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跨文化的傳播中,特別是在美國傳媒的傳播領域里,《金陵十三釵》的女性“他者”身份的性別表征受到無視,甚至遭受了被建構(gòu)的“性”的“神話”。這樣的“神話”由何而來?本文認為美國傳媒對于傳播的“空間”的強權(quán),使得他們對侵入自己空間的弱勢文化的可以進行篡改,從而導致了傳播的偏向。
【關(guān)鍵詞】第二性 他者 傳播的偏向 時間與空間
作為“他者”的女性
波伏娃認為:“女人是由男人來決定的,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女性的“主體”地位的衡量在于她是否打破了“他者”的局限,并形成具體的“超越”。
關(guān)于“他者”這個概念,我們需要回溯到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在《時間與虛無》的論述中,薩特提出了“自在”和“自為”這對概念來表述自己的存在的觀點。“自在”是一種具體的存在,是“永遠”、“絕對”的存在?!白詾椤眱H僅是在成為“自在”的一個過程,并不是可以被稱為“是”的存在。由此,薩特又把“自在”和“自為”表述為兩種“自我”。
“自在”是一種具有超越性的、能夠面對未來的自我,相反,“自為”是被壓抑住的客體的“自我”。在《第二性》中,波伏娃采取的觀點是存在主義的道德觀,一切主體都是通過計劃,作為超越性具體地確立自己的;它只有通過不斷地超越,朝向其他自由,才能實現(xiàn)自由;除了向無限開放的未來擴張,沒有其他為當下存在辯解的方法。每當超越性重新回到內(nèi)在性,存在會貶抑為“自在”,自由貶抑為人為性;如果這種墮落為主體所認同,那么它就是一種道德錯誤;如果它是被強加的,它就會采取侵占和壓迫的形象。事實上,在波伏娃的《第二性》中,波伏娃大量舉例論證的都是兩種不一樣的“存在”和不一樣的“自我”:無論是在生物學的角度、精神分析、神話和文學的角度,女性都是作為一種“自為”而存在?!白詾椤痹谶@里是一種奮斗的過程,女性永遠希望擺脫掉社會所給予的枷鎖,渴求和男性同樣的待遇與同樣的自由,但是最終都臣服于社會和命運。薩特認為每個人都把自己看作主體,把其他人當作自己的對象即“他者”。每個人都試圖維持自己的主體性,把他人當作能夠服從于自己的意志的客體。波伏娃在她的《第二性》中“他是主體,是絕對的;而她是客體,是相對的”,這種判斷來自于她對社會歷史的觀察和哲學理論論證。但是,女性的“第二性”身份是亙古不變的嗎?在波伏娃的頭腦中,女人顯然不是一種固定的實在,而是一種變化。她支持的是梅洛·龐蒂的觀點,人不是一種自然物種,而是一種歷史觀點。波伏娃力求的是“必須在變化中把她與男人相對照,就是說,必須給她的可能性下定義……人們提出的是她的能力問題;事實是,能力只有在實現(xiàn)的情況下才明顯地表現(xiàn)出來……”
在《金陵十三釵》中,玉墨等妓女群體的犧牲以及女學生和神父的集體成長才是影片敘事的主要內(nèi)涵。我們考察這對“犧牲”與“獲救”的關(guān)系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犧牲”。的確,如果沒有玉墨等人的犧牲,何來其他人的成長?玉墨等人犧牲了,女學生才從絕望的高塔上走下;,假神父約翰才能夠開著奔向未來的卡車駛向和平與安全,而這些原本沒有羞恥心的社會底層人士才受到了眾人的尊重。那么“玉墨們”的犧牲是何種存在呢?她們是先天就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他人的生命嗎?顯然不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一出生就必須犧牲自己生命的。那么玉墨等人的犧牲就不是一種“自在”。玉墨等人的犧牲是客觀環(huán)境所逼迫的,如果不是女學生的跳樓,如果不是日本軍人的無賴,她們可以躲過一劫。先不說女主角玉墨和約翰的愛情充滿著對未來的近乎理想主義的渴望,其他女性角色,諸如香菱、豆蔻、小蚊子等人,她們都有對生命無盡的熱愛和渴求。
“第二性”與跨文化傳播:“神話”的建構(gòu)
《金陵十三釵》無疑是一部在國際上廣為傳播的文化產(chǎn)品。它進入了奧斯卡和金球獎的最佳外語片的提名,可是此片的票房和口碑卻欠佳。仔細閱讀美國主流媒體的影評后,并不難發(fā)現(xiàn),影片中的最大焦點,女性的“犧牲”和他人的“獲救”這對主題并沒有媒體涉及,即使有媒體質(zhì)疑“用來犧牲的妓女”,也是隱藏在對影片的政治色彩的抨擊之下。相反,美國主流媒體對影片中女性的關(guān)心完全集中于對女性身體的描寫和性暗示上?!督鹆晔O》的悲哀在于它是一部商業(yè)電影,票房是它的評價體系,它看不到個體,只看得到“人民”這個集合概念?!督鹆晔O》在北美市場的遇冷,就可以看出《金陵十三釵》的“風格”并不被美國民眾所接受。
好萊塢將《金陵十三釵》的性別傳播玩了一個“小把戲”,它置換了“性別”與“性”的概念。當所有好萊塢的評論員在發(fā)表著對《金陵十三釵》的女性身體的鄙夷的言論時候,它實際上是在完成一次以好萊塢為主要“男性成員”的對“女性身體”的“神話”構(gòu)建。這里所談的“神話”是男性作為“主體”對女性這個“客體”的帶有“主觀意識”的想象。一切神話需要一個主體,主體能夠?qū)⒆约旱南M蛘呖謶洲D(zhuǎn)為“超越”。由于女人“仍然是通過男人的夢想而夢想”,那么男性就成為了承擔女性和自身的夢想的主體。好萊塢媒體的勝利則按照他們的方式,完成了對來《金陵十三釵》的“神話”構(gòu)建。在這個神話中,玉墨的“犧牲”也承擔了好萊塢對其“性”的想象。于是,在電影《金陵十三釵》中,原本在性別對話邏輯中作為“他者”存在的女性群體,在美國的傳播體系中更被蒙上了一層“神話”的陰影。玉墨等人的 “犧牲”,在文本中本來是一種“自為”的存在,是有著正面色彩的,因為它直接引發(fā)了其他群體的“獲救”。但是,在好萊塢媒體的眼中,玉墨等人的“犧牲”卻是“誘人”的,是一場“華麗的視覺盛宴”。這是對本就弱勢的身處“他者”地位的女性文化的再一次踐踏。玉墨等人的“犧牲”是帶有性別意義的選擇,但是好萊塢為主的美國傳播卻硬是將其“性別”意義抹殺,篡改為“性”的意義。美國媒體的注意力從對妓女的“生命的犧牲”轉(zhuǎn)向了“身體的犧牲”。因此那些犧牲就變?yōu)榱恕皻埲痰膹娂閼蚝褪潞蟮奶兆韴雒鏉饽夭省薄ⅰ罢T人的妓女”。
性別與傳播的偏向
在上文分析中已經(jīng)看到,美國主流媒體對于《金陵十三釵》的評價實際上就已經(jīng)成為一種“神話”的構(gòu)建。當我將目光投射到美國傳播時空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電影中“女性”的“犧牲”這一主題被美國媒體誤讀了。美國媒體對于空間的權(quán)力優(yōu)勢,又一次將影片中“女性”建構(gòu)為一個用“性”來取代“性別犧牲”的“神話”。波伏娃對女性的主體性提出了可能,只要女性有“超越”就能打破女性的“內(nèi)在性”和“他者”身份。但是如果《金陵十三釵》中的“第二性”的性別敘事從電影文本中跳脫,轉(zhuǎn)而來到傳播文化的陣地之中,會發(fā)現(xiàn)很多有趣的傳播特征,我們不妨將《金陵十三釵》置于一個傳播的時空中,將“第二性”傳播中固定下來的傳播偏向加以闡釋,試圖找到美國傳媒因何能夠?qū)⒁呀?jīng)文本固定的《金陵十三釵》中的女性文化再次做“神話”的構(gòu)建。
回溯到伊尼斯的《傳播的偏向》,我們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文明以機器工業(yè)占主導地位,它關(guān)注的是專門化,而專門化總是‘過’的。由亞當·斯密開創(chuàng)的經(jīng)濟學和其他所有的社會科學都癡迷于專門化和工業(yè)主義……對專門化和‘過’的關(guān)注,使我們無法理解那些關(guān)心平衡與比例的文明……技術(shù)不斷的變化,尤其是傳播技術(shù)的不斷變化(比如廣播電視的開發(fā)),使我們……求得時間和空間的平衡更加困難”在伊尼斯的論述中,傳播的平衡需要傳播在時間和空間的選擇上保持平衡。如果傳播的媒介倚重的是時間,那么它傾向于擁有能夠固定下來、易于保存、不易復制的特征。有時間延續(xù)性的媒介,一般服務于統(tǒng)治階級。倚重空間的媒介,易于傳播、復制、分散,就可能為我們帶來民主。新時期的電影文化傳播似乎更加倚重的是空間——它易于復制、可以多次被拷貝。這就讓人聯(lián)想到美國主流媒體的權(quán)力來源——空間的勝利。善于掌控空間的美國傳媒從來執(zhí)迷于對權(quán)力的把握?!督鹆晔O》中女性的“他者”地位,女性并不掌握任何權(quán)力,女性退出了權(quán)力的舞臺,卻并不表示她們能夠逃避被美國傳媒的“神話”的建構(gòu)。美國傳媒建構(gòu)“神話”,從主體性出發(fā),是由于美國傳媒對身為“他者”的東方女性文化以及它身后的“東方文化”的情感。也正是這種情感,引發(fā)了美國傳媒的“夢想”與“神話”。
在新媒體時代,同步傳播取代了異步傳播成為傳播的主流。正如伊尼斯所說“時間就是金錢”,對時間的節(jié)約可以表現(xiàn)為各個傳播途徑的傳播時間的“時間差”的縮短。這就使得,各個空間的文化在時間軸上擁有同等的傳播權(quán)利。一向處于“他者”地位的女性在參與文化傳播的時候,如果掌握傳播先機,是否會沖擊在空間的爭奪上有巨大的優(yōu)勢的主流文化?當東方女性文化傳播在空間的傳播遭到阻力,是否可以改變傳播途徑,加大在本土傳播的力度,在時間上占有先機?當女性在本土文化產(chǎn)品中不再扮演“他者“的角色,擁有自己的主體性地位,女性文化就擁有了本土傳播中占得優(yōu)勢的可能性?!?/p>
參考文獻
①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②霍克海默與阿多諾:《啟蒙的辯證法》,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5
③哈羅德·伊尼斯:《傳播的偏向》,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④熱拉爾·熱奈特:《新敘事話語》,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
⑤方亞中,《從波伏娃的“他者”到伊利加雷的“他者”》,《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總第100期
(作者單位: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責編:葉水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