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糊涂
2012-04-12 00:00:00夏玉橋
師道 2012年11期
難得自己的一次糊涂，不經(jīng)意地圓了學(xué)生的文學(xué)夢。
這名學(xué)生叫張珊，酷愛文學(xué)，不時有文章發(fā)表。可父親多病，家境不好。
一日中午，我正在備課，紛亂的腳步聲從外面?zhèn)鱽?。張珊前腳邁進(jìn)門，她母親后腳就跟了進(jìn)來。
“夏老師，你現(xiàn)在手頭很緊嗎？”
“不緊?！?/p>
“不是半年沒發(fā)工資嗎？”
“沒有啊?！?/p>
張珊母親一上來就是些沒頭沒腦的話。小張珊卻站在她母親身后，向我擠眉弄眼。
“那——借我們家三百塊錢……”
這是怎么回事啊？我被張珊母親問得越來越糊涂了。
“我——我什么時候……”就在這時，張珊搶步走了過來，用背遮擋著她媽，使勁地拉我的衣角，哀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似有難言之隱。我更加懵懵懂懂起來，神使鬼差地說起胡話來——
“我——我什么時候說沒借呀？”隨后掏出三百塊錢，“我正要給張珊呢。還好，你們都來了。”
她們娘倆接過錢走了。我心里一直發(fā)悶。張珊向來規(guī)規(guī)矩矩，向我借書，每次都征得我同意。同時自尊心又很強，從不要別人的東西。記得第一次文章發(fā)表，我把輔導(dǎo)教師的稿費給她。哪知她已看過匯款單，知道有我的二十元，硬是不要。今天，怎么如此反常？我暈暈乎乎了半天。
下午放學(xué)，小張珊看辦公室沒人，找到我，帶著哭泣聲說：“謝謝夏老師。錢已被我買照相機了，就把它當(dāng)錢還你吧?！闭f著從書包里拿出一架嶄新的相機。我恍然大悟。原來，為觀察生活，她熱情過了頭，偷拿家里的錢買相機照相了。
她用雙手把相機緊緊地包裹著，同時又不安地盯著我的手。我看出：要，會拿走孩子的心愛之物。可不要，她的自尊心能承受得了嗎？我走到了兩難的境地，不由地愣起了神。
“這是我從家里拿的三百元，又添上八十元稿費買的！”張珊急了。
“我沒說不要啊。聽說你家池塘里的楓葉很美麗，我想看那水淋淋的楓葉照?！?我猛然驚醒，裝著很急迫的樣子，把相機接過來又交給她。張珊連續(xù)發(fā)表的兩篇文章，給正要晉職的我?guī)土舜竺ΑＮ以跄苋绦膫λ兀?/p>
張珊的理科成績不理想。初中畢業(yè)后，讀了幾年高中，就到南方一家電子企業(yè)打工，沒有音信了。
轉(zhuǎn)瞬已八年，這事從我心里漸漸淡去了。沒想到，她還記著。幾天來，我先收到她三百元的匯款單，又收到有二十多本文學(xué)書的包裹，還夾著一封短信——
夏老師：您好！
離開后，一直心存想念。
文學(xué)改變了我的生活。我的文章經(jīng)常在當(dāng)?shù)貓罂l(fā)表，引起了公司老總的注意。我由一名普通工人，成了公司小報的編輯。
你鐘愛我家池塘——秋看落葉，冬望薄冰，春賞游魚，夏品蓮花。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把相機往我書包里丟。
我清醒時你糊涂，你清醒時我糊涂。你用糊涂的酒，勾兌出一杯酸酸的檸檬汁，把我醉入文學(xué)的夢鄉(xiāng)。
三百元你要收下，了卻我一樁心愿。那些書贈給像我一樣愛好文學(xué)的小弟妹們。
過年回家看你。
祝：糊涂有福
你的學(xué)生：張珊
曾讀過一首名為《霧》的詩：“我看嫩芽，眼睛里涌滿了霧；嫩芽看我，霧又把它的雙眸——模糊?！痹娙思炔辉敢庥米谱颇抗獍涯垩看虃?，也不愿意讓嫩芽感到有人呵護(hù)它而不自在。詩人要讓嫩芽無憂無慮地健康成長。今天看來，嫩芽是帶有脆弱自尊的孩子，霧是模糊孩子眼睛的師愛?？此坪锖?，實則用心良苦。
“難得糊涂”是鄭板橋消極為人處世的話?？蓪τ谖遥瑓s別有一番滋味，另有一層哲理。
（作者單位：安徽五河縣臨北中學(xué)）
責(zé)任編輯 鄒韻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