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搶個狐貍靈獸當(dāng)坐騎拉拉風(fēng),誰能料到靈獸竟化身成赤裸的狐貍精?!這可難為住了池暨宰,寒冬 的小破屋里,不僅要驅(qū)趕睡意,還要抵抗心魔,他有苦難言
楔子
懸情寶劍所過之處,遍是瘡痍。
天帝捋著胡子不由得嘆氣:“唉,她將你的這番苦心,可算是糟蹋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p>
白衣蹁躚的神君站在瑤池之上,如同清風(fēng)一般滌蕩人心。他癡癡地看著自己仿佛從未染過塵的懸情寶劍,好像就要忘了這把劍才剛剛斬殺了群妖。
妖中風(fēng)姿綽約的翹楚,是她。
為鎮(zhèn)壓而屠殺,算不算違背道?手刃心愛,又算不算違背道?修了幾千年的仙,在看見她精元寂滅的一瞬,他才終于參悟。
道,就是你我相愛,卻永世不能相依。
愛是一眼鐘情
在崇青山一帶,狐族已經(jīng)不多,所謂的種族復(fù)興大業(yè),就壓在了仍還冒著傻氣兒的白狐貍碧篁身上。
碧篁蹲在山巔嘆氣,舔著自己毛絨絨的小肥爪。 心里是一團(tuán)亂麻,都將將修煉了四百年,為何還化不了人身?
罷了罷了,碧篁甩甩狐貍腦袋,將亂麻拋棄,興許是老天自有安排,干著急也沒有用,總不能為了化身而去偷吃顆人心吧?
“小狐貍,你是餓了嗎?”
意外而至的溫和聲音流淌進(jìn)碧篁的耳朵,以及一只手掌攤平在它眼前,掌上端端停著三顆紅漿果,誘惑的色彩。
心思亂了,拋出去的亂麻又飛了回來。
碧篁抬起一雙紫金的眼眸,看見一個眉目好看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一襲白色衣衫,與紅色漿果對比甚是強(qiáng)烈,實(shí)在美得讓人肉緊。
“……不喜歡?那你想吃什么?小狐貍?!?/p>
這“小狐貍”三個字,咬在他的唇齒之間,倍感婉轉(zhuǎn)動聽。碧篁迫不及待,且毫不猶豫地想回答:“你!”
此“吃”非彼“吃”。
愛情最讓人無法抗拒的地方就是,你不知道它何時會來,也不知道它會不會離去。碧篁的一顆狐貍心七上八下,眼前的男人仙風(fēng)道骨,如若它吃了人心就成了狐妖了,又怎能與其之相配。
所以,碧篁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下決心要好好修煉,做狐仙。
狐妖或是狐仙,還真是一念之間。
無賴是他的專屬品質(zhì)
“哇哈哈,大白狐貍!慕兄,它是你的靈獸嗎?”
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纳碜擞橙氡腆虻囊曇?,碧篁渾身的狐貍毛瞬間都炸了起來。
是他!是池暨宰!崇青山里最富盛名的混蛋。
池暨宰一直在尋找靈獸坐騎,想要在人前人后好好拉風(fēng)一把,山上好多靈獸被他擄了去,放回來時毛都不多了,甚是滄桑可悲。
在池暨宰沒找到稱心如意的靈獸坐騎前,所有生物都不可放松警惕,碧篁恨自己怎么忘了這一茬!
剛要跑,卻被魔頭揪住了尾巴,“慕兄,這大白狐貍不是你的吧?你看它被你嚇得要跑呢!” 池暨宰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簡直爐火純青。
慕滌塵望著碧篁滿是水汽氤氳的紫金瞳眸,不由得泛起同情,“池兄,它確實(shí)是我的?!?/p>
它確實(shí)是我的……它是我的……每一個字都閃耀著奇彩的光芒裝進(jìn)碧篁的心窩,它的狐貍心簡直要開出花來了。
可一向溫和的慕滌塵又怎能駕馭得了池暨宰比天厚的臉皮,只見池暨宰搖著碧篁肉肉的身軀,在碧篁伸出四肢亂撲騰時說道:“可是你看,它明顯更喜歡我,多活潑。大白狐貍,咱們回家嘍~”
不再理會慕滌塵在身后伸長了手臂叫道:“池兄,不可——”阻礙的話破碎在風(fēng)里,池暨宰卻早已閃出幾里地了……
快下到半山腰處,碧篁?qū)ち藗€時機(jī)從池暨宰懷里跳了出來。一陣陰風(fēng)過,天色暗沉了下來,白色的狐貍站在風(fēng)中,身體慢慢膨脹,越來越大,極盡妖孽地伸張。直到那混蛋得仰頭看它,碧篁才定住了身形,開口又吐出一陣狂風(fēng)亂塵,堅(jiān)持要將池暨宰的衣服吹光了去一樣。
碧篁從不知曉自己的法力已經(jīng)高超成這樣,也可能是它生氣的時候,就能超水平發(fā)揮吧。當(dāng)然是生氣的,它可是未來的狐仙大人,怎能給這樣一個凡間無賴做靈獸坐騎?
可沒料到,在碧篁得意之際,池暨宰捏了一道避塵訣,然后從腰間一抽,在分秒間,碧篁就被捆死,隨著繩子的縮緊,它的身子慢慢恢復(fù)如初——唯一的宣威,在這個混蛋面前,失敗了。
碧篁含著淚看著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撓頭發(fā)愣的大混蛋,內(nèi)心酸楚:這混蛋竟然有九天之上千萬載才產(chǎn)一支的捆妖索,他竟還把捆妖索當(dāng)褲腰帶用……
一念至此,碧篁覺得惡心,捆成粽子的身體扭動得更歡實(shí)了。
池暨宰回身過來,將碧篁夾在腰間,提溜著褲子往家趕,嘴上念叨著:“好大好高!這靈獸騎起來一定很拉風(fēng)!”
他喜形于色的表情實(shí)在是刺眼。碧篁張起嘴就要咬他的胳膊,可被分外敏感的池暨宰一把捏住了嘴。這是它第一回,遭受如此粗俗不堪的對待,腦子里不由得顯現(xiàn)出剛才遇上的那個人,溫文如玉,仙風(fēng)裊裊,和他的名字一樣有意境,慕滌塵,滌塵……
跟著小爺有肉吃
一進(jìn)屋,池暨宰就討好的把碧篁放在床上,怕它冷,還給它蓋上了被子,轉(zhuǎn)身要走,又退回來摸了摸碧篁的腦袋,可這混蛋明顯不適合走溫柔路線,撫摸的手很重,夾掉了碧篁好幾根毛。
仿佛是在碧篁腦袋上擦完了出汗的手一樣,池暨宰聳肩嘿嘿一樂,然后在院子里揪了只雞進(jìn)來,邊殺邊跟床上的大白狐貍絮叨著。
“小爺我當(dāng)年可是崇青派的風(fēng)云人物,就連慕滌塵都得叫我一聲師兄,可他們都以為小爺我是被掌門趕了出來,其實(shí)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是小爺我自己出來的,為的就是尋找合適的坐騎,大白狐貍,你可得給小爺爭點(diǎn)氣,待化身那夜到了,一定要變成最高壯的坐騎哦!”
碧篁翻了個白眼,扭頭去看蕭條異常的小破屋房梁,按說這種房梁,不用掛個上吊的人就能塌吧?或者直接吹股大風(fēng)就能弄塌,碧篁決定改天要試上一試。
池暨宰下刀殺雞的時候,雞血都沒有外濺,老老實(shí)實(shí)地流進(jìn)了一個小碗里,他嘟囔著:“大白,跟著小爺有肉吃,肯定比跟著慕滌塵回道觀里好一萬倍,那邊可是食素,小爺這里能天天讓你聞到肉味兒信不信?”
威逼,利誘,對一只狐貍,池暨宰倒也用了番苦心了。
給雞拔毛、掏臟器、洗干凈,又將枸杞、黃豆、香菇、筍絲、蔥姜大料挨個填實(shí)在雞肚子里,這才悶進(jìn)鍋里慢慢燉。他一邊往爐里塞著松枝柴火,一邊繼續(xù)說:“大白,我會對你好的,你跟了小爺,以后吃香喝辣不在話下,最重要的事,小爺英俊的面孔瀟灑的身姿,往你身上一騎,定能羨煞所有生靈,到時候你盡管接收漫天而來的妒忌吧,你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進(jìn)行心理建設(shè)了。真的?!?/p>
碧篁在被窩里掙扎了一下狐貍身,提醒池暨宰,自己被捆綁成這樣算是哪門子的吃香喝辣?
可那混蛋完全不為所動,搖著扇將鍋里的香氣往碧篁那扇,“一會兒我們建立血契吧。我會當(dāng)一個合格的主人,嘿嘿?!毙β暽跏顷庪U奸詐。
靈獸與主人互飲對方一口血,便能達(dá)成血契,從此往后遍能心有靈犀通神智。碧篁從鼻孔里“切”了一聲,讓我喝你的血,下輩子吧!
過了一段時辰,池暨宰端著鍋湊近了碧篁,眼神里全是誘惑,“想不想吃?來,建立個血契吧,以后天天燉雞給你吃?!?/p>
天天?開什么玩笑,滿室窮得叮當(dāng)響,院子的雞圈里就三只瘦雞,這??谒趺茨芸湎碌??碧篁想不明白,難道男人的嘴都是這般,哄騙張口就來?
碧篁?qū)㈩^埋進(jìn)被窩里,堵住鼻子不去聞。
沒想到,池暨宰卻一下解了它,它恢復(fù)自由,立馬一頭就往門口沖,然后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被彈了回來——該死的,竟設(shè)了結(jié)界。
罷了,一人一狐,料他也做不了什么強(qiáng)迫的事!
碧篁這念頭一閃,便縮到離門最近的躺椅上睡覺。
池混蛋將一鍋雞放在桌上,拿起一塊雞肉啃得滿嘴噴香,“嘖嘖嘖,好吃,小爺我的廚藝簡直逆天了!大白,你真不吃?不要客氣么,咱們是啥關(guān)系?來吃吧?!?/p>
碧篁眼皮抬都沒抬。
池暨宰吃了幾塊,就上床睡去了,蕭索的室內(nèi)環(huán)境,硬板的床,被子也不夠厚,可池暨宰特別習(xí)慣,擺出皇帝睡寢宮的造型躺成“大”字,不出眨眼,鼾聲就響了起來。
碧篁看看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池暨宰,又看了看桌上的那鍋雞,想了想,就輕輕一跳躍上桌,還有這么些雞肉,偷吃一塊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
一塊雞肉剛火急火燎的入喉,碧篁還沒嘗出味道,吧唧著嘴正要多吃一塊,渾身就升騰起了一股熱流,五臟六腑均像火燒一般。
這個該死的混蛋?。?/p>
池暨宰抱臂站在碧篁身后,“大白,忘了告訴你,剛切雞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手吶,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小爺我不覺得疼,呵呵?!?/p>
這個狡猾的凡人,竟讓碧篁主動吃了他的血,如果他再喝碧篁的一口血,血契就自動達(dá)成了呀!碧篁連脖頸的毛都豎起來了,尾巴硬的能當(dāng)利劍,如果他硬來,碧篁就決定跟他拼了。
“別怕,我不喜歡強(qiáng)迫,等你愿意給我喝,我再喝,好好吃吧?!?/p>
不喜強(qiáng)迫?那我怎么出現(xiàn)在這破屋里的?碧篁甚是無語。算了,反正已經(jīng)中了他的計,不能白瞎了這鍋雞,碧篁聳了聳狐貍毛,繼續(xù)吃起來。
池暨宰自顧自又睡去了,可外頭寒風(fēng)烈烈,這破屋沒有一處不漏風(fēng),不知是睡糊涂了還是出自故意,碧篁剛吃掉鍋里最后一塊雞肉,就被池暨宰抱到了床上。
他把碧篁摟得死緊,吧唧著嘴說著夢話:“果然,還是抱著毛團(tuán)睡暖和。”
碧篁又想起了同族的那句忠告,人類很恐怖,應(yīng)當(dāng)要遠(yuǎn)離啊……
可是為時已晚。
第一次與男人睡覺
碧篁第一次與凡間的男人睡覺,又羞又氣,簡直要紅了皮毛——
天黑著,夜深人靜,百人們大多都上了熱炕頭開始打鼾了,窮鄉(xiāng)僻壤一個行人都沒有,這里靜的就連野貓子竄上墻頭的動靜都聽得見,更甚至能聽見不知誰家傳來的呻吟喘息:“嗯……別碰那里……”“好妹妹……哥哥想死你了”“啊……好哥哥快……快點(diǎn)”……
曖昧聲越來越模糊,碧篁想要再豎起耳朵聽仔細(xì)些,卻被明明打著鼾睡得云里霧里的池暨宰捂住了狐貍耳。
接連的幾個月,每下一場雪天就更冷一分,池暨宰每晚都摟著碧篁取暖,先開始碧篁還躲,一到夜幕降臨,就滿屋亂跑,被那混蛋追抓好一陣,不過最終的畫面還是一人一狐抱得死緊睡在床上。
乃至于后來,碧篁開始習(xí)慣,一吃過飯就主動攀縮在床頭,他也真的遵守了諾言,沒有偷喝碧篁的血建立血契。
直到一人一狐不知睡了多少次覺,冬天結(jié)束,春天到來,又逢狐貍該化身的時刻。
碧篁早已死心,四百年修煉,化了四百年的身,什么動靜都沒有,依然是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沮喪害的它食欲不振。
過了化身的那日,暨宰看碧篁并沒有反應(yīng),在破舊的小屋里東摸西找,找出一顆藥丸塞進(jìn)大白狐貍嘴里,自己還念叨著:“奇怪,不能啊,你好像被誰封了化身的脈絡(luò),我得去崇青派問問掌門這是怎么回事……”
一聽暨宰要去崇青派,碧篁原本耷拉著的腦袋抬了起來,滌塵就在崇青派,它也想去,這樣就可以再次看到溫柔如水的滌塵了啊。
暨宰猜到了它的心思,有些不悅地撇撇嘴,“我一走這結(jié)界就沒了,所有要把你栓起來,免得你一時昏頭犯了錯誤!哼!”
栓?當(dāng)它是狗嗎?碧篁被捆妖索綁住后腳腕的時候,氣得狐貍須都在打架!和他睡了這么多覺,這死混蛋還是對它溫柔不了,男人還真是一個不記好的東西!呸!碧篁奮力掙扎,捆妖索越來越緊,將它的腳腕勒出了血跡。
暨宰皺著眉,“就那么想去看滌塵?告訴你,沒戲!你只能是我的。”說畢,抬起碧篁的那只后腿,對著勒出的傷口,舔了一舔。
那溫?zé)岬纳囝^一觸到碧篁,它就悔恨的暈了過去,完了,這回和這個凡人算是結(jié)了血契永不能離了……
暨宰上山去找掌門,又拍馬屁又嘻嘻哈哈纏了好大一會兒,終于套出了話:一直化不成身的靈獸只是時候未到,且等天意,一旦化成,必是稀世珍寶。
想不到我的大白不僅能做靈獸坐騎,還是一個稀世罕見的大寶貝,暨宰笑得見牙不見眼,又將掌門的馬屁猛一個勁兒的拍,待天色實(shí)在不早了,他才哼著歌下了山。
他想,大白一天沒吃東西了,又強(qiáng)迫它達(dá)成了血契,那么回去就給它燉只雞哄哄吧,順便向鄰居大嬸討幾滴香油,點(diǎn)到鍋里燉,一定更香,大白應(yīng)該就會高興了吧。
靈獸化成了赤裸少女?!
暨宰一向沒有修仙的天賦,當(dāng)他進(jìn)了自己的屋時,手上的香油瓶掉在土地上,咕嚕嚕滾了好遠(yuǎn),里面珍貴的油緩緩淌了出來,他都沒有去扶……
池暨宰二十多年的風(fēng)雨人生在他眼前滑滑閃過,他不禁要老淚縱橫。
這次,他毫無懸念地再一次看走了眼,本來期待著小白狐轉(zhuǎn)化為靈獸坐騎,讓他在師兄弟面前拉風(fēng)一把,可不曾想——
一赤裸女子,足腕上拴著紅線,早已縮在桌子腿旁哭成了淚人。
暨宰頓時手忙腳亂,不知該先去扶倒掉的香油瓶才好,還是該先去給她蓋衣服才好,又或者該先給她擦淚?他眼角一跳,一腦袋漿糊。
論誰結(jié)了血契的靈獸化成了狐貍精而不是坐騎,都得如他一般惆悵的吧……
“喂喂,你別哭呀!”
碧篁是哭了一天的,現(xiàn)在只剩委屈的抽泣,臉上留著淚跡,紫金的雙眼又泛著紅,腳腕上捆妖索勒出的傷口雖不淌血了,但雪白的皮膚上那一方紅色痕跡,倒也明顯讓人心疼的很!
暨宰見她不理他,紅著臉側(cè)開頭,“哎哎,不哭了啊,不然你也綁我一回。”余光里肌膚雪滑的少女,竟是他每天抱著睡的狐貍,他定神不能,接受不能,但也沒有辦法。
碧篁的淚就像趵突泉,見暨宰哄她,頓時又哭了起來,眼淚就像不要錢的水一樣嘩嘩地流。
暨宰只好去給她拭淚,淚珠兒像金豆豆一樣落在他掌心里,那柔滑的小臉,他剛觸碰到,就亂了神智,“你別哭了,不就是想去見慕滌塵嗎?大不了明天小爺我?guī)闵仙胶冒???/p>
碧篁抽泣的聲音低了些,馬上就要止住,真的帶她去見滌塵?她抬起頭想要確認(rèn)。
而暨宰沒有留意碧篁的眼神,他想的是:親娘??!和狐貍精結(jié)成了血契,這可如何是好啊啊啊!
“你才……是狐貍精嗚嗚……我現(xiàn)在是狐仙……碧篁……”
達(dá)成了血契,被她輕易知曉了心中所想,好糟糕的事!
“狐仙大人,你先不要哭好不好,我心里很亂。”暨宰如實(shí)的說,一片赤誠,他是真的亂到死。
沒有人告訴他,和非靈獸坐騎的“家伙”結(jié)了血契,后果會怎樣?凡人和神仙結(jié)了血契,他會死嗎?想到死,暨宰又渾身一哆嗦,眉頭又多皺三分。
“我哭,是因?yàn)槲依浒。 北腆蚝鹆艘宦?,小鼻頭原來不是哭紅的,是凍紅的。裸著身子凍了一天,餓了一天,那個混蛋好不容易回來還把好吃的香油灑了,蠢死了!
暨宰看了碧篁一眼,然后頓時滿臉通紅,“哦哦,冷?!?/p>
他解開捆妖索,一個公主抱將碧篁抱到床上,然后給她掖了被子。他在床頭前踟躕了好一會兒,才說:“對不起?!?/p>
還不等那句道歉在碧篁腦袋里轉(zhuǎn)一個圈,暨宰就去院子里捏了只小雞回來,小雞的體型,一口就能吃掉,暨宰皺著眉,不知如何下手。
只聽碧篁裹著被子露著頭朝他喊:“等養(yǎng)大再吃??!這么點(diǎn)兒還不夠塞本仙的牙縫?!?/p>
本來已經(jīng)暈了半截的小雞,被這句話弄醒了,它“唧唧”叫了一聲,將頭貼在暨宰的手心使勁蹭。
“可愛?!濒咴淄鲁鰞蓚€字。
碧篁卻以為他說的是她,不由得紅了臉,鼻子里“切”了一聲扭過身去。
你沒騎又怎么知道我不能騎
暨宰賴好做了一碗蕎面疙瘩湯,不太好意思地喊碧篁吃飯,碧篁穿著他的寬大衣服,坐在寒酸的飯桌邊,吃一口就說一句“難吃”。大約說了三十幾次,疙瘩湯就喝光光了。
看來,是真的餓了。暨宰愣著看她,領(lǐng)口有些松,如玉般的脖頸延伸到衣服里,衣服下面是什么?他一眼癡,聽見碧篁一聲輕咳,頓時就清明過來。
不行,怎么能讓一個狐貍精住在家里,他血?dú)夥絼?,肯定會惹出事兒來的?/p>
“我是狐仙!不是狐妖!”碧篁又知曉了暨宰的心聲,不由得敲著桌子強(qiáng)調(diào)。
“是,是,狐仙大人。你看,我這里寒酸的緊,你一個神仙住在這太不合適了,不如——”
“你想說什么?”
“就是……就是……我只想養(yǎng)一只能騎的靈獸……而你又不能騎……所以所以……”
“你沒騎又怎么知道我不能騎?”
一副畫面騰地竄進(jìn)暨宰的腦瓜,兩道鼻血瞬間就流下來——狐貍精啊狐貍精,句句勾魂攝魄不含糊啊,暨宰覺得自己死期將近……
“不是這個這個意思,我也養(yǎng)不起神仙,不是說要見慕滌塵嗎?我明天就將你還給他?!?/p>
碧篁白了他一眼,碗一磕,就鉆進(jìn)了被窩。這回輪到暨宰踟躕了。
他磨磨唧唧洗完了僅有的兩個碗,又去喂了一遍雞,擦了一遍桌子,掃了一遍地,可碧篁裹著被子露出的視線還是落在他身上不曾移動。
待夜色已濃得透出墨汁來,暨宰才開始拼了兩條板凳,準(zhǔn)備仰上去湊合睡。床就一張,被子就一條,他緊縮著身子,暮然間懷念起往日每晚懷里抱著的毛絨絨的大白狐貍。
一聲輕咳,碧篁發(fā)出的,提醒暨宰她又知曉了他的深思。
暨宰頓時連耳后根都紅了,這種事兒,也太尷尬了,對了,明天上山,定要問問掌門,該如何解除血契。
碧篁掀開被窩,很淡定地講:“你為什么不上來?”
“呃……男女授受不親?!?/p>
“我是神仙,你是凡人,你們修道的不是還有什么雙修之術(shù)嗎?我可以渡點(diǎn)仙澤給你。不過你這床也太硬了,估計雙修后也漲不了多少能耐?!?/p>
暨宰從板凳上載了下來,臉紅的像地里熟透的番茄,“你……你……你從哪學(xué)的……如何知道的這些……這話女孩子不可以亂說的!”
“我都說了我是神仙了,哪有那么多該說不該說,快點(diǎn)上來,不然我繼續(xù)說嘍,我狐身的時候看過村頭打鐵的老半夜爬張寡婦家的墻,然后我就看見——”
話還沒說完,暨宰就上了床,緊貼著床邊,隨時都能掉下去一樣,“這下,可以睡了吧?!?/p>
這是最后一晚了,明天就要去滌塵那里了,碧篁決定再享受一下往日的懷抱,便往暨宰身上湊了湊,嘴里不自在地說著:“我冷?!?/p>
那聒噪討厭的人破天荒地沒有說話,只是用手臂環(huán)住了她。
人心繁盛,我只要你這顆
翌日,狂風(fēng)大起,碧篁跟隨著暨宰上山,走累了又撒嬌討背了一段路。
碧篁一想到馬上要見到一見鐘情的滌塵了,小心肝跳得突突的。
可后來的現(xiàn)況著實(shí)出乎碧篁的意料,從一進(jìn)崇青派的大門時,所有人投來的眼神都非常奇怪以及不善。
她豎起狐貍耳一聽,貌似他們悄悄耳語的是:
“這狐妖膽子倒挺大,自尋死路來了……”
“池暨宰真是什么都敢收,也不怕被妖精吸干了精血?!?/p>
“哈哈哈所謂死也要死得一派風(fēng)流,就是如斯了?!?/p>
“池暨宰帶狐妖來找慕師兄,故意的吧,明知道慕師兄最痛恨一切妖怪?!?/p>
……
碧篁嘴角不由得下撇,我不是狐妖啊,我明明是狐仙啊,她有些委屈地想哭。
耳朵上一熱,是暨宰用雙手堵住了她的耳,“冬末春初是最冷的時候,今個風(fēng)這么大,真是要冷死了,我給你暖暖?!?/p>
好蠢的借口,碧篁垂下眸子,心里道:暨宰人其實(shí)挺好的,如果沒有滌塵,我也許會愛上他吧。
暨宰突然就松開了手,然后別過頭去,“唉這個慕滌塵怎的一點(diǎn)時間觀念都沒有——”他紅起的耳后根出賣了他的心智,原來,血契不知不覺中讓兩人緊緊相連。
風(fēng)還在狂刮著,可突然到來的一切卻比風(fēng)刮在臉上還疼——
慕滌塵來了,持著一柄罕見的寶劍,寶劍上閃著熟悉又陌生的光,不歪不斜朝著碧篁刺去。碧篁睜大了眼,那一面之緣的溫柔男子,如今怎變得如此暴戾,她愣在原地,眼看著寶劍像她刺來。
她沒有感覺到疼痛,再定神看,原是暨宰用手握住了那把劍身,血滴了下來,但是他握緊的五指不曾松懈,嘴里還不羈地說道:“慕兄,這見面禮也太酷斃了吧,你知道她是誰嗎?”
慕滌塵本來溫和如水的面孔此時就像一幅棺材板,聲音冰冷透寒,“懸情寶劍從今早就一直再震,原是它預(yù)感到今天要斬妖,池暨宰,你是傻了?護(hù)著一只狐妖作甚?”
暨宰聳聳肩,“小爺我可記得你當(dāng)初說過的話,說她確實(shí)是你的,對吧?男子漢大丈夫怎可食言?”況且,她一心想要跟的就是你。
“池暨宰,我們的職責(zé)是斬妖保民,修煉升仙,你知道你為什么被掌門趕走嗎?你算算你到底手刃過幾只妖?好吧,這次這只讓給你?!蹦綔靿m將懸情寶劍松開,“你去,殺了她。”
印象中一見鐘情的男人,手里放著三顆紅漿果問她:“小狐貍,你是餓了嗎?”
那好看的薄唇上,還留有一分漿果的殷紅,可為什么,同樣一張唇,卻能吐出這么殘忍的字眼,他要?dú)⒘怂?/p>
暨宰拿起懸情寶劍,掂量了一下,就猛得擲向天邊,有了靈氣的懸情在天上繞了個弧線飛回了慕滌塵手里。
“連懸情都能為她顫動,她并不是普通的妖,池暨宰,休得執(zhí)迷!”慕滌塵吐出這句話,又刺劍過來,劍劍的目的地都是碧篁曾經(jīng)為他而動的心窩。
碧篁垂淚,慌張,心傷,只覺得身子被人抱起,是暨宰抱著僵硬在原地的她,躲避刺殺。
道觀里的所有師兄弟,為了斬妖,一擁而上,暨宰饒是在有能耐,也被重傷了好幾招。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狂風(fēng)大作,碧篁想起了那個雖然寒漏但是溫馨的小破屋。
她的聲音破碎而凄厲,眸子透亮地仿佛要浸出血來,“我沒有害過人,為什么你要?dú)⑽?,滌塵!”
為什么要?dú)⑾矚g你的我?
這句話鬼使神差地沒有吼出來,哽得她喉嚨生疼。
“為什么?呵,因?yàn)槟闶茄?。妖不得活!”慕滌塵一點(diǎn)都沒有遲疑,哪怕是回答她的問題時,眼里的殺意分毫沒降。
暨宰捏了一個訣,將碧篁點(diǎn)出元身裝到衣懷里,小狐貍瑟瑟貼著他發(fā)抖,惹他憐愛。暨宰一念之間又擋住慕滌塵一劍,可腳步堪堪后退了十幾步才剎住,真的不行了,抵擋不了了。
“池兄,別因?yàn)橐恢谎c我為敵?!?/p>
暨宰擦下唇邊的血跡,淡定地給予評價,“我呸?!睆?fù)又緊了緊懷里的狐,“記住,你不要她,我要!”
“執(zhí)迷不悟。”慕滌塵白衣翩遷,欲給予暨宰最后的一擊,在劍飛過來的那一霎,暨宰懷里本瑟瑟發(fā)抖的狐卻跳了出來,化成一股晶罩覆住他。
劍砍在晶罩上,發(fā)出“嘭”地一聲,然后晶罩瞬間就變成一只狐,血染紅了她雪白的皮毛。
一陣流光溢彩,滌塵得道,腳踏三花升天了,天庭的滌塵神君下凡歷劫,如今歸位仙班。
凡間的崇青派里,一個掛著淚水的男子抱著一只血狐癡癡地看。
“碧篁,原先我想要擺脫你就帶你上山,沒想到……”他親了她的額,“對不起?!?/p>
處在混沌之際,碧篁想起了前世——妖界要去九重天上造反,她夾在里面拼命勸阻,妖群里有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有一只給她燉雞湯的狼嬸子,有身強(qiáng)力壯老是保護(hù)她們的二牛哥哥,全是她熟悉的大家,他們要做傻事,碧篁緊跟著上了九重天,竭盡全力去攔。
可沒料到,本跟他有一段緣的滌塵神君,皺著眉,連聽她一句解釋都不聽,就滅了所有的妖,包括她。
……
終于知道天意弄人,但是碧篁感謝天意,那個從遠(yuǎn)古至今從未無條件相信過他的男人,就讓他做他的仙吧。
狐身被劇烈的搖,耳邊盡是聒噪,碧篁伸伸懶腰化成人形朝暨宰一笑,“多虧了你給我吃的那顆仙丹啊,看不出你這窮鬼,還有點(diǎn)好東西?!?/p>
暨宰的眼睛睜得超級大,滾圓滾圓,就像一只受了驚的兔子,“什、什么……你說……”
“我說,我喜歡你這個笨蛋?!?/p>
我保護(hù)你,碧篁
山下的小破屋里,滿身是血的暨宰,從枕頭下抽出一條雪白的手帕,就像碧篁狐身時雪白的毛皮,“這本是你化身后要送給你的禮物,咳咳,現(xiàn)在你只能跟著小爺我了……我保護(hù)你,碧篁?!?/p>
碧篁愣了愣,捏著那條白帕子,腦中反應(yīng)卻是“像林黛玉一般一口鮮血吐上去”的畫面。這死暨宰,送禮物都不會送??墒撬珠_嘴角,好高興。
她一面看著暨宰,一面愛憐的說:“睡吧睡吧,我會守著你?!?/p>
勿結(jié)的血契,正確的緣,你要是那么想要靈獸坐騎,大不了我給你騎好了。碧篁心里默念。
暨宰衣服上本就沾染了不少血跡,這回可好,兩道鼻血又蜿蜒的流下,惹來碧篁一陣銀鈴。
愛情有多番滋味,白狐貍碧篁的愛情是酸甜的,你的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