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詮》引《漢書》勘正

張 穎

（蘭州大學(xué) 敦煌學(xué)研究所，甘肅 蘭州 730020）

作為近代虛詞研究專著，《詞詮》大量引用了先秦兩漢及此后的典籍。其中引用《漢書》的虛詞數(shù)目最多，超過了一半。（《詞詮》收詞共488個(gè)，引用《漢書》的有272個(gè)，占55.7%）。但由于轉(zhuǎn)承、傳抄、排版、校對(duì)不嚴(yán)等原因，不少引文訛誤較多。主要表現(xiàn)為：訛字（包括字體不一致）、衍文、脫文、引文次序顛倒等。下面分別就這四種情況加以?？闭f明，以就教于方家及其他讀者。

本文依據(jù)的《詞詮》版本為中華書局1965年11月第二版，[1]同時(shí)參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5月第一版，[2]見《楊樹達(dá)文集三》。依據(jù)的《漢書》版本為中華書局1983年本，[3]共12卷，同時(shí)參考世界書局1926影印本《前漢書》，[4]全一冊(cè)。引文以各虛詞在《詞詮》中出現(xiàn)的先后次序排列。

一、訛 字

《詞詮》引《漢書》訛字比較多。其原因，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形近而誤；一種是異體字選用不當(dāng)。?？卑l(fā)現(xiàn)引文訛字共41處，分別列舉如下?！埃ǎ敝袃?nèi)容為《漢書》原字。

《高帝紀(jì)》：“殷叛（畔）楚，以舒屠六，舉九江兵迎黥布，并行屠城父。[1]12，《卷一·并》

《董賢傳》：“嘗晝寢，偏籍上袖（褏）。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dòng)賢，乃斷袖（褏）而起。其恩愛至此?！盵1]18，《卷一·偏》

《項(xiàng)籍傳》：“某時(shí)某喪，使公主某事，不能辦，以此（故）不任用公?！盵1]24，《卷一·某》

《尹賞傳》：“賞所置皆其魁宿，欲（皆）貰其罪，詭令立功以自贖。盡力有效者，因親用之為爪牙，追捕甚精，甘耆奸惡，甚于凡吏?！盵1]30，《卷一·凡》

《吳王濞傳》：“寡人節(jié)衣食之用，積金錢修（修）兵革，聚谷（糧）食，夜以繼日，三十余年矣，凡為此?！盵1]31，《卷一·凡》

《高帝紀(jì)》：“審食其從太公呂后閑（間）行，反遇楚軍?！盵1]32，《卷一·頁》

《匈奴傳》：“今歌吟（唫）之聲未絕，傷夷者甫起，而噲欲動(dòng)搖天下，妄言以十萬眾橫行，是面謾也?！盵1]37，《卷一·甫》

《薛廣德傳》：“其秋，上酬（酎）祭宗廟，出使門，欲御樓船，廣德當(dāng)乘與車，免冠頓首曰：宜從橋?！盵1]51，《卷二·當(dāng)》

《王舒溫傳》：“為人少文，居它，惛惛不辨（辯）；至于中尉，則心開?！盵1]60，《卷二·他（它）》

《陳遵傳》：“嘗有部刺史奏事過遵，值其方飲，刺史大窮。候遵沾醉時(shí)，突入見遵母。叩頭自白當(dāng)對(duì)尚書有期會(huì)狀。母乃令從后閣（合）出去?！盵1]65，《卷二·突》

《田蚡傳》：“蚡為人貌侵，生貴甚。又以為諸侯王多長(zhǎng)。上初即位，富于春秋，蚡以肺腑（附）為相，非痛折節(jié)以禮屈之，天下不肅。”[1]67，《卷二·痛》

《翟義傳》：“今欲發(fā)之乃能（肯）從我乎？[1]

69，《卷二·乃》

《宣帝紀(jì)》：“婁蒙嘉瑞，獲茲祇福（獲蒙嘉瑞，賜茲祉福。） ”[1]86，《卷二·屢》

《景帝紀(jì)》：“他（它）物，若買故賤，賣故貴，皆坐臧為盜。”[1]99，《卷三·故》

《張耳傳》：“高曰：人情寧（豈）不各愛其父母妻子乎（哉）？今吾三族皆以論死，豈以王易吾親哉！顧為王實(shí)不反，獨(dú)吾等為之。”[1]102，《卷三·顧》

《疏廣傳》：“吾豈老誖不念子孫哉？顧自有舊田盧，令子孫勤力其中，足以供（共）衣食，與凡人齊?！盵1]102，《卷三·顧》

《蕭望之傳》：“令羌虜一隅小夷，跳梁于山谷間，漢但令罪人出財(cái)滅罪（辠）以誅之，其名賢于煩擾良民橫與賦斂也?！盵1]119，《卷三·橫》

《師丹傳》：“朕疾夫比周之徒虛偽壞化，浸（寖）以成俗，故屢以書飭（餳）君，幾君省過求己?！盵1]129，《卷四·幾》

《敘傳》：“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毋食不可幾，為二母之所笑（咲）?！盵1]129，《卷四·幾》

《賈誼傳》：“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勢(shì)，何以異此？[1]134，《卷四·及》

《景帝紀(jì)》：“間歲或不登（間者歲比不登）?！盵1]145，《卷四·間》

《龔勝傳》：“有老父來吊，哭甚哀。繼而曰：‘嗟乎（虖）！熏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遂趨而出。莫知其誰者。”[1]159，《卷四·其》

《竇嬰傳》：“嬰與夫人益市牛酒，灑掃張具至旦。平明，令門下侯伺（司）；至日中，蚡不來?！盵1]188，《卷五·至》

《呂后傳》：“太后伺其獨(dú)居，使人持鴆飲之。遲明（帝）還，趙王死。”[1]190，《卷五·遲》

《江都易王傳》：“天大風(fēng)，建使郎二人乘小船（舩）入波中。船（舩）覆，兩郎溺，攀船（舩），乍見乍沒。建臨觀，大笑，令皆死。”[1]193，《卷五·乍》

《翟義傳》：“太（大）夫人可歸，為棄去宣家者以避害?！盵1]196，《卷五·者》

《元帝紀(jì)》：“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用（任）德教，用周政乎？[1]219，《卷五·純》

《賈誼傳》：“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適啟其口，匕首已陷其胸（匈）矣?！盵1]228，《卷五·適》

《原涉?zhèn)鳌罚骸吧婀芽投喾阜?，罪（辠）過數(shù)上聞；王莽數(shù)收繋，欲殺，轍復(fù)赦出之。”[1]242，《卷五·數(shù)》

《賈誼傳》：“陛下何忍以皇帝之號(hào)為戎人諸侯？勢(shì)既卑辱而禍（旤）不息，長(zhǎng)此安窮？進(jìn)謀者率以為是，固不可解也。”[1]245，《卷五·率》

《賈誼傳》：“一動(dòng)而五美（業(yè)）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1]246，《卷五·誰》

《董仲舒?zhèn)鳌罚骸白苑谴鬅o（亡）道之世者，天盡欲扶持而安全之。”[1]270，《卷六·自》

《袁（爰）盎傳》：“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與長(zhǎng)史掾議之；吾且奏之。則私，吾不受私語?！盵1]279，《卷六·則》

《京房磚》：“知其巧奸（侫）而用之邪，將以為賢也？[1]299，《卷六·將》

《丙吉傳》：“愿將軍詳大義（議），參以蓍龜，豈宜褒顯，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盵1]347，《卷七·宜》

《雋不疑傳》：“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dāng)用經(jīng)述明于大誼。’由（繇）是名聲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盵1]349，《卷七·以》

《賈誼傳》：“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德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quán)力且十此者乎（虖）！”[1]382，《卷七·猶》

《翟方進(jìn)傳》：“宣謂后母曰：東郡太守文仲素儊儻。今數(shù)有惡怪，恐有妄為而大禍至也。太（大）夫人可歸，為棄去宣家者以避害?！盵1]412，《卷八·為》

《金日禪傳》：“陛下妄得一胡兒，即（反）貴重之。”[1]426，《卷八·妄》

《翟義傳》：“大告（誥）道諸侯王三公列侯于汝卿大夫元士御事?！盵1]434，《卷九·于》

《張禹傳》：“永始元延之間，日食地震尤數(shù)；吏民多上書言災(zāi)異之應(yīng)，譏切王氏專政所致。上懼變異數(shù)見，意頗然之，未有以明見。乃車駕至禹第（弟），辟左右，親問禹以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盵1]455，《卷九·用》

二、衍 文

《詞詮》引《漢書》衍文共5處，分別列舉如下?！埃ǎ敝袃?nèi)容為《詞詮》所多出來的字詞。

《吳王濞傳》：“寡人節(jié)衣食（之）用，積金錢修兵革，聚谷食，夜以繼日，三十余年矣。凡為此?！盵1]31，《卷一·凡》

《汲黯傳》：“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臥而治之?！盵1]102，《卷三·顧》

《龔勝傳》：“有老父來吊，哭甚哀。繼而曰：‘嗟乎！熏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熠叾?，莫知其誰（者）?！盵1]159，《卷四·其》

《文三王傳》：“梁王怨爰盎及議臣，乃與羊勝公孫詭之屬謀，陰使人刺殺爰盎及（其）他議臣十余人。賊未得也。于是天子意梁，逐賊，果梁使之。”[1]362，《卷七·意》

《高帝紀(jì)》：“問豨將，皆故賈人。上曰：吾知（所以） 與之矣?！盵1]427，《卷九·輿》

三、脫 文

《詞詮》引《漢書》脫文共8處，分別列舉如下?！埃ǎ敝袃?nèi)容為《詞詮》所脫漏的字詞。

《原涉?zhèn)鳌罚骸吧嬉蛉氲?，問以喪事，家無所有。涉曰：但絜掃除沐浴待（涉）！”[1]48，《卷二·但》

《賈誼傳》：“秦（世）之所以亟絕者，其轍跡可見也?！盵1]137，《卷四·亟》

《丙吉傳》：“召丞相御史，問（以）虜所入郡吏，吉具對(duì)；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詳知，以得謙讓；而吉見謂憂邊思職?！盵1]143，《卷四·見》

《高祖紀(jì)》：“沛公不先破關(guān)中（兵），公巨能入乎？”[1]155，《卷四·詎》

《竇嬰傳》：“嬰與夫人益市牛酒，（夜）灑掃張具至旦。平明，令門下侯伺；至日中，蚡不來?！盵1]188，《卷五·至》

《文帝紀(jì)》：“（皇帝）即日西，入未央宮?！盵1]288，《卷六·即》

《張禹傳》：“禹將崇入后堂（飲食）?！盵1]298，《卷六·將》《高帝紀(jì)》：“吾于天下賢士（功臣），可謂亡負(fù)矣?！盵1]428，《卷八·于》

四、引文次序顛倒

《詞詮》引《漢書》引文次序顛倒者共3處，分別列舉如下。“（）”中內(nèi)容為《漢書》順序。

《杜鄴傳》：“上以皇后父孔鄉(xiāng)侯傅晏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而帝舅安陽（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驃騎將軍。臨拜，日食。”[1]83，《卷二·臨》

《賈誼傳》：“至于俗流失，世敗壞，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dòng)于耳目，以是為（為是）適然耳?！盵1]87，《卷二·慮》

《諸葛豐傳》：“又迫年衰歲（歲哀）暮，?？肿涮顪锨?，無以報(bào)德厚（厚德），使論議士，譏臣無補(bǔ)，長(zhǎng)獲素餐之名?！盵1]215，《卷五·長(zhǎng)》

此外，《詞詮》引《漢書》在句讀方面也有許多問題，由于本文所參考的兩個(gè)《漢書》版本句讀不太一致，無法制定統(tǒng)一標(biāo)準(zhǔn)，所以沒有對(duì)句讀進(jìn)行校注。《詞詮》是重要的古漢語虛詞著作，又是重要的工具書。自問世以來，被許多語言文字用書傳抄和引用，為了避免以訛傳訛，它的準(zhǔn)確性和嚴(yán)密性顯得非常重要。對(duì)此，我們應(yīng)該采取審慎的態(tài)度，從根本上給以清理和訂正。

[1]楊樹達(dá).詞詮[M].北京:中華書局,1965.

[2]楊樹達(dá).詞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 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83.

[4]班固.漢書[M].上海:世界書局,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