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來上海的時候,車上,一個人,車窗外,父母的身影還印在那里,車開,久久不忍離去……
又踏上離家的路,開始真正一個人漂泊的生活。作為第二代獨生子女,父母并沒有對我特別溺愛,他們希望我是獨立的、自主的……
小時候,父母都忙,我流連在外婆家、奶奶家……和舅舅的孩子一起,為搶好吃的打架,為了抓壁虎而翻墻……還有鄰居小朋友……所以小時候并沒有覺得孤單,但是不會謙讓,誰都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
再大一點,和父母一起生活,他們大多會在上班的時候把我鎖在家里或者丟在托兒所里,所以從小我就學(xué)會了自娛自樂……
12歲,上寄宿學(xué)校,還是依偎在父母身邊的孩子,卻因為父母的繁忙,多病的奶奶……第一次離開家。
第一次自己洗衣服,第一次自己收拾床鋪,第一次自己照顧自己……太多的第一次,在這里。一群相同背景的小孩,熱鬧的生活著……像兄弟像姐妹……我們學(xué)著遷就……
認(rèn)識了很多相伴至今的朋友,雖然我們已經(jīng)不能在一個城市生活,承載了太多東西的我們,不得不背負著父母的希望,自己的夢想……奮斗在也許并不想奮斗的地方,做我們并不想做的事情……但是,我們已經(jīng)沒有選擇。
15歲,第一次軍訓(xùn),艱苦的行程,很多人哭了鼻子。感謝父母,培養(yǎng)了我的獨立能力,除了上寄宿學(xué)校,父母還讓我參加過艱苦夏令營,徒步幾十公里去目的地,獨立生活一周,自己做飯,自己生活……再徒步回來……所以,軍訓(xùn),我并不覺得有多么困難。站軍姿可是我最拿手的,站幾個小時一動不動,教官都夸獎我呢,因為,小時候,犯錯誤,父母舍不得打我,對我的懲罰就是罰站,搞政工的老爸,最善于說教,能一說幾個小時不停歇……直到我痛哭流涕,羞愧難當(dāng),才罷手,所以,練就了我這個本事。
軍訓(xùn),認(rèn)識了小呆,開朗又細膩的女孩,她說,她的夢想就是去北京上大學(xué),出國,自己開店……我們這代人,很少有人在小時候就有明確目標(biāo),并且一直朝著目標(biāo)邁進吧,我們甚至快速的變更著夢想,快到自己都忘記了曾經(jīng)夢想過……
與眾不同,才能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她,也許是因為,默默的奮斗,一步步接近夢想……令人肅然起敬吧?,F(xiàn)在澳洲的她,正張羅著自己的小店……記得大一去北京看她,面對一墻的英語書……半個窗戶高的英語磁帶、CD……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們一起在西單的廣場,靜靜地坐著,身邊安詳?shù)乃?,和貌似安詳?shù)奈摇?/p>
16歲,繁忙的工作讓父母徹底無暇顧及我,外面的誘惑又實在多,16歲的年紀(jì),真正的花樣年華……父母義無反顧的將我送回老家,靜謐的縣城,熟悉又陌生的語言……第一次真正離家萬里了……
姑姑一家照顧著我的生活,出門步行5分鐘就到學(xué)校,徒步幾十分鐘就出了縣城……四面的莊稼……小呆嘲笑我,郊區(qū)生活就此開始……
我原來生活的地方,是國內(nèi)少有的沒有自行車的城市,四通八達的交通網(wǎng)絡(luò),造就了一批不會騎自行車的人……
每天徒步去學(xué)校,看著別的同學(xué)騎著自行車呼嘯而過……第一次渴望學(xué)點什么……
小時候,父親曾經(jīng)買來自行車,教我騎,忙活了幾個周末,我都沒學(xué)會,最后那輛自行車只能在地下室,每次用刺眼的紅色刺激著我,直到落滿灰塵,再也看不出紅色……
在縣城的廣場上,一個小時后,我就能自己獨立上路了……現(xiàn)在同學(xué)回憶起來,還嘲笑我當(dāng)時在馬路中間打圈、筆直的沖撞在電線桿上不會拐彎……摸索著,我開始了生平第一次騎自行車……
每當(dāng)回想起那段時光,每當(dāng)看到騎自行車的學(xué)生……我就想起我的老家,那個靜謐的山東縣城……那個一點點錢就能生活得很好的城市……以及一起騎自行車上下學(xué)的同學(xué)……
19歲,繼續(xù)遠行,傳說中的天堂。在郊區(qū)的不能在郊區(qū)的學(xué)校,坐一個小時車才能到市中心,每周末,我們總是喊叫著“進城去,進城了!”。趕上大學(xué)擴招的我們,蜂擁過曾經(jīng)的“獨木橋”,星羅棋布在祖國各地,美其名曰“大學(xué)就要考出去!”無數(shù)的青年,為祖國的教育事業(yè)、通訊事業(yè)、交通事業(yè)、旅游事業(yè)們做著貢獻……他們都覺得擺脫了父母的束縛,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了……
獨立生活慣了的我,自己報道,自己找宿舍,自己鋪床……媽媽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看著我忙上忙下……舍友們也坐在凳子上,看父母們忙上忙下……
大學(xué)里,一切都是新鮮的,我們拼命吮吸著一切可以吮吸的東西,并且來者不拒……
直到我們發(fā)現(xiàn)真正值得我們吮吸的東西時,散場了,我們畢業(yè)。個位數(shù)的人選擇了繼續(xù)深造,大部分或是主動或是被迫地把自己拋到了社會里面。
參加過幾場招聘會,也給自己打了預(yù)防針,真的去了,還是嚇住了……頭一次真正感受到中國人口之多,以前只是數(shù)字,現(xiàn)在是具體的人堆在你面前……考上大學(xué)的欣喜,在這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大多數(shù)人選擇在遠離父母的異鄉(xiāng)工作,也許是還沒有享受夠無拘無束的日子,也許是為了值得的人留下來,也許是為了第一桶金,也許是為了擺脫過去的生活……也許是不得不離開家……理由也許很多,但是生活還得繼續(xù),不會為你的理由而有絲毫改變……
“年輕的時候我們奔跑,我們揮灑激情,我們會碰得頭破血流,我們會為愛情流淚,會因為瞬間的狂熱做出影響自己一生的選擇,可是,有人告訴我,每個人都會走出青春的,青春的唯一出口就是妥協(xié),對整個成人世界和殘酷的現(xiàn)實的無奈妥協(xié)?!?/p>
也許有一天,我們終會妥協(xié),面無表情穿梭在人流中,淹沒在人流中……可是,我們的內(nèi)心深處,怎么會沒有一點波瀾?
從小就特立獨行的我們,怎么甘心淹沒?那寂寞的成長、無悔的青春,盡人事以待天命,就是這樣。
突然,被推了出去……突然,只剩了自己……突然醒悟,一切就要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