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們都過啥節(jié)

古方

宮俗，即宮中的習俗，清代官方文獻中沒有這樣的叫法。實際上，清宮有很多習俗被視為典禮、儀式、宮規(guī)等載于典冊。有的是作為一件事記于檔案，或作為掌故寫入了私人筆記。有的則須從清宮遺留的建筑或文物中才能了解到。宮俗和民俗，實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同時與歷史上的風俗也有明顯的承襲關系。只是因時間、地區(qū)、民族和信仰的不同、而有很多演變和差異。

宮中的習俗，名目繁多，不勝枚舉，但有兩類比較常見。一是節(jié)令習俗，包括年節(jié)和四時節(jié)令；一是人事習俗，即生育、壽辰、婚嫁和喪葬等。

清宮的節(jié)令習俗，許多是沿襲明宮或更古老的舊習，也有的是滿族舊俗。節(jié)令中，活動最多的莫過于年節(jié)，實際上作為年節(jié)的前奏，從臘月就開始了。

每年自十二月初一日，皇帝即開筆書“?！弊帧懗龅牡谝粋€福字，掛于乾清宮正殿，其余張貼宮苑各處、或分賜王公大臣及內(nèi)廷翰林等。此俗始于康熙年間，但不一定在十二月朔，乾隆初年才定十二月朔日，在漱芳齋開筆書福，以后歲以為常。大臣都以得到御賜福字為幸運。

十二月初八為臘八日，佛教傳說釋迦牟尼于是日成道。晉代時記載，村人于是日逐疫。北宋時，京城僧、俗均煮果子雜料粥食之。清宮中則派王公大臣到雍和宮監(jiān)視煮粥供佛。宮內(nèi)由達賴喇嘛、章嘉呼圖克圖（清代所封喇嘛教大活佛之一）為皇帝拂拭衣冠，以祓除不詳。民間則家家食臘八粥以應節(jié)。

十二月二十三日，是民間祭灶神的日子。宮中于是日在坤寧宮安神牌，備香燭，設供三十二種，并按古制供黃羊一只；另供有由奉天內(nèi)務府進貢的專用貢品麥芽糖。帝、后要親自參加祭灶，排場比民間隆重闊氣得多。祭灶之俗，可上溯漢代以前，但規(guī)格不高，直到清代也沒有提升。嘉慶帝有祭灶詩說：“嘉平小除夜（俗稱祭灶日為過小年），媚灶用黃羊。”此處用“媚灶”一詞，可見對灶神亦不甚尊重。

十二月二十六日，宮內(nèi)各處要掛春聯(lián)、門神，至次年二月初三日收下。春聯(lián)一直用白絹書寫，這顯然與漢族用紅色春聯(lián)的風俗不同。

每年十二月，宮內(nèi)亦有掃塵之習，須有欽天監(jiān)擇吉日奏聞皇帝，由內(nèi)管領帶員役掃除。

除夕和元旦，帝、后的主要活動是到處拈香禮佛和敬祖，以求神靈保佑在新的一年里更加吉祥如意。晚清，宮廷已經(jīng)沒落的十分慘淡，但到了這兩天，仍例行如故。據(jù)檔案載，光緒二十三年（1907年）除夕和次年元旦的活動是：除夕這天，于上月十六日自瀛臺還宮暫住的光緒帝，早上四時到各佛堂拈香，然后給慈禧太后請安，侍奉進膳、看戲。至中午，光緒帝及宮眷先后到養(yǎng)性殿，分別向慈禧太后行辭歲禮；眾宮眷再到鐘粹宮給皇后行辭歲禮。下午光緒帝及宮眷再到閱是樓侍奉慈禧太后晚膳、看戲。

元旦，凌晨二時，光緒帝即凈面、著冠服，于爆竹聲中在養(yǎng)心殿各處拈香，然后到東暖閣明窗行開筆儀式。開筆前先向金甌永固杯中注屠蘇酒，并親燃蠟燭。將筆打開后，在吉祥爐上熏一下，然后濡染朱墨，寫吉語數(shù)字，以祈一歲之福。并瀏覽一遍新歷書，以寓授時省歲之意。

早上六時，光緒帝到奉先殿、堂子行禮后，回乾清宮進奶茶，并在西側弘德殿內(nèi)進吉祥餑餑（即餃子），其中一個餑餑陷內(nèi)包有小銀錁，放在表面，一下箸即得之，視為吉利。進食后，光緒帝到坤寧宮拈香行禮，并在這里接受皇后及瑾妃請安、道新喜和遞如意。然后光緒帝及宮眷分別到樂壽堂給慈禧太后請安，道新喜。

八時半，光緒帝率王公大臣在皇極殿給慈禧太后行禮?；屎舐蕦m眷及福晉、命婦等行禮。并一同在這里分別給慈禧太后遞萬年吉祥如意，瑾妃以下宮眷再給皇后行禮，遞如意。

九時半，光緒帝到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行慶賀禮，再還乾清宮受內(nèi)朝禮。

正午，乾清宮舉行宗親宴。宴畢，光緒帝仍到閱是樓侍慈禧太后看戲，戲畢跪送。

元旦是宮中最熱鬧的一天，終日爆竹連響，晚間燈火通明，充滿節(jié)日氣氛。

正月十五為上元節(jié)，宮內(nèi)及北京市肆，均懸燈相慶，故亦稱燈節(jié)。漢代即有這種習俗。清宮中不僅有各式各樣華貴的宮燈，更有別開生面的冰燈游戲。乾、嘉時期，皇帝還要到圓明園的山高水長看煙火。這天又稱元宵節(jié)，晚間有吃浮圓子的習慣，后就把浮圓子稱為“元宵”了。皇帝后妃在這天的晚點中，均享用“元宵”一品。

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民間有插艾、吃粽、飲雄黃酒，以及龍舟競渡等習俗。清入關后，也沿襲舊俗。清初，皇帝常和大臣在西苑乘舟歡宴。乾隆帝則多陪其母崇慶皇太后，在圓明園西部的萬方安和進早膳，然后到蓬島瑤臺觀競渡。此外，清宮從初一到初五，皇帝及宮眷的膳食均有粽子。其間并用粽子供神供祖。

七月初七傳說為牛郎、織女聚會之夜。南北朝時，有婦女于是日結彩樓、穿七孔針、陳瓜果于庭中以乞巧的記載。清宮中規(guī)定，七夕祭牛女星君，設供獻四十九種；帝、后率內(nèi)廷各主位拈香行禮。獻祭地點多在御園。道光年間，均在圓明園的西峰秀色舉行。設供時有四人念齋意，十人作樂，并獻節(jié)令承應戲《七襄報章》、《仕女乞巧》。晚清，又改在西苑的紫光閣舉行。

中秋節(jié)是中國傳統(tǒng)的大節(jié)日，宮中亦設有月餅供祭月。民間祭月，多因晉人說法，以為月中有玉兔搗藥，故供兔像。兔像有手繪和泥塑等。清宮亦有此物。

九月初九登高，傳說是為了避災。清宮宜沿此俗，在京時多登香山，秋狝時則在木蘭山中策馬遨游。

冬至節(jié)，北方開始進入最冷的“數(shù)九”天氣。宮內(nèi)即開始掛起《九九消寒圖》。此俗明宮已有，只不過形式略異。明宮稱《九九消寒詩圖》，每九為四句詩。

生育、壽辰、婚嫁及喪葬，都是人生大事。在清宮中，辦這些事特別繁瑣，有一些甚至是陋習。

生兒育女，宮內(nèi)很重視。在宮史和《宮中現(xiàn)行則例》中都有“遇喜”待遇等規(guī)定；但屬于習俗方面的內(nèi)容，卻只記載于檔案中。根據(jù)檔案，有慈禧太后還是懿嬪時，生育同治帝載淳的記載。在生育前三個月，懿嬪之母即被允許進宮同住。咸豐六年（1856年）正月二十三日，在儲秀宮后殿明間東門外邊刨了“喜坑”，并念喜歌，安放筷子（取“快生子”之意）、紅綢子和金銀八寶。臨產(chǎn)時，從養(yǎng)心殿西暖閣取來大楞刀，掛在儲秀宮后殿東次間（可能用以辟邪）；從乾清宮取來易產(chǎn)石。同治帝于三月二十三日出生，經(jīng)御醫(yī)看過，用中藥福壽丹開口。此后在“洗三”（生下第三天洗澡）、“升搖車”、“小滿月”（十二天）、“滿月”、“百祿”（即百日，因人死后有百日之祭，故避之）及“周歲”等日子，都有皇帝、皇室和皇戚的賞賜及送禮。周歲時有“啐盤之俗”。此俗南北朝即有記載，就是在盤中放各種器物，看小孩先抓什么，以此察驗兒童的貪、廉、愚、智。據(jù)記載，同治帝“先抓書，次抓弧矢，后抓筆”。次序頗為理想，但后來的事實卻是哪一樣也沒有“抓”起來。

慶壽辰之俗古今中外皆有，但慶壽方式干別萬殊。就是在清宮內(nèi)，同是主人地位，等級差別也相當大?；实蹓鄢奖涣袨槌⑷蠊?jié)之一。特別是逢旬大壽，要舉國稱慶?？滴醯哿髴c時，行禮的人從太和殿一直排到天安門外。外地官員等人不能來京的，就在當?shù)負竦匦卸Y，搭臺唱戲，設壇誦經(jīng)，為皇帝祈福祝壽，可謂普天同慶。而常在、答應生辰，給他們行禮的只有她身邊的宮女一二人。

按照習俗，皇帝、太后壽辰，王公大臣要呈進貢物和如意。壽禮以九件為一組，包括壽佛、金玉、珠寶、陳設、書畫等，自一九至九九不等。所以壽辰也是皇帝收羅財寶的良辰。乾隆帝七十壽辰時，聲稱不許大慶，但據(jù)兼領工部的兵部尚書福隆安奏稱，此次，內(nèi)外王公文武大臣官員等，僅報造無量壽佛即有一萬九千九百三十四尊，所用工料費共合銀三十一萬八千九百四十四兩。乾隆帝八旬大慶時，由圓明園至西華門的二十余里長街，兩旁布滿點景。壽辰前一日乾隆帝由園還宮，一路鹵簿、樂隊，前簇后擁，邊行邊奏；臣子兵民跪地迎駕，十分氣派。壽辰正日，乾隆帝在太和殿受賀后，又在乾清宮行內(nèi)朝禮，舉行壽宴。皇子、皇孫、皇曾孫、皇玄孫依次彩衣起舞，敬獻萬壽之觴，“八旬天子，五世同堂”，歷史上確實是少見的。

清宮的婚俗，入關之后主要是繼承了明朝宮廷的習俗，而明宮婚俗又是自秦漢以前的《儀禮》、《禮記》中所記載的婚禮制度發(fā)展而來。到清宮合并為納采、大征、冊迎、合巹、朝見等一定程序，無非是繁縟的禮節(jié)，驚人的耗費。而且這些禮節(jié)也只用于皇后，其余妃嬪等是沒有份的。清宮婚俗與漢俗比較，還有幾個特殊的地方：一是大量與蒙古族，特別是博爾濟吉特氏通婚。目的在于通過結親，取得與蒙古族的聯(lián)合，有政治作用；二是清朝初年，皇族中按舊俗可以繼娶兄弟叔侄的遺孀；三是按原來習慣，結婚不計行輩，不避血緣。這些特殊婚俗的事例相當多，而在當時漢俗中，特別是文化發(fā)達的地區(qū)，早已極少見到了。

公主下嫁比大婚簡單。一般是指婚后，額駙（公主之夫）先進初定一九禮（原駝一，馬八，后改羊九只），然后皇帝于保和殿宴額駙及家中有職人員。內(nèi)宮宴額駙家的女眷。公主下嫁前一日，額駙率族人至乾清宮門外行禮，內(nèi)務府送公主妝奩至額駙家。正日，額駙進九九禮于午門，賜宴后，公主乘輿至額駙家行合巹禮，九日歸寧謝恩。在婚禮中執(zhí)事的命婦等人，均須年命相合無忌者。

清宮的喪俗，受漢俗影響，所以前期與后來有一些變化。前期例如努爾哈赤死時，因尚在征戰(zhàn)期間，喪事較簡，但也有三人殉葬。一個是比努爾哈赤小三十一歲的烏喇納喇氏，名阿巴亥。她是努爾哈赤十六個后妃中最得寵的一個，也是睿親王多爾袞的生母，被逼自盡時年三十七歲。另兩個是庶妃。努爾哈赤的元后孝慈高皇后死時，也有四婢從殉。再是辦喪事時有樂隊奏樂，類似漢族民間的“鬧喪”?；侍珮O死時，有章京敦達里、安達里二人殉葬。辦喪事時，亦曾奏樂。以后的喪事就不再奏樂了。

入關后，順治帝死時，亦有貞妃董鄂氏和侍衛(wèi)傅達理從殉。攝政王多爾袞死，侍女吳爾庫尼也殉了葬。當時民間妻妾殉夫、奴婢殉主也是有的，康熙年間則逐漸消減。宮內(nèi)也沒有再發(fā)生人殉的事。清初殉葬，與明初四帝各有人殉的情況相似，直到明英宗朱祁鎮(zhèn)時才取消了這一習俗，比清朝禁止人殉早二百多年。

到乾隆時期，隨著漢化加深，喪俗都已禮制化?；实鄞髥史譃槌醣?、殮奠、頒遺詔、殷奠、奉移殯宮、初祭、大祭、月祭、上尊謚，以及百日祭等項目。一直到葬入地宮，均有規(guī)定的儀式。如，初崩后，規(guī)定嗣皇帝、王公大臣等要去冠纓，哭踴（跳著腳哭）；皇后、妃嬪等摘耳環(huán)，去首飾；嗣皇帝及皇子、皇孫成服（穿上白色的孝服），截發(fā)辮；皇后、妃嬪，以及宮中女眷亦成服剪發(fā)；王公百官、皇族親屬、內(nèi)務府官及他們的女眷皆給白布制服，婦女并去首飾。百日以內(nèi)上諭用藍筆，嗣皇帝百日以后素服；二十七月行除服禮。

乾隆時的喪儀，很多是沿襲明代的漢俗，但有一些還保留有滿族的習俗。如百日內(nèi)不剃頭，摘冠纓，截發(fā)辮和剪發(fā)；再是殷奠時要焚燒死者的衣服等，都是漢俗中所沒有的。

此外，清宮在喪葬俗上還有一個很大的改變。即皇太極及順治帝死后都是火葬，沿襲滿族習慣。后來自康熙帝始即不再焚化，改為漢俗的土葬。直到雍正十三年（1735年），乾隆帝繼位后，才明令滿族民間“一概不許火化，倘有犯者，按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