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嬌
(湘潭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作為“英國小說的黃金時代”和擁有最多女性作家的時代的杰出小說家,蓋斯凱爾夫人從女性特有的視角出發(fā),創(chuàng)作了以眾多女性為敘述線索的優(yōu)秀小說作品,如《瑪麗·巴頓》《莉茲·利》《露絲》和《南方與北方》,等等?!冬旣悺ぐ皖D》更是被認為是維多利亞時期最能反映英國工業(yè)社會大背景下中下層百姓的真實生活,被看作工業(yè)小說的典型代表,甚至被人為其成就超越了文學巨匠狄更斯。作為蓋斯凱爾夫人的第二部長篇小說《露絲》,雖然沒有取得如《瑪麗·巴頓》那般的成就和影響,但是也是一部不可或缺的展示中下層傳統(tǒng)女性仁慈,充滿善意特點的小說。目前在研究蓋斯凱爾夫人的作品時,評論家們則更多的把目光停留在作品中所反映的社會問題,卻很少有人會把蓋斯凱爾夫人小說中的墮落女性形象提煉出來單獨加以分析闡述。本文則試圖結(jié)合蓋斯凱爾夫人的本身和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對《瑪麗·巴頓》和《露絲》中所建立的墮落女性形象進行剖析。
在《瑪麗·巴頓》中,作者并沒有花很大的筆墨在塑造埃斯特這一墮落女性形象上,因此在某種層面上,她就是一個小說中被忽視的女性角色。事實上我們可以看到埃斯特是一位歷經(jīng)失足、喪子悲慘命運的女性。不僅被自己的親朋好友因為自己的一不小心而拋棄,同時也被世俗和整個維多利亞社會所隔離,是一個在偌大的曼徹斯特找不到一個愿意跟她講一句話的人的棄婦。
在塑造埃斯特形象以前,蓋斯凱爾夫人也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生活經(jīng)歷,她的第一個女兒還未出生就死了,第一個兒子也因為猩紅熱而死了。這一點,同樣作為母親的她,與埃斯特一樣有著相似之處,都經(jīng)歷了喪子之痛。與此同時,她們卻也同樣這遭受了情感上的‘被隔離’。埃斯特無法找到一個真正的朋友來聽自己的辛酸生活,蓋斯凱爾夫人雖然沒有遭到背棄,,但自己的牧師丈夫并不愿意她談及太多有關(guān)于喪子的悲痛,也不想一起分擔蓋斯凱爾夫人所有的難過與悲傷。在受到生活的壓力和作為牧師的丈夫的情感壓抑時,蓋斯凱爾夫人卻并沒有消沉。她很好地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傾注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創(chuàng)作出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物,又能真實反映社會現(xiàn)實的文學作品,作為一位成功的女作家活躍在維多利亞的中產(chǎn)階級的文壇。正如希拉里·肖爾所言:“瑪麗·巴頓所包含的是蓋斯凱爾夫人怎樣表達自己情感的故事,是對女英雄和女作者在這個沉默的世界所扮演的角色的重寫,在這其中,蓋斯凱爾夫人找到了一種‘表達自己的所想要’的語言?!保?]因此,蓋斯凱爾夫人對于那些由于社會制度和世俗觀念而遭受痛苦的女人表現(xiàn)了很大的同情心,在塑造這些真實的墮落女性形象的時刻,更多的是試圖彰顯一個女性應有的仁慈和善良的天性。
埃斯特在第一時間了解到侄女瑪麗的情人——杰姆,同時也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個“曾和她講過話的人,希望她能早日脫離罪惡的苦?!保?]267的好心人,被控告殺人的罪名后,埃斯特立刻動身前往案發(fā)現(xiàn)場,試圖通過自己尋找些許對瑪麗有幫助的線索,她不希望瑪麗和自己一樣遭受“情人死去的消息所帶來的悲痛欲絕”[2]265。因為她一直認為當初是她和杰姆的談話刺激了杰姆去找小卡森,讓卡森遠離瑪麗而發(fā)生爭持,從而被誤認為是兇手,所以帶著這一份內(nèi)疚和對瑪麗的憐愛之心,獨自一人來到了兇案現(xiàn)場。
她帶著在兇案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可以使瑪麗不被牽連到這期兇殺案中來的紙團”[2]266,穿著從當鋪借來的“對一個妓女來說,蘊含著一種神圣的感覺”[2]268的像工人家屬的衣服,鼓足了勇氣“再邁進了她從前身世清白的時候所住過的那個院子”[2]268。因為她知道,作為巴頓恥辱和痛恨的根源的她,沒有顏面也沒有膽量在回到那個曾經(jīng)給予她溫暖的姐姐的家,是她視為親生女兒的侄女瑪麗和給了她最大的勇氣。見到瑪麗的那一刻,她并沒有像她傾訴自己生活是如何的糟糕,也沒有講述自己喪子之痛。因為她不想讓現(xiàn)在陷入慌亂之中的小侄女分擔自己的痛苦,知道自己有一個世俗所無法接納的姨媽,同時也是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寧愿一個人承受這種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也不愿意瑪麗成為自己情感釋放的對象??墒撬坪醅旣悓@個突然來的姨媽并不那么信任,對是否能夠保持住這個秘密而懷疑。但是事實證明,如果沒有埃斯特提供的證據(jù),瑪麗是沒有堅強的決心和動力來證明杰姆是無罪的,也無法真正的向公眾證明她對杰姆的愛。埃斯特,這個被拋棄的女人解救了一個無辜的生命。
作為一個已經(jīng)被社會所拋棄,甚至被親人所遺棄的女人,埃斯特無疑是悲慘的。社會容不下她,甚至周圍的每一個人都以認識她為恥,從來沒有人真正的去了解這個苦命的女人,也沒有人愿意聽她傾訴喪子之痛。有的只是他人帶來的異樣的眼光。她為瑪麗所做的,并沒有人看到,也沒有得到更多人的認可。僅僅因為自己身上的一個污點把她身上一切人性善良的一面掩蓋了。因此,因為饑餓和寒冷而死去后的埃斯特和因為殺人而死去的巴頓葬在了一起,“墓碑上沒有姓名,也沒有出生年月,更沒有死去的日期,只是為著兩個迷途者刻上了一段詩文:
上帝永遠不會譴責,也不會永遠憤怒?!保?]450在小說的結(jié)尾,瑪麗和杰姆移民了,并過上幸福的生活。事實也證明了,只有在逃離了這個充滿罪惡、黑暗和不公的社會,人們才有資格和權(quán)力去享受屬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露絲》創(chuàng)作于1852,根據(jù)一般文學家對維多利亞時期的劃分,《露絲》是維多利亞中期的產(chǎn)物。早期的維多利亞社會風氣不好,很多無助的、生活在貧困中的女性因為生存而不得不選擇一種遭受世人唾棄、排擠的方式生活,成為了都市的寄生蟲。但是隨著工業(yè)社會的發(fā)展,維多利亞中期,經(jīng)濟進步,社會開始安定,文化發(fā)展也在眾多杰出的作家的推動下開始繁榮。此時維多利亞女王通過道德規(guī)范教育試圖改變維多利亞的風氣?!耙笕藗円匾暬橐黾彝ァ保?],同時要求道德規(guī)范教育“不僅由尊者提倡,還有牧師在布道時強調(diào),由教師在學校中灌輸,由法庭在法庭上宣布,由歌德派詩人歌頌。”[2]形成了一股“維多利亞風尚”[2],但是維多利亞風尚最大的弊端在于保留了對女性的歧視。性道德被上層有錢男子、有權(quán)勢的資產(chǎn)階級所摧毀。上層人物,工廠場主可以肆意占有工廠女工。所謂露絲一樣的“墮落的女人”變成了資產(chǎn)階級社會無情的犧牲品。
露絲,正如其名,作為維多利亞時期的眾多女縫工當中的代表,勤勞、踏實,擁有一定的獨立性。但漂亮的臉蛋,一屢棕色的長發(fā)徹底的改變了她。經(jīng)歷了從傳統(tǒng)女性到受到世俗批判的墮落女性,再到受人尊敬的好人的轉(zhuǎn)變。這也顯示了蓋斯凱爾夫人在對待女性題材的作品時,已經(jīng)開始逐步的收起了自己的鋒芒,因為女性也逐步開始得到了尊重。
小說中代表著整個資產(chǎn)階級的虛偽道德的貝林漢摧毀了她所有的生活。在使露絲懷孕后無情地將她拋棄在小木屋里。在創(chuàng)作貝林漢這個花花公子形象后,她知道自己必定會遭受到來自資產(chǎn)階級的惡意攻擊。然而這位女作家還宣告:“人們將說這是一個不宜作小說的主題……盡管這樣,我還是決定說出我自己的看法?!保?]5果然,蓋斯凱爾始終堅持把露絲作為小說的主題人物來寫,并對這個角色表示了深刻的同情。事實上,露絲的出現(xiàn)并非偶然。
蓋斯凱爾夫人之所以十分了解中下層人們的生活狀況,源于她多年在曼徹斯特的生活。作為英國工業(yè)化的核心城市,曼徹斯特的底層工人的生活是最具代表性的。蓋斯凱爾夫人曾經(jīng)在曼徹斯特的一所監(jiān)獄中遇到了一個帕絲莉的縫工,在被人強奸后,受引誘淪為了妓女。她曾多次寫信給狄更斯商討怎樣救這個可憐的女人。所以為了展現(xiàn)作者自己本身對虛偽的資產(chǎn)階級的憎恨和對無依無靠的犧牲者的莫大同情,在小說《露絲》中,它塑造了一個救世主——瑟斯坦·本森先生,他瞞著所有的人,謊稱她是一位寡婦,細心的照料露絲,并讓她生下了“罪孽的后果”[2]130。相比帕絲莉,露絲是幸運的。牧師瑟斯坦·本森先生瞞著所有人,以寡婦的名義把她帶回家,細心的照料,并讓她到鄉(xiāng)紳布萊德肖家當了老師。這個擺脫了世俗的歧視的好心人,對這個被社會即將邊緣化、譴責的可憐女人給予了極大的同情和關(guān)心。在布萊德肖因為露絲的舊事把露絲辭退后,她又得到了郊區(qū)醫(yī)生懷恩的幫助,成為了一名合格優(yōu)秀的護士。成為了一個幸運兒,露絲在護士的這條道路上一直都很順暢,盡心竭力的照顧好每個患者,甚至在??巳R斯頓瘟疫流行時堅決去照顧一個誰都不愿意去看護的貝林漢,這個虛偽的資產(chǎn)階級代表,曾經(jīng)拋棄了自己和兒子的可惡的人。由于長時間的勞累和本來身體的虛弱,露絲染上重病身亡。此時,寬容戰(zhàn)勝了貝林漢帶給她的一切傷痛。用戴維斯的話來說:“歸根結(jié)底,怕這就是人性吧!”[4]464在一個金錢充斥的社會,人們都被金錢蒙蔽了雙眼,尤其是上層社會的人和工廠主。他們的財富和快樂是建立在下層人們生活的基礎(chǔ)之上,隨著財富的增加,房子越換越大,錢也越來越多,可是良心和道德卻逐漸的在消退。人性已經(jīng)成為了下層貧苦人所特有的高貴品質(zhì)。在此時此刻,中下層人們所特有的那份寬容和善良徹底的擊敗了虛偽的資產(chǎn)階級。
露絲的獻身精神贏得了人們的尊敬,也震撼了許多人的心靈,就連最頑固的布萊德肖也開始懺悔自己的罪過。女性在此刻,不在是男人依附之下的寵物,贏得自己的尊嚴,他人的尊重。
很顯然,同樣淪為墮落女性的埃斯特和露絲,她們有著完全不一樣的結(jié)局。這對于蓋斯凱爾夫人來說,隨著社會的進步和道德的改善,人們對女人的包容心更大了。露絲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失敗者,身上的崇高精神感化了每一個資本家。人們也不在只關(guān)注過往的污點,看到的是一個無私奉獻的女性身上那些閃光點。
蓋斯凱爾夫人用自己的睿智為每一個女性正名,女性的職責不再僅僅是是窩在廚房的家庭主婦,天天操持家務,更不是一個總是想著去服侍丈夫的女人,也有能力去服務這個社會,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價值。
[1]Claire Ilene Carly-Miles.Secret agonies,hidden wolves,and leper-sins:the personal pains and prostitute of Dickens,Trollope,and Gaskell[M].Texas:Texas A&M University,2008.
[2]蓋斯凱爾夫人.瑪麗·巴頓[M].王愛民,譯.海口:南方出版社,1999:267.
[3]閻照祥.英國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313-318.
[4]蓋斯凱爾夫人.露絲[M].筱璋,董琳文,譯.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