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古今中外常有“詩不可譯”的說法,翻譯中最難的莫過于詩歌翻譯。然而,許淵沖的“三美”論將詩歌的不可譯性轉(zhuǎn)化為可譯性,并被認為是詩歌翻譯的最高境界。本文通過譯例分析,從“三美”論的角度分析中國古典詩歌的英譯,并進一步明確“三美”論對詩歌翻譯的指導性。
關鍵詞:許淵沖;詩歌翻譯;三美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5-0168-02
西方人最早得知的中國純文學是古詩。中國古典詩歌不僅是中華文化的璀璨明星,更是世界文化的寶貴財富。作為語言藝術(shù)的最高形式,詩歌凝練地傳達出了美。自中國古詩譯介之初,至今已有大量中外學者進行過翻譯的各種嘗試,包括翻譯實踐和理論研究。其中,許淵沖先生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作為“詩譯英法唯一人”,許淵沖著作等身,“書銷中外六十本”,包括《詩經(jīng)》、《楚辭》、《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紅與黑》、《包法利夫人》等中外名著。他將其譯論總結(jié)為十個字:“美化之藝術(shù),創(chuàng)優(yōu)似競賽”。其中,“三美”論,包括意美、音美和形美,被認為是詩歌翻譯的最高境界和標準。
“三美”論源自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中,魯迅提到:“誦習一字,當識形音義三:口誦耳聞其音,目察其形,心通其義,三識并用,一字之功乃全…故其所函,遂具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此處魯迅的“三美”是針對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指出的,而許淵沖認為詩詞翻譯也適用于此,即,詩詞翻譯應盡可能傳達原詩的意美、音美和形美,從而形成了“三美”論:譯詩要像原詩一樣能感動讀者的心,此意美;像原詩一樣有悅耳的韻律,此音美;還要盡可能保持原詩的形式,此形美。毛澤東曾指出:新詩要“精練、大體整齊、押韻”。許淵沖認為“精練”就是要傳達原詩的“意美”,“大體整齊”就是要傳達原詩的“形美”,“押韻”就是要傳達原詩的“音美”。許淵沖在《意美、音美、形美-如何譯毛主席詩詞》中提出:詩歌翻譯,尤其是格律體詩詞的翻譯,要盡量傳達原詩詞的意美、音美、形美。然而,三美的重要性并非等分。意美最重要,音美其次,形美最后。譯者在傳達原文意美的前提下,應盡可能傳達音美和形美,努力做到三美齊備;如果不能做到,首先可以不要求形似,也可以不要求音似,但無論如何,都要盡可能傳達原文的意美和音美。許淵沖的這些主張在其古詩譯作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
一、意美。中國古詩講究意境。一首好詩至關重要的就是它的意境美。我國文學史上優(yōu)秀的詩詞曲賦,都蘊含美的意境。意境包括“意”和“境”兩個方面,“意”是詩歌表達的思想感情,“境”是詩中描繪的具體畫面。情景結(jié)合,寥寥數(shù)筆就勾畫出詩歌的意境。翻譯詩歌的過程中,如果不能譯出原詩的意境,那就算不得合格的譯作。許淵沖認為詩歌翻譯意美是第一位的,以他的譯作《將進酒》為例:
其開篇為: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p>
譯文為:
“Do you not see the Yellow River come from the sky,
Rushing into the sea and ne’er come back?
Do you not see the mirrors bright in chambers high
Grieve o’er your snow-white hair though once it was silk-black?
When hopes are won, oh! Drink your fill in high delight,
And never leave your wine-cup empty in moonlight!
Heaven has made us talents, we’re not made in vain.
A thousand gold cions spent, more will turn up again.”
這首詩寫于詩人遭讒被逐后的游歷時期,詩中流露出人生短促、及時行樂的消極情緒,但是字里行間又充滿了詩人對功名的否定,對用世的渴望,這才是這首詩最本質(zhì)的東西。原詩的前兩句為一組排比長句,描寫地形象生動、富有力道。首句中,上半句講黃河勢不可擋而來,下半句說黃河勢不可回而去,一漲一消,如此往復。譯文亦采用長句表達,緊湊有力地表現(xiàn)出黃河的氣勢,其中“rush”一詞將黃河奔流的壯麗景象展露無遺,配合“come from the sky”和“ne’er come back”描繪了黃河從天而來的波濤翻滾之勢,再無復返。第二句使用了一系列意象,如“明鏡”、“白發(fā)”、“青絲”、“雪”等,悲嘆人生短促。譯文保留了這些意象,“snow-white”與“silk-black”在對比之下更顯時光荏苒。第三句體現(xiàn)出人生得意之時應縱情歡樂,“drink your fill in high delight”展現(xiàn)了飲酒之樂。第四句中的“in vain”與“again”二詞相得益彰,讀來有灑脫之意,恰恰反映出詩人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和對金錢的鄙夷。該譯作在充分理解原詩的基礎上,抓準原詩的“意”,使景中有情、情中有景,再現(xiàn)了原詩的意境和精神。
二、音美。許淵沖指出:詩要有節(jié)調(diào)、押韻、順口、好聽,這就是詩詞的音美。中國古詩非常注重韻律節(jié)奏。節(jié)奏能給人以快感和美感,詩歌的格律就建立在節(jié)奏之上。押韻也是中國詩歌節(jié)奏的一個重要部分,且尾韻居多。此外,中國古詩還借助平仄來組織其音調(diào),并常常使用雙聲詞、疊韻詞、疊音詞和象聲詞以達到音調(diào)的和諧。通過這些方式來凸顯詩歌的韻律節(jié)奏,使其讀起來更加順暢,同時增加了詩歌本身的音樂美感和抒情效果。鑒于此,許淵沖提出翻譯詩歌時可以借助英美詩人喜用的格律,選擇和原文相似的韻腳,還可以借助雙聲、疊韻、重復、對仗等方法來表達音美。以王煥之的《登鸛雀樓》為例:
原文為: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
更上一層樓?!?/p>
譯文為:
“The sun beyond the mountains glows;
The Yellow River seawards flows.
You can enjoy a grander sight
By climbing to a greater height.”
這首詩是一首經(jīng)典的五言絕句,展現(xiàn)了美和哲理的統(tǒng)一,形式上對仗工整、天衣無縫。五言絕句通常首句不入韻,如詩中所示,第二、四行押韻,句尾一抑一揚,使得整首詩讀起來富有節(jié)奏感。許淵沖的譯文亦堅持了這一點,按照英語中常常出現(xiàn)的“aabb”格式實現(xiàn)譯作的韻律。原詩屬于平起式,譯文也通過抑揚格將其體現(xiàn)出來。整體上,在堅持原詩“意美”的前提下,該譯文保持了工整的韻腳和整齊的音步,全文一氣呵成,讀起來朗朗上口,音美在譯文中幾乎都體現(xiàn)了出來。
三、形美。關于詩詞的形美,許淵沖認為有長短和對稱兩個方面,最好能夠做到形似,至少也要做到大體整齊。中國古詩在不同時期對其形式的要求有所不同,如:古體詩不講究對仗;近體詩包括律詩和絕句,都有較為嚴格的字數(shù)、句數(shù)、等方面的規(guī)定;詞,又稱長短句,其特點是調(diào)有定格,句有定數(shù),字有定聲。在這方面,許淵沖要求譯作要和原詩保持同樣的形式( 長短、對仗等)。以陸游的《釵頭鳳》的上闋為例:
原文為:
“紅酥手,黃縢酒,
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p>
譯文為:
“Pink hands so fine,
Gold-branded wine,
Spring paints green willows palace walls can’t confine.
East wind unfair,Happy times rare.
In my heart sad thoughts wrong;
We’ve severed for years long,
Wrong, wrong, wrong.”
這首詞描寫的是陸游的愛情悲劇?!扳O頭鳳”是一個詞牌名,共六十字。該詞牌的格式為:上下闋各用四個三言短句,兩個四言偶句和一個三字疊句,且每闕各含七個仄韻,以仄聲收腳。比較上述兩個版本的詩作,單就其“形”來講,許淵沖做到了翻譯的形美。原詩中長短句的使用都在譯詩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如原詩的首句為短短長,譯作亦然;譯作還保留了原文的三字疊句,詩歌的形美一目了然。此外,詩歌的對仗也得到了很好的繼承?!癊ast wind unfair, Happy times rare”與原句相比,整齊不拖沓,簡潔不含糊,很好地烘托出詩歌的意美和形美。由此,讀者不僅可以實現(xiàn)視覺上的享受更能產(chǎn)生精神上的共鳴。
從上文看,許淵沖教授的“三美”論對于譯詩有很大的指導作用,他的譯作更向我們直觀地展示了其理論成果的成功應用。在詩歌翻譯過程中,首先注重其意美和音美,再通過形美使譯作達到比較理想的水平,從而使譯作實現(xiàn)意美、音美和形美的統(tǒng)一。以“三美”為指導,以詩譯詩,再現(xiàn)中國古典詩歌的魅力,對于中華文化在世界上的傳播有著深遠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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