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大家公認(rèn)李白為“詩仙”,杜甫叫“詩圣”,王維稱“詩佛”,另外還有一位唐代南陽詩人張打油,號稱“詩霸”,恐怕有些人還沒聽說過吧!據(jù)明儒楊慎撰《升庵外集》中有一段,敘述唐代南陽有一個張記油坊的老板,喜歡舞文弄墨,附庸風(fēng)雅,經(jīng)常信手寫下一些詩句,但是卻不依照當(dāng)時寫詩的規(guī)范,不考慮平仄韻律,不講究五言七字,任意而寫,順口而吟,有點像當(dāng)下的自由詩。比如有一天大雪,他在油行門口觀看雪景,一
時興起,吟了一首《詠雪》詩:“江山一籠統(tǒng),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這首詩完全寫實,且是句句有景,極為人們所欣賞。
這位老板得意之余,寫了不少類似的
詩,如另一首《詠雪》詩:“六出飄飄降九霄,街前街后盡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 江岸平民對他的詩大為贊賞,對他應(yīng)景吟詠的捷才極為欽佩,于是有位崇拜者制了一幅旗幟相贈,上書“詩霸”兩個大字,張老板欣然接受,將它插在自己江邊油船的桅桿上,迎風(fēng)招展,好不神氣!一日,“詩仙”李白和涂縣令李陽冰酒后散步江邊,看見那面旗子,立即登船探問:“誰人江上稱‘詩霸’?請作一章與我看?!睆埨习宀徽J(rèn)識李白,隨口吟答:“夜半不堪題妙句,恐驚星斗落江寒?!崩畎茁犃舜蟪砸惑@,喟然嘆曰:“真‘詩霸’也!”縣令李陽冰將此事傳了出去,“詩霸”的稱號遂不脛而走,大家只知他家是開油坊的,不知其名者,于是呼其為“詩霸張打油”。后來,民間有不少半吊
子的文人,遂步張打油的后塵,互相吟詠,成為一種俳諧通俗、瑯瑯上口、不拘平仄、不顧音韻的體裁,無以名之,遂曰“打油詩”。
其實,這張打油應(yīng)該就是后世散文詩、白話詩、現(xiàn)代詩的鼻祖,試看后人的:“大雪紛紛下,柴米都漲價。烏鴉滿地飛,板凳當(dāng)柴燒,嚇得床兒怕。”還有紀(jì)曉嵐這首雪花詩,“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無數(shù)片,飛入草叢總不見?!绷趾途概c鄭板橋也有相同的詩句,只有末句是飛入“梅花”與“蘆花”有所不同,像這樣的詩,也都算是打油詩。
后來打油詩層出不窮,在中低層社會流
行,融入歌謠,如“種下相思樹,才知相思苦。明知相思苦,卻要苦相思。”是一首打油詩;胡適之的“也想不相思,以免相思苦。幾經(jīng)細(xì)思量,寧愿相思苦?!焙汪斞傅摹拔业乃鶒墼谏窖?,想去尋她山太高,低頭無法淚沾袍?!币矊俅蛴驮姟?/p>
打油詩有其無窮的魅力和親和力,老少皆宜,深淺兼?zhèn)?,不但有趣味性、通俗性,也具知識性和故事性,正因為它俗而淺、通而順,所以生命力極強。記得幼年在故鄉(xiāng)祠堂壁上看到一首詩這樣說:“我題一首詩,天下無人知。有人來問我,連我也不知?!边@首無名氏標(biāo)準(zhǔn)的打油詩,說它毫無意思也可,說它含義甚為玄妙也無不可,但是它卻讓我一眼就印入腦海,迄今已逾二十多年,仍然記憶清晰,可見打油詩的魅力之大,這“詩霸張打油”還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