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吳艾珈,學校/單位: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生,方向:現(xiàn)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1206.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2-0000-01
巴金短篇小說《神》,最初發(fā)表于一九三五年一月一日《文學》第四卷第一號,后收于一九三五年十一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短篇小說集《神鬼人》中。一九五九年,收入由北京市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巴金文集》第八冊——短篇小說集2中。一九八二年,收入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巴金選集》第七卷中。一九八九年收入北京市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巴金全集》第十卷中。其中,一九三五年的初刊本和一九五九年的初版本與后面的文本對比變化較大,本文將作具體分析。一九八二年版和一九八三年版對比前面的版本幾乎未作改動,本文就不贅述。一九九零年后出現(xiàn)的版本,多為對一九八九年版本的再次印刷,所以不加關注。
初刊本和初版本比較
一、刪除:據(jù)統(tǒng)計,初版本對比初刊本,刪除處大約有78處,可以歸納為以下三大類。(1)單字刪除。這些字一般在文本中充當著主語、結構助詞、語氣詞等成分。大部分是對一些意思重復之處做刪除的處理,并不影響對作品的理解。如:“在這里我過得很舒適了。”(P30)刪去“了”;“你們那里想必仍然是那波浪掀天的海洋罷,”(P30)刪去“罷”。(2)單個詞或短語的刪除。主要是對一些形容詞、副詞、名詞的刪除,這些改動也基本不會影響對作品的理解,反而使得語言更簡潔,書面化。如:“這進行是很如意地順利的?!保≒31)刪去“如意地”;“于是這精致的小書房便做了我的屋子,”(P32)刪去“于是”。(3)句子的刪除。初版本中對初刊本中的一些句子進行了刪除。這些刪除對理解文本產(chǎn)生的影響不大,是文本中字數(shù)減少的主要原因。如:文本首段之前刪除了一段旁白。“因了朋友L君的介紹,我最近到神戶去住了九天,在回東京的前一天給L君寄發(fā)了如下的信函,并在信封上寫著No God,high or low。這一行標語似的字?!保≒30)根據(jù)文本內(nèi)容來看,這段旁白作為解釋稍顯多余,刪除后不影響讀者理解文本的核心意思。
二、修改:文本中修改的部分約150處,或者是把一些復雜句變?yōu)楹唵尉?,或者是使之更符合現(xiàn)代漢語的表述,或者對一些語句不夠通順的地方進行修改,這樣的改動使讀者更容易理解文本要表達的意思。如:“我所要到的地方了?!保≒30)改為“神戶”。改動后文本更加細節(jié)化;“昨晚在夢中我還和你們激烈地討論著芥川龍之介的《中國游記》中的錯誤的觀點呢!”(P30)改為“那些激動著我們的青年的心的社會問題呢!”將具體的細節(jié)改成更具代表性的話了。
三、增加部分:(1)字詞短語的增加。使文本更符合現(xiàn)代漢語的語法特征,讀起來更加通順。如:“但如今卻覺得那仿佛只是一場大夢似的?!保≒30)增加“我”改為“但如今我卻覺得那仿佛只是一場大夢似的”;“就是山腳下望得見的那所很精致的小屋?!保≒30)后增加“籬笆門上訂著寫了長谷川君的姓名的木牌。”對細節(jié)的描寫,使文本讀起來更形象化、生動了。(2)句子的增加。《神》中描寫的長谷川君是個一度追求理想而破滅的知識分子。作者認為他原本是一位有著改良社會這樣崇高的生活目標的日本青年,但卻在社會生活中逐漸被資本主義“文明”所腐蝕,最終墜入宗教的泥淖。作者對他既有同情和惋惜,又有善意的譏諷和揶揄。以下句子的增加正是表達了作者這樣的心情。如:“我這時才知道他那喘息......而那神就借了他自己的口作出種種含糊地回答來……”(P40);“不過那近乎嘔吐和喘息的神和人的問答卻已經(jīng)消滅了?!保≒41);初版本對初刊本的改動沒有改變原文的主旨,只是在原文基礎上進行了簡單的修改,使之更規(guī)范、更易理解。
初刊本和1959年版本
為了方便閱讀,以下將初刊本簡稱(一),1959年版本簡稱(二)。一、句子刪除:(二)在(一)的基礎上,共刪除11句,可以歸納為兩部分。(1)對一些短語或者短句的刪除。這類刪除主要還是因為冗余的緣故,如:“這進行是很順利的?!保≒4);“這咳嗽卻是真實的?!保≒18);“從《神與國家》到《自我經(jīng)》......而這其間長谷川君對于我這動作一點也沒有注意?!保≒29)這些書籍以及柏克曼都是長谷川君曾經(jīng)讀過無政府主義,甚至被他們所影響的證據(jù)。作者在(一)中的細節(jié)描寫介紹了這一背景,然而在(二)中卻刪去了,筆者認為這樣不利于讀者理解文本中“我”對長谷川君沒有注意到我的行為而產(chǎn)生的遺憾和譏諷的感情;在(二)中,作者將部分表達自己評價或者情感的句子刪除了。(2)較大的改動,改變了文本的原意,甚至做了刪除整段的處理。如:臨睡的時候我的被褥恰恰攤在那玻璃書櫥的旁邊......這時才分明地出現(xiàn)在眼前來的,也說不定。巴枯甯說:“若真有神......我為這從無神到神的問題所苦惱著了?!保≒19)《神與國家》,《自我經(jīng)》......改為“幸德秋水的《基督抹殺論》最先闖進我的眼睛來?!保≒28-29)
巴枯甯、斯丁納、尼采和柏克曼這四人都是無政府主義派。他們都有反對、抵制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一面,但又都是最徹底、最激進的反神論者。巴金曾經(jīng)認同他們反對專制、仇視資本主義等等思想,因此在(一)中做了大量的介紹,然而可能因為出版需要,這些比較敏感,帶有政治傾向的人物和書目都被巴金刪去了。二、增加:(二)在(一)的基礎上增加腳注13個,如:番地,玄關,坐蒲團,紙障子,自動車,床間等。這些詞語都是日語中的說法,增加注解可以幫助讀者理解,也更符合出版要求。三、修改:多是對一些句子進行語序的調整,或者將句子中的詞語更替為更符合時代背景的,易于讀者理解的詞語。如:“過了一個晚上,火車按時到站了。”(P2)改為“省線電車按時到了站?!绷硗?,也刪除了一些敏感的句子。如:“能夠使她們相信巴枯甯的話,斯丁納的話,尼采的話,柏克曼的話,”(P21)改為“撥開她們的眼睛,使她們見到廣大的世界”回避了這四位無政府主義者,而使用一些不那么敏感的句子來表達類似的意思。最后,(二)在(一)的基礎上將部分繁體字換做了簡體字。
1959年版本和1982年版本
1982版在1959版的基礎上改動并不大。主要完成了繁體字改為簡體字的變化。另外,將一些書面化用語換成了更易讀懂的白話。如:“我的生活就象一片風平浪靜時的湖面,真是看不出一點波動。不過卻有一點寂寞。”改為“......真是看不出一點波動,不過卻有一點寂寞。”(P297);“汽車不能駛上去,”改為“汽車上不去,”(P298);“我按著番地尋去,居然毫不費力地尋到了。就是在山腳下望得見的那所精致的小屋。”改為“......居然毫不費力地尋到了......”(P298)。1989年以后的版本基本沒有做任何改動,因此不納入討論范圍。
以上《神》的四個主要版本都留下了時代的印記。不同的時代導致了這四個版本的不同“本”性,而這種不同的“本”性在相互比較中越發(fā)鮮明。初版本在初刊本的基礎上改動并改變文本原意,多是做語法修改使之更適合語言規(guī)范。1959版在初版本的基礎上做了大量刪除的處理,這些刪除多是牽涉到無政府主義者的言論或書籍,作者應該是為了便于出版而進行刪除。自1982版之后,文本除了繁簡體的替換之外就沒有做其他修改了。研究文本的變遷有利于加深對文本理解,一個作品隨著時間的流逝,一些未解開的疑團逐步被破解。因而不斷地重新研讀各個版本的作品并作出比較,能越來越接近作者的創(chuàng)作心路,了解當時的時代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