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會語言學(xué)角度分析英語委婉語

胡曉琳

委婉語（Euphemism）是人類語言使用過程中的一種普遍現(xiàn)象，它是人們在交流中為了盡量避免使用那些令人不快或?qū)擂蔚难赞o，而采用的一種含蓄或溫和的語言表達形式。社會語言學(xué)是一個運用語言學(xué)和社會學(xué)的理論和方法，聯(lián)系社會研究語言現(xiàn)象的一門邊緣學(xué)科，它所研究的社會文化因素對委婉語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起著極其重要的推動作用。語言深深植根于社會文化之中，離開了其產(chǎn)生的社會文化語境，就不可能對語言現(xiàn)象做出深入的解釋。從社會語言學(xué)的角度來分析英語委婉語，就是要將委婉語置于廣闊的社會文化背景中去考察，從而揭示委婉語的社會文化屬性，幫助我們窺探歐美社會的價值觀、道德觀，更加深入地理解英美文化。

英語委婉語“euphemism”一詞源于古希臘語，前綴“eu”為“good，well（好）”之意，詞根“pheme”意為“speak（說話）”，二者相合就是“comfortable words”即“好聽的話”。英語中的許多委婉語來源于《圣經(jīng)》，且很多經(jīng)典名著中也出現(xiàn)了大量的委婉語，如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莎士比亞的劇本和詩歌等等。

一、英語委婉語的成因

1.社會成因

語言是社會文化的載體。委婉語便是社會心理在語言上的反映，它的產(chǎn)生必然與當(dāng)時當(dāng)?shù)氐纳鐣蛩赜兄芮械年P(guān)系。舊時英、美的社會禮節(jié)中，人們在赴宴或進餐時需要回避政治、宗教和性愛三個話題，因此，當(dāng)時有關(guān)這三個方面的委婉語便大行其道。處在動亂和戰(zhàn)爭年代的歐美社會，在語言方面無暇講究，表達往往粗野直率，所以委婉語乏有使用，當(dāng)然也鮮有新詞出現(xiàn)。歐美社會進入和平與發(fā)展時期以后，人們追求文明，注重禮儀，委婉語開始大量涌現(xiàn)。為了促進溝通，爭取合作，人們創(chuàng)造了職業(yè)委婉語、黑人委婉語和犯罪委婉語等；為了維護自己的統(tǒng)治，各個政府、黨團及其領(lǐng)袖在內(nèi)政外交方面的各種活動中頻繁使用政治委婉語和戰(zhàn)爭委婉語。

2.文化成因

英語委婉語的產(chǎn)生與歐美文化的發(fā)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委婉語緣起于古希臘人因?qū)Υ笞匀坏牧α棵曰蟛唤舛a(chǎn)生的敬畏崇拜，之后古希臘的文化傳入歐美各國，并進一步融合了歐美一貫崇尚的個人主義價值觀，大大影響或改變了英語委婉語的內(nèi)容。人們推崇個人利益神圣不可侵犯的思想，認為一切與私生活相關(guān)的話題如年齡、體形、婚姻、貧富等都不宜直白提及，當(dāng)以委婉、間接表述。如用golden years（黃金時代）指代old age，用plump（豐滿的）表示fat，用split up（分裂）來說明divorce等等。另外，有關(guān)人體、性愛、生育、殯葬等方面的委婉語在整個歐美文化中也一直是推陳出新、層出不窮的。

3.心理成因

英語委婉語中一個最古老的分支是有關(guān)上帝、神明與魔鬼的表述。英美人民和古希臘人一樣，敬畏上帝，畏懼神明，他們認為直言上帝的名字是褻瀆神明，直呼鬼怪其名會使它們應(yīng)聲而至，這種恐懼心理催生了大量有關(guān)上帝、神明和魔鬼的委婉別稱。另外，英語中，對于老人、黑人及各種“卑微”的職業(yè)有著很豐富的委婉表達，這種美化心理體現(xiàn)出人們對他人的尊敬和禮貌。有關(guān)死亡、排泄和性愛的話題也是一直以來所忌諱的，還有疾病與殘障的表述，都體現(xiàn)出人們的遮蓋心理，提及時摒棄粗俗不堪、直白刺耳的詞匯，取而代之以溫和、文雅的語言，使聽者倍感寬慰。

二、英語委婉語的特點

1.時代性

語言的時代特點體現(xiàn)在語言的與時俱進，語言會隨著時代的變遷而發(fā)生變化。千百年來，許多英語委婉語也經(jīng)歷了出現(xiàn)、消失、意義改變等的變化。對于同一個事物，在不同時代往往會有不同的委婉表達，同一種表達在不同的時代也會有不同的委婉義。比如，對于黑人的稱呼，18世紀時“Negro”是通用的委婉語，用來替代“slave（奴隸）”；到了19世紀初葉，隨著廢奴運動的漸漸興起，人們開始回避使用“Negro”一詞，而用“colored”指代黑人；20世紀初期，在稱呼黑人時，人們會回避使用“black”一詞，因為直接提及膚色易使人產(chǎn)生反感，但是60年代以后，隨著民權(quán)運動的興起，黑人領(lǐng)袖們常常有意識地使用black這個詞，以激起黑人的民族感和反抗精神。自此，black從不遜語變成了“Negro”的委婉語。

2.民族性

古往今來，各民族的文化中，有些禁忌之處的委婉語是各民族語言通用的。如對“死亡”的委婉表達，漢語中有“過世”“已故”等，英語中有“be gone”“pass away”等；對“排泄”的委婉表達，漢語有“解手”“方便”等，英語中有“make water”“make number one”等。然而，有一部分委婉語則是某個民族所特有的。如英、美人對惡心和嘔吐等也常常不愿意直言，認為其形象不佳，有傷大雅，他們用“stomach awareness（胃部有知覺）”來表達“惡心”的意思，用“airsickness（暈機）”或“l(fā)ose a meal（失去一頓飯）”來表示“嘔吐”之意。

3.語域性

語言環(huán)境對英語委婉語的使用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由于說話人的年齡、性別或背景等因素的不同，相同的需要避諱的事物往往會用不同的委婉語來表達。比如，“離婚”就有三種不同的委婉語，“cancel a marriage（解除婚姻）”是正式、文氣的表達，“break up（分手）”是口語化表達，“holy deadlock（神圣的僵局）”則帶有強烈的戲謔色彩。又如，同樣要表達“去廁所”，一般性禮貌用語是“wash my hands（洗手）”或“excuse me（失陪）”，而“to powder ones face（往臉上搽點粉）”卻多為女士所用，用在男子身上則帶有戲謔色彩，類似的“shake hands with an old friend（去與一位老友握手）”則只用于男性；另外，某些象聲詞如“cis-cis” 或“wee-wee（小便）”，“poo-poo（大便）”等則多見于兒語或與兒童的對話中。

4.可接受性

除了刻意制造的不友好氣氛，語言的交際以順暢、和諧、維系良好的人際關(guān)系為目的。英語委婉語常采用溢美、弱化或避諱的方式來最大程度地維護受話人的利益和面子，減少其心理壓力，以達到提高信息的可接受程度之目的。英語委婉語的這個特點也體現(xiàn)了西方社會的面子觀理論。Goffman認為，面子與“難為情（embarrassed）”、“蒙羞（humiliated）”或“丟臉（losing face）”之類的感情概念有關(guān)。面子是人們在交際中十分珍重的東西，委婉語的使用可以有效地促進在保留面子方面的合作。比如，常用含糊之辭回避他人的疾病或生理缺陷，甚少用“fat（胖的）”而用“l(fā)arge（大的）”或“mature（豐腴的、成熟的）”，用“inconvenienced（行動不便）”指代“crippled（殘疾的）”，用“color deficient（色覺缺陷）”代替“color blindness（色盲）”，用“go somewhere（到某處去）”代替“go to the toilet（去廁所）”等等。

三、英語委婉語的社會功能

1.避諱實現(xiàn)表達

英語委婉語可以通過美化禁忌詞匯的方式來傳遞信息，實現(xiàn)交際，這體現(xiàn)了委婉語的語用功能。禁忌詞匯常與能夠引起人們恐慌的事物有關(guān)，在不得不提及時，便以委婉語代之。在西方，自古希臘以來，婦女的腿一向是遮蓋得嚴嚴實實，直到20世紀20年代才開始“暴露”出來，從此，人體那些性感的部位就成為交際中的禁忌語。時至今日，人們諱莫如深的私密部位亦在完全的禁忌范圍中，如“backsides（后邊）”指臀部，“l(fā)ower parts（下部）”指男或女生殖器等。“死亡”在東西方文化中歷來都是需要避諱的禁忌，英語委婉語中意指死亡的表達有：pass away，be at rest，go to heaven，with God，with the angels等。還有與死亡有關(guān)的殯葬詞匯也是交際中的避諱語，如用“dress”表示“壽衣”，用“box”表示“棺材（coffin）”等等。

2.委婉傳遞禮貌

運用英語委婉語來表達負面信息以減少受話者的厭惡或?qū)擂吻榫w，同時傳遞言者自己的態(tài)度誠懇，從而順利實現(xiàn)交際的目的是英語委婉語強大的禮貌功能表現(xiàn)之所在，同時也體現(xiàn)出西方社會倡導(dǎo)平等關(guān)系的價值取向。例如一些“卑微低下”的職業(yè)用溢美委婉語使其“高貴化，端莊化，體面化”，以迎合人們對“平等”的渴望，于是侍者領(lǐng)班被稱為“captain（首領(lǐng)、隊長）”，大樓勤雜工被稱為“dwelling engineer（大樓工程師）”，工頭被稱為“supervisor（管理者）”，理發(fā)師barber被稱為“hair stylist”，家庭主婦被稱為“domestic manager（內(nèi)務(wù)管理者）”，女仆被稱為“maid（少女、姑娘）”，流浪漢被美稱為“knight of the field（田野里的騎士）”，失業(yè)者被稱為“forgotten man（被遺忘的人）”等等，這些抽象、間接的職業(yè)委婉語似乎提高了從業(yè)者的社會地位，淡化了心理自卑感，表象地實現(xiàn)了平等的人際關(guān)系。另外，當(dāng)不得不提及令人傷感的缺點或缺陷時，人們也會用委婉語來表達尊重和禮貌，如用“elderly（年長的）”或“senior（資深的）”來說明old（老的），用“wonderful personality（完美品格）”或“homely （家常的）”來表示長得丑，用“l(fā)ittle（小的）”來指代侏儒，用“slow-of-hearing（聽覺遲鈍的）”來指代耳聾，用“social disease（社會?。眮肀硎景滩。ˋIDS）等等。

3.掩飾模糊本義

可以說人類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存在著灰暗、消極、丑陋的元素，委婉語恰似一層柔和、溫情的面紗遮掩了不堪啟齒的粗糙，這也是人們對委婉語青睞有加的原因之一。那些被委婉語掩蓋了真相的事實使人虛實不分，真?zhèn)坞y分，蒙蔽了人們的判斷。比如，在英美國家，對于有異常性取向的人，為了不會引起對方的不悅，常稱其為“finger artist（指法藝術(shù)家）”或“funny（滑稽可笑的人）”；類似的異常性行為如“裸露癖” 被稱為“dangler（懸垂者）”，“集體淫亂”更是被美化成“cultural exchange（文化交流）”，齷齪的色情出版物被稱為“curiosa（稀罕之物、珍品）”。政府官員挪用公款被不痛不癢地描述為“誤用”：misapply，misappropriate或misuse，骯臟的賄金亦被美化為“commission（傭金）”。在政治領(lǐng)域里，當(dāng)權(quán)者為了減輕或沖淡惡性事故的影響，把災(zāi)難（disaster）大事化小的稱為“event（事件）”，把經(jīng)濟衰退稱為“slowdown（減速）”，為緩和關(guān)系將貧窮落后的國家稱為“emerging country（新興國家）”。英語委婉語中有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詞匯也明顯地體現(xiàn)出它的掩飾功能，使戰(zhàn)爭聽起來不那么恐怖和殘酷，如把戰(zhàn)爭稱為“unfortunate interruption（不幸的插曲）”或“exchange（交流）”，把轟炸稱為“air support（空中支持）”，把侵略稱為“incursion（進入）”，把掃蕩稱為“sweeping operation（清掃行動）”等等。這些詞匯從字面上看，連“動武”的意思都沒有，使得戰(zhàn)爭顯得冠冕堂皇，甚至名正言順。

4.幽默促進和諧

英語中很多委婉語以幽默的表達使語言充滿了活力與趣味，增加了語言的詼諧色彩，尤其是有些“婉上加婉”的說法更是顯示出說話人的機智與幽默。例如，“to see a man about a dog（去找個人談?wù)劰返氖虑椋痹谏蟼€世紀使用時是指男士“出去喝一杯”，進入20世紀以來，就被用來指代“出去小便”，說話人常常面帶笑容，這在美國口語中尤為多見，另有更加幽默之士將其顛倒成“to see a dog about a man（找條狗談?wù)勅说氖虑椋?，在他人一愣一笑時從容離去。又如，人們一般認為生日的當(dāng)天是需要慶祝的美好時光，而生日的服裝“in ones birthday suit” 卻偏偏當(dāng)成“一絲不掛”的意思，因為人在降生的時候的確是“光溜溜的”，這樣地用法頗具戲謔色彩。再如，把愛吃甜食和糖果說成是“have a sweet tooth（長了顆甜牙）”，使得不怎么優(yōu)雅的貪食變得情有可原（因為牙齒長得特殊嘛?。?，反而顯得很可愛，令人忍俊不禁。

將委婉語與社會文化聯(lián)系起來，反映出委婉語所具備的一定的社會功能。隨著社會結(jié)構(gòu)背景的變遷，委婉語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內(nèi)容和風(fēng)格。英語委婉語蘊涵著英美國家的文化價值觀，它的出現(xiàn)與使用體現(xiàn)出英語與英美國家的社會文化、交際語境的互動關(guān)系。對于廣大非英語國家的英語學(xué)習(xí)者來說，研究并掌握一定的英語委婉語將幫助他們提高對英語的鑒賞和應(yīng)用水平，避免交際失誤和人際矛盾，順利實現(xiàn)有效的跨文化交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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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 郭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