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地下森林的完美呈現(xiàn)

楚江

雨中的陶醉

一夜淅瀝，我整個夢境都是雨，都是連綿的泥濘，都是潮濕的水滴。然而，我的夢里有美好，有清新，有舒適和愜意。

前天從湖南啟程，昨天下午終于輾轉(zhuǎn)千里趕到廣西的這個因喀斯特峽谷森林而著名的文雅村。呆立在村自然保護站的門口，當同樣前來這里考察的薛博士告訴我還要背包冒雨徒步起碼1小時泥濘山路的時候，我望望自己170L的探洞馱包，確實有些崩潰。

正當我猶豫是否接受薛博士的邀請，跟他們先在保護站混一晚，明天再一起前往營地的時候，跳跳魚笑逐顏開的在山路上出現(xiàn)了。于是，我們行走在這個喀斯特地貌的山道上。山道猶如我曾經(jīng)徒步穿越的中越邊境的叢林小道：典型的巖溶峰叢，細碎的青石板，高大的喬木和藤蔓，長滿兩旁的蕪蕨和郁郁蔥蔥的麒麟尾。一切，雖然潮濕而氤氳，卻是那么的清麗，那么令人新奇。

然而，到達營地，一切卻恍如夢境。我此時躺在帳篷里，聽著滴嗒的細雨，怎么也不能回想起它的真實。依稀記得見到了久已慕名的陳立新老師，還請中國溶巖地質(zhì)研究所的張工給我的入門教材《洞穴探險》簽了字——這是他和英國紅玫瑰探險隊創(chuàng)始人艾琳的共同著述。當然，還很高興地結(jié)識了廣州的阿輝、特別愛好攝影的向航、南寧洞友先遣。更有趣的是認識了孟博士，當?shù)叵驅(qū)В驗樯现煳南轮乩?，往來的專家一致認定他為:“雙博士”。這晚，從不喝酒的我，喝醉了，以至于今晨睜開迷蒙的雙眼，我仍然躺在帳篷里享受昨晚的那一份沉醉。

營地確實很美，坐落在峰叢高山之間的峽谷森林中。旁邊的一棵榕樹就很有熱帶叢林氣息。旁邊緊靠地下陰河露出地表的小溪，水流清澈而游魚無數(shù)。這次活動比較特殊，由陳老師組織探險隊伍，張工和南寧師大生物系薛博士、李博士帶來課題，大家共同完成。營地散落著各色帳篷和指揮部窩棚，一袋一袋的裝備，各色探洞服散亂的晾曬在繩子上，發(fā)電機嗡嗡地叫著，火堆不時有柴火炸響的噼啪聲……

今天是10月2號。一早陳老師就跟張工研究今天的計劃。我很驚嘆張工的洞穴圖如此詳盡，也很驚詫陳老師的三維拍攝如此精彩。接觸了如此多的專業(yè)圖冊和技術(shù)細節(jié)，算是開了眼界。今天的任務(wù)是前往望樓洞，曾經(jīng)英國人法國人都探尋過，最后300米因為地下河沒有完成，張工很想搞清它是否跟周圍的洞系聯(lián)通。這時，南寧蝸牛、雨林兩位資深探險者帶來的探險隊經(jīng)過昨夜的艱難跋涉終于陸續(xù)到達。薛博士、李博士的動植物考察隊也陸續(xù)到齊。11點，陳老師分配了任務(wù)：我和跳跳魚協(xié)助他前探，阿輝負責斷后，蝸牛駐守營地，雨林帶領(lǐng)南寧探洞隊隨同動植物考察隊作為隊伍主體熟悉洞穴同時進行SRT培訓。而向航負責拍攝，理論家和另外幾位隨同張工前往山頂考察古河道遺跡。

望樓洞的新發(fā)現(xiàn)

雨，一直在下。遠遠看見望樓洞口所在的叢林之上有大團水汽凝結(jié)。顯然，這是條通風的地下河，貫通可能大，應(yīng)該精彩。

開始出發(fā)。泥濘中的叢林穿越并不容易。隊員背負各色裝備，繞過古樹和藤蔓，終于快要到達望樓洞口，隨陳老師一起來的河北海妹一雙新鞋居然走掉了鞋底。我只好陪海妹回營地換鞋。下得洞口，是幾個難度并不大的小降。陳老師安排得井井有條。我?guī)ШＣ孟认卵杆偾摆s，以期跟陳老師跳跳魚會合，參加前探。這次參加探洞的有十來個隊員，是我探洞以來最多人數(shù)的一次，居然感覺有點鬧。哈哈，孤獨慣了。

一個10米提升后，就是很好的流水壩景觀和洞中自身橋，美得不行。前行100米不到然后是一個2米的提升。陳老師做了繩梯，而這個提升檐口之下馬上就是20來米的高降。洞口很小，風卻很大?？梢?，這洞應(yīng)該是有洞系聯(lián)通的。

下到洞底，發(fā)現(xiàn)就是陰河。這次為了突破以前的成果，跳跳魚特意帶了橡膠獨木舟，準備用于陰河前探。比較好玩的是他刻意做了一把熒光漿，這在黑暗洞穴中還是很有創(chuàng)意的。陰河可以利用行走的洞道不長，陳老師開始在一處無法穿越的洞道做橫移。跳跳魚先鋒攀，然后充氣準備船。

陰河這段，是今天的突破點。跳跳魚先劃船前探，回來報告說只能前行30米，洞道仍然被擁擠的石鐘乳阻隔，不能通過。為了驗證，我再次劃船前往觀察。

陳老師決定雨林就地讓隊員們培訓橫移后返回。他帶我和跳跳魚三人脫衣游水過點前探。探洞服脫到一半，突然背后燈光大作，女隊員們尖聲高叫起哄。呵，我走光了，盡管還有底褲……嘿嘿！女隊員太多，我們?nèi)齻€沒脫多少就下水了。記得英國人在重慶的一次地下河探尋，為了不破壞地下河潔凈的小環(huán)境，男女隊員全部脫光托舉裝備而過。中西，畢竟文化差異蠻大。

到達地下河豁口，風大水冷，著實有些難受?；琶ε浜习汛诉^去，我和跳跳魚就滿身泥濘的游出了陰河。這里缺乏數(shù)據(jù)，等我們上岸，陳老師已經(jīng)在聚精會神地測量。而再過一個豁口，就來到了一個大廳。這里石鐘乳壁掛精彩，大廳規(guī)模也不小。趁著陳老師測量的當口，我發(fā)現(xiàn)了石質(zhì)穴珠，美麗的流水壩，這些碳酸鈣沉積著實罕見。

跳跳魚配合陳老師繼續(xù)測量，我于是充當了前探。這個大廳離開陰河后整個溶蝕洞道約100米后被一個大規(guī)模的垮塌堵塞?？逅鷣y石堆高達洞頂，約20米余，呈45度鋪陳，幾乎完全堵塞了原有洞道。此外，我探尋了幾個支洞，均未發(fā)現(xiàn)聯(lián)通，看來還得在堵塞的礫石處找出路。

測量完成，大家都加入到探尋中來。我下降高度，在底部的大塊垮塌石塊中感受到微風，于是在石縫中解包只身匍匐前探，終于在轉(zhuǎn)折了幾次后發(fā)現(xiàn)下一個大廳。

這處通道十分隱蔽，大家此時又冷又餓，補充了點干糧后艱難通過。新發(fā)現(xiàn)的大廳讓大家精神大振。此時，我們應(yīng)該離開大家好幾百米，如果這個大廳融通理想的話，我們可能就完成了這次任務(wù)。然而這次的探尋比測量困難很多。我們找遍了所有通道都沒有突破：洞底發(fā)現(xiàn)了地下水，可能要潛水才能通過，于是只好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洞頂。我解包鉆了好幾個轉(zhuǎn)折，最后終于在一處較深的塌陷亂石坑道里感受到很明顯的洞風，靠近最前，突然聽見縫隙中對面溶腔蝙蝠翅膀煽動的聲音以及吹來的徐徐涼風?？墒莵y石堵塞，無法通過。自此，證明了溶腔的繼續(xù)。既然有蝙蝠，證明對面肯定有足夠蝙蝠飛翔的溶腔，而且，蝙蝠一定能飛出洞道到達地表。如果這里的座標跟張工洞圖其他的洞道系統(tǒng)接近或聯(lián)通的話，那么這次就可以證明望樓洞在文雅洞系中的關(guān)聯(lián)。

回撤到營地，已經(jīng)是夜里11點多，陳老師全身濕透的衣服這時已經(jīng)被身體烘干。匆匆洗洗，熱噴噴的飯菜已經(jīng)在等著我們。

驚嘆地下植物王國

3號一早，以為可以睡個懶覺。哪知道一早大家即被叫了起來。因為要下那個著名的大天坑，時間肯定緊迫。今天要完成來此的第二個目標：協(xié)助薛博士完成對天坑底部森林植物狀態(tài)考察。陳老師精選了十個隊員，其他留在營地參觀峽谷森林景觀或化石谷。這個天坑要翻越山峰埡口徒步約兩小時后到達。這里說明一下，文雅天坑群位于云貴高原向第三級平原落差的過渡帶，是廣西喀斯特峰叢地貌的溶巖洞穴豎井集中地段。這里降水豐沛，天坑群發(fā)育典型。我們今天要下探的這個天坑高110米（僅指最低降點到落點的距離），寬280米，長200米，坑底有一片生長良好的谷底森林。由于人跡罕至，這片森林得以形成良好獨立的小生態(tài)環(huán)境，極具研究考察價值。

這次還是陳老師做系統(tǒng)，阿輝做安保，跳跳魚協(xié)助陳老師先下。向航協(xié)同薛博士下降，為第二隊，我陪搞蕨類研究的小徐下，為第三隊。我本想拍一個天坑全景，可惜由于這里植被太好，樹枝遮掩導(dǎo)致拍不到全景。說到拍攝，向航表現(xiàn)出的勇氣令人佩服，雖然一個很柔弱的女子，卻掛著牛尾沖著豁口就拍上了。掛在100米高空的時候，她不但要照顧薛博士的SRT操作，還要繼續(xù)空中拍攝，大有男兒氣概。

據(jù)說這個天坑只有一個英國隊前探過。我們到達后很有踏上月球的感覺。跳跳魚守營地，生火等待后面的隊員。陳老師和向航早陪薛博士開始了科考。我和晚到的小徐緊緊追上，剛好趕到薛博士的感慨：這塊森林上層高大喬木，中層茂盛灌木，下層短頭蕨、云南蒟蒻，底層各色蘭草。各種特色植被生長茂盛，構(gòu)成了良好而合理的局部生物生態(tài)。個別植物本來為灌木，這里長期特殊而優(yōu)良的局部環(huán)境改變了它的一些生物性特征而使之優(yōu)生為喬木個體，這說明了這個天生與世隔絕環(huán)境的優(yōu)越性和獨特性。這里各種珍稀植物群體所構(gòu)成的特殊地下森林形態(tài)中國僅有，世界少有。一定要封閉性保護，為后世子孫留下一塊未被人類行為干擾的處女地……

我們一路跟著薛博士，認識了許多珍稀植物：鳥巢蕨、蝦脊蘭、任豆樹、青岡木……測量到一棵青岡4.1米樹徑。在我們考察途中，隊友們還在高高的懸崖上下降，坑底崖上的彼此對話在天坑的四圍巖壁中幽幽回蕩。這是怎樣的一番陶醉，這是怎樣的一種癡迷。

等我們回到坑底營地，下降還在繼續(xù)。而當向航和理論家搭對回撤，天已經(jīng)放黑。高高的，頭燈在半空中點亮，我仰望著這兩個娟秀的女子，感慨莫名。回撤又是一番刻骨銘心。簡單說持續(xù)到凌晨4點，期間每個人都有一輩子難忘的故事。當你深夜高懸原始森林的高空，你會覺得尋常平庸？但是不論什么故事，都改變不了我們回到營地后面對一鍋好菜的歡呼！生活就是這樣，簡單而快樂，沒那么復(fù)雜。

4號早晨，我原本和跳魚策劃去化石谷，結(jié)果一個電話讓我和向航、理論家坐著張工的專車趕去環(huán)江縣城，我突然就要離開這令人魂牽夢繞的地方！留點遺憾吧，讓我念想你，讓我夢見你，讓我不能釋懷吧，文雅！

TIPS

從柳州出發(fā)，每半小時一趟班車48元到達河池市，或每天三趟火車24元到達河池市。當天下午一點半有前往文雅村的班車15元，2小時到達村委會及國家自然保護區(qū)保護站。當?shù)叵驅(qū)∶?3788280101.步行一小時到達保護區(qū)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