頹廢的權(quán)利
2012-04-29 00:00:00韓浩月
莫愁·智慧女性 2012年8期
中午路過銀行，看到三三兩兩的年輕保安，在大廈的一根根柱子下面，或靠著，或坐著，每人手里一根香煙，旁邊的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車與人。他們在繁忙城市的這一刻，是靜止的。不知為何，竟從他們身上看到深深的頹廢氣質(zhì)。
城市里很少能看到頹廢的人，人們都打了雞血一樣，急匆匆地行走著、爭斗著、憤怒著，城市不缺乏激情，但缺少頹廢。城市里的男人不敢頹廢，怕只怕一旦頹下去就會被別人趕超，再無出頭的機會。只是那幾位保安，仿佛看透命運的安排，抓住無所事事的那點時間，享受一下頹廢的快樂。
我知道為何他們能吸引我的目光，因為在20歲上下的時間，也曾是我最頹廢的時刻。所謂頹廢，是青少年身上的一種獨有的精神，是懶散、無聊、悲觀的集合體。記得那時我在工廠工作，拿著極低的薪水，上班時間偷偷跑出去和工友打牌，困了累了在工廠的地面上躺倒就睡；身上不離煙與打火機，喝醉了會和更小的兄弟抱頭痛哭……
回想起那時的日子，居然有淡淡的欣喜，細究起來，就是那種久違的頹廢，為青春蒙上了一層苦澀的甜蜜味道。也明白那時為什么會喜歡鄭智化，他身上濃重的頹廢味道，吻合了很多人的青春。懷念那時，正是因為現(xiàn)在沒了頹廢的機會，要當家里的頂梁柱。
曾幾何時，頹廢的男人深得女人青睞。頹廢還有個“兄弟”叫墮落，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身上帶有這類氣質(zhì)的小青年，多是姑娘們心中的偶像，他們寫詩，開著破摩托，打架斗毆，惹得身后的姑娘流淚，卻趕也趕不走她們?，F(xiàn)在想來，是他們在禁錮的社會闖了出來，展現(xiàn)了男人的人性，這人性不見得美妙卻真實。在那個年代，真實就是最美的東西。
作家韓松落在微博里寫過這樣一件事，他有位朋友，生活落魄，但出自他手的泥雕件件都是藝術(shù)品，震驚之下欲幫他將這些產(chǎn)品推向市場，但他滿臉惶恐，似有被陷害之意。韓松落從這個事情得到一個認識：頹廢地活著可以是一個人的方式和權(quán)利。原來，頹廢還有更寬廣的涵義，比如對貧窮的固守，對自我小天地的捍衛(wèi)，自得其樂于隨波逐流的生活。
如果你累了，請嘗試一下偶爾頹廢的生活，短暫地把肩上的重擔輕輕除去。沒有人必須沉重地活著，選擇頹廢是一項權(quán)利——你可以不用，但不等于它沒有。
這些年，“偽成功學(xué)”彌漫神州大地，男人成了最大的禍害對象。豈止是不敢頹廢，男人不敢的事情太多，比如不敢失業(yè)，面對壓力只能承受不敢反抗，只能上流不敢下流，只能上進不能后退……可是，誰說不可以退？頹是一種退，退是為了更好地進，只是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覺得只要上了套，就得像驢子一樣一條道走到黑，直到這頭驢子力有不逮轟然倒塌。
前些天，已戒煙多年的我買了一包煙，午休時躲到廣場角落一個有垃圾桶的地方，抽一支煙，放空腦袋，什么也不想，很舒適，很自在。不知道，這算不算頹廢。
（編輯 趙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