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于業(yè)已成名的晚生代作家畢飛宇來說,《那個夏季,那個秋天》作為他的早期作品實在不算經(jīng)典,筆調(diào)稚拙,故事情節(jié)略顯單薄,幾乎沒有引起評論界過多的注意,但“《那個夏天,那個秋天》作為小說《玉米》和《青衣》的源頭”⑵,對于畢飛宇而言,其意義卻是不可小覷的,本文主要分析其中主要人物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母性 父性 那個夏季,那個秋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2-0035-01
畢飛宇曾說:“人身上最迷人的東西有兩樣,一性格,二命運。”⑶他的小說中正是充滿這樣的性格決定命運的論調(diào)。從《那個夏季,那個秋天》來看,主人公耿東亮卻是一個沒有“性格”的人(或者說僅有的性格就是怯懦逃避),他身陷于被母親、被炳璋、被李建國等人不斷塑造的命運中,性格也在一次次“被塑造”的過程中消失殆盡(或者說怯弱的性格使他從一人手中逃到另一人手中,但就是無法擺脫被塑造的命運),他成了眾人欲望的見證人,最后也無法避免讓自己成為眾人欲望的影子。
一、母親和耿東亮
母親是耿東亮最初的塑造者,這種塑造不僅是肉身的,也是精神性格的。母親對耿東亮的塑造是潛移默化的,來源于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早在耿東亮的童年時期,這種塑造就開始于強迫五歲的耿東亮接受母乳,耿東亮讀大學時強迫他吃雞蛋,規(guī)定他何時回家以及限制他的人際——不和女孩子交往,這些落實到實際生活細節(jié)的事將耿東亮限定在 一個方框之內(nèi),他的人格、行為得不到自由的發(fā)展,也感受不到自我對命運人生的掌控。不僅如此,“什么叫‘到死絲方盡’,什么叫‘綿綿無絕期’,最現(xiàn)實的注解就是過分的母性與近乎蠻橫的母愛。母愛還在吐絲,母愛還在結(jié)繭,你在哪里咬破,母親就會不聲不響地在哪里修補,她修補的樣子,緩慢而又讓人心痛,你一反抗她就會把那種近乎自戕的難受弄給你看,讓你再也下不了口?!闭沁@種母愛讓本性善良的耿東亮選擇表面的接受和內(nèi)心的逃避,他寄希望于考上大學以躲開這種母愛,從而決定了耿東亮在以后的每一次面對“被塑造”的命運時會做出的選擇。怯弱成了耿東亮性格中一個最大的缺陷。
其實母親童惠嫻和耿東亮是相似的,母親的人生也經(jīng)歷了被時代環(huán)境,丈夫耿長喜和作者的刻意塑造。母親深入農(nóng)村當知青是時代決定的;母親被耿長喜玷污,在相親的阻撓下自殺未遂,后又被逼嫁個耿長喜是農(nóng)村環(huán)境和耿長喜塑造的結(jié)果,畢飛宇在描寫這一段時帶有明顯的宿命論的色彩:當童惠嫻決定去看徐遠時,“童惠嫻一點都沒有料到這個上午開始她的一生已經(jīng)和耿長喜聯(lián)系在一起了”;當她害怕繞遠路,為了避開耿長喜的糾纏時,“童惠嫻的命運在這個錯誤的決定里產(chǎn)生了變異”。這兩個決定雖然都是童惠嫻做的,但不難看出作者“命運決定論”的色彩,幾乎可以說是作者有意識地去塑造的結(jié)果。童惠嫻對耿東亮近乎嚴酷的控制需要一個理由,畢飛宇唯有將童惠嫻的命運打造得如此多舛,才能使之成立。這有悖于作者“性格決定命運”的論調(diào),刻意為之使這種悲劇性透露著更強烈的無奈感,為后來性格剛烈的童惠嫻的反抗而來的悲劇結(jié)尾埋下了伏筆。
性格剛烈隱忍的童惠嫻和徐遠發(fā)生關(guān)系后生下了耿東亮,耿東亮的出生就成了母親報復(fù)耿長喜的工具,傾盡全力對耿東亮的塑造也體現(xiàn)出她性格中的剛烈和反抗命運的強烈愿望,這種欲望破滅在耿東亮自身對于“被塑造”的反抗上,其實畢飛宇在寫五歲的耿東亮拒絕再吸母乳時就提供了童惠嫻結(jié)局悲劇的暗示。
二、炳璋和耿東亮
炳璋,炳的意思是“光明”,璋是指古代一種圭形的玉(畢飛宇對這個名字充滿了偏愛,在《青衣》中也用了這個名字,成為說《那個夏季,那個秋天》是《青衣》的源頭的理由之一)。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此人剛正,追求完美的一面。炳璋對音樂的狂熱追求是他的理想,當他的理想不能實現(xiàn)時,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學生。遇到炳璋的耿東亮就像進入一條隧道,“隧道的盡頭有炳璋的理想與愿望,他將沿著炳璋的理想與愿望穿過這條隧道。那里只有一個被設(shè)定的‘耿東亮’在等著他”。
在寫炳璋對耿東亮的塑造時常用到“炳璋說”這樣的字眼,炳璋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刻刀,將耿東亮的嗓子乃至整個人雕刻成炳璋想要的樣子——炳璋自己。炳璋說:“我正在塑造你,我是你父親”,炳璋的形象就是中國傳統(tǒng)的皇父形象,這在某種程度上和童惠嫻的皇母形象是一致的??茽柭f:“相信父親對孩子擁有絕對的權(quán)力”,“父親是全面的創(chuàng)造者,立法者,對整個家庭擁有絕對的權(quán)力”,“皇父可能很想讓孩子屈從于他的意志”⑷,皇父的角色象征著一種掌控和創(chuàng)造的權(quán)力,皇父對孩子常常非常嚴苛,對它們各方面的發(fā)展都有相當嚴厲的要求,他創(chuàng)造著孩子的形象,并制定規(guī)矩讓孩子遵守,體現(xiàn)出皇父的立法和創(chuàng)造的雙重作用。相似的是,童惠嫻也“立法”,雖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她對耿東亮生活中的諸多限制就是“立法”的一種表現(xiàn),同時,“母愛”成為了她的“法規(guī)”得以實施的保障,如同軍隊保障國家憲法的實施。童惠嫻過分的母愛因此帶上了一層暴力性,使耿東亮屈服于她的意志,從而額童惠嫻成為了皇母的形象??杀氖?,成了“小炳璋”的耿東亮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憂,他這種“沒個性”“沒自我”的“個性”的缺失,讓他具有了一種“可塑性”,在以后成為諸如李建國,酒鬼等人積極塑造的對象。
面對母親和炳璋的雙重塑造,只懂逃避屈服的耿東亮選擇了老虎機,其實這種選擇正是耿東亮不滿和不甘屈服的表現(xiàn)。“這么多年來耿東亮一直生活在別人替他設(shè)定的生活里頭,電子游戲同樣是別人設(shè)定的,可是操縱桿掌控在耿東亮的手上?!蓖ㄟ^老虎機以及在老虎機上贏過一次的經(jīng)歷,耿東亮開始覺醒,他意識到自己有掌握命運的可能性,這為他后來選擇退學而進入李建國的公司埋下了伏筆。
作為主要人物的耿東亮,年幼無知,渴望成名使得他免不了被“父親”和“母親”雙重塑造,然而正是這樣的雙重塑造,使得他在一種畸形的關(guān)系中越走越遠,最終脫離了自己的軌跡,成為一個影子,而這個影子,只是每個人欲望投射的產(chǎn)物。
參考文獻:
[1][2]、《那個夏季,那個秋天》,畢飛宇,上海文藝出版總社,上海錦繡文章出版社,2009年1月首版(以下原文節(jié)選都是摘抄自這個版本)
[3]、《畢飛宇訪談錄》畢飛宇,《跨世紀文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1年8月首版
[4]、《父親:神化與角色的變換》(美)阿瑟·科爾曼 莉比·科爾曼,東方出版社,1998年9月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