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琴
(太原師范學(xué)院 外語系, 山西 太原 030012)
試論《雨中貓》的語言重復(fù)現(xiàn)象
張志琴
(太原師范學(xué)院 外語系, 山西 太原 030012)
文學(xué)文體學(xué)認為突出或前景化是文學(xué)語言最基本的特征,小說文體學(xué)家始終把突出作為其研究方法的核心。勞治在研究19世紀和20世紀英國現(xiàn)實主義小說時,在突出的形式方面運用了更為廣泛與靈活的概念——重復(fù)。海明威小說《雨中貓》通過語言重復(fù)表現(xiàn)出女性意識的覺醒。
重復(fù);女性意識;雨中貓
文學(xué)文體學(xué)認為突出或前景化(foregrounding)是文學(xué)語言最基本的特征,穆卡羅夫斯基(Mukrovsky)最早明確地使用這一概念,他強調(diào)突出的形式為偏離或變異(deviation)。之后,同屬布拉格學(xué)派的雅各布遜(Jacobson)[1]提出突出的形式是“語言的詩學(xué)功能將同類原則從選擇軸投至到組合軸”(The poetic function projects the principle of equivalence from the axis of selection into the axis of combination.),蘊含了對穆卡羅夫斯基論點的修正。其后,利奇(Leech)和肖特(Short)[2]把突出分為“質(zhì)的突出”(qualitative foregrounding)和“量的突出”(quantitative foregrounding),從而突出這一概念不再僅局限于詩歌而是適合于一切文學(xué)形式。勞治(Lodge)[3]這樣解釋所有文學(xué):“最廣義的‘同類’——重復(fù)、排比、各個語言層次上的各種對稱結(jié)構(gòu)是使一篇文字具有文學(xué)性的原因,或者說是從文學(xué)角度閱讀一篇文字所專注的特征”。這樣突出概念包含了變異和排列(patterning)兩種形式,而這兩種形式又是相互交叉和包容的。小說文體學(xué)家始終把突出作為其研究方法的核心。斯皮澤(Spizer)運用“語文學(xué)循環(huán)”(philological circle)的闡釋模式首先找到小說中的偏離常規(guī)的現(xiàn)象,然后分析其共同的心理根基。勞治在研究19世紀和20世紀英國現(xiàn)實主義小說時,在突出的形式方面運用了更為廣泛與靈活的概念——重復(fù)(repetition)。在勞治的小說文體學(xué)中,“對重復(fù)的察覺是對諸如小說之類的長篇文學(xué)作品的語言進行描述的第一步”[4]82。
厄內(nèi)斯特·海明威一直以來被評論界認為是以善于關(guān)注男性世界、思考男性本質(zhì)、塑造“硬漢”形象而著稱的作家。然而海明威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他對女性的態(tài)度以及他的婦女觀也同樣受到評論界的關(guān)注。海明威筆下的女性形象被看作是他對現(xiàn)代女性獨特的理解和表現(xiàn)。他的短篇小說《雨中貓》就從女性視角展開,對男權(quán)社會中女性的社會角色和性別角色,以及由此引發(fā)的女性情感和心理問題,都給予了深切關(guān)注。本文試圖從語言重復(fù)這一現(xiàn)象來闡釋海明威在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女主人的女性意識逐漸覺醒,但又被丈夫無情澆滅的主題思想。
《雨中貓》講述的是一對美國夫婦在意大利一家旅館留宿,一個陰雨天,丈夫躺在床上看書,妻子站在窗邊眺望風景,無意中看見窗外有一只貓蜷縮在一張已被雨水淋濕的綠色桌子下躲雨。妻子頓生惻隱之心,決定把那只雨中的貓抱回房間,然而等她出去以后,貓卻不見了蹤影。當妻子失望地回到房間后,女服務(wù)員送來一只大玳瑁貓,說是旅館老板送給她的。海明威小說素以簡潔洗練著稱,在這部小說中卻運用了許多重復(fù)表達,這些重復(fù)構(gòu)成了小說中的突出特征,吸引了讀者的注意力。
《雨中貓》最早發(fā)表在海明威的小說集《我們的時代》(Our Times,1925)上。一戰(zhàn)結(jié)束不久,戰(zhàn)爭的陰影還未消除。作者在小說的開篇段通過對廣場上矗立的戰(zhàn)爭紀念碑的重復(fù)交待了當時的背景。
當妻子尋貓無果回到房間后,丈夫在看書,她向他傾訴自己對貓的渴望時,丈夫的反應(yīng)仍是看書,對她的愿望不予理睬。在文中,妻子重復(fù)了三次“I want it so much”,表達自己強烈地渴望擁有那只消失不見的貓。在百無聊賴之際,她走到梳妝臺前,拿起一面鏡子仔細端詳自己:“She studied her profile,first one side and then the other.Then she studied the back of her head and her neck.”她開始討厭剪得像男孩子般的短發(fā),討厭看起來像個男孩子:“I get so tired of it”,“I get so tired of looking like a boy”。這是她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她要把頭發(fā)梳得光滑平整,盤起一個大大的發(fā)髻:“I want to pull my hair back tight and smooth and make a big knot at the back that I can feel”。她希望自己溫柔賢惠,獲得丈夫的愛憐??墒钦煞?qū)λ膽B(tài)度卻是大男子主義觀念支配下的冷漠。在孤獨寂寞中,她需要找尋某種東西來陪伴自己,那只雨中的貓是她同病相憐的對象,成為她乏味生活的憧憬與希望,因此她想要保護它、照顧它、關(guān)心它。這只貓象征著她的命運和處境,暗示了她自己希望被照顧和關(guān)心的強烈渴望:“I want to have a kitty to sit on my lap and purr when I stroke her”。即使這樣的表白也沒有引起丈夫的任何反應(yīng),她開始宣泄自己的情感,作者用了更多的重復(fù)句式來表達妻子極度的壓抑情緒:“And I want to eat at a table with my own silver and I want candles.And I want it to be spring and I want to brush my hair out in front of a mirror and I want a kitty and I want some new clothes.”妻子一口氣說了一連串的互不相干的愿望,像在為自己的命運吶喊,要改變自己的處境,改變外表,改變地位,改變她與丈夫在家庭中的關(guān)系,但是在這個家庭中沒有平等可言,丈夫唯我獨尊,妻子的哀求和絕望換來的只是丈夫一句“shut up”而已。妻子的訴求在達到高潮時,又陡降下來:“Anyway,I want a cat,”she said.“I want a cat.I want a cat now.If I can't have long hair or any fun,I can have a cat.”這句話更是耐人尋味,如果不能有長發(fā),就養(yǎng)一只貓吧。長發(fā)是女性的標志,自身的權(quán)利,可是這基本的權(quán)利都被剝奪了,女性意識被男性社會的主體意識所淹沒和替代,留發(fā)和養(yǎng)貓,這兩個小小的愿望竟然不可兼得。海明威從敘述者的角度觀察妻子,幾次提到“She looked out”,不知從何時起,她就站在窗邊向外眺望,但直到夜幕降臨街燈亮起,一天過去,她就那樣悵然若失地望著外面的世界,無能為力,無可奈何,生活在無果的渴望和丈夫的冷漠中,這樣的日子也許會一直延續(xù)。但她的內(nèi)心是不屈服的,她有感情,有渴望,希望得到尊重,這反映在她和旅館老板的關(guān)系上。每當妻子經(jīng)過旅館老板的辦公室時,老板都會站起來向她行禮。海明威這樣描述妻子對他的感情:“The wife liked him.She liked the deadly serious way he received any complaints.She liked his dignity.She liked the way he wanted to serve her.She liked the way he felt about being a hotel-keeper.She liked his old,heavy face and big hands.”旅館老板表現(xiàn)出的尊重和關(guān)切,讓妻子感受到了自我,讓她“暫時”(momentary)感覺到了“至高無上的重要性”(supreme importance),這與丈夫的冷漠形成鮮明對比。緊接一句“Liking him she opened the door and looked out”,讓讀者產(chǎn)生不同理解。Liking him是分詞短語,相當于狀語從句,根據(jù)語法規(guī)則,分詞短語和主句表達不同的語義關(guān)系,比如條件、時間先后、因果等,在此卻都不明朗,最可能的解釋是因果關(guān)系,“因為喜歡他,她打開門,向外望去”。似乎因為喜歡他或者說由于他對她的關(guān)心她才不懼外面的大雨,執(zhí)意要出去尋貓;似乎因為喜歡他,她才重新審視自己的婚姻,喚起了內(nèi)心深處的女性意識。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以及丈夫?qū)λ膽B(tài)度,使她在潛意識里有一種背叛的沖動。當她遇到了一個成熟的男性,尊重她、體貼她的旅館老板,女人的自我意識就暫時得到了某種安慰。最后在她絕望之際,老板派服務(wù)員給她送來了渴望已久的貓,小說到此戛然而止,留給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
海明威以他慣用的冷峻客觀的敘述方式鮮明地塑造了一個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quán)社會中,不滿足于現(xiàn)狀但又無力改變一切的令人同情的女性。
[1]Jacobson,R.Closing statement:linguistics and poetics[G]//Style in Language.Cambridge,Mass.:MIT Press,1960.
[2]Leech& Short.Style in Fiction[M].London& New York:Longman,1981.
[3]Lodge,D.Language of Fiction[M].London:Routledge& Kegan Paul,1966.
[4]Lodge,D.The Modes of Modern Writing[M].London:Edward Arnold,1977.
1672-2035(2012)05-0106-02
H052
A
2012-05-25
張志琴(1967-),女,山西太原人,太原師范學(xué)院外語系副教授,碩士。
山西省回國留學(xué)人員科研資助項目:《文體學(xué)理論在高年級綜合英語課教學(xué)中的應(yīng)用研究》(2012-078)
【責任編輯 張 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