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體系的未來
2012年1/2月期《外交事務》雜志以較大篇幅集中探討了全球貨幣體系的未來。
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巴里·艾肯格林 (Barry Eichengreen)在《貨幣崩潰之際》一文中表示,美元和歐元是僅有的兩個能維系現(xiàn)有國際交易水平的工具。但如果目前對于這兩種貨幣穩(wěn)定性的疑慮繼續(xù)深化,且各國央行削減持有的美元歐元數(shù)量數(shù)量,那么它們干預金融市場、緩沖資本流動對各國經濟沖擊的能力會變弱。
他認為,美元必須在中期貶值以控制美國經常賬赤字的增長。為避免貶值轉變?yōu)闆_擊性的信心危機,美國的政策制定者不得不為聯(lián)邦財政找一個可持續(xù)的立足點。但財政鞏固又必須不損害聯(lián)邦政府對基礎研究、教育、基礎設施建設和其他項目的支持,這些項目是經濟增長的基石。一個經濟不增長的國家是不能夠持續(xù)發(fā)展期貨金融市場的,也不能為全球經濟提供充足的國際流動性。
在美國必須維護金融穩(wěn)定的同時,歐洲則必須重建這一穩(wěn)定。這么做要求歐洲政策制定者不僅認識到希臘債務水平是不可持續(xù)的,還需要承認多數(shù)南歐的債務水平也是不可持續(xù)的。他們必須啟動結構性變革以移除沉重打擊了市場信心的、徘徊不去的不穩(wěn)定性。危機中的國家則必須沿著緊縮財政的道路走下去,而別無選擇。銀行必須將其資本充足率提高到既有的9%目標之上,以抵消它們手中重債國債券帶來的損失——這無疑需要公共資金的注入。這些措施的代價都很高,成本將不得不由歐洲富裕國家(例如德國)不成比例地負擔。
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馬丁·費爾德斯坦 (Martin Feldstein)在《歐元的失敗》一文中認為,歐元現(xiàn)在就應該被看作是一次失敗的試驗。這并不是事故,也不是官僚化管理處置不當?shù)慕Y果,而是將單一貨幣強加給一個非常多元化國家集團的必然后果。
歐洲政治領導目前提出了三個解決危機的方案:其一,提高商業(yè)銀行資本充足率,并擴充歐洲金融穩(wěn)定基金規(guī)模;其二,歐洲央行直接購買高負債國家債券,以降低其利率;其三,利用危機來推進政治聯(lián)盟,強化財政紀律。
但費爾德斯坦指出,事態(tài)發(fā)展表明這三個方案都不可行。而一個可取的替代方案是讓希臘退出歐元區(qū)。他說,歐元區(qū)成員國身份讓希臘在失業(yè)問題和社會動蕩上付出了高昂的代價?,F(xiàn)在放棄歐元,創(chuàng)建一種新的德拉馬克(希臘原貨幣名——編者注),將允許本幣貶值和信用違約,由此在經濟上造成的痛苦可能會遠小于希臘現(xiàn)在所承受的。這一貶值-違約策略,也是過去亞洲和拉丁美洲國家面對不可持續(xù)的財政、貿易高赤字時采取的標準應對策略。
而希臘的離開并不會誘使意大利、西班牙或其他成員國脫離歐元區(qū)。不像希臘,后者不需要過激的政策變化就能調節(jié)自身的預算和貿易赤字,以避免違約。展望前路,歐元區(qū)可能繼續(xù)會保有現(xiàn)在的大多數(shù)成員國。
就在歐美經濟陷入困境的同時,越來越多的人預測中國的經濟總量將在下一個十年超過美國。因此,從邏輯上講,人民幣替代美元和歐元,承擔國際儲備貨幣功能,也是一個選擇。
就這一問題,外交關系委員會地理經濟學研究中心主任馬拉比(Sebastian Mallaby)和前美國財政部駐中國特使威汀頓(Olin Wethington)撰寫了《元的未來》一文加以討論。他們認為,中國貨幣政策充滿了內在張力。部分領導公開宣稱他們偏好一個不再由美元壟斷的多元化貨幣體系。而北京的另一些政策制定者則建議將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他們相信SDR將代替美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幣。
兩位作者進而表示,雖然中國領導人在沖突的政策間艱難尋求平衡,但就此論斷人民幣國際化前景灰暗是不正確的。事實上,政策不一致會帶來一些優(yōu)勢。它允許中國在進行變革試驗的同時,保留在改革副作用無法忍受時后退的選擇??紤]到中國的經濟實力和人民幣在未來的升值前景,人民幣最終有可能成為世界第二大儲備貨幣。如果一個可靠的人民幣債券市場能夠首先在中國香港,隨后在大陸發(fā)展起來,那么外國人自然會愿意在自己的證券組合中增加人民幣資產。亞洲國家隨著自身與中國經濟聯(lián)系的不斷深化,將特別樂于這么做;對于部分亞洲國家的匯率而言,人民幣早已成為了非正式的貨幣之錨。但情況還遠沒有發(fā)展到呼吁用人民幣代替美元的地步。中國在經濟總量和其他很多指標上都在飛速追趕美國的腳步,但尚不能想當然地設想人民幣的統(tǒng)治地位。即便這一天真的會來到,那也將經歷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
(本刊記者汪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