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我國死刑制度的存與廢*

孫 倩

(華北電力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北京 102206)

死刑，是剝奪犯罪分子生命的刑罰，它是歷史上最古老、性質最嚴厲的刑罰。從古老狀態(tài)到中世紀一直被任意地使用著，同時也受到各代統(tǒng)治者的青睞，成為他們維護權力的最高法寶。十六、十七世紀，一些學者如托馬斯·莫爾、切查理·貝卡利亞等率先從理性和人性角度對死刑的存在發(fā)難以后，社會才開始討論是否要廢止死刑，后來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qū)提出廢除死刑的理論。

一 死刑制度的存廢之爭理由

(一)主張廢除死刑者理由

1.死刑不符合倫理正義和人道主義的要求。主廢論者認為，即使殺死了罪犯，被害人也不能復活。死刑是野蠻時代血腥復仇的殘余，以國家的名義殺人是最不人道的行為，是對人的生命價值的漠視，與人類文明的倫理正義背道而馳。

2.死刑對于犯罪人和潛在的犯罪人不具有威懾力。主廢論者認為，死刑不具有極大威懾力，老百姓夸大了死刑所起到的震懾作用，對于犯罪人來說，死刑的使用是多余的，化民之道，貴在政教，不在刑威也。對于潛在的犯罪人來說，其威懾力更不明顯，因為一些國家在廢除死刑后，犯罪率并未見明顯上升，而死刑擴張的實踐也從反面表明，死刑的適用并不能降低犯罪率。同時，死刑從根本上剝奪了其被改造的能力［1］。

3.死刑與罪刑相適應原則相悖。主廢論者認為，甲殺死了2個人被判處死刑，乙殺死了10個人也被判處死刑，同樣是被判處死刑，但是乙的人身危險性和社會危害性卻比甲要大，受到的懲罰與所實施的犯罪行為沒有成正比。

4.死刑存在誤判難糾的問題。主廢論者認為，自由刑和財產刑如果出現(xiàn)錯誤的話，能夠采取其他的彌補措施，而人死不能復活，死刑一旦適用錯誤，將是對人權的莫大侵害。在我國死刑罪名較多、重刑色彩濃厚的情況下，死刑會出現(xiàn)誤判的可能，所以為了保護人權，保護被告的生命權，應該廢除死刑。

5.死刑主張人們的殘忍心理。主廢論者認為，用終結生命去實現(xiàn)刑罰的報應性功能是殘忍的、不人道的。雖然我國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死刑采用槍決或者注射等方法執(zhí)行，相對于古代的五馬分尸、凌遲等更加人性化，但是采取槍決的方法，有的人頭部被炸掉了一半，有的人需好幾槍才能死亡;采取注射的方法，注射死刑并非像許多人所想象的那樣不會給受刑人帶來痛苦，從藥理上看，注射死刑的藥物會使死刑犯在慢慢窒息時無法表達自己的痛苦。

6.死刑不符合刑罰經濟原則。主廢論者認為，在最小限度地消耗刑罰成本的同時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刑罰的效益，是刑罰學理論所必須回應的問題。對犯罪人判處死刑，成本較高，使得國家喪失廉價勞動力。與其處死罪犯，不如讓其將功贖罪，用勞動來彌補其造成的損害。

(二)反對廢除死刑者理由

1.死刑并不違背倫理正義和人道的要求。人道主義提倡關懷人、愛護人、尊重人，做到以人為本。在絕大多數(shù)死刑案件中，被執(zhí)行死刑的犯罪人往往是殺害了他人之后獲刑的。而剝奪殺人者的生命，強調的是人與人生命的對等，從而體現(xiàn)出對被害人生命的尊重。

2.死刑具有很大的威懾力。所謂的“殺一儆百”，講的就是這個道理?，F(xiàn)實生活中還存在著極其嚴重的危害國家安全、危害公共安全、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破壞社會治安秩序的犯罪。死刑制度的存在有利于嚴厲打擊和懲治這些犯罪，從而強有力地對國家和人民的重大利益給予保護。同時，死刑制度的存在也使那些試圖鋌而走險實施嚴重犯罪的人有所畏懼，有所收斂，不敢以身試法，從而達到刑罰一般預防的目的［2］。

3.死刑是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的體現(xiàn)?，F(xiàn)實的社會是復雜的，某些時候難免會出現(xiàn)一些惡性的犯罪事件，因此需要有一種相應的懲罰方法，死刑就是一種必然手段。死刑是刑法中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的體現(xiàn)，犯多大罪，便應承擔多大的刑事責任，法院也應判處其相應輕重的刑罰，做到重罪重罰，輕罪輕罰，罰當其罪，罪刑相稱。有的罪犯犯罪情節(jié)惡劣、手段殘忍，造成嚴重的危害后果，理應對其判處死刑。

4.誤用死刑已得到最大程度的避免。至于死刑可能會出錯，這只是告訴我們對待死刑要慎重，并不是說要廢除死刑。在法制社會日益發(fā)展的今天，我國的司法制度日益完備，誤用死刑已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避免，同時，法律在規(guī)定死刑條文的時候也規(guī)定了其他的法定刑，并附加上了一些減輕刑罰的規(guī)定，給死刑的適用帶來了很大的伸縮性［3］。

5.保留死刑符合自古以來的法律觀念。在我國傳統(tǒng)法律文化中，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信條?；谶@一傳統(tǒng)信仰，人們保留死刑的態(tài)度非常堅定。中國現(xiàn)在還不能廢除死刑，多半出于民意難違。如果廢除死刑，受害者家屬心理上很難平衡。就現(xiàn)實情況而言，大多數(shù)國家的民眾都視死刑為必不可少，輕言廢止死刑將得不到國民支持。

6.死刑的經濟性。保留者認為，死刑的執(zhí)行成本低，而要對一名犯罪人實施自由刑，則需要巨大的司法資源來做支持，在來來是無法實現(xiàn)的。實施死刑，無須配備管理人員，無須采取監(jiān)管措施，從經濟上較自由刑更具有優(yōu)越性。經濟行刑是商品經濟的要求，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要求。

二 我國現(xiàn)階段不能廢除死刑

(一)死刑存在的可行性

西方國家的人們主張廢除死刑當然是以本國人民的物質、精神生活水平為根據(jù)，以其本國人民的平均價值觀念為基礎的。而我們國家的現(xiàn)實國情決定了我國現(xiàn)階段應保留死刑［4］。

(二)死刑存在的重要性

廢除死刑違背了刑法罪責刑相適應的原則，無法達到刑法的目的，無法安撫受害人的家屬，不利于社會的穩(wěn)定，不利于法制宣傳教育。總之，死刑的保留利大于弊。

以地溝油事件為例。近年來，食品安全問題屢屢發(fā)生，相比較之前媒體報導的瘦肉精、三聚氰胺、毒豆芽等，地溝油因其涉及面廣，持續(xù)時間長，社會反映強烈，受到人們的關注尤為突出。為確保依法嚴懲“地溝油”犯罪，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lián)合下發(fā)《關于依法嚴懲“地溝油”犯罪活動的通知》?！锻ㄖ窂娬{，對“地溝油”犯罪定罪量刑時，要充分考慮犯罪數(shù)額、犯罪分子主觀惡性及其犯罪手段、犯罪行為對人民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的危害、對市場經濟秩序的破壞程度、惡劣影響等;對于具有累犯、前科、共同犯罪的主犯、集團犯罪的首要分子等情節(jié)，以及犯罪數(shù)額巨大、情節(jié)惡劣、危害嚴重，群眾反映強烈，給國家和人民利益造成重大損失的犯罪分子，依法嚴懲，罪當判處死刑的，要堅決依法判處死刑;要嚴格把握適用緩刑、免予刑事處罰的條件;對依法必須適用緩刑的，一般同時宣告禁止令，禁止其在緩刑考驗期內從事與食品生產、銷售等有關的活動。

由于地溝油含有多種有毒物質，危害極大，生產地溝油無異于謀財害命，對制造地溝油的罪犯使用死刑實不為過。如果處罰力度較輕，將對犯罪分子起不到震懾作用;如果沒有死刑，這種行為將屢禁不止。類似行為將會使多少人受害，所以現(xiàn)階段我國不能廢除死刑。

三 完善我國死刑制度的建議

死刑不可能毫無限制地大量適用，相反，應該嚴格限制死刑，適用死刑必須慎之又慎。這是因為:慎重適用死刑是我們黨和政府“少殺慎殺”死刑政策的基本要求，是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的內在要求［5］。

(一)在立法上，盡量減少死刑的罪名

我國是世界上規(guī)定死刑罪名最多的國家，這是因為我國刑法充滿著重刑主義色彩，期望用嚴厲的刑法去抑制犯罪，從而達到預防犯罪的目的。為了減少死刑的罪名，我們應當適當減少備而不用、非暴力犯罪的死刑罪名，把死刑的范圍限制在危害國家安全、社會公共安全及侵犯人身權利為內容的犯罪范圍之內。張明楷教授認為，凡是適用其他法律足以抑制某種違法行為、足以保護合法權益時，就不要將其規(guī)定為犯罪;凡是適用較輕的制裁方法足以抑制某種犯罪行為、足以保護合法權益時，就不要規(guī)定較重的制裁方法［6］。

(二)在司法上，限制死刑的適用

死刑的司法問題與立法問題是一脈相承的，立法上取消死刑，司法上就無所謂死刑的適用;根據(jù)我國的國情與現(xiàn)狀，立法上還不能廢除死刑，所以在司法上控制死刑就很重要了。在司法上控制死刑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實體上的控制，二是程序上的控制。

我國《刑法》規(guī)定了對審判時懷孕的婦女、犯罪時未滿18歲的未成年人、審判的時候已滿75周歲的人，不適用死刑。除此之外，有些死刑犯也是可以不死的。如獨生子女罪犯，在判處死刑的時候就要慎重。因為對其適用死刑會對他的家人造成很大的影響，殺一個造成整個家庭的崩潰。一是其父母沒有親人養(yǎng)老，孤苦伶仃地度過晚年。二是他們背負著社會譴責，很難抬起頭來。這對父母來說是非常殘酷的，孩子犯罪并不代表他們犯罪，他們是無辜的，因此他們的利益也應該受到法律的關懷。我國《刑法》為什么規(guī)定審判的時候懷孕的婦女不適用死刑呢，就是因為孩子是無辜的，孩子跟著媽媽一起死或者生下來就沒有了媽媽，那就太可憐了。

(三)在執(zhí)行上，控制死刑的適用——以死緩代替立即執(zhí)行

毛澤東便倡導“死緩制度”，他曾經提出“對于沒有血債，民憤不大和雖然嚴重損害國家利益，但尚未達到最嚴厲程度，而又罪該處死者，應該采取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強迫勞動，以觀后效”的政策，如此既保留了死刑的嚴厲性，又避免了死刑的一些消極因素，對于限制死刑有重要的意義。

(四)在程序上，確立相關證據(jù)規(guī)則，嚴禁再審改判死刑

我國刑事訴訟證據(jù)制度的漏洞有很多體現(xiàn)在死刑案件中，這樣為死刑的濫用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因此，有必要對死刑案件的證據(jù)采信和審查制度加以完善，以便更好地控制死刑，避免誤殺、錯殺。雖然我國最高司法機關的法律解釋已經對非法取得的言詞證據(jù)予以排除，但是司法實務中卻往往將其作為證明犯罪的“王牌”證據(jù)予以采信。我們認為，為了防止刑訊逼供的出現(xiàn)，在辦理死刑案件及其他案件時，無論是言詞證據(jù)還是實物證據(jù)，只要是通過非法手段取得的，一律應當排除。

“一事不再審原則”是一項為現(xiàn)代各國所普遍確立的審判原則，這一原則要求法院對于任何已經生效的裁判，不得再行審判。它是程序正義的一項重要內容，隨著法治的不斷發(fā)展和完善，人們更注重程序正義。一事不再審原則在死刑案件中的基本要求是，對于未被終審判處死刑的人，在沒有新發(fā)現(xiàn)犯罪事實與證據(jù)的前提下，不得通過再審改判死刑。實踐中，有的罪犯終審沒有被判處死刑，但是由于輿論的壓力，司法受民意的影響，在再審中被改判死刑。雖然司法必須建立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形成的道德共識的基礎上，道德共識就隱藏在民意中間，但民意不能干預司法。

中國的社會發(fā)展程度還達不到不需要死刑的程度，對死刑制度不應當一味地去討論是存還是廢，以及廢得是快還是慢;而是應該秉持著謙抑的態(tài)度，堅決貫徹“少殺、慎殺”的原則，在立法、司法、執(zhí)行以及程序上嚴格控制死刑的適用，以達到死刑政策的滿意狀態(tài)。

［1］王一帆.中國死刑制度的現(xiàn)實選擇［D］.北京:中國政法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

［2］［5］高銘暄，蘇惠漁，于志剛.從此踏上廢止死刑的征途——《刑法修正案(八)草案》死刑問題三人談［J］.法學，2010，(9).

［3］石艷芳.死刑不能廢［J］.遼寧警專學報，2012，(2).

［4］張明楷.刑法的基本立場［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2.

［6］張明楷.論刑法的謙抑性［J］.中南政法學院學報，19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