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近代的政治文化影響與文學的泛政治化觀念

      2012-04-13 18:18:12季桂起
      山東社會科學 2012年4期
      關鍵詞:文學小說政治

      季桂起

      (德州學院,山東德州 2 53023)

      近代的政治文化影響與文學的泛政治化觀念

      季桂起

      (德州學院,山東德州 2 53023)

      由于鴉片戰(zhàn)爭及清王朝腐敗所造成的民族危機、國家衰敗,近代中國是一個政治文化甚為發(fā)達的時代。在西方文化影響下,出現(xiàn)了一批初步開始具有現(xiàn)代性政治理念的知識群體。他們用從西方文化借用過來的新興政治思想重新闡釋政治生活,體現(xiàn)了與古人不同的政治參與精神。近代知識分子這種政治理念的變化,對文學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產(chǎn)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它使得政治與文學迅速聯(lián)姻,在推動文學走向泛政治化的同時,也極大地抬高了文學的社會地位。近代以來文學泛政治化觀念的一個突出表現(xiàn),就是把文學作為社會改革“利器”的夸大性使用。這在當時造成了一種普遍的推崇文學的社會氣氛。近代以來對文學之社會作用特別是政治作用的普遍重視,既為文學改革營造了濃厚的輿論環(huán)境,也為文學改革提供了一種來自社會的動力。

      政治文化;文學觀念;泛政治化;文學變革

      近代是中國歷史上政治動蕩最為激烈、復雜的時代,也是政治文化甚為發(fā)達的時代。政治對文學的影響之大、之廣、之直接、之慘烈,莫甚于近代。這一時期政治文化的發(fā)達,其主要原因在于鴉片戰(zhàn)爭之后中國民族危機的加深。盡管中國歷來是一個非常重視政治文化的國度,政治也在人們特別是士大夫知識群體的日常生活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但在鴉片戰(zhàn)爭之前,除了統(tǒng)治集團與士大夫知識階層外,人們的政治意識普遍并不發(fā)達。即使在知識分子群體,多數(shù)人的政治意識也不過是統(tǒng)治集團政治意志的翻版,只有少數(shù)憂患之士開始具有獨立的政治意識。龔自珍曾不無感傷地嘆息當時的知識群體缺乏政治參與意識,他們的生活不過是夤緣附勢的趨利之舉或蝸居書齋的稻粱之謀。梁啟超也曾經(jīng)說過,中國是一個缺乏公德意識與國家思想的國度,而政治意識的自覺恰恰是以公德意識與國家思想為體現(xiàn)的。由于滿清王朝奉行的政治高壓政策,明代中葉之后在士大夫知識群體中保存的政治參與精神被無情摧殘,政治生活因此成為一個令無數(shù)讀書人噤若寒蟬的領域。鴉片戰(zhàn)爭所帶來的中西文明的對決與沖撞,包括顧炎武曾經(jīng)預言的“亡天下”的民族危難,既激起了中國人前所未有的民族意識,也喚醒了中國人特別是知識群體久已蟄伏的政治意識,于是在近代掀起了一場空前的政治文化高潮。

      作為中國文化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重要現(xiàn)象,近代的這場政治文化高潮,其背后的主要推動力量是一批初步開始具有現(xiàn)代性政治理念的知識群體。這批知識群體用從西方文化借用過來的新興政治思想重新闡釋政治生活,體現(xiàn)了與古人不同的政治參與精神。一般來說,政治生活是任何一個時代的知識分子都無法回避的生活領域,在政治生活中往往寄托著知識分子比較強烈的人生價值追求。但古代的政治生活與現(xiàn)代的政治生活因參與主體、政治體制的差別,則表現(xiàn)出不同的性質(zhì)。古代的政治生活具有專門化、貴族化的特點,其參與者必須經(jīng)過特定的渠道進入相應的政治集團,如世襲制、拔舉制、科考制等,一般的普通民眾包括一大批下層知識分子很少能獲得參與政治生活的機會。而現(xiàn)代的政治生活則具有普及化、公眾化的特點,行使政治權(quán)力是公民的責任和義務,從原則上講任何公民都可不必經(jīng)過特定的渠道進入相應的政治集團就能獲得參與政治生活的機會。也就是說古代的政治是貴族或官吏的權(quán)利,而現(xiàn)代的政治則是公民的責任。這種區(qū)別也就造成了古代和現(xiàn)代知識分子在參與政治生活中人生價值追求的不同。在“朕即國家”的政治體制下,對大多數(shù)古代知識分子來說,政治的主體是君主,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外在的參與者。他們參與政治生活的價值追求,主要是為了實現(xiàn)一種個人化的人生目標,即最大化地獲得個人功名與家族榮譽,包括由此而帶來的實際利益。不能說中國古代的政治家都是這種具有強烈功利意識的政治生活的參與者,但起碼絕大多數(shù)的官僚、官吏是抱著這樣的態(tài)度進入政治生活領域的。

      古代中國社會這種政治生活的性質(zhì)也與以儒家思想為核心的文化傳統(tǒng)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儒家思想中歷來有“三不朽”傳統(tǒng),即“立德、立功、立言”。行“內(nèi)圣外王”之道,出將入相,為國家建功立業(yè)或者“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為民眾謀取福祉的同時博得良好的官聲名望,曾經(jīng)是相當多的儒家知識分子的人生追求。所謂“立功”的含義中便涂染著濃厚的功利色彩,對“功”的評價顯然主要不是來自于社會而是來自于當政的皇權(quán),這其中包含的便是一種非公眾、公益化的價值追求。儒家的這種積極“入世”精神和強烈的功名意識,對中國知識分子的政治生活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一種士大夫化的政治傳統(tǒng)。這種政治傳統(tǒng)就是把政治看做實現(xiàn)個人價值的途徑,個人化的人生目標在其政治生活中占據(jù)了首要地位,而政治本身的公益價值則退居次要地位。政治成為謀取個人功名的手段,而不是實現(xiàn)社會公眾利益的義務。可以這樣說,傳統(tǒng)士大夫政治參與意識的主導精神是皇權(quán)觀念和“臣民”意識。在傳統(tǒng)的士大夫那里,雖然有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和“忠君報國”的政治人生的道德境界,但實際的政治參與活動卻有著“身外之事”的間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國家是君主的國家,而自己不過是君主的臣子,一切政治活動都具有“幫工”的性質(zhì)(“幫工”政治的最典型的代表是李斯以及他的《諫逐客書》),所以可以有“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的移身之術,有“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二元選擇。再加上中國傳統(tǒng)的道家、佛家思想的“出世”傳統(tǒng),也都不同程度地影響著他們的從政意識和人生價值追求,使得他們在政治生活中很難做到把從政的公益價值作為第一選擇。

      盡管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思想資源對中國近代以來的知識分子仍然不乏巨大的精神影響作用,但是由于人生價值觀念的變化,近代以來的知識分子在對政治生活的參與中卻開始表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不同的價值取向,顯示了他們企圖超越傳統(tǒng)的人生追求。這些知識分子開始成為一批與傳統(tǒng)士大夫不同的政治參與者,他們的出現(xiàn)帶來了中國人政治生活理念和政治生活行為的重要變革。在近代知識分子這里,雖然不能完全排除傳統(tǒng)的影響,但由于民主思想逐漸取代皇權(quán)觀念,他們對政治的認識就不再局限于“忠”與“報”的觀念,而轉(zhuǎn)化為一種自覺的個體對整體的責任意識。既然政治是一種公益性質(zhì)的社會事務,那么從事政治生活就不應再是為“他者”的行為,而是為“自我”的舉措。因為社會是由無數(shù)個“自我”所組成的,為我即是為社會,為社會即是為我。這種觀念成為古代與現(xiàn)代政治參與意識的分水嶺。在這一觀念基礎上,一種公眾化的政治責任成為他們參與政治生活的引領精神,而政治也成為他們個體生命意義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在他們這里,從政的公益價值成為人生的第一選擇,而“立功”意識、“窮達”意識、“幫工”意識則退居到次要地位或者完全退出他們的人生視域。應該說,這一變化是中國人政治生活的劃時代的變化。

      近代知識分子這種政治理念的變化,對文學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產(chǎn)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它使得政治與文學迅速聯(lián)姻,在推動文學走向泛政治化的同時,也極大地抬高了文學的社會地位,把文學置于了包攬一切甚或凌駕一切的境地。近代以來文學泛政治化觀念的一個突出表現(xiàn),就是把文學作為社會改革“利器”的夸大性使用。既然知識群體開始把參與政治生活當做他們責無旁貸的義務,那么作為知識群體賴以安身立命的文學就應當與他們一起進入政治生活領域,承擔起為政治生活服務的職責。這一觀念的形成,一方面無限制地強調(diào)了文學的社會功能,使文學堂而皇之地高居政治生活的殿堂,另一方面也在很大程度上遮蔽了文學的獨立地位,使文學承擔了超出其能力的巨大的社會責任與義務。這一現(xiàn)象造成了中國文學在轉(zhuǎn)型期特有的一種歷史文化景觀。

      把文學作為社會改革的利器,在中國文學史上似乎并無先例。盡管在傳統(tǒng)文論中,有時也強調(diào)文學與社會之間的互動關系,文學對社會的作用有時也被夸大,如從孔子開始就曾強調(diào)文學的社會教化作用,提出“詩”的“興”、“觀”、“群”、“怨”功能。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提出文學的“原道”作用,認為文學之道本源于上天之道,負擔著為社會確立文明秩序、道德規(guī)范的重要責任?!拔闹疄榈乱泊笠印?,“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①劉勰:《文心雕龍·原道》,載《文心雕龍注譯》,甘肅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頁。。曹丕還曾把文學說成是“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韓愈、柳宗元發(fā)動“古文”運動,提出“文起百代之衰”的口號,意在通過文學改革來推動士林風氣的改變。然而,在實際上,文學始終不過是少數(shù)人的專利和社會政治的附庸,從來沒有取得過真正獨立的地位,也不具備大眾化的性質(zhì),更難以被看做改革社會的利器。在統(tǒng)治者和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眼里,文學不過是他們從事特定精神活動的一種方式或游戲,其功能除了宣揚教化之外,主要是陶冶性情、自我愉悅,而不會像近代這樣被真正看做具有直接改造社會的能力。這一現(xiàn)象,正是古典性的文學區(qū)別于現(xiàn)代性的文學的主要特征。從文學“現(xiàn)代性”的特征來看,文學社會功能的擴大是一個必然的趨勢,現(xiàn)代性的文學必然是社會化、大眾化的文學?!艾F(xiàn)代性”本身的啟蒙意義就天然地包含著文學社會功能的擴大,也就是文學必須走向社會化、大眾化,在促使整個社會或民眾的精神更新方面發(fā)揮作用。從這個意義上說,近代以來把文學作為社會改革的利器,不過是這一歷史趨勢的一個信號。

      因此,近代以來文學被看做社會改革的利器并加以夸大,一方面固然是近代知識分子為推動文化變革與社會變革而采取的一種策略,企圖把文學作為對舊有文化進行變革的突破口,以此來帶動整個社會的變革;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近代以來社會生活和文化環(huán)境的變化對文學提出了擴大其社會功能的要求,特別是近代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推進了文學傳播方式的變化,使得文學走進大眾傳播的時代,從而促進了文學功能的多樣化,使得文學具有了廣泛參與社會變革的可能性。文學與社會變革的這種風云際會,使得文學在當時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從政治的附庸,一躍而為引導政治、倫理、風俗等社會變革的先導。梁啟超在當時之所以竭力夸贊小說作用,認為“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②梁啟超:《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載陳平原、夏曉虹編:《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第1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50頁。,陶曾佑更把小說稱之為“學術進步之導火線”、“社會文明之發(fā)光線”、“個人衛(wèi)生之新空氣”、“國家發(fā)達之大基礎”③陶曾佑:《論小說之勢力及其影響》,載陳平原、夏曉虹編:《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第1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247頁。,其原因蓋在于此。從近代中國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的構(gòu)成特征來看,文學在當時之所以能獲得這樣的社會地位,主要原因是因為哲學的缺席。

      縱觀世界歷史的發(fā)展,凡社會的巨大變革,無不是以一定時代的哲學作為思想的先導。中國從春秋、戰(zhàn)國而進入秦、漢大一統(tǒng),法家、儒家的思想起到了重要的引導作用;從魏晉南北朝而進入唐、宋盛期,很顯然得益于儒家思想的復興運動取代了玄學的地位;而明代中期的文化繁榮,則因陸王心學而引導的思想解放運動。西方的古希臘哲學開辟了一個文化大繁榮的時代,基督教的興起造成了中世紀長達千年的神學統(tǒng)治,啟蒙主義哲學帶來了近代社會的民主化變革,馬克思主義哲學引導了一個多世紀的社會主義潮流,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中國近代的社會變革,本應以哲學的變革為先導,但由于這一變革是外來文化強力介入的結(jié)果,而不是中國本土文化自身演變的結(jié)果,所以缺乏本土文化的哲學準備。從意識形態(tài)的作用來看,引導中國社會變革的哲學思想基本上是外來思想,中國自身的傳統(tǒng)哲學要么因其難以適應新的時代精神而處于被否定的地位,要么被作為西方哲學的補充而處于輔助的地位,要么需要用西方哲學來重新闡釋試圖脫胎換骨(如譚嗣同的《仁學》就是企圖用傳統(tǒng)哲學來詮釋西方的知識譜系與哲學思想的一種努力)。中國本土哲學的缺席,為文學充當意識形態(tài)的領頭羊留下了空間。梁啟超等人在當時對文學的推崇其實正是代表了近代以來中國這一特殊的文化動向。這也是文學泛政治化觀念形成的文化基礎。

      文學的泛政治化觀念使得當時人們把文學看做社會改革必不可少的手段,對文學的作用寄托了近乎神圣化的幻想,以為只要借助于文學的力量,社會改革就有了成功的保證。包括對外來文學資源的引進,也被硬性地納入了這一范疇。當時的諸多文學家在解釋西方文學對中國文學影響時,很大程度上看中的是其政治方面的影響力。如有人竭力推舉西方小說對現(xiàn)實政治的影響作用,說:“歐美小說,多系公卿碩儒,察天下之大勢,洞人類之賾理,潛推往古,豫揣將來,然后抒一己之見,著而為書,用以醒齊民之耳目,勵眾庶之心志?;?qū)θ巳褐e弊而下砭,或為國家之危險而立鑒,然其立意,則莫不在益國立民,使勃勃欲騰之生氣,常涵養(yǎng)于人世間而已。”并轉(zhuǎn)而批評中國傳統(tǒng)小說,“至吾邦之小說,則大反是。其立意則在消閑,故含政治之思想者稀如麟角,甚至遍卷淫詞羅列,視之刺目者。蓋著者多系市井無賴輩,固無足怪焉耳”④衡南劫火仙:《小說之勢力》,載陳平原、夏曉虹編:《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第1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48—49頁。。在這里,政治意識的缺乏,竟然成為否定中國傳統(tǒng)小說的理由。改良主義者們在當時所發(fā)動的文學改革運動,很大程度上正是出于這種強烈的政治參與意識。對文學的這樣一種高強度的幻想,雖然客觀上來自于人們迫切希望社會改革的強烈愿望,但更多的也是在當時社會文化語境下形成的對文學的一種誤讀。

      近代以來文學被看做社會改革的利器并加以夸大,在當時造成了一種普遍的推崇文學的社會氣氛,使得文學獲得了與其實際的社會作用不相稱的地位。當時人們關注文學的程度,幾乎超過了任何其他一個意識形態(tài)領域。凡是積極參與社會變革的改革家,幾乎沒有不涉足文學領域的,初期如龔自珍、魏源、馮桂芬、鄭觀應、王韜等人,中期如曾國藩、郭嵩燾、薛福成、吳汝綸、張之洞等人,后期如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章太炎、陳天華、秋瑾、陳去病、柳亞子等人。在近代以來的社會改革者們看來,社會的改革必須以思想導向與輿論導向的改革為先導,而思想和輿論的改革又必須以文學的改革為條件,因此對文學的重視幾乎成了當時社會的共識。在近代文論中,有一個十分特殊的現(xiàn)象,即凡談文學改革者必談社會改革;反之,凡談社會改革者亦必涉及文學改革。文學改革與社會改革在這個特殊的歷史時期,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聯(lián)姻關系。二者之間的聯(lián)姻,使得文學出現(xiàn)了高度政治化的傾向,尤其是小說從一種本來是處于邊緣狀態(tài)的“消閑”文學成為高居文學中心地位的“嚴肅”文學,甚至曾經(jīng)嚴肅到使人不能親近,崇奉如神靈的程度。近代的文學改革家把小說看做拯救社會、民族的“靈丹妙藥”,賦予了其安邦定國的廟堂神威。

      梁啟超在談到小說改造社會的作用時,往往援引西方的例證,說:“在昔歐洲各國變革之始,其魁儒碩學,仁人志士,往往以其身之經(jīng)歷,及胸中所懷,政治之議論,一寄之于小說。于是彼中輟學之子,黌塾之暇,手之口之,下而兵丁、而市儈、而農(nóng)氓、而工匠、而車夫馬卒、而婦女、而童孺,靡不手之口之。往往每一書出,而全國之議論為之一變。彼美、英、德、法、意、日本各國政界之日進,則政治小說,為功最高焉?!雹倭簡⒊?《譯印政治小說序》,載郭紹虞主編:《中國歷代文論選》第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06頁。這種看法顯然有對西方文學與政治關系理解上的偏差,但作為一種推進社會改革的文化策略,通過強調(diào)文學的作用,無疑加強了文學的政治化傾向,使之更能夠為政治所用。問題在于一時的文化策略,卻成為后來文學發(fā)展難以擺脫的歷史包袱。文學的這種政治化傾向的強化,一方面對文學的改革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對后世的文學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使得文學的命運發(fā)生了歷史性的變化。自近代開始,文學與政治之間始終有著一種糾纏不休的關系,在政治的風波中跌宕起伏、飽經(jīng)磨難,難以回歸到它的正常狀態(tài)。

      文學被看做社會改革的利器并加以夸大,還同文學所具有的特性有關。在當時人們看來,文學之所以具有改造社會的功能,在于文學的特殊性質(zhì),這就是用形象的、情感的、藝術的力量對“世道人心”或者說人性起到潛移默化的陶冶作用。嚴復、夏曾佑在《國聞報本館附印說部緣起》中特別強調(diào)了這種作用:“夫說部之興,其入人之深,行世之遠,幾幾出于經(jīng)史之上,而天下之人心風俗,遂不免為說部之所持。”“且聞歐、美、東瀛,其開化之時,往往得小說之助。是以不憚辛勤,廣為采輯,附紙分送?;蜃g諸大瀛之外,或扶其孤本之微。文章事實,萬有不同,不能預擬;而本原之地,宗旨所存,在乎使民開化。自以為亦愚公之畚、精衛(wèi)之石也?!雹趪缽汀⑾脑?《國聞報本館附印說部緣起》,載郭紹虞主編:《中國歷代文論選》第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05頁。文學的這樣一種特殊功能,適應了中國人當時的精神需要,即因民族危機與外來文化沖擊而形成的民族自強的感性沖動,而不是因自身文化的內(nèi)部變革而形成的理性覺醒。故對文學作用的夸大,帶有很大程度上的理性盲目的特征。

      正因為這種理性的盲目性,所以形成了當時人們對文學作用于社會改革的迷信,而意識不到這其實不過是一種幻想性的依賴。這導致了在一種不切實際的想象中,文學的感性作用及其對社會的影響力被推演到了極致。梁啟超在論述文學的社會作用時曾以小說為主將其歸納為“熏”、“浸”、“刺”、“提”四種力量:

      抑小說之支配人道也,復有四種力:一曰熏。熏也者,如入云煙中而為其所烘,如近墨朱處而為其所染……人之讀一小說也,不知不覺之間,而眼識為之迷漾,而腦筋為之搖飏,而神經(jīng)為之營注,今日變一二焉,明日變一二焉,剎那剎那,相斷相續(xù),久之而此小說之境界,遂入其靈臺而據(jù)之,成為一特別之原質(zhì)之種子。有此種子,故他日又更有所觸所受者,旦旦而熏之。種子愈盛,而又以之熏他人,故此種子遂可以遍世界。一切有器世間、有情世間之所以成,所以往,皆此為因緣也,而小說則巍巍焉具此威德以操縱眾生者也。二曰浸。熏以空間言,故其力之大小,存其界之廣狹;浸以時間言,故其力之大小,存其界之長短。浸也者,入而與之俱化者也。人之一讀小說也,往往既終卷后數(shù)日或數(shù)旬而終不能釋然。讀《紅樓》竟者,必有余戀有余悲;讀《水滸》竟者,必有余快有余怒。何也?浸之力使然也。等是佳作也,而卷帙愈繁事實愈多者,則其浸人也亦愈甚?!淮獭4桃舱?,刺激之義也。熏浸之力利用漸,刺之力利用頓;熏浸之力在使感受者不覺,刺之力在使感受者驟覺。刺也者,能入于一剎那頃,忽起異感而不能

      自制者也。我本藹然和也,乃讀林沖雪天三限,武松飛云浦厄,何以忽然發(fā)指?我本愉然樂也,乃讀晴雯

      出大觀園,黛玉死瀟湘館,何以忽然淚流?我本肅然莊也,乃讀實甫之琴心酬箋,東塘之眠香訪翠,何以

      忽然情動?若是者,皆所謂刺激也?!脑惶?。前三者之力,自外而灌之使入,提之力自內(nèi)而脫之使

      出,實佛法之最上乘也。凡讀小說者,必常若自化其身,入于書中,而為其書之主人翁?!蚣然渖?/p>

      以入書中矣,則當其讀此書時,此身已非我有,截然去此界以入于彼界,所謂華嚴樓閣,帝網(wǎng)重重,一毛孔

      中萬億蓮花,一彈指頃百千浩劫。文字移人,至此而極!①梁啟超:《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載陳平原、夏曉虹編:《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第1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51—52頁。

      梁啟超在這里所說的文學的感染力及其社會作用,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不無文藝學、社會學、心理學等理論依據(jù),也大體符合人們一般的文學審美經(jīng)驗,但無疑其中頗具夸大、虛飾的成分。文學盡管有對人的思想、感情、心理、行為等潛移默化的影響作用,但絕非如梁啟超所說,人人都達到一種如醉如癡的程度,也不可能都能夠從根本上改變?nèi)说幕拘愿?、品質(zhì)與人格。除了極少數(shù)人之外,大多數(shù)人的性格、品質(zhì)與人格的養(yǎng)成主要還是依賴于社會生活環(huán)境及其所受的正規(guī)教育,文學不過是對他們的精神施以影響的一個方面。梁啟超如此夸大文學作用的用意,主要不是基于學術的需要,而是政治的需要。

      當然,客觀地說,近代以來對文學之社會作用特別是政治作用的普遍重視,的確為文學改革營造了濃厚的輿論環(huán)境,也為文學改革提供了一種來自社會的動力。當時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之所以看重文學對社會改革的作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對文學作為社會改革利器的這種夸大性提倡及宣傳。確實,這種夸大性提倡及宣傳為文學爭取了來自許多社會階層的支持者,也營造了以市民為主體的龐大的讀者群體,并借助于報刊雜志等大眾傳播媒介,形成了一種鋪天蓋地的輿論氛圍,為文學掀起了一場空前的造勢運動。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清末民初的報刊雜志幾乎很少有不涉及文學內(nèi)容的。一種新的報刊雜志出籠,總要以文學欄目為吸引讀者的重要手段。除了那些文學報刊外,有些以政論、新聞、科技等為辦刊定位的報刊雜志,也都或多或少地涉及了文學的內(nèi)容,有的還把文學欄目放在了比較重要的位置,例如梁啟超等人主辦的《時務報》、《新民叢報》、《國風報》旬刊,同盟會的機關報《民報》,秋瑾等人主辦的《中國女報》,章士釗等人主辦的《蘇報》、《國民日報》、《甲寅》周刊,杜亞泉等人主辦的《東方雜志》,羅振玉等人主辦的《農(nóng)學報》,陳獨秀等人主辦的《新青年》,楊杏佛等人主辦的《科學》雜志等。這些報刊的讀者雖然多為知識分子階層,但作為大眾化媒體,它們的影響卻具有全社會的性質(zhì),這無疑加重了人們對文學的普遍重視程度。借助于大眾化媒體的作用,文學的改革如虎添翼,呈現(xiàn)出如火如荼之勢。很顯然,有了這樣一種社會力量的支持,反過來也增強了那些文學改革倡導者們的信心與勇氣,使他們以一種更加決絕的態(tài)度致力于文學改革,終于釀成了一場全面改變中國文學形態(tài)的歷史大變革。

      I206.5

      A

      1003-4145[2012]04-0044-05

      2012-03-01

      季桂起(1957—),男,文學博士,德州學院副院長、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xiàn)代文學。

      (責任編輯:陸曉芳sdluxiaofang@163.com)

      猜你喜歡
      文學小說政治
      叁見影(微篇小說)
      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2
      遛彎兒(微篇小說)
      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0
      勸生接力(微篇小說)
      紅豆(2022年3期)2022-06-28 07:03:42
      我們需要文學
      西江月(2021年2期)2021-11-24 01:16:06
      “講政治”絕不能只是“講講”
      當代陜西(2021年1期)2021-02-01 07:17:56
      那些小說教我的事
      “政治攀附”
      當代陜西(2019年12期)2019-07-12 09:11:52
      “政治不純”
      當代陜西(2019年8期)2019-05-09 02:22:50
      “太虛幻境”的文學溯源
      紅樓夢學刊(2019年4期)2019-04-13 00:15:56
      政治不過硬,必定不可靠——政治體檢不能含糊
      當代陜西(2018年24期)2019-01-21 01:24:06
      沂水县| 南康市| 西盟| 沂源县| 双城市| 涡阳县| 靖宇县| 林西县| 辽阳市| 新和县| 昌平区| 禄劝| 南涧| 双鸭山市| 屏南县| 晋宁县| 南丰县| 屏山县| 镇江市| 桓仁| 余干县| 庆云县| 深圳市| 乌拉特后旗| 襄垣县| 绥宁县| 德惠市| 阳朔县| 隆化县| 昌邑市| 大荔县| 兴安县| 鄂伦春自治旗| 威宁| 逊克县| 慈利县| 北票市| 郸城县| 濮阳市| 阜阳市| 光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