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歡 許 誠
(浙江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310012)
讀黃擎新著《文藝批評話語研究:20世紀40-70年代》有感
王 歡 許 誠
(浙江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310012)
黃擎的學術新著《文藝批評話語研究:20世紀40-70年代》以毛澤東語體為考察視角,從“話語形態(tài)與觀念播撒”、“批評范式與思維模式”、“權力話語與批評功能”方面對20世紀40-70年代的中國文藝批評話語進行了研究。作者表現(xiàn)出一種以視野的廣闊性和資料的豐富性為基礎的思想對話意識,對研究對象的把握、研究的切入點以及研究過程中所采用的具體方法,均具有獨到而予人啟迪的學術價值。
《文藝批評話語研究:20世紀40-70年代》;黃擎;批評話語;思維模式;批評功能
浙江大學青年學者黃擎的學術專著《文藝批評話語研究:20世紀40-70年代》一書2011年8月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作者主要考察的是毛語體對延安整風運動前后到 “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這段時期的主流文藝批評話語。學界對這一時段文藝批評話語研究的學術價值尚缺乏足夠的認識,正如作者在前言中所指出的,20世紀40-70年代的中國文藝批評話語研究的學術價值并未得到學界的充分認識與重視,“以毛澤東語體為考察視角,從批評話語切入對其進行系統(tǒng)的分析更是鮮見”。作者沒有回避這些研究局限,敢于從毛語體視角對其影響下的20世紀40-70年代的革命主流文藝批評話語進行新的審視和研究。這不僅有利于我們整體全面地把握和重新新認識毛語體及其影響下的文藝批評話語,同時也有利于中國當代文藝批評在自我反省和自我鞭策中更加健康地發(fā)展。
《文藝批評話語研究:20世紀40-70年代》一書分為“話語形態(tài)與觀念播撒”、“批評范式與思維模式”、“權力話語與批評功能”三個部分。在“話語形態(tài)與觀念播撒”篇,作者介紹了毛語體形成的時代背景、發(fā)展流變及基本特征,并通過對《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我國社會主義文學藝術的道路》和《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這三個烙有特殊時代印記的批評文本的細讀來論證其學術觀點。20世紀40-70年代是戰(zhàn)爭與文藝相互滲透的年代,毛澤東在這兩方面都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毛語體也隨之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作者精辟地指出,“通過延安整風,毛語體不僅在政黨內(nèi)部,而且對文藝家、革命工農(nóng)群眾的語言和思想都起到了重要的規(guī)約作用”,知識分子也在這個過程中“確立了寫作者的革命主體性”,新中國初期文藝批評的“一體化”確立并強化了深受毛語體影響的文藝批評話語的主流地位。作者提出,毛語體并非僅指毛澤東個人的語言體式,而是指以毛澤東的語言體式為代表的一個特定時代的最高權力體系話語。作者認為,毛澤東個人的語言風格彰著,對現(xiàn)代白話的發(fā)展和成熟起過積極的作用,其功績毋庸置疑。然而,毛語體對20世紀40-70年代文藝批評模式單一化、排他性的影響也是不容忽視的。及至“文化大革命”期間,文藝批評淪為政治斗爭的工具和枷鎖,批評話語則在政治激情的煽動和極“左”思潮的鉗制下異化為面目猙獰的權力工具。在“批評范式與思維模式”篇,作者分析了在毛語體的影響下集體性書寫對個體的壓抑、主流批評家們的批評心態(tài)以及毛語體所蘊含的極性思維、戰(zhàn)爭文化心理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文藝中的種種表現(xiàn)等。作者特別關注了20世紀40-70年代主流批評家批評心態(tài)的復雜性,并以周揚、茅盾、姚文元為個案,結(jié)合所處的時代背景以及個人的批評理念等進行了細致入微的解析。此外,作者在對極性思維與戰(zhàn)爭文化心理進行比較研究后,指出兩者的紅色交響致使20世紀40-70年代的文藝批評話語呈現(xiàn)出特殊的話語風貌——非此即彼的兩極表述、絕對性詞語和實用理性與狂熱的非理性的異常結(jié)合。作者在對相關文本進行細致分析的同時,又由文本上升到理論層面,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較強的理性思辨能力以及深入淺出的行文理念。在“權力話語與批評功能”篇中,作者剖析了政治文化影響下的文藝批評功能觀,并且通過對王實味等人的兩度批判、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和對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的批判這三個典型批評事件的深入解讀來進一步闡發(fā)論點。在這一篇中,作者銳利地分析了毛語體的運行策略問題——政治意圖與文藝批評的強勢聯(lián)姻。作者指出,在特殊時代癥候下,文藝批評具有強烈的政治功利目的,而單一的批評模式又有助于制度的維護和穩(wěn)定,這就愈益顯殊地體現(xiàn)了“權力話語與批評話語齒輪的咬合”。作者從理性的思辨眼光和專業(yè)的學術素養(yǎng)的角度對“工具論”、“根本任務論”與“三突出”進行了深入批判,提出“三突出”是對典型論政治化、庸俗化的歪曲,是“社會政治等級在文藝形式上的體現(xiàn)”。由以上的分析和全書的整體架構(gòu)可以看出,作者具有相當深厚的學術素養(yǎng)和理論基礎,表現(xiàn)出了一種以視野的廣闊性和資料的豐富性為基礎的思想對話意識。尤為可貴的是,作者的論述中時時貫穿著一種反思學術現(xiàn)狀、同時強化對未來發(fā)展方向探究的研究旨趣。
正是這種對話意識和思想特征,使作者的研究具有一種新穎的批評維度。這個“新”首先體現(xiàn)在整部著作的研究對象——毛語體及其影響下的20世紀40-70年代的文藝批評話語上,這是對戰(zhàn)爭語境下話語系統(tǒng)的一種歸納。文貴良在《話語與生存:解讀戰(zhàn)爭年代文學(1937-1948)》一書中將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的話語系統(tǒng)分為“新的革命戰(zhàn)爭話語”、“民間話語”、“知識分子的啟蒙話語”三種類型,黃擎則將這三者歸納為一種,并稱之為“毛語體時代”的主流批評話語。這種歸納的思維,從橫向上來說有利于我們對20世紀40-70年代的話語特征的整體審視和把握,從縱向上來說有利于更深層次地挖掘整個話語系統(tǒng)的實質(zhì)及其運作。這樣的著眼點本身就是作者觀點的體現(xiàn),正如陳思和序文指出的,那就是“在1942年以后的抗日民主根據(jù)地和1949年以后的中國大陸地區(qū),主流意識形態(tài)逐漸發(fā)展為獨尊一家的話語權力,而其他兩種話語都處于被壓抑被遮蔽的形態(tài)下,主流的文藝批評話語只能是為現(xiàn)實政治服務的產(chǎn)物”。第二個“新”體現(xiàn)在作者研究的切入點上。陳思和教授指出,“在時代和語言之間還有一個元素在起作用,那就是思維模式?!盵1]這個思維模式自然不是指個人的,而是指某一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主流意識形態(tài)與被領導的民眾共同體現(xiàn)的思維特征。它影響著語言,投映在文藝批評話語中。因此,通過思維特征來研究話語必定是深刻而有效的。作者充分認識到了這一點,在該書的中篇“批評范式與思維模式”就此進行了深入的闡析。值得一提的是,該書中不僅對20世紀40-70年代的整體思維模式進行了分析,還以周揚、茅盾和姚文元為三種不同批評話語主體的代表,進行了典型分析。這種手法是很有意義的,在這里周揚等人既具有符號性,又具有個體性。符號性是指他們各自代表了不同的話語批評主體,他們的特征以及批評心態(tài)是整個時代語境下不同主體的映射;個體性則流轉(zhuǎn)在作者的字里行間,無論是周揚的“被動與尷尬”、茅盾的“矛盾”還是姚文元的“畸形批評心態(tài)”,都是當時話語主體所具有的復雜性的體現(xiàn)。第三個“新”體現(xiàn)在研究方法上。作者采取了文本細讀的方式,以《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我國社會主義文學藝術的道路》、《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為對象,深入分析了毛語體時代主流文藝批評話語的實踐和演變。在文本細讀的基礎上,作者還采取了歸納關鍵詞的方法。以關鍵詞為著眼點的批評方法源于英國學者雷蒙·威廉斯的《關鍵詞:文化與社會的詞匯》,這種批評方法以核心術語為考察重心,具有獨到的研究視角和開闊的理論視野。作者在書中進行了恰當?shù)倪\用,并與文本細讀的方法相輔相成,使得分析更加透徹和具有信服力。
綜上,以毛語體為考察視角,從批評話語切入對20世紀40-70年代的中國主流文藝批評話語進行系統(tǒng)研究,這本身就是十分有意義的。它填補了學界在這一領域的空白,同時也體現(xiàn)了黃擎這一代青年學者敢于直面歷史的擔當和勇氣。而該書對于研究對象的把握,研究的切入點以及研究過程中所采用的具體方法,更是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雖然整個研究不能說毫無缺陷,比如上篇對毛語體的語勢特征進行了論述,中篇在分析極性思維時又論述了表述方式和語詞特征,有邏輯建構(gòu)不夠嚴密之嫌。但是整體來說,是瑕不掩瑜的。
I207.4
A
1673-2219(2012)01-0205-02
2011-11-20
王歡(1989-),女,江西瑞昌人,浙江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文學基礎理論研究;許誠(1989-),女,湖南岳陽人,浙江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文學批評研究。
(責任編校:王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