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家庭冷暴力的防治

徐德斌

(長春大學 理學院，長春 130022)

近年來，家庭暴力問題已成為當今國際社會的熱門話題，也日益受到國際社會與各國政府的關注。在我國，家庭冷暴力已經成為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已經引起政府部門和學術界的深入思考和廣泛關注。然而，隨著社會轉型和社會結構的調整與變化，家庭結構也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家庭暴力已經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的拳打腳踢等“武斗”方式，出現了以冷落、漠不關心為主要特征的“精神暴力”，這種“新型”家庭暴力正在我國的一些家庭中，尤其是城市白領階層家庭中悄然流行。深入研究這一社會現象，并通過法律對之進行相應的防治，成為當前學術研究的熱點問題。

1 家庭冷暴力的概念及其特征

關于家庭暴力，國內外學者都有大量研究，并形成了一系列豐碩的理論和實踐成果。聯(lián)合國曾經在1993年發(fā)表了一個有關對婦女實施家庭暴力的國際宣言，即《消除對婦女家庭暴力宣言》，《宣言》中明確界定了“家庭暴力”一詞的含義?！缎浴分赋?所謂家庭暴力，是指“在家庭內部發(fā)生的身心或者性方面的暴力行為，主要表現為毆打、因嫁妝引起的暴力行為、猥褻家庭中女童、割除陰蒂、婚內強奸以及其他有害于婦女傳統(tǒng)習俗的暴力行為和其他侵害人身權利的暴力行為?！边@是通過列舉的方式對家庭暴力的概念進行界定，其中的暴力行為多以積極的、對抗性的、武力或者其他方式的暴力行為，并未將“精神暴力”包含之內。在我國，2001年新修訂的《婚姻法》明確規(guī)定了禁止家庭暴力，最高人民法院隨后出臺的《婚姻法解釋(一)》對家庭暴力也進行了明確的界定:即“行為人通過毆打、殘害、捆綁、強行限制人身自由或者其他手段，給其家庭成員的精神、身體等方面造成嚴重傷害后果的行為?！备鶕覈南嚓P法律規(guī)定，家庭暴力的表現形式不是固定不變而是多種多樣的。它既包括對肉體上的傷害的傳統(tǒng)暴力行為，包括毆打、捆綁、禁閉、殘害等行為;也包括精神上的摧殘和虐待等暴力行為。在后者，則往往表現為恫嚇、威脅，使之極度嫉妒;或者通過軀體上或社會上的隔離、孤立等手段造成對方精神上的痛苦、心理上的壓抑等等;甚至還包括婚內強奸和性虐待等行為。

筆者所要研究的家庭冷暴力就是指精神暴力的一種，目前，雖然國內外相關法律尚未對家庭“冷暴力”行為進行明確的規(guī)定，但從我國目前的司法解釋中可以推定研究，法律實踐中已經出現了類似現象，應當予以關注。在這個問題上，學者的觀點莫衷一是。有學者認為:家庭冷暴力是指夫妻雙方出現矛盾與沖突時，對對方的漠不關心與冷漠態(tài)度。包括不進行語言交流、不進行日常溝通、停止或敷衍性生活，或者根本不做或者懶于做一切家務工作等非正式暴力行為［1］。也有學者認為，家庭冷暴力是一種使受害人遭受的“看不見的傷害”，這種傷害從本質上來說并不亞于肉體暴力帶來的傷害。經一些學者調查研究發(fā)現，家庭冷暴力多發(fā)于城市的知識分子或者白領家庭中，并在近年來有向農村蔓延的趨勢。從家庭冷暴力的受害對象上來看，既有女性也有男性，但以女性居多，而丈夫作為受害者在近來年也有上升的趨勢［2］。

本文認為，家庭冷暴力作為家庭暴力的一種新形式，它是在夫妻出現矛盾或者沖突后，雙方沒有通過積極的交流溝通進行及時妥善地處理矛盾，也未采取謾罵、毆打等積極的對抗手段發(fā)泄情感，而是采取以疏遠、孤立、輕視等冷漠態(tài)度，造成雙方矛盾和誤解加深，使對方在精神上遭受更重的傷害的不作為行為。

作為一種家庭的不作為行為，家庭冷暴力具體有以下特征:第一、主觀故意性。冷暴力的一個重要判斷標準就是是否故意而為之，明知這樣會給對方造成傷害而有意識去做的才能算作冷暴力的范疇。相比傳統(tǒng)意義上拳腳相向的顯性家暴，兵不血刃的冷暴力目的性更強，它是故意使對方感覺到被忽略、被歧視。第二、行為隱蔽性。由于家庭冷暴力發(fā)生的地點在于家里，一般不易察覺;同時是一方采取不作為的方式對另一方實施的精神上的嚴重傷害，因此它在肉體上沒有傷痕，不能作傷情鑒定，受害者如何舉證缺乏可操作性;這些因素都為家庭冷暴力的隱蔽性加設了保護網。第三、后果嚴重性。家庭冷暴力已成為危害現代婚姻家庭的重要殺手，其所造成精神上的摧殘不亞于肢體打罵的傳統(tǒng)家庭暴力和婚外情帶來的傷害。相比傳統(tǒng)意義上家庭暴力，冷暴力目的性更強，它是故意讓對方感到被忽略、被蔑視，引起其精神上的惶恐、驚嚇，受害者因此性格變得敏感、脆弱、多疑、消極，心理上常常處于孤獨狀態(tài)。身體也會因長期處在強大精神壓力下，容易出現頭痛、失眠等身心癥狀，甚至因長期精神上的折磨得不到宣泄而做出自殺、傷人等嚴重的后果。同時冷暴力家庭環(huán)境對孩子尤其未成年子女成長的影響也是極其惡劣的。第四、司法認定難。由于目前我國法律沒有對家庭冷暴力做出明確具體的界定，受害者如何通過法律維權缺乏可操作性。即使受害者把施暴方告上法庭，也會因缺少充足的證據而難以認定，很難受到法律的制裁。立法的缺失導致法律實踐無法可依，使得受害者在請求保護的于法無據，更導致一些施暴者肆意妄為。

2 家庭冷暴力存在的原因分析

家庭冷暴力在我國已成為普遍存在的社會問題。引發(fā)家庭冷暴力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男性的特權地位是家庭冷暴力產生的根本原因。男性的特權地位是由歷史傳統(tǒng)、社會文化等價值因素決定的。男性觀念特別是大男子主義存在，使女性不可避免的遭受到家庭冷暴力。家庭冷暴力正是男權地位在家庭中的體現。封建社會不允許女人有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因此在家里也只是男人傳宗接代的工具和操持家務的奴仆，沒有任何人身權利可言。新中國成立后，我國在《憲法》中確立了男女平等的原則，我國婦女的地位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但是理論上的平等變?yōu)楝F實，絕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我國男性的特權地位在家庭關系中遠沒有消除。這種傳統(tǒng)觀念決定了男性把對女性施暴作為一種維護自尊、控制女人的手段。同時由于隨著人們文化素質的提高，覺得拳腳相加這種傳統(tǒng)的暴力方式不符合自己的社會地位，使得家庭暴力這一行為發(fā)生了形式上的變化，由肉體上的傷害轉向精神上的虐待。

其次，法律規(guī)制的缺失，使得家庭冷暴力合法存在。我國婚姻法解釋——把家庭暴力分為肉體上和精神上的兩種情況，然而刑法上卻未規(guī)定對于家庭冷暴力的懲罰措施，同時民法也未對家庭冷暴力的賠償責任進行規(guī)定。對家庭冷暴力，法律更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也沒有對冷暴力規(guī)制的具體條款。在我國，對家庭冷暴力的規(guī)制僅僅停留在道德譴責的層面，法律的不干預，使保護受害者合法權益成為一句空話，助長了施暴者的氣焰。大多數中國人在遭遇家庭冷暴力時，難得有人懷著對男女平等原則有效性的信任，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時，又因求告無門而遭到更大的雙重打擊——施暴者的變本加厲和對求助法律的失望。

再次，社會節(jié)奏的加快所帶來的生活壓力加大在一定程度上催化和導致了家庭冷暴力。在生活節(jié)奏逐步加快、競爭日趨激烈、人際關系復雜的社會條件下，一部分人不知道如何應對生活壓力，缺乏有效的調節(jié)和釋放，往往通過施加冷暴力來緩解壓力。在一些社會調查中反映的資料顯示，一些遭受家庭冷暴力的職業(yè)女性(包括公務員、外企職員、教師等職業(yè))中，其配偶一方并不是與其地位不相適當的社會群體，而是那些與其社會地位相當的人員，這些人員也往往具有相當的社會地位和職業(yè)。為什么這樣的家庭也會出現家庭暴力，特別是冷暴力呢?這主要是因為社會節(jié)奏的加快和工作壓力的增大等原因造成的。這種白領家庭的夫妻雙方往往都有著緊張的工作環(huán)境，工作壓力大，在單位有時得不到有效的工作壓力釋放，回家后夫妻雙方又缺乏充分有效的溝通，進而導致了矛盾與情感冷漠，將工作上的緊張情結和壓力遷移到家庭生活之中，產生矛盾、對抗，也包括各種形式的“冷暴力”。因此，為了預防和消除家庭冷暴力的發(fā)生，夫妻雙方都應有意識地，也有義務通過合理的渠道和方式來釋放壓力、疏緩情緒，應當注重雙方的溝通交流，注意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和相互包容，通過正常的情感發(fā)泄渠道來緩解生活和工作中的壓力。

此外，在家庭冷暴力形成過程中，傳統(tǒng)社會遺留下來的的“重男輕女”性別歧視影響，特別是由于有的封建觀念濃厚的家庭中如果生了女孩，則妻子要受到歧視的影響。也有因為女方喪失生育能力等原因遭受冷漠對待。在另外一些冷暴力形成的家庭中，也存在著因為夫妻性格不合、家庭和社會背景差異、婚外戀事件等影響，這些因素在某種程度都是引起家庭冷暴力的可能原因。

3 家庭冷暴力的防治法律對策研究

防治家庭暴力，緩解和解決家庭糾紛與矛盾，是社會發(fā)展的主流。解決家庭冷暴力可以從多個方面著手，筆者主要從法律的角度我防治家庭冷暴力提出對策。我國是《消除針對婦女的暴力宣言》的締約國之一，以法律方式防治和消除家庭冷暴力，就要制定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完善相關的法律制度，并通過強化社會主義法治文化、法律觀念與法律素養(yǎng)的宣傳、教育與普及，提高全社會家庭成員的法律素養(yǎng)，從根本上解除家庭冷暴力現象。筆者主張從以下幾方面入手防治家庭冷暴力:

首先，完善賠償家庭冷暴力侵權行為的法律規(guī)定。由于家庭冷暴力常常帶來受害人嚴重的精神創(chuàng)傷，造成受害人的心理陰影與精神損失，這種精神損害是在法律上可以確定的。因此筆者主張，通過完善家庭侵權損害賠償的相關法律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通過這一法律制度的完善救助受害人，體現法律的公正。盡管有學者提出，這一問題的處理難度太大，“比常見的肉體暴力更刺手”［3］，但筆者認為，不能因為在司法實踐中這一問題在判斷上的復雜性就不對相關問題進行處理，相反，應當知難而上，通過確立合理、明確和可操作的法律機制來解決這一問題。當前，我國《婚姻法解釋(一)》雖然已經對家庭精神暴力(亦即本文所說的“冷暴力”問題)有所規(guī)定和涉及，但相關規(guī)定遠未涉及相關行為的具體表現類型、行為方式、行為的認定要件、行為的責任類型、認定程序、賠償標準和抗辯事由等方面，筆者建議盡快制定針對預防和消除家庭冷暴力的專門法律，通過確立精神損害賠償或者補償的方式對受害人予以救濟。

其次，司法機關和受害人所在的基層社會組織(村委會、居委會或者社區(qū))應加強對家庭冷暴力現象的及早干預和及時解決，通過創(chuàng)新適當的多元化糾紛的解決機制達致對這一問題的有效處理。在當前的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過程中，各級基層社會組織、政府部門，特別是與家庭緊密相關的社會組織，最了解基層社會生活實際，最掌握家庭生活狀況，應當考慮將家庭矛盾的化解作為日常管理工作之一，將家庭冷暴力的防治作為日常工作，以給冷暴力受害者在家庭矛盾中帶來的最少的損害為目標，強化日常的法制宣傳與教育工作，進行心理疏導、矛盾調解、搭建夫妻感情溝通的平臺，基層婦聯(lián)組織帶頭做好家庭矛盾的疏導工作和調解工作，最大限度地消除家庭冷暴力的影響和隱患，為構建和諧家庭做出應有的貢獻。在一些條件成熟的社區(qū)或者基層組織，可以建立法律援助機構，為家庭冷暴力的受害者提供優(yōu)質的法律服務和免費的援助，提供法律咨詢，進行訴前調解，以更為方便、快捷、有效的方式將矛盾化解在萌芽狀態(tài)，維護受害者的合法權益。

再次，加強反家庭冷暴力的文化宣傳。通過法制宣傳教育，提高全民法制觀念是法律機構和法律工作者的使命。應當不斷加強有關家庭冷暴力的法律文化宣傳，使廣大家庭了解有關的法律規(guī)定和法律知識，對于依法維權有著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盡管當前大部分人對家庭冷暴力已經有所認識，但是其認識仍然存在著一些誤區(qū)，特別是不能充分認識家庭冷暴力的后果和危害性，從維護家庭穩(wěn)定、維護公民合法權益的角度而言，有必要加強反家庭冷暴力的文化宣傳，開展防治家庭冷暴力的法律法規(guī)的法制教育，使人們充分了解與自身權益相關的婚姻家庭法律知識，增強守法的自覺性。

最后，通過多種渠道形成全社會反家庭冷暴力的合力。在反對家庭冷暴力的過程中，社會各方面的主體，包括新聞媒體、司法機關、婦聯(lián)和社區(qū)等社會組織要各盡其職，通過多種渠道和形式廣泛宣傳防治家庭冷暴力的社會意義和法律意義，形成反對家庭冷暴力的強大的社會輿論網絡。政府部門也應當關注這一問題，考慮將防治家庭冷暴力的行動納入到社會綜合治理的整體規(guī)劃之中，為家庭冷暴力受害者建立相應的社會保護與社會救助機制，依法動員社會各方力量支持反家庭冷暴力行動。在文化建設的過程中，強調重視家庭美德建設，促進男女地位平等，使夫妻之間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和諧相處的社會風氣在全社會形成，進而使家庭冷暴力失去生長的土壤環(huán)境?？偠灾捎诩彝ダ浔┝Φ膹碗s性和多樣性，在對這一問題的防治上，也要注意手段的多元性和對策的針對性，這樣才能形成良好的法治局面。

［1］仰瑩，馬建青.家庭“冷暴力”的主要特征與成因分析［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7(2):56－59.

［2］家庭冷暴力調查［EB/OL］.［2011－11－28］.http://www.babytree.com/know/news_detail.php?id=590.

［3］劉宇.對城市婦女受家庭精神暴力侵害的分析與思考［C］.//榮維毅，黃列.家庭暴力對策研究與干預.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