且單語詞典釋義采用的是句子形式，“……的”結(jié)構(gòu)也可以理解成省略了所說明描寫的對象。

3．國外版外漢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的”字綴化

國內(nèi)出版的外漢雙語詞典中，形容詞譯義“的”字詞綴化已經(jīng)成為慣例。詞典編纂理論經(jīng)驗豐富的俄羅斯，所出版的俄漢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也有此現(xiàn)象，不過，在譯義體例上與例(7)形容詞釋義的情形相似，用方括號括注“的”，表示可用可不用。相比國內(nèi)出版的雙語詞典，體例上要嚴謹些。另俄語形容詞詞目中會標記出詞尾。具體如例(10):

(10)авторск‖ий 作者［的］zuòzhě［de］;～ ое право 出版權(quán)(選自 Баранова З．И．，Котов ?。＃?

從以上各例可以看出，俄漢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的”字詞綴化具有普遍性。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可細分為三種方式:第一，利用漢語的對等詞，如例(2)、例(4);第二，只說明是某一詞的形容詞。如:“югорский﹝形﹞югра的形容詞”，此種譯義方式主要出現(xiàn)在由名詞派生出的形容詞譯義中;第三，使用各種短語。如:“неизреченный﹝形﹞非言語所能表達的，非筆墨所能形容的，無比的”，主要見于帶有前綴、后綴或由兩個詞根構(gòu)成的形容詞譯義中。譯義“的”字綴化現(xiàn)象主要出現(xiàn)在第一和第三種譯義方式中，第一種譯義方式“的”字綴化不夠恰當，“的”字完全可以省略。如“ярк·ий〔形〕①明亮的，光亮的，光明的，燦爛的②(顏色)新鮮的，鮮艷的，鮮明的③洪亮的，響亮的④突出的，卓越的⑤留下深刻印象的，印象深刻的;令人信服的，有說服力的⑥清晰的”，共使用了16個“的”字。前四個義項和義項⑥利用同義詞或近義詞譯義，且已標注詞性，不會引起歧義，使用“的”字并不恰當，可以不用。義項⑤雖有短語，“的”字也可不用，如譯義可改為“指留下深刻印象、令人信服、具有說服力”。第三種譯義方式還有待商榷，但也可以借鑒漢語釋義方式，使用“表示……”、“指……”等類結(jié)構(gòu)譯義，既簡單明了，也可以避免使用“的”字。譯義中另一種較為嚴謹?shù)淖龇ㄊ鞘褂梅嚼ㄌ柪ㄗ?，表示可用可不用?/p>

三、外漢類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的”字詞綴化原因及對策

外漢類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中，“的”字詞綴化已經(jīng)成為顯性特征，這與漢外類雙語詞典和漢語單語詞典形容詞詞目的形態(tài)及釋義標準相矛盾。這既有客觀原因，也有主觀原因。

1．客觀原因:雙語詞典譯義標準與標注對策的模糊

“雙語詞典的基本目的是在一種語言的詞匯單位與另一種語言的詞匯單位之間找出意義相等的對應詞?！?茲古斯塔1983:404)“雙語詞典的本質(zhì)問題是譯義等值，而譯義等值實際上是詞典文本的等值對譯?！?王馥芳2010:159)黃忠廉(2009:41)認為，“對譯是典型的直譯，指句內(nèi)語言單位逐項對換式的全譯方法;其特點是對應，可以詞對譯、語對譯、句對譯”?！半p語詞典中翻譯的類型，從原語文本的存在本質(zhì)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語言類翻譯，如詞目詞各義項的翻譯，一類是言語類翻譯，如詞目詞例證的翻譯?！?轉(zhuǎn)引自王馥芳2010:159)詞目詞一般采用詞類對譯原則，即“應盡可能使用與源語詞詞類相同的譯語詞”(黃建華1998:10)。雙語詞典中形容詞譯義“的”字詞綴化主要體現(xiàn)在第一類詞目詞各義項的語言類翻譯上。雙語詞典詞目詞的翻譯以詞作為翻譯單位，以詞類對譯為主要方法，即意義相等的對應詞。語言符號又包括形式和內(nèi)容兩個層面，形式和內(nèi)容都能兼顧的理想對譯方式很難實現(xiàn)，詞典詞目的對譯標準只能以詞目詞意義等值為標準。

與印歐語比較，漢語沒有嚴格意義的形態(tài)標志。形態(tài)豐富的語言如俄語，根據(jù)形態(tài)可以劃分詞類，并且詞類和句法成分之間有明顯的對應關(guān)系。大致說來，動詞跟謂語對應，名詞跟主語、賓語對應，形容詞跟定語對應，副詞跟狀語對應。形容詞、動詞等詞類通過曲折變化形式來表達語法意義，漢語則是通過分析手段——添加助詞表達語法意義。漢語詞類和句法成分的關(guān)系錯綜復雜，因為現(xiàn)代漢語的詞類基本上沒有形態(tài)變化，同一個詞在不同語法位置上可以表示不同的語法意義，充當不同的語法成分，但是詞形本身沒有變化。如，例(11)“неистовствовать ﹝未﹞①發(fā)狂;猖狂②(行動)狂暴，殘暴”;例(12)“неистовый﹝形﹞發(fā)狂的，瘋狂的;狂暴的，猖獗的;非常激烈的”;例(13)“неистовство ﹝中﹞①發(fā)狂;猖狂②猖獗(狂暴)行為”。這三個例子，俄語詞性不同，表現(xiàn)為不同的形態(tài)特征。“發(fā)狂”在漢語中，既可以是形容詞，也可以是動詞，但形態(tài)不變化。詞性要依據(jù)具體的語法位置即功能而定。

雙語詞典譯義時，俄語形容詞的形態(tài)及其體現(xiàn)的句法功能無法對譯到漢語中，為了反映出原語詞的詞性和句法功能，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時，如例(12)用“的”字作為標記，譯者做到了形式、內(nèi)容、功能的譯義等值，但這種做法并不恰當，這樣既模糊了助詞“的”的功能，也無謂增加了詞典篇幅。雙語詞典以原語詞為立目依據(jù)，詞類對譯為主要譯義方式，不能只考慮原語詞的形態(tài)及語法功能，忽視漢語的使用特點。漢語形容詞既可以做定語，也可以做狀語、主語。做狀語時要使用助詞“地”。如果例(2)要在句中做狀語，“的”字就應屬于錯用，應改為“地”。譯義用“的”只起到了體現(xiàn)俄語詞性的作用。例(1)和例(10)屬于俄語關(guān)系形容詞。漢語只有性質(zhì)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無關(guān)系形容詞。詞類對譯原則無效，應以意義和功能等值為主，用“名詞﹢的”反映俄語形容詞的意義和句法功能。從詞類對譯角度，“的”字詞綴化，更多地是考慮到譯義能體現(xiàn)俄語形容詞的句法功能。

雙語詞典在俄語形容詞譯義時，大而化之，一概“的”字詞綴化，既沒有考慮俄語的構(gòu)詞特點，也沒有考慮到漢語的具體用法?！暗摹弊衷跐h語中還有一個用法，構(gòu)成“的”字結(jié)構(gòu)，具有名詞功能。但在雙語詞典這個微觀結(jié)構(gòu)語境中，“的”字已被默認為形容詞標記。在“的”字反復刺激下，對于詞典使用者來說，“的”字就是形容詞的詞綴，直接影響就是使用形容詞時要帶“的”。雙語詞典的主要目的是為讀者提供譯義，目前的形容詞譯義標準不可避免地向讀者傳遞了“的”為形容詞標記這樣一種模糊的信息，這對外語初學者和一般的譯者造成了不良影響。對于譯文中的“的的”不休現(xiàn)象，余光中(2000:186—187)早就提到“英文字典的編譯者，似乎要負一部分責任。翻開一切英漢字典，包括編得很好的在內(nèi)，形容詞項下除了注明是adj．外，一定是一串這樣的‘的化語’:例如beautiful項下總是‘美麗的、美觀的、美好的’”。雖說詞典只是為讀者提供基本詞義，能越精確越好，但在詞典譯義的反復刺激下，必然會培養(yǎng)出形容詞或定語必帶“的”的習慣。

雙語詞典屬于語文性質(zhì)的工具書，其目標是解決翻譯問題。因此既要為使用者提供準確的譯義，也要為使用者提供規(guī)范的譯文和標注。翻譯過程包括理解與表達兩個階段，“的”字詞綴化方便了理解，卻不利于表達。因此，外漢類雙語詞典形容詞譯義時，應根據(jù)俄語構(gòu)詞特點，分類處理。對由名詞、利用前綴或由兩個不同詞根構(gòu)成的形容詞，譯義應該拋棄功能含混不清的“的”字?？梢越梃b漢語形容詞釋義方式或有效利用標注功能，給使用者以思考的空間。對于俄語的性質(zhì)形容詞，可用詞類對譯方式，即譯為漢語對等形容詞。雙語詞典已經(jīng)標注了形容詞的詞性，在這個微觀語境下，詞典使用者無疑會認識到譯詞的形容詞性質(zhì)，如例(2)，“的”字可以省略。沒有標注詞性，但從詞的形態(tài)可以分辨出詞性，且為性質(zhì)形容詞的，如例(4)，也可直接省略“的”。而例(1)、(3)、(10)，這類利用名詞、前綴等構(gòu)成的形容詞多屬于關(guān)系形容詞，無論其是否標注詞性，譯義時形態(tài)上沒有“的”，會被誤解為名詞，句法功能也無法體現(xiàn)。這類形容詞譯義時“的”字不宜省略，可通過加括注形式，表明“的”字可用可不用。括注形式在凡例或使用指南中加以說明?！暗摹弊掷ㄗⅢw例化，能如實反映漢語形容詞的使用狀況。

2．主觀原因:雙語詞典譯者主體性與規(guī)范意識的缺失

外漢雙語詞典譯義“的”字詞綴化現(xiàn)象的另一原因，是雙語詞典編纂者及譯者主體性和規(guī)范意識一定程度上的缺失。

雙語詞典編纂主體主要是譯者，譯者必然會有意無意地體現(xiàn)出其主體性。譯者主體性是指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主觀能動性。劉宓慶(2001:52)認為，翻譯的主體具有三個主要特征:“主導性、主觀性和主體能動性或者主觀能動性。其中主體能動性是指一種精神或者觀念支配下的創(chuàng)造性行為，能動性是主體的價值源泉。”雙語詞典的譯者要在忠實觀念的支配下，確保詞目意義等值;又要體現(xiàn)主觀能動性，通過括注等方法使譯義起到應有的作用。

俄漢雙語詞典形容詞“的”字詞綴化，就是一定程度上譯者主體性缺失的表現(xiàn)。譯者在忠實原語的前提下，為體現(xiàn)俄語形容詞的形態(tài)及形容詞能夠充當定語的句法特點，不加區(qū)別，一律綴上虛詞“的”字。這雖然保證了詞典體例的一致，但對使用者有一定的誤導作用，經(jīng)濟上也得不償失，如例(4)譯義中出現(xiàn)了四個“的”字，一部詞典就會重復成千上萬個，會浪費大量的篇幅。為了節(jié)約篇幅，詞典編譯者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重復，即減少“的”字使用。漢俄詞典是以漢語詞典為收詞藍本，譯者忠實于漢語文本，詞目詞符合漢語語法規(guī)范，且充分考慮漢語特點的一詞多義現(xiàn)象，如例(5)對譯為俄語時，區(qū)分出四個不同的義項，對象詞為四個不同的詞類，這是譯者忠實于原語、發(fā)揮主觀能動性的表現(xiàn)。

雙語詞典編纂時，要充分發(fā)揮譯者主體性，考慮使用者語義認知的需求。譯義只能提供基本詞匯語義類別，要想讓使用者認識到譯義內(nèi)涵，需提供一定的語義認知輔助。如例(10)譯義時，括注“的”字，而不是“的”字綴化，這更能體現(xiàn)出漢語“的”字的使用特點。還可從俄語形容詞的構(gòu)詞角度出發(fā)，分類處理。對于帶各種前綴、后綴，譯義時無法使用漢語對等形容詞的，可以借鑒漢語形容詞釋義方式，利用“表示……”等結(jié)構(gòu)。這樣既忠實于原語，做到譯義準確;又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重視使用標注，照顧到譯詞的規(guī)范性，保證詞典的科學性與嚴密性。

雙語詞典的編纂宗旨是為外語初學者以及從事翻譯的讀者服務。作為外語學習和翻譯實踐的工具書，其譯義無疑會成為使用者學習、模仿的典范?！耙?guī)范意識是語文辭書的生命線?！?李如龍2011:16)呂叔湘(2002:49)曾說過，從事科技翻譯的人，往往要依賴雙語詞典。翻譯作品中許多用詞不當和造詞生硬情形，往往與雙語詞典有關(guān)。因此雙語詞典的編譯工作，應由外語專家負責，但是需要有漢語工作者參與其中。翻譯工作者在漢語規(guī)范化工作中負有重大的責任，如果翻譯工作者不重視語言的規(guī)范，其后果是難以估量的。因此，在保證意義等值的前提下，形容詞譯義表達要盡量避免“的”字綴化。

結(jié) 論

雙語詞典編纂中，詞目詞翻譯采用詞類對譯原則，但形式和意義都能轉(zhuǎn)換的理想對譯方式很難達到，因此應以意義等值為標準。俄譯漢時，為體現(xiàn)俄語形容詞的形態(tài)和句法功能，對譯的漢語譯義都帶“的”字，性質(zhì)形容詞表現(xiàn)尤為突出?；蛘呤褂谩懊~﹢的”或“各類短語﹢的”方式，導致譯義“的”字綴化?！暗摹弊志Y化只出現(xiàn)在俄漢雙語詞典中，漢俄詞典是以漢語形容詞為立目依據(jù)的，不存在形容詞“的”字綴化現(xiàn)象。為解決“的”字綴化問題，可根據(jù)俄語形容詞的構(gòu)詞特點，分別處理。性質(zhì)形容詞可采用詞類對譯方式，不綴“的”。利用前綴、由名詞構(gòu)成、由兩個詞根構(gòu)成的俄語形容詞譯義，可用括注“的”字的方式或采用漢語形容詞說明、描寫的釋義方式。這樣可省掉成千上萬的“的”字，既節(jié)約了篇幅，又能遵守漢語規(guī)范，避免誤導使用者，保證詞典編纂體例科學嚴謹，譯義規(guī)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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