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窯彩瓷鑒賞

何小龍

這是唐代詩人李群玉（湖南灃縣人）寫的一首記載長沙窯在燒制陶時山林焚燒，洞火沖天的壯觀情景，詩名叫《石渚》，這是長沙窯當時窯址的地名，唐朝時叫石渚窯。

漢唐以來，湖南的湘陰至石渚一帶是古窯址的中心地區(qū)，東漢三國時，湘陰就創(chuàng)燒出有名的青瓷。聞名于“青竹寺”和“鐵角咀”，逐漸發(fā)展到“樟樹”和長沙望成的“石門磯”等地都在生產，一直到隋代，湘陰的成關鎮(zhèn)仍然是湖南燒制青瓷的中心。到唐代時，窯口的發(fā)展沿湘江逆流而上，向湘陰南部鐵角咀（岳州窯）延伸，逐漸發(fā)展到長沙地區(qū)的銅官（銅官窯）和石渚湖（今長沙窯）一帶。漢唐前的青瓷也隨著歷史的演變逐漸發(fā)展到生產彩瓷。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唐代的岳州窯和長沙窯出土的青瓷大多以生活用具為主，其中兩窯生產的青瓷碗，無論從造型或釉色等都十分相似，罐類和擺設品類的燒制也大同小異。由于當時戰(zhàn)事不斷，民不聊生，岳州窯逐漸衰落，而長沙窯因“襄鄧百姓、兩京衣冠、投江、湘、故荊州井邑十倍其初”（舊唐書39卷地理志），安史之亂，北人南遷，而興旺發(fā)達起來，從而奠定我國第一個生產彩瓷的名窯。

關于長沙窯的窯址，文博界一直有爭議，有些專家把長沙窯稱為“長沙瓦渣坪唐代窯址”（《湖南文物志》1960.8）。認為瓦渣坪窯“南臨石渚湖，西靠湘江，北抵覺華山，東接古城山，周圍約三四里?！庇终f岳州窯在唐代燒制青瓷當時就名震全國，詩人陸羽曾在《茶經》中說岳州窯的青瓷僅次于婺窯。而有的專家認為，長沙窯位于湖南洞庭湖區(qū)，湘江下湖的銅官、石渚新河周圍，窯口北距望城縣的銅官約3公里，南距長沙市5公里，東北是山，西南環(huán)水。這一帶綠樹成蔭，蘆葦蕩漾，燃料充足，瓷土豐富，水上交通十分發(fā)達。爭議歸爭議，當年的銅官窯就是今天的長沙窯這個事實，文博界基本認同。有專家認為，瓦渣坪窯（長沙窯，屬長沙市望城縣）。在唐朝時離岳州窯就十余里，長沙窯應受岳州窯影響而發(fā)展，應屬岳州窯系統(tǒng)。有的專家認為，岳州窯是專燒青瓷的，而長沙窯是以釉下彩瓷獨具一格，所以兩窯不可同一而論。至于把窯口叫作瓦渣坪或瓦渣堆、瓦渣山等稱謂是因當?shù)乩习傩瞻迅G口中拖出的堆積如山的廢瓷和瓦陶統(tǒng)為瓦渣。這種稱謂在歷史上的衡山窯、石龍窯和湘陰窯、來陽窯以及懷化、侗仁等許多窯口都有。原長沙窯在長沙市望城縣銅官鎮(zhèn)，所以有些專家把長沙窯也叫作銅官窯。銅官窯一帶盛產瓷器類原料，人們采用龍窯裝燒，其器形式樣達100多種，主要以碗、罐、盒、瓶、壺為主，其次是燈、盂、枕、杯等民用器具。長沙窯的生產常采用瓷胎或陶胎兩種，陶胎大多因土質不純或砂多在燒制后成鐵褐色或鐵灰色，老百姓叫“缸瓦胎”。陶器中有時會出現(xiàn)雙唇壇或碗、壺、洗等，而生產的瓷胎是灰白色或香灰色，溫度一般在1200度左右，所以有的人把生產的瓷器叫作半陶半瓷為炻器。

1.長沙窯生產的彩瓷有鮮明的特點：

長沙窯生產的彩瓷都有名稱，從考古中出土的唐代瓷杯上就清晰地寫有“茶碗”或“酒盞”、“蝶子”和“油瓶”、“小口”和“花臺”等等名稱。生產的茶碗胎輕壁薄，葵花形口，酒盞比茶碗小，容易區(qū)別。長沙窯生產的壺瓶種類較多，據(jù)收藏家統(tǒng)計有70多種，如：喇叭口系鈕壺、豬頭流系紐壺、蟠龍?zhí)崃簤?、葫蘆型壺、花口壺和盤品壺等。但壺上不見“壺”字（專家認為，唐代時還沒有發(fā)明壺字），有些小口帶流的橫柄壺寫有“注子”，盤口系紐帶的壺寫為“油瓶”，也有寫為“注瓶”或“汲瓶”的。其中，在長沙窯址中出土的一個酒壺上面竟寫著“一雙青鳥子”，有一個出土的帶有喇叭口手壺的流下，書寫有“陳家美春酒”等題記?？傊G口出土最多的是盤口系鈕壺和節(jié)流喇叭口手壺，這些壺上寫的“油瓶”或“酒”字器。

長沙窯也代表了彩瓷文化的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馮先銘先生說：“長沙窯雖然在當時文獻中沒有越窯邢窯那樣被人津津樂道，然而它代表了唐代從注重瓷器釉色美轉移到瓷器彩繪裝飾美的新方向，它在中國陶瓷發(fā)展史上的重要地位卻是不容忽視的?！保ㄖ袊沾?994）在唐代之前，我國的陶瓷工藝主要是單一的青、白釉作紋飾，人們以追求單一釉色美為審美觀點，但長沙窯則是采用豐富的色彩，大量地利用釉色紋飾追求創(chuàng)新的過程而獨具一格。在大量的長沙窯生產的器物彩釉上，你會發(fā)現(xiàn)釉色的特點集中在銅綠釉和銅紅釉上，這兩種釉彩廣泛地應用在壺和瓶、杯和碟等身上，甚至出現(xiàn)通體分別是這兩種釉色的器物。在唐代的長沙窯就能生產出銅綠釉和銅紅釉的彩瓷藝術品，這的確是中國陶瓷發(fā)展史上一個重大的創(chuàng)舉。正如耿寶昌先生說：“長沙窯開辟了采用銅紅為飾的先河?！惫P者認為當時的長沙窯的銅紅釉彩的創(chuàng)燒可以同宋代鈞紅、明代的霽紅和清代的郎紅等比美。其中，長沙窯的彩瓷除應用上述兩種彩釉外，還大量使用醬褐色作為紋飾，在白色釉飾中常見。

2.彩釉彩繪作為裝飾，提高長沙窯彩瓷的工藝水平。

從出土的彩瓷上可看出釉下彩常見的紋飾是以花草為主，一反傳統(tǒng)花卉人物畫法，器物上經常出現(xiàn)許多不知名的山花和野草等，甚至南方的椰樹和北方的紫槿、荒野和雜木、飛鳥和茅蘆都不拘一格地閃耀于各種器物上，顯得紋飾古樸生動，畫法大膽夸張。你會感覺在那奇花異草之中不僅是浪漫之情趣，杯盤壺罐中卻充滿時代的蒼桑。除此之外，長沙窯彩瓷以文字書法作為紋飾也是一大亮點，長沙窯彩瓷上經常出現(xiàn)詩歌和警示格言，常以楷書和行書出現(xiàn)，有專家點評：書法藻麗多姿具有“蘭亭序”之筆意，也兼有“二十九日貼”書體某些特點。總之，這些書法深受二王書法影響，令人覺得瓷有價而書無價之貴也。其實長沙窯彩瓷書法之多，也是中國陶瓷史上之最，如出土的釉下黑彩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詩深意遠，叫人扼腕嘆息。又如專為信奉伊斯蘭教而制作的釉下綠彩小口四系背壺（1980年揚州蕭山墓出土），上書“真主最偉大”以及繪畫中魚兒嘴邊釣餌珠狀圖，書法有“垂釣之魚，悔不忍饑”和釉下黑彩敞口盒上書寫“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等等，發(fā)人深省令人深思。

3.長沙窯的釉下褐斑彩瓷的出現(xiàn)，主要是為外銷產品而進行的創(chuàng)舉。在中國陶瓷史上開創(chuàng)陶瓷工藝多樣化的新局面，釉下褐斑紋飾一般采用浸釉的方法。常見的做法大多以模印貼花方法出現(xiàn)，模印貼花紋飾是先用泥片在印模上印出紋飾花樣，趁瓷胎半濕未干之際把模印貼片粘貼在瓷器上，然后施以底粉，浸上褐色圓斑，再罩上一層透明青釉，在高溫1400度左右形成釉下褐斑彩。這一創(chuàng)新技法，為今后的貼花、印花、堆塑、鏤雕等工藝奠定了基礎，模印貼花深受波斯地區(qū)和東南亞各國人民的喜愛。

4.長沙窯仿金銀器彩瓷也深受達官貴人的青睞。長沙窯中許多瓶、杯、蝶、壺中往往模仿金銀器制作，瓷胎追求薄而輕，造型模仿花和果，如綠釉三角形印花蝶、青黃釉海棠杯等，裝飾紋飾上追求金銀器錘擊和加工焊接的工藝效果，有些器物采用模制成型的手法，壓成花瓣形，則花朵類似金銀器中的鏨花，有些器物上還仿鉚釘裝飾等等。這些造型和手法承傳了唐代金銀器制作的許多工藝和風格，從而區(qū)別于四川邛窯和衡山窯、禮靈窯等產品。

5.在人物雕塑和能吹響的動物捏塑上，長沙窯又是一大創(chuàng)舉，長沙窯的人物雕塑題材廣泛，男女老少、各行各業(yè)無所不包無所不有，各種人物神氣活現(xiàn)，形態(tài)各異，手法多種多樣，情趣豐富多彩。在捏塑動物方面，長沙窯自成一絕，各種捏塑成形的動物都可以吹響，其聲如哨或塤，令人驚喜惹人喜愛，傳承至今，中外游客愛不釋手。

總之，長沙窯創(chuàng)始于唐代而毀于五代，但長沙窯彩瓷式樣之多，在唐代諸多窯口中可以說是少見而別具一格的。生產的器物大都是帶有開片的青瓷或彩瓷和陶塑藝術品，尤其是在創(chuàng)燒罐、壺、盒等器物的口腹和系流部位別出心裁，善于隨形變換，創(chuàng)燒出許多實用美觀的形式，具有很強烈的時代特點。所以，長沙窯的重大歷史意義在于：一是出現(xiàn)較早的模塑貼花裝飾，用裝飾物貼在器物上形成褐色紋飾，然后罩上青釉創(chuàng)燒。二是釉下彩的發(fā)明是長沙窯在中國陶瓷史上的首創(chuàng)，先發(fā)明釉下褐彩后發(fā)展為銅紅、銅綠兩彩，以至發(fā)展為多種彩瓷。這一發(fā)展突破了唐以前單一青色的審美理念。三是各種紋飾的大量出現(xiàn)，豐富了唐代瓷器（陶器）的裝飾藝術，對后世釉下彩的繼續(xù)發(fā)展開了先河，其工藝也為后世奠定了基礎。四是長沙窯生產的雕塑人物和捏塑能吹響的動物產品，對后世的人物陶瓷或雕塑人物以及能動會說的玩具等產品出現(xiàn)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