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內(nèi)容回顧:據(jù)傳,離國的懷遠女帝昏庸無比,自五歲起就已經(jīng)知道給自己選侍郎。
據(jù)傳,離國的懷遠女帝無惡不作,以皇宮為中心方圓百里已被她的靡毒感染。
據(jù)傳,離國的懷遠女帝非常之猥瑣,帶領小眾奸臣賊子創(chuàng)建了“猥瑣幫”。
據(jù)傳,離國的懷遠女帝鐘愛美男,外邦使者前來進貢,金銀珠寶珍奇古玩她收了,使者她也收了……
據(jù)傳,離國的懷遠女帝……
第二章
下了早朝,大臣們見攝政王手纏紗布,都關懷相問。衛(wèi)昀的視線越過幾位大人的身子向我望了望,然后笑答:“無礙,被只小貓撓了下罷了。”
將饑腸轆轆的豹子認作貓,衛(wèi)昀的眼光還真是不濟。
“我要是貓就非得撓他的臉,什么貓這么愚笨?!蔽覀?cè)頭,沈清濁站在我身旁抱臂小聲嘀咕著,語氣里滿滿都是對衛(wèi)昀英俊面容的嫉妒之恨。
我瞪著沈清濁,他也看向我,然后直言:“笨貓,昨夜戰(zhàn)況看似挺激烈吶,您這嘴……”
我用手背掩住唇。
沈清濁繼續(xù)嘀咕:“陛下見沒見過,有這樣一種人,誰越跟她對著干讓她事事不順心,她就越對誰感興趣?!?/p>
我不能對號入座罵他,只好搭腔道:“這得是什么樣的神經(jīng)病才能有的心思???!”
“就是說啊,微臣還知道這種病狀有個學名,就叫做——少、女、懷、春?!?/p>
衛(wèi)昀的視線又朝我掃過來,我放下本要擰沈清濁的手,改移到自己唇上不自在地來回摩挲。
不經(jīng)意間,看到衛(wèi)昀也摸了下自己的唇,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發(fā)燙了,像是被火燒云蓋臉砸了過來。
“嘖嘖嘖嘖嘖……”沈清濁在旁有所意味的搖頭。我不禁暗嘆,本王能力欠缺,再加上這豬一樣的隊友沈清濁,到底何時才能斗過成竹在胸的攝政王呢?
我以為我不犯人,人必不會犯我,可不曾想,這世上真會有人上桿子的來消遣我。
那事兒也算提前打了個招呼。當時天色忽明忽暗,我一邊飲著茶,一邊瞧著籠中鳥上躥下跳,只覺日子平淡有些難捱,便想招沈清濁進宮來陪我磕牙。不巧這時,攝政王衛(wèi)昀伴著晚霞而來。
他目光如炬,但言語卻像是被神棍巫師洗了腦,糊得一塌糊涂,那嗓音滿載著深沉對我說:“千秋,今年你會因男色遭遇大劫,我要送你去少林寺清修?!?/p>
這出其不意的話讓我瞬間噴了他一臉茶水。
衛(wèi)昀擦了一下臉,依舊神情嚴肅,沒有半分玩笑意味。
搞沒搞錯,這回玩兒得也太大了吧。我翻了個白眼沒再理他,將茶杯一磕,便大踏步離去。
好死不死,次日上朝,衛(wèi)昀便在朝堂上向文武百官正式宣布:懷遠陛下即日起去少林為大離江山祈福一年。
料到這不靠譜的事兒竟成了真,我渾身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看向下面。
到底怎么個情況,愛卿們怎么不反對,為什么他們的臉上還露出一副“陛下終于能干點正事了”的表情。
難不成失去我他們一點都不焦心?我可是離國的皇帝?。?/p>
攝政王你欺人太甚!
當?shù)谑螐纳倭炙赂邏Φ陌胫醒は聛頃r,陽光還無限清明,我頹廢著坐在地上捂著龍顏,心里真是苦痛又難耐。攝政王這算是囚皇了嗎?還真不如一刀給我來個痛快……
在我感慨的同時,旁人的議論聲不絕于耳。
“陛下這一天天的還挺忙,爬樹上房翻墻挖坑手腳都不閑著。”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王者多寂寞’。”
“陛下一直未進食,炒胡蘿卜動都沒動過?!?/p>
“會不會她比較喜歡吃白菜?”
……
我站起來扶著墻緩慢地離開眾人視野,肚子咕咕地唱著爭鳴曲,這爭鳴曲的詞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這,才是第一日,本王需要迎接的挑戰(zhàn)遠遠不止這些。
帝王被囚少林,不,一個國史上最悲催的女帝被囚少林,她所需要具備的技能如下:
首先,覓食。
民以食為天,不吃飯會歸天。為了吃點帶肉味兒的東西,我真是被環(huán)境活活逼成了高本領的女俠。少林的信鴿被我吃光后,我做了一個彈弓……
在接下來的歲月里,我與天上能飛的物種苦戰(zhàn)成百上千回合,以致于不知不覺中彈弓玩得出神入化,指東不射西,瞄南不打北,成功晉升為佛祖跟前的“彈弓俠女”。
其次,入眠。
本王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失眠”這個高深的領域。來到少林后,白天聽一群和尚誦經(jīng),夜里一閉眼就出現(xiàn)幻聽,導致我總睡不太夠,眼帶血絲,小和尚們都在背后說我的眼神很有殺氣。本王絕對是“被殺氣”的。
經(jīng)過時間的摧殘與磨練,我已然戰(zhàn)勝了自己,從此常常一場夢醒日西斜……
最后,排遣寂寞。
起初我自己跟自己下圍棋,一人分飾兩角,絕對不偏不向,下其中一方的時候就跟另一方就是仇敵,經(jīng)常自己跟自己斗得不可開交,哪怕那棋盤都擠成一鍋粥了誰也別想吃誰……
后來,我開始東摸西晃,把方丈的九轉(zhuǎn)回魂丹當糖丸吃,將他屋里的秘籍法典全部掏出來打亂重組,在看著方丈氣翹了胡子渾身顫抖時,我略微找到了些難以名狀的樂趣。
別人虐我,我虐他人,因果輪回,要怪就怪把我送來少林的那個罪魁禍首吧佛祖,阿彌陀佛。
隆冬里的某一天,等盼多時的攝政王衛(wèi)昀終于前來少林“探望”我。
自古,使用奸計的奸人得逞后,總要前來在失敗者面前顯擺炫耀一番,戲本子里是這么寫的,歌謠里也是這么唱的。
衛(wèi)昀這一張牌打得可真是漂亮,我如今的境遇除了“凄慘”二字再無它詞可以描述——一個當朝帝王,被囚禁在少林了,吃肉沒戲,享受無門,這事兒光是想想就能讓本王眼淚決堤。
我站在禪房門前,深深地呼吸體會了一口“佛祖愛我”的氣息,仿佛房內(nèi)等著我的不是衛(wèi)昀這個人,而是佛祖賜我的一個雪恥好機會。
我要讓全國的百姓以為,所謂的紅鸞劫是攝政王放的煙霧,實則是他覬覦本王不能自持,現(xiàn)下他前來少林一解思慕之渴便是證據(jù)。
跨入門檻,我一抬眼就對上了衛(wèi)昀的鳳眸,寺里的白云碧池青草斜陽,所有清凈立刻就被他眼中的一方風景燃了起來。
那方風景,是我。
“千秋,我來看你?!毙l(wèi)昀放下茶盅,語氣里的柔綿可以入骨。
“勞九千歲惦記,本王活的旺盛得很,沒能如你的意啊真是可惜!”我用手指戳向他的胸膛,假想指尖如利劍,就這樣堪堪穿膛而過會是怎樣?
聽了我的話,他便笑了,那份從容是對我最大的不屑,我牙根直犯癢癢,不給他創(chuàng)造點黑歷史我枉為帝王!
也就是電光火石間,我本停留在他胸膛的手迅速向上揪住其衣領向前一扯——
世人都說,薄唇的男子必定薄情??猩夏菑埓剑俏遗R時起意,絕對不是肖想已久。這張薄唇講過多少我不愛聽的話,我要用現(xiàn)實行動給衛(wèi)昀的緋聞里添上一個“亂”字,這一幕絕對是我在燃燒名聲來毀他啊。
佛祖跟前上演這么一出,眾僧嚇掉了一地眼珠子。
本以為衛(wèi)昀會推開我,然后我就可以哭著大喊:“若是真愛,難道還能怕了世人那張嘴不成,你將本王關進少林又如何,不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前來相見!”
戲本看得多了,狗血劇情我信手編來。
不知衛(wèi)昀是被什么迷了竅,我本是在吸咬他的唇,突然察覺口感不對,原來他已經(jīng)探出舌在與我糾纏,亂!亂!亂!
料不到他會這樣回應,我一臉見了鬼的驚恐,還不慎翻了手邊的茶。
手被燙的一抽,這兩張相纏的嘴就立馬分開。
衛(wèi)昀拉起我的手,用他的袖子擦拭我的手背,“怎么不當心些?!?/p>
我連忙掙脫,他卻握得更緊,話里還是堅定地擔心,“燙著了吧?”
那另一只手的玉白指尖輕輕揉拍著燙紅處,我辨不得,手背上的炙熱溫度,是因為茶?還是因為他?
我被攪得目眩神馳,只恍惚記得他走時說的那句話,應該是:“千秋,不要調(diào)皮,要好好聽方丈的話。過陣子我再來看你。”
面對眾人,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唇角揚了揚。轉(zhuǎn)身后我立刻咬牙切齒,留下了尷尬與悔恨混合交織的淚水……
我安慰自己,人這一輩子,總要有幾個污點才能彰顯人性,這才是所謂的人無完人,可,貌似本王的人生污點,稍稍多了些……
茶杯里僅剩的半份茶水終于平靜下來,幾葉新綠不再打轉(zhuǎn),恢復了一汪澄澈。
日復一日,時光如云影掠過,終究有一回,我嚼著“糖丸”撕著秘籍疊紙飛機時,方丈在旁邊深沉道:“陛下,柴房后面有個缺口……”
我揚起眉,“方丈的意思,本王不太明白?!?/p>
“老衲的意思是,國家需要您,您還是……”
我翹起一邊的嘴角,“你告訴本王此話,不怕被攝政王知道?”
“老衲有說夢話的嗜好。”
“這嗜好還真是讓人嬌艷欲滴的緊張?!?/p>
“陛下您那是什么形容詞???”
……
本王瞬間超然出世不在三界五行中的表情一定很亮,原來故事總是有驚喜暗藏,我還能絕境逢生?真是幸福中又帶點迷茫。(方丈:對不住了各位,少林實在扛不住了。)
為了表示我的感謝,我將眼前的爛攤子收拾妥當,整理成一個齊整的爛攤子,又伺機摸了本秘籍裝進懷里,也順了瓶兒回魂丹,好歹留作少林數(shù)月游的紀念。
即使方丈口中的缺口和眼前的狗洞有點對不上號,但向往著自由的本王毅然決然地放下身段了一回。
我一路哼著小曲,伴著夕陽下山,左腰掛著被我命名為“指東不射西瞄南不打北叱咤少林龍護衛(wèi)”的小彈弓,右腰掛著內(nèi)含九轉(zhuǎn)回魂丹的小瓷瓶,懷里揣著少林秘籍。
這種感覺很充實,不亞于“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龍頭在胸口”,如果身邊再有個美男那就萬事大吉,更加充實了。
說美男,美男就來。
我停住腳步,旁邊的草叢里橫陳著一個男人,在睡覺?
前方的路是回宮的路,宮里有煙兒帶著小燒雞在等我。我猶豫了。目前的情況:一,不要多管閑事。二,看一眼就走。
想了想,選二,應該耽誤不了回宮的行程吧。由此可見,我今后的愁腸百結(jié)歸根結(jié)底就是栽在了選擇上面。
那人的青衫完好,面容俊美,我托著腮蹲在他旁邊欣賞得那叫一個眉開眼笑樂不可支。
他的睡顏真安靜啊,膚色堪比月光皎潔,我吸了吸口水,手指輕顫,觸了觸他的臉。哇,美男肌膚如冰,安靜的仿佛沒有呼吸……
誒,等下,不會是死了吧,我慌忙把耳朵貼上他胸口去聽。他的心跳超級微弱,我微瞇起眼——霎時,災難就臨了頭。
五六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我一個哆嗦直起身來就被打暈。
……
意識迷迷糊糊,耳間縈繞的全是一婦人吊著嗓子的哭喊聲,“老爺,老爺,你倒是醒醒啊……”
誰死了?或者正在死?我費力地睜開眼,右手撫上脖子,哎呦好疼。
那正哭泣的大娘,看我動了,嚎叫立刻關閘,幾步上來就抓起我的衣領怒斥道:“你使了什么巫術(shù),為什么大夫說沒事,可老爺現(xiàn)在都不醒?”
我被她像拎雞崽一般提到床前,那男人依舊安靜地睡著,嘖嘖,年紀輕輕就當老爺了,生活不錯啊。但被冤枉成謀害老爺?shù)膬词?,我就不能淡定了,遂掙脫開來坦言道:“和我無關,真的?!?/p>
“找到老爺?shù)臅r候你就趴在老爺身上,怎會與你無關?”
“如果我說我是……路過的,你們會不會相信?”
“你說呢?”
這大娘最少五十,臉上有褶,唇厚豐滿,胸前偉岸略有下垂,剛才還哭喊得像要斷氣一般,現(xiàn)在面對我,聲音鏗鏘有力,力氣蠻橫堪比母夜叉。
本王此時的角色確實比較尷尬,遂決定編個瞎話。
“其實我仰慕你家老爺很久了,剛才趴他身上是在吃他豆腐,你家老爺不醒是因為之前和我……咳咳……失了體力,‘醉生夢死’這個詞聽過吧,就是現(xiàn)在這個意思?!?/p>
滿屋的人都默了,臉上都一副了然的表情,怎么著?看情況是都信了,這年頭,實話深疑不信,假話深信不疑,唉,本王貌似要悲劇了。
“那給你時間把老爺弄醒,如果老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們?nèi)畷槟銈兣e行冥婚的?!蹦敢共娲竽镆凰π渥幼吡恕?/p>
不過等等,大娘你說的“弄醒”的“弄”應該不是本王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門被鎖上了,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
我來回踱步,別急別急,會有辦法的,他會醒的。
我先在他耳邊制造魔音跟他說話,如果他被黑白無常勾了魂,估計這一路上的背景音也讓他走不利索。
“嘿,你醒一醒啊,著火了?!?/p>
“公子,給個面子睜個眼吧,我很急的,不騙你,如果我不離開,離國江河變色江山易主,百姓家破人亡尸橫遍野都是很可能發(fā)生的呀……”
我騎坐在他身上,抓著他的衣領搖晃,嘴里悲催的訴苦:“求你,快點醒吧,你這樣下去,我可能會死的很年輕啊……拜托,我還沒有成親,還沒有找到愛人做所愛之事,人生不完滿啊,要不要這么悲催啊……”
我突然停頓,喃喃自語:“要不,弄一下吧……”
我低頭再看那人,他白皙的面龐上鳳眸緊閉,漆黑的發(fā)絲緊貼在額角,前襟微開……我夢里【嗶——】的男主角一般都長這樣,想到此處,我的熱血沸騰了,直燒的我頭暈腦熱。果然不是職業(yè)女流氓啊遇見上等貨還是淡定不能。
我摸到了自己腰間掛著的瓷瓶(本王絕對不是要寬衣解帶,不要問我為什么去摸,都給我正經(jīng)一點),忽然如驚雷襲腦,對哦,這九轉(zhuǎn)回魂丹不妨一試。
我打開瓶子,這丹藥比喉嚨眼兒都大,會噎死他的吧。不多想,我放進嘴里嚼碎,喂他,嗯,嘴對嘴喂。他的唇又冰又軟,挨上后就不舍離開,但我是要救人的,而不是吃他豆腐,因此用舌尖撬開他的牙關,就吐了進去。
和我想的不一樣,他依然沒有醒,我不由得開始懷疑回魂丹的藥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夜色已深,我泛起瞌睡來,在他身邊刨了個舒服的窩就睡下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有了好幾個侍郎,他們圍著我說很喜歡我。我挑了個看著溫潤白皙的一個,摟上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耳廓說:“那就你來侍寢吧?!?/p>
他的耳根浮起一層紅暈,薄唇輕吐:“是你?你從哪里來?”
哈,準是在玩情趣,我配合他回答:“從你夢中來。”
夢中夢,玄幻迷人,他果然微蹙了眉頭,但掩蓋不住鳳眸里含的情愫。
一室春色,溫度上升,我解開自己的頸扣,著急叫喚:“抱我?!?/p>
“你叫什么?”
關鍵時刻,話太多就沒意思了,我邊剝扯他衣服邊說:“你要叫我陛下。”
“千秋??”他充滿疑惑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看不真切,只知那雙狹長的鳳眸正微微上挑。我咬了咬自己的唇,然后主動伸手把他勾下來吻住。話這么多,全部吃到我肚子里去。那唇本是冰涼,被我一含逐漸升溫,他淺淺的鼻息噴在我臉上,把我弄得臉也癢心也癢。
我用手去撩撥他,從胸膛一直向下游走,他全身僵硬,雙手扶著我的腰不敢有動作。這個侍郎好像很笨吶,我面露急色,嘴巴撇了撇。
“千秋,我欠你一個回答?!彼逼鹕恚浅烂C地說。
我色心不死,著急的嘟囔:“快點伺候本王啊……”
他堅持說完那句:“那個回答是,我要?!?/p>
廢話,我也在要啊,說的都是什么東西,我睜開霧氣的眸子瞅他,盼著他能快一點……
終于,他不再僵硬,手緩緩在我背上撫摸,非常舒適,我嚶嚀一聲。接著鋪天蓋地的男性氣息蓋了過來,我被迷得渾身酥軟——然后我忘記了,娘之,后半夜怎能睡得這么死,夢怎能掐到這里就斷掉!哽咽。
清早被吵醒,母夜叉大娘在我耳邊呱呱呱呱:“老爺早啊,原來這樣真的可以,這是什么秘術(shù)?老爺你現(xiàn)在頭暈不暈,渾身乏力否?想不想吃小肉粥?”
“噓——你先出去?!?/p>
男人的聲音,離我非常之近,就在頭頂。我一個激靈睜開眼,嚇得趕緊松開手。
茫然四顧,再看看我倆的衣著,都完好,還好還好,又只是一個香艷美夢罷了。
我笑了兩聲掩飾窘迫,然后爬下床準備溜,嘴里說著:“我知道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但我還是要說,其實我是路過此地覺得此處有祥瑞之氣因此爬了你的床,你放心我是良家女如果輕薄了你也算你占了便宜,但你最好不要聲張遇見過我不然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我要走了不用送了對了昨天我救了你一命?!?/p>
他眉眼一彎,笑了。如果聲音是有形的,那這聲音一定是一條暖色的絲綢,他說:“難道是沒服侍好,經(jīng)此一夜,姑娘竟還舍得走?”
我頓感緊張,難道是一不小心輕薄了他,根本不是在做夢?我蹙起眉頭摸了摸自己,腰不酸腿不疼,應該沒有奮戰(zhàn)過吧……
如此看來,那他就是在與我調(diào)情了,嗯,這他爺爺?shù)目隙ㄊ钦{(diào)情沒錯了!在色心大起卻處處不得志之年,竟還能遇到高品質(zhì)美男與本王調(diào)情,看來,老天是真的愛我,這是真愛啊!
我的臉燙的就要熟了,紅得肯定很像猴子的那啥,還是別將這不佳的一面示人了吧,我低頭踩著碎步?jīng)Q定溜之大吉。
“景良辰?!睖厝岬墓娱_口吐出三個字。
已經(jīng)行至門前的我轉(zhuǎn)身疑惑道:“嗯?”
“記住,草民叫景良辰?!?/p>
我又羞答答地走了幾步,然后渾身僵硬,停??!
草草草民,他這樣自稱,難道知道我是……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從景府出來,我看了看周圍的景色,這里竟不是都城,而是距離都城一百多里地的晏維。
晏維本是一人名,相傳,父皇在位時此地瘟疫肆虐,被劃作死城,城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父王相當于放棄了這一干子民。這也是父王若干黑歷史中的一件。
但那時,有個游醫(yī)行經(jīng)此城,竟然穿過層層看守進去了,不出個把月,瘟疫消失,草綠花紅,一切災難竟度了過去。百姓視他如再生父母,捐食捐帛的供著,那游醫(yī)也就在這里落了戶,定居了下來,平日里幫城中百姓免費看病,心善得十分猛烈。
那人就是晏維。許是禍害遺千年,好人不長命吧,晏維這生只收了一個徒弟,然后二十有八的時候在夢中離去。此后,人們?yōu)榱算懹浰?,就將此城更名為晏維。
站在這里,把我熏得都是一派慈眉善目,好地方啊好地方。
我在景府門前呼吸著民間的空氣,然后抬腿準備走。往左邁步,坐馬車可以前去都城找沈清濁,順便讓他把車資付了。這時,一群鶯燕從遠處奔來,嘰嘰喳喳的經(jīng)過我,向右邊跑去。
我伸腳絆倒一個。
裝作善心地扶起她時,我愣了一下,好吧,收回剛才“鶯燕”這個詞。
看著這位披金戴銀、面化濃妝的大娘,我問了一句:“姐姐們這是哪去?”
嘴甜總是有好處的,特別是在外地,能夠拉近你與鄉(xiāng)親的距離,這位大娘非常上道,很有前途,拽著我的手道:“前方柳公選拔大賽,妹妹要不要一同前去,我正要買一個,你也能幫我參考參考,看你像外鄉(xiāng)人,聽說今兒個的柳公選拔賽上有幾個都城來的呢?”
柳公,相當于男版的花魁,這選拔賽在民間很是盛行。我們離國自從有了我這個奇葩女帝,很多女人都開始當家做主,小倌、男寵養(yǎng)的不亦樂乎。當然,自古都一樣,有錢的便是爺,男人可以妻妾成群女人亦可。
再就是這柳公大賽,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則,柳公們的一番亮相,無論排名或者最后的成績?nèi)绾危愣伎梢蕴湾X給主辦方買下他,若是相中的人多了,也可以臨時進行拍賣,果真是民風開放啊……
本王好喜歡,所謂的體察民情,大體就是這個意思吧,我安慰著自己,然后隨了那位濃妝大娘朝右邊走去。
這柳公大賽真是奢侈的夠勁,入場還需一百兩紋銀,貌似徹底杜絕了沒錢還愛湊熱鬧的閑人。本王覺得挺惆悵,正嘆著氣準備走,誰知那濃妝大娘一把拽住了我。
濃妝大娘對我聳了聳眉毛,問道:“我看妹妹是從景府出來的,你是景老爺?shù)摹俊?/p>
她故意拉長了尾音問我,我訕訕地笑著,點點頭,意思是“你懂得”。這就是淫者見淫智者見智了,你覺得我是他啥人,那就是啥人。
收到答案,濃妝大娘莫名其妙的“嗷”了一嗓子,忙從袖口掏出兩人的入場錢,拉著我進去,嘴里還說著:“果然和我想的一樣?!?/p>
濃妝大娘帶著我找了一側(cè)方入座,我很困惑,也就問出聲來:“姐姐怎不去中間坐,這里怕看不完全吧?!?/p>
“妹妹這就不懂了,柳公從咱們這邊進場,若看上了,可以提早定下,就不要他上場了,這還能省下拍賣費,沒人和你爭?!?/p>
我伸出大拇指,贊道:“行家!”
“小意思小意思。”
本王實在沒有想到,竟能在這里,再次見到卿葵。
那人的話響蕩在耳邊:“千秋,不是我,你信不信?”
我為了卿葵劃他的那一刀,看來,是真的魯莽了。
卿葵站在隊伍的末端,臉依舊白皙稚嫩,他使我想起一個人。那人是我幼時的玩伴,如今我雖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但印象還是蠻深刻的。
彼時我住在鄉(xiāng)野農(nóng)家,大人們把我照看的實在太好,我要干什么都從不阻攔,說是縱容,倒不如說是放養(yǎng)。我一直覺得,即使當時我要點了他們的房子,他們也會淡淡笑過,然后原地再蓋起一座吧。
那男孩住在隔壁,至于怎么相見又如何開始黏在一起,我已經(jīng)忘卻,我只記得,他皮膚比我還白還光滑,肉包子似的臉,瞳仁黑亮,像黑葡萄。他是我的小尾巴,那年幼的時光,因為他的陪伴我過得甚是開心。
當然,那男孩不會是卿葵,他比卿葵年齡大些,應該早已變了樣吧。
卿葵的眼掃過我,對我呲牙一笑,我立刻就站了起來,沖上去拉他的手要走。主辦方的人各個身強力壯,衣不蔽體,胸肌在盈盈的光線下閃著嚇死人的蠻橫油膩,順勢就把我們包圍。
我站定身子,打著哈哈笑道:“我當是熟人,原是認錯了。他……怎個價碼?”
一個發(fā)言人把卿葵從我手里拽走,滿不在乎地回答:“姑娘怕不知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都城來的柳公,怎的也得上臺走秀一場再說?!?/p>
“是是是。”我弓著腰,退到濃妝大娘旁,神色萎靡的坐了下來,心里是有些焦急,也對卿葵有些怒其不爭,這孩子怎就偏偏認準這一條道了呢。
本王拯救蒼生暫且困難,就從拯救你開始吧……
濃妝大娘磕著瓜子,見怪不怪,想必我被男色沖昏頭腦的舉動在別人身上也上演過。
大娘開始與我磕牙,“你知道早年都城本要遷都于晏維,后來為何黃了嗎?”
我搖搖頭,這還真不知道。
“是因為晏維美男眾多,而女帝——”她貼到我耳邊,語氣極為八卦,“有老仙人給女帝算過命,她毀于色,國亡于色。”
我一口茶水卡在嗓子眼,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濃妝大娘覺得我這幅表情肯定是感了興趣,又開始抖猛料,“據(jù)說女帝這回在少林清修,不是她本意,說難聽點,是攝政王囚皇了,他們之間多有曖昧,攝政王必是要替女帝擋這些紅鸞劫的,你猜怎么著?嘿——”
濃妝大娘一定是平時聽書聽多了,關鍵時刻還卡殼想要點互動,可我才不想知道她在瞎嘿嘿個什么勁兒,遂直起了身言道:“閑話不表了,我得去當鋪弄點銀子過來,有個孩子我覺得不錯,想買了?!?/p>
話說的通透,大娘一副怪異的表情,忙說:“自然,自然。”
看來晏維的老百姓還是太閑了,沒有干旱洪水,沒有戰(zhàn)爭瘟疫,就空剩下閑時讓她們來編排女帝的風花雪月了。我很頭疼,這次給我配對的人——她們真能豁出了膽子聯(lián)想啊。
當鋪離得并不遠,一塊黑色帆布掛在門前,上書著紅艷艷碩大的一個“當”字,我掀開門簾進去,里面卻是別有洞天,古董寶貝林立,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倚著墻,拿著小茶壺時不時喝上一口,表情陶醉。偏角里的賬房伙計算盤珠子撥的哐哐直響,看起來生意不錯。
見我進來,胖老板用余光掃了我一眼,問道:“姑娘可是為了柳公大賽前來典當物品?”
“咦,你怎么知道?”
“哼,你不是第一個了,要當什么?”老板動都沒動一下,語氣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鄙視。
想想也是,身為同類,看著眾多女人為柳公們傾盡錢財,心里落差必然是很大的,我默默地原諒了他的待客不周,從懷里掏出那本秘籍,笑著說:“當這個?!?/p>
以前閑來無事的時候,我常常翻閱沈清濁給我?guī)У拿耖g戲本子,里面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帥氣的小和尚無意中得到了一把全武林都在爭搶的寶劍,這寶劍的仿品眾多,真真假假都能引起一場浩然大波,然后小和尚就把寶劍當了,實為當,其實是保護,過段時日贖回來便好。
這秘籍的意義我不曉得,但好歹是從少林摸出來的,放在身上也不太方便,萬一平白招攬了一些禍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再說,我也缺錢救卿葵。
胖老板這才放下小茶壺,接過秘籍,隨手翻了翻,然后又遞還給我,時間比他喝口茶的功夫還短。他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八字胡,然后說:“本鋪不收這東西?!?/p>
“什么?有沒有搞錯,少林出品,必屬精品,這你都不要,老板你真該去洗洗眼睛了?!?/p>
他沒回答,一副冥頑不靈就是不收這秘籍的表情。
我惆悵地出了當鋪,活動活動了筋骨,卿葵我是肯定要解救的,所以銀子我是必須要有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都是本王的,我拿一點當然也就沒什么所謂了。我摸摸下巴,尋找那個倒霉的目標。
正所謂,這世上不缺冤大頭,缺的是揪出冤大頭的眼睛。而我,恰恰有著這樣一雙明目。
但其實,那紈绔公子的出場也實在是夠出類拔萃了,只要是長著眼的人,一定會被他的陣勢閃瞎。
暖陽的光芒給他的周邊鋪了一圈金光,連同他身后的四個壯漢,都沐浴在神奇的光線下。紈绔公子腰掛寶劍,人的模樣倒是馬馬虎虎,但是這強裝風流的派頭讓我覺得很不爽。
我沖進他們的陣型,和他擦肩而過,一邊伸出一只手臂向前招呼,嘴里喊著:“哎呀小心肝,你怎么這么調(diào)皮呀,怎么能不等為娘啊……”
四壯漢之一欲攔我,“大膽,見了盟主——”
紈绔公子打下他的手,聲音響在我身后,“罷了。”
待他們走遠,我又拐進了當鋪,將一塊玉牌放置桌上,“老板,當這個?!?/p>
在很久以后我渾身遍尋秘籍不著,方才想通,那個與我擦肩而過的紈绔公子,也同時對我下手,摸走了那本秘籍。
老板起初淡淡掃了一眼,然后立馬顫抖著小胡子和大肚子過來細看,嘴就要咧到耳后根了,“姑娘真是奇才,能把那武林敗類的令牌偷來,別的不說,這東西還就只有我這鋪子敢銷贓。”
“別說‘偷’這么難聽行不行,我撿的?!?/p>
老板笑著收起了令牌,拿著一兜銀兩給我,我掂量了一下,甚是滿意。
他摸著八字胡,笑嘻嘻地說:“姑娘骨骼奇異,第一次進門時我就覺得有一股祥氣東來,我沒鎮(zhèn)定住,不過你日后必有一番大的作為啊,不但能心想事成,情路桃花遍野,財富萬貫纏身,就怕你幸福的都膩了,不得閑啊……”
短短幾句話,我就重新確定了這老板的屬性。他是一個浪漫可愛又有情懷的胖子,他五大三粗的身體里絕對住了一只別具慧眼的小公主。
待我拿了銀兩重新進入賽場,所有人的視線瞬間都朝我殺過來,視線里要表達的含義那可就太多了,本王愚鈍,也依稀瞧出來了嫉妒、憎恨、不甘等情緒。怎么,才離開一會兒,就江河變色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這剛一到,卿葵正在臺上,舉辦方的頭兒也站在一旁沉默,似乎是在等待人出價?應該是我理解的這個意思吧。
我趕忙把銀子遞上去,婉轉(zhuǎn)又含蓄的表達了要買下卿葵,周圍細細碎碎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怎么可能是她,沒什么特色啊,憑什么她可以進景府的門?”
“是呀,論姿色,隔壁王老二家的大閨女都比她強,真不知道景神醫(yī)是怎么回事?!?/p>
“景神醫(yī)推掉了這么多門親事,不會是為她吧?”
“一定是了,景府里從不接待女客,連個女人都沒有。”
……
從窸窸窣窣的對話中足以見得,那濃妝大娘的嘴可真夠碎的……
這是本王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遭受刻薄的貶低,我的心都要被撕裂了,七竅瞬間流出了隱形的血——我哪里沒有姿色了?。?!如果這時我的存在感能稀薄一點就好了,要鎮(zhèn)定鎮(zhèn)定啊離千秋。
我緩緩穩(wěn)住欲要栽倒的身形,張了張嘴:“那個,其實,我不是景神醫(yī)的心上人,你們別誤會?!?/p>
我早就聽說過,這世上最削人的利劍,就是女人的嘴。我必然不想做一只枉死的鬼。
她們的表情先是一怔,然后都恍然大悟——
“我就說嘛,如果她是景神醫(yī)的內(nèi)人,那得膽兒肥成什么樣啊,還跑出來買男人,難道景神醫(yī)滿足不了她嗎?”
“難道,難道是——她幫景神醫(yī)買的?”
哐哐哐,似有驚雷劈開了群眾們的腦殼,她們熱切地開始討論,整個場地似乎變成了辯論大賽。
圍繞辯論的中心思想是景良辰的取向問題。
一方說,景神醫(yī)端的是芝華玉樹、溫潤儒雅的架子,對人和氣又妙手回春,還是晏維手下唯一的徒弟,多少待字閨中的的少女都將他視作良配,此人愛的必然是女子才對。
另一方反駁,景良辰對外宣稱早有婚約,退了不知多少芳心,而那與他有婚約的女子也從未出現(xiàn)過。再者景府里不接待女客的規(guī)矩大家早已熟知,這位姑娘卻從景府出來還買了男人回去,這就證明了,景良辰委實是個斷袖。
……
晏維民風可真是刁頑,完全不在本王的控制范圍內(nèi)啊。
我嘴角抽了抽,向卿葵使了使眼色。三十六計尿遁為上計,我在眾人激烈的辯論中脫身,走了一段路,賽場里的動靜還依然順風刮進我耳朵中。
還好我不是當事人。
景良辰可真可憐。
下期內(nèi)容介紹:我一直謙虛自嘲,覺得民間會有很多人叫我“狗皇帝”,可真到了民間沒聽見這個稱呼,還蠻有些快慰。眼下,這車夫如此稱贊我們猥瑣幫的副幫主,倒讓我幸災樂禍了起來,我覺得待見到沈清濁后,必要與他說道說道他在民間的人氣——著實沒有什么人氣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