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
好像已經(jīng)不能阻止很多事情在中國發(fā)生了。
—諸如暴力拆遷、“官二代”世襲、“美女官員上面有人”、業(yè)主“抗議降房價”、寵物狗愛好者“攔車救狗”、企業(yè)制造“有毒牛奶”甚至不屑于道歉,不一而足。
所有這些表演,無論主角是官是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不講道理,為一已之利、之偏好而無所顧忌,甚至具有某種無賴心態(tài)。
這些演員似乎不想問一問:在涉及他人的權益、生活時,自己已經(jīng)越出了“私人領域”的行為是否可以在理性上得到證明?它們能夠得到道德正當性的辯護嗎?
美國政治哲學家羅爾斯說,“正義是制度的首要美德?!迸c此相對,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公民的德性。兩者乃是同盟。一個社會的制度是什么樣,它也需要什么樣的頭腦和心靈,反過來也如此。
很難想象,在一個民主社會,奴隸還能夠存在。其中的要害,既在于民主制度絕不允許它的存在,也在于它已經(jīng)找不到獵物—那些具有奴隸的思維模式和社會性格的人。
制度的德性既不玩神秘主義的“天啟”,也不靠統(tǒng)治者“德治”的自我標榜,而是靠道德上的說理,看制度是保障還是侵犯公民的權利,是正義還是非正義。近代以來,從西方開始,“自由”、“民主”、“人權”、“平等”的觀念深入人心,不具備或侵犯這些價值的制度皆不足以論證其合法性。
而公民的德性,同樣是在道德說理的基礎上,明白哪些事情是自己必須做的,哪些是絕對不能做的。沒有公民德性的人,一定會說因為政府保護別人造假,所以自己也可以造假。但有公民德性的人不會。因為他的理性告訴他:別人的錯誤并不是自己犯錯的理由。
現(xiàn)代社會和現(xiàn)代政治的開啟,其實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一方面把制度設計成必須為自身的存在提供道德正當性論證的體系; 另一方面,召喚出公民和制造出“消費者”?!肮瘛钡拇嬖诳梢则寗用裰髡蔚恼_\轉,而有賴于“消費者”的支撐,市場經(jīng)濟的生產(chǎn)體系可以持續(xù)下去。
可以說,“公民”和“消費者”在一個人身上合二為一,是現(xiàn)代政治經(jīng)濟秩序能夠玩下去的一個秘密。
中國在改革開放后,基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需要,對人也重新進行了設計。如果沒有把農(nóng)民工變成“廉價勞動力”,就不可能有什么經(jīng)濟奇跡。沒有通過市場意識形態(tài)把人們變成“消費者”,中國的經(jīng)濟增長就不可能持續(xù)。
而現(xiàn)在所謂的“擴大內需”,如果弱化了這一對人的設計,并且沒有其它鼓勵—提前消費、增加工資,諸如此類—那幾乎想都不用想。
問題是,在把無數(shù)人變成“廉價勞動力”,變成“消費者”時,并沒有在制度安排的層面,同時也把他們變成能夠真正行使其被承諾的權利的“公民”。政治轉型、體制改革的滯后性,導致了制度德性一定程度上的缺乏。在這種情況下,對人的設計實際上是殘缺的,制造出來的“消費者”,不過是哲學家馬爾庫塞筆下“單向度的人”。
沒有制度德性作為背景,權力者當然看不見“公民權利”。而一群骨子里受利益驅動的市場社會的“消費者”,也不可能有“公民的德性”,對契約有敬畏之心。他們同樣可以放大自己的偏好,侵入他人權益的邊界。
該用在道德上說理,而不僅僅是利益,用來作為公共領域權力與權利博弈的共識了。在這個時代,無數(shù)事件證明,越是缺乏制度德性和公民德性,一個社會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