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譯名漫談

蔣開召

（上海海洋大學，上海201306）

建設法治中國是中國民主現(xiàn)代化發(fā)展目標之一，參考借鑒西方的法律制度無可避免。實踐操作層面上，中外法律人士的溝通交流日趨頻繁，律師作為法律專業(yè)人士，在這一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為便利交流，了解英美國家對律師職業(yè)的稱謂和不同使用語境是一種有益的嘗試。下文將逐一闡述律師譯名起源、不同語境下的律師稱謂和律師的另類稱呼。

一、“律師”的譯名起源

律師制度源自西方，伴隨著工業(yè)化進程逐漸發(fā)展，其正當性和合法性在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勝利后通過憲法形式最終得以確立，是近代資本主義國家司法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律師制度在近代中國確立之前,英文中的lawyer等概念已通過各種途徑在中國譯介并傳播，且出現(xiàn)“訟師”、“狀師”、“法家”、“律師”、“辯護士”等不同譯法。最終,“律師”這一譯詞以立法的形式固定下來。

英漢法律詞典中，與“律師”對應的單詞很多，最常用的英語稱謂是“l(fā)awyer”。此外，根據(jù)職能的不同，也有其他稱謂，如attorney,counsel和solicitor等。英國《牛津法律辭典》(The Oxford Companion to Law)指出：“律師有時局限于那些已注冊的法律事務開業(yè)者”。當然,此種解釋屬狹義范圍。廣義上，lawyer除指“律師”外,還包括法官、法學教師和法學家。

作為“l(fā)awyer”的對譯詞以及作為現(xiàn)代法律服務者的專有名稱,“律師”一詞在近代中國的提出及使用，大約出現(xiàn)在清末洋務運動時期。據(jù)相關(guān)資料記載，1871年以翻譯身份陪同崇厚前往法國的張德彝,可能是創(chuàng)造性使用“律師”這一概念的第一人（邱志紅2011：53）?！奥蓭煛边@一詞匯在中國古代文獻中就已存在,但與現(xiàn)代意義上“律師”的含義與指稱相差甚遠。中國古代文獻中“律師”一詞主要用來表示一種佛家用語或是道家修行的品號。如佛家稱熟知戒律并能向人解說者為“律師”。

二、不同職能和語境下的“律師”

英文中，除lawyer外，像advocate,attorney,barrister,counsel,counselor,esquire,gentleman of the robe,solicitor等詞匯也是“律師”的對應詞，但其使用語境和對象有一定差異。

advocate指學習法律，依法獲準執(zhí)業(yè)，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意見，并有資格出庭參加案件公開審理的律師，即辯護律師（在英美不常用）。advocate源于古羅馬advocates一詞。在羅馬共和國早期,羅馬市民就已經(jīng)享有向民眾大會申訴的權(quán)利,并將訴訟分為兩個階段,即法官審理判決階段和向民眾大會申訴階段。后一階段中,被告人除按照規(guī)定時間出席民眾大會為自己辯護外,還被允許委托其他公民代理進行訴訟。隨著這種情況的普及,逐漸形成了advocatus(代言人)群體，并隨著經(jīng)濟發(fā)展，逐漸職業(yè)化和專業(yè)化，出現(xiàn)了最早的職業(yè)律師（邱志紅2011：48）。 在法國和蘇格蘭,律師、法律顧問被稱作advocate,相當于英格蘭的barrister。

attorney一詞一般用于美國，指授權(quán)為當事人代理案件的律師，也可指美國的檢察官和法學教師。美國的檢察官與律師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職業(yè)差別，檢察官與律師（中國人所熟悉含義上的律師）之間的區(qū)別僅在于前者受雇于政府，后者受雇于私人或自己開業(yè)；前者在刑事案件中負責公訴，后者在刑事案件中負責辯護（何志宏2003：11）。英格蘭法律中，attorney一詞指Westminster地區(qū)普通法高等法庭的公共官員 （public officer）。attorney at law一詞經(jīng)常與attorney一詞互用，用法同attorney-at-law。attorney in fact指法庭外接受委托的律師，也稱為lawyer in fact。但attorney在英國指“代理人”，例如:independent attorney獨立代理人；corporate attorney公司代理人；neglect of the attorney代理人過失。Attorney General在英國是“檢察總長”,在美國是“司法部長”，此外Deputy Attorney General譯為司法部副部長，而Assistant Attorney General指助理司法部長。

barrister一詞源自英格蘭法律，多用于英國、新加坡等國和香港地區(qū)。類似稱呼還有barrister counsel和barrister-at-law，與之對應的是solicitor。 barrister和solicitor代表英國律師起源的兩個系統(tǒng)。solicitor為初級律師或事務律師,原型稱謂之一為attorney(代理人),意指以當事人“替身”的資格完成出庭義務。barrister為高級律師或出庭律師,其原型稱謂主要有pleader(代訴人)、narrator(進行陳述的人)等,最初職能是為當事人贏得在高級法庭陳述自己權(quán)利的機會,后來發(fā)展為以代理人的身份運用法律知識和辯論技術(shù)為當事人辯護。

barrister指英國的出庭律師，中文名稱也譯為“大律師”、“高級律師”、“辯護律師”、“專門律師”等。出庭律師是指能在英國上級法院執(zhí)行律師職務的律師，一般是精通某門法律或某類案件的專家。他們不僅通過辯護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而且回答事務律師們提出的疑難問題。此外,出庭律師經(jīng)過大法官的提名,可被授予皇家大律師(Queen’s Counsel)的稱號。出庭律師還有更多的機會被任命為高等法院法官和上訴法院法官。

在英國,一個公民要想取得大律師資格,須年滿21周歲,同時必須在英國四大律師學院，即林肯律師學院(Lincoln’s Inn)、中殿律師學院(Middle Inn)、內(nèi)殿律師學院(Inner Inn)、格雷律師學院(Gray’s Inn)中的任何一所律師學院深造3年，完成學業(yè)與職業(yè)訓練并經(jīng)考試合格后方可被授予大律師資格。

solicitor指英國的事務律師，中文也翻譯成“小律師”、“撰狀律師”、“訴訟律師”、“初級律師”等等。事務律師是指直接受當事人委托,在下級法院和訴訟之外執(zhí)行律師職務,為當事人提供多種法律服務的人。它是由中世紀普通法訴訟程序的代理人、衡平法訴訟程序中的申請人和教會法院中的代辦人(Proctor)演變而來的。事務律師的活動范圍比出庭律師廣泛。他們可以擔任政府、公司、銀行、公私團體的法律顧問,可以在下級法院執(zhí)行代理和辯護職務,還可以處理非訴訟案件,為當事人起草法律文書和解答一般法律問題。英國事務律師資格獲得的條件是律師協(xié)會允許進修的登記人員。

在英國,出庭律師和事務律師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律師,二者沒有隸屬關(guān)系。他們有各自的業(yè)務范圍和工作方式。為便于中國讀者區(qū)分，也有學者嘗試將其分別譯成“巴律師”和“沙律師”，但譯名的生命力如何，尚待檢驗。一般認為只有英國存在barrister和solicitor的二元結(jié)構(gòu)之分，但有學者（陳忠誠2000：73）發(fā)現(xiàn)美國竟然也有“barristers”:

When the Los Angeles County Bar Barristers looked for ways to broaden its pro bono activities...,the South Central Los Angeles community was an immediate focus.

——ABA Journal,November 1997,p.97

此外，美國的首席政府律師（公職律師）也被稱之為“Solicitor General”。但這種情況或?qū)倥紶枮橹?，并不具有英國用法的區(qū)分特征。

加拿大雖然也有barrister和solicitor之分,由于它實行的是一元制,其律師可以同時從事barrister和solicitor的業(yè)務。

barrister in chamber指出庭律師工作室。英國的出庭律師不準合伙開業(yè)，所以他們通常數(shù)人共同租用一間工作室（chamber）,提供法律服務。

bar(常作Bar)原指法庭上的“圍欄”,現(xiàn)轉(zhuǎn)用于指“律師界”(barrister一詞就是bar派生出來的),是“律師”的總稱。例如:bar association律師協(xié)會；bar council律師委員會；bar examination律師資格考試；to be called to the bar取得律師資格。

benngoshi是日本人對律師的稱呼，也稱“辯護士”。

counsel指接受指派，專門為個人、公司和政府公務部門提供法律服務的人，稱為法律顧問。counsel在英國也是“律師”,只不過是“王室律師”和“出庭律師”的總稱。counsel pro hoc vice指僅僅代理某案件的律師。defense counsel指辯護律師；Counsel to the President指總統(tǒng)法律顧問，是白宮的重要幕僚。counselor經(jīng)常與counsel或counselor at law互用，多指從事出庭訴訟的律師。

Esquire主要用于美國，是對律師的尊稱，多以縮略語形式出現(xiàn)，加在律師姓名之后，如Barack Obama Esq.，一般僅限于寫信時稱呼用。

gentleman of the(long)robe是對律師的比喻性稱謂，不直接修飾律師。the robe在英國是“律師業(yè)”(=美wardrobe),follow the robe as a profession意思是(在英國)當“律師”，但屬于罕見用法。

house counsel，又稱corporate counsel,house attorney,in-house counsel，指受雇于公司的法律事務專業(yè)人士，可以出庭，但多從事公司法律事務。

legal practitioner指取得資格牌照的開業(yè)律師。

prosecuting attorney或prosecutor是公訴律師，即美國的刑事檢察官，如Independent Prosecutor指美國的獨立檢察官，而中國的檢察官一般譯為procurator。

pro bona lawyer指提供社會公益性法律服務的律師。

public defender是公設辯護律師，指在美國領(lǐng)取政府工資，在刑事案件中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

三、律師的別稱

法律在英美社會中發(fā)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律師盡管不是最受青睞，卻一直是歷史上對社會最具影響力的職業(yè)之一。除各種法律糾紛外，人們從生到死、從結(jié)婚到離婚、從生活到工作，往往都需要律師的幫助。不過，人們對律師的感情往往很復雜，高昂的費用使普通人難以享受到優(yōu)質(zhì)的法律服務，而競爭的嚴酷又使得部分從業(yè)人員唯利是圖，因此，律師得到了各種褒貶不一的外號，如：“hired guns”（租用之槍）、“shyster”（訟棍）、“l(fā)atrine lawyer”（茅坑律師）、“pettifogger”（卑劣小訴棍）、“professional knife throwers”（職業(yè)投刀手）、“ambulance chaser”（追趕救護車的人，指專門代理事故被害人案件的律師)、“l(fā)imited purpose friends”（限用之友）。當然，除了這些充滿貶斥的別名外，律師群體也有著正面的社會形象，如“social engineers”（社會工程師）、“champions for social justice”（社會正義之斗士）等。

四、結(jié)語

中國的法治建設進程方興未艾，中西方法律界人士的交流將日益頻繁，了解“律師”這一中文詞匯對應的譯名、區(qū)別和使用語境，將有利于推動不同國家律師同行之間的準確溝通，跨越法律文化中的障礙。對于譯者，掌握律師不同英譯名的內(nèi)涵和外延，也將使翻譯詞匯的選擇更豐富，翻譯工作更順暢。

陳忠誠 (2000).法苑譯譚 [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

何志宏 (2003).法律英語 [M].北京:法律出版社。

邱志紅(2011).從“訟師”到“律師”——從翻譯看近代中國社會對律師的認知[J].近代史研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