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暴雨回憶

本刊記者 藍穎春

對于生活在北京的人們來說，7月21日是一個“桑拿天”，天空被厚厚的云層覆蓋，空氣中濕度很大，體表感覺非常之潮濕悶熱。人們迫切地希望來一場酣暢淋漓大雨，掃盡連日來的高溫。

9時30分北京市氣象臺發(fā)布暴雨藍色預警信號，10時左右大雨如期而至。

當人們還在享受這場雨帶來的清涼時，并沒有想到，這場雨竟會成為北京自1951年以來監(jiān)測到最大降雨。也并不知道因為這場雨，北京將遭遇一次特大洪澇災害。

14時，北京市氣象臺將暴雨藍色預警信號調升到暴雨黃色預警信號；14時20分，發(fā)布雷電黃色預警；15時30分，再次發(fā)布暴雨黃色預警信號；18時30分，將預警信號再次提高，升到了暴雨橙色預警信號；22時，繼續(xù)發(fā)布暴雨橙色預警信號。據(jù)了解，一天之內將暴雨預警等級從藍色直升至橙色，這是自2005年北京市建立天氣預警制度以來的第一次。

這場強降雨一直持續(xù)近16小時，截至22日，北京市全市平均降雨量170毫米，城區(qū)平均降雨量215毫米，房山、近郊區(qū)、平谷和順義平均雨量均在200毫米以上，降雨量在100毫米以上的面積占北京市總面積的86%以上；全市降雨量最大的地方是房山區(qū)河北鎮(zhèn)為460毫米，接近五百年一遇，城區(qū)最大是石景山模式口328毫米，達到百年一遇。

這次特大暴雨導致北京城內積水成河，內澇成災。

道路交通

全市主要積水道路63處，積水30公分以上路段30處；路面塌方31處；道路橋梁多處受損，路面交通幾乎陷于癱瘓。

當時，來自北京市交管局指揮中心的消息稱，從二環(huán)到四環(huán)，多座下凹式立交橋區(qū)出現(xiàn)積水，交通被迫中斷。東二環(huán)東直門橋區(qū)，西二環(huán)復興門橋區(qū)、菜戶營橋區(qū)，南二環(huán)景泰橋區(qū)，東南三環(huán)分鐘寺橋區(qū)，南三環(huán)方莊橋下，西三環(huán)六里橋區(qū)、蓮花橋區(qū)，東北四環(huán)望和橋區(qū)，西四環(huán)五路橋區(qū)，京港澳高速閥東橋區(qū)，菜戶營南路玉泉營橋北側鐵道橋下車輛無法正常通行，部分路段還出現(xiàn)河水倒灌淹沒路面的情況。

在京港澳高速公路出京方向17.5公里處的南崗洼鐵路橋下，積水路段長達900米，平均水深4米，最深處6米，橋下積水20余萬立方米，導致數(shù)百輛汽車被淹。

據(jù)當時的車主回憶，從18時40開始堵車，真正堵起來的時候是19時30分到20時之間。前面的車已經(jīng)動不了了，后面的車就開始往后倒車，水越來越大，把車淹了。人們就開始往后撤，當撤到后面的一座橋上時，水更大了。

7月21日，據(jù)氣象記錄，廣渠門鐵路橋附近的降雨量達到196毫米，暴雨使廣渠門橋下一片汪洋，橋下積水大約四米深，五輛車擱淺水中，其中一輛越野車里還有一名男子。東城園林搶險的崔姓工作人員介紹，“當我走到離橋下不遠處時，水已經(jīng)漫到了我的下巴，因此只能后退”。該工作人員還說，據(jù)判斷，橋下的水深至少有三米，被淹越野車看不到車頂。

這輛越野車上的男子最后被消防人員救出送往醫(yī)院，但因搶救無效死亡。

蓮花池東路在西客站站前地下通道和會城門橋區(qū)都發(fā)生了積水斷路，造成該地區(qū)交通嚴重堵塞。蓮花橋下18時30分開始積水，并且上漲很快，19時斷路，最高水位達到2米以上。橋上堵車嚴重，周圍賓館住滿人。此時蓮花橋附近，一輛雙層公共汽車被積水圍困。據(jù)參與救援的公交集團特8車隊的安全隊長侯德志回憶，當時的積水已經(jīng)沒至胸口，被困的公交車上，還有9名乘客和2名司乘人員，水已經(jīng)沒至雙層車的二層窗下。北京消防迅速出動警力和周邊群眾一同營救出被困乘客和公交司機。

其他部分積水區(qū)域情況：

安華橋19時20分左右開始出現(xiàn)積水現(xiàn)象，由于瞬時雨量太大，在短短不到10分鐘的時間里，出現(xiàn)了積水，積水深度約70到80厘米。

十里河橋19時開始積水，最高水位達到1米。

五路居橋14時開始積水，14時50分至15時20發(fā)生積水導致斷路。之后經(jīng)過抽水，17時通車；18時之后再行積水，上漲至70厘米，再次斷路。

金安鐵路橋14時開始積水，半小時后達到1米以上，斷路。之后經(jīng)過抽水，17時通車；18時之后再行積水，不到20時積水漲至1.5米，再次斷路。

永定門橋19時45分開始積水，快速漲至40厘米，僅最內側通道可通行。

復興門橋19時30分，開始積水；不足10分鐘， 20時30分達到高位。積水深度60厘米。

地鐵及空中交通

北京市重大辦介紹，“7·21”特大暴雨共造成9條地鐵線路進水，其中15號線順義站、8號線育新站等5條地鐵線路的12個站口因漏雨或進水臨時封閉。有3處較大險情，三處險情分別是地鐵西局站進水、地鐵7號線大郊亭站進水和地鐵6號線甜水園站路面塌陷。

地鐵6號線甜水園站位于金臺路北口。21日14時30分，金臺路北口積水最深處超過70厘米，4號出入口周邊積水深度達到50至60厘米。積水漫過圍擋基礎，順基坑北側壁下泄，圍護樁間10米范圍內的土地涮空，現(xiàn)場施工圍擋墻傾倒，大量積水涌入，造成路塌陷。

在地鐵6號線甜水園站附近，整個塌陷處長約20米，寬約4米，最深處約1.5米。該坑正好位于朝陽北路人行道內，北側為朝陽北路機動車道，南側為深約10米的地鐵工程坑，中間隔有一排臨時隔離墻。

搶修人員表示，塌陷處為整個地鐵的通風道。之前，此處有一排支撐柱，由于即將進行連接工程，施工方將支撐柱中的兩個拆除，還未來得及進行連接，就遇到了暴雨。暴雨造成通道上方的泥土隨下滲的雨水流走，以致地鐵上方土層出現(xiàn)空隙。

工地技術員說，由于暴雨太大，加上拆除了兩個支撐柱，才造成塌陷。但坍塌對工程沒有造成其他問題。

另外，北京地鐵7號線大郊亭站施工現(xiàn)場出現(xiàn)塌方，6條骨干光纜被壓斷。地鐵15號線順義站三個投入使用的出入口均出現(xiàn)較嚴重的漏雨，16時30分左右采取了封站措施，列車在該站通過不停車。地鐵五號線崇文門站地下售票大廳進水。地鐵13號線立水橋——霍營因路邊幾處路基有塌陷，列車在上行區(qū)間限速40公里/小時。

據(jù)報道，受大雨影響，首都機場21日有500多架航班取消或者延誤，8萬多名旅客滯留機場。截至22日3點，首都機場取消了545架的航班，延誤一小時以上的航班達到28架。

21日19時40分，北京地鐵機場線發(fā)生故障，一列車在三元橋站發(fā)生故障停運，19時50分，列車司機要求救援。由于故障，地鐵機場線維持在T3航站樓與T2航站樓之間的運營，而從東直門站至T3航站樓之間路段列車停運，停運大約145分鐘。 “當這條與外界溝通最暢通的渠道受阻之后，機場交通就徹底癱瘓了?！币晃粶粼跈C場的旅客說。

一場暴雨，讓國內吞吐量最大的首都機場，成為一座被屏蔽的孤島。原計劃21日下午返回深圳的一名旅客“在機場呆了超過30個小時，雖然航空公司向滯留旅客提供了餐食，但是原定的行程被完全打亂了”。

小區(qū)積水

據(jù)統(tǒng)計，在這次暴雨中，平房漏雨1105間次，樓房漏雨191棟，雨水進屋736間，積水496處，地下室倒灌70處，共補苫加固房屋649間，疏通排水141處。城市居民正常生活受嚴重影響。

位于立水橋南的望春園小區(qū)，東側停車場被淹停車場及道路被淹，百余私家車被泡。積水最深處超過1.5米，據(jù)一位車主回憶，從晚上七點鐘開始，他的車就只能見到車窗戶了?！爱敃r水把整個停車場都淹了，水位差不多上漲到胯骨位置，車里全都是水?！?/p>

東五環(huán)的富力又一城小區(qū)，小區(qū)內道路嚴重積水，積水沒過車輪，汽車開過的時候就像開船一般。小區(qū)的底層商鋪進水，“當時的水都快到小腿了”一名商鋪店主說：“晚上的時候，把外面的東西收拾進來了，但是忘了倉庫里還有東西，結果水一漫進來，倉庫就淹了，東西都泡在水里?！?/p>

有“棋圣”之稱的著名圍棋運動員聶衛(wèi)平發(fā)微博說，他所住的小區(qū)一層房子遭遇了“水漫金山”，水從二層流下來，一會就把客廳給淹了，并向地下室涌。

位于昌平北七家的北京洋房，21日14時遭遇暴雨襲擊小區(qū)東門，道路嚴重積水不能及時從市政管道排出，大量積水涌入小區(qū)內，導致小區(qū)內雨水無法排出園區(qū)出現(xiàn)大面積積水。盡管小區(qū)物業(yè)工作人員不停的進行排水工作，但由于降水量太大，還是有多戶居民家中被淹。

房山碧桂園小區(qū)北側的啞巴河決堤，大水沖來，小區(qū)停水停電，地下車庫內的一百多輛車慘遭水淹。

位于石景山玉泉路的玉泉新城小區(qū)20號樓的地下車庫變成的一片汪洋，由于地下水的壓力導致混凝土底板開裂、破碎、拱起、級配砂石涌出。

央視主持人張泉靈所住小區(qū)的地下車庫也直接變成了“地下水庫”。

地下室

在居民住宅區(qū)，大雨中受水災最嚴重的地方無疑是北漂蝸居之地——地下室。

據(jù)南方都市報報道：朝陽區(qū)平樂園100號北門有著這周邊地區(qū)唯一的一處，也是北京工業(yè)大學唯一的地下室。“7·21”水災襲來時，地下室首當其沖。

當日19時30分左右，地下室進水，范慶和與幾十名鄰居一起沖去地下室臺階處的一個水泥蓄水池排水。臺階處早已被16個裝滿沙子的米面口袋嚴嚴實實地堵住，但是這場雨太大，蓄水池盛不住。兩部水泵把池里溢出的水抽到馬路上去，都不奏效。范慶和與鄰居們，便只能用盆桶直接從蓄水池里舀水，再跑上臺階，將它倒入馬路上的一片澤國。

在廣渠門橋西側東花市大街的一處地下室，數(shù)百名住戶因房屋被淹而露宿街頭。

據(jù)財新網(wǎng)報道：當日21時住在地下室北邊的保險業(yè)務辦理員郭天娥家里突然斷電。她一腳踩下床，水深及小腿，以為是下水管壞掉了， 房東喊“不是下水管，是樓上的水淹進來了！”來不及多想，郭天娥抱著筆記本電腦就往樓上走。走到東邊地下一層與二層的接口處，她看到東邊大門洞開，像一道潰堤的缺口，大量積水從市場里瀑布般沖出來，灌入地下二層。

住在南邊的張翠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在大約21時，被外面噪雜的吵鬧聲驚醒，發(fā)現(xiàn)大水漫至床腳，放在床邊的鞋子已被水沖到了床底最里面。她心里害怕，趕緊帶上女兒的筆記本，蹣跚著往外走。水深路滑，走了不到一百米，她就一個踉蹌跌倒在水里，頭撞到墻上，腰也折了，幸好房東及時發(fā)現(xiàn)，將她扶了出去。21日晚上，失去住所的地下室居民大多聚集在樓道里，或坐或站著度過了一夜。

豐臺五里店南里小區(qū)16號樓地下室內被淹，一對山東籍姐弟受困，至22日凌晨，19歲的弟弟獲救；33歲的姐姐沒能挺到最后。

據(jù)小區(qū)居委會負責人介紹， 21日18時左右，小區(qū)居委會接到33號樓和34號樓求助電話，將救援人員調往這兩座樓。之后接到16號樓求救電話開始回調人員，到達現(xiàn)場已經(jīng)19時。此時主干道上的積水已經(jīng)漫過大腿。因地下室積水太深，無法展開救援。

民警在報警后兩小時趕到現(xiàn)場，此時積水已經(jīng)從窗子灌入地下室，救援人員用兩臺水泵同時向外抽水，至22日1時左右，地下室的門才能打開。

據(jù)獲救的弟弟在筆錄上的描述，地下室積水過深快到屋頂，淹沒至他們的脖子。當門可以打開時，他想讓姐姐先出去，就用力把姐姐向外推了一下，“具體推到哪里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姐姐最終沒能得救?，F(xiàn)場目擊者稱，尸體是從地下室積水中漂出來的。

7月24日下午，在北京市水務局舉行的“7·21”特大暴雨新聞通氣會上，北京市水務局副局長潘安君用“歷史罕見”來形容這次特大暴雨：降雨總量之多歷史罕見；強降雨歷時之長歷史罕見；是局部雨強之大歷史罕見；局部洪水之巨歷史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