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明
(天津公安警官職業(yè)學院,天津 300382)
刑事羈押制度
——偵查羈押期間犯罪嫌疑人的會見交流權
程 明
(天津公安警官職業(yè)學院,天津 300382)
偵查羈押期間犯罪嫌疑人享有與其辯護律師或親屬會見交流的權利是國際刑事司法領域公認的一項基本權利。但目前我國司法實踐中,律師會見率較低,親屬會見更難以實現(xiàn),侵犯犯罪嫌疑人幫助和救濟權利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文章針對羈押期間犯罪嫌疑人會見交流權的現(xiàn)狀,提出幾點解決的建議。
犯罪嫌疑人;會見交流;會見交流權
犯罪嫌疑人通常是指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的,可能被追究刑事責任的人。聯(lián)合國 《保護遭受任何形式拘留或監(jiān)禁的人原則》第18條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在羈押期間享有與其法律顧問就案件內容和其訴訟境地進行交流和磋商的權利,以及除必須遵守法律、法規(guī)合理限制外,有權接受其家屬探訪,與其家屬進行交流和外界進行聯(lián)絡的權利”。[1]可見,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在羈押狀態(tài)下,享有遵照相關法律、法規(guī)所規(guī)定的條件和程序應當與其他人會見、交流的權利。我國《刑事訴訟法》首次把犯罪嫌疑人確定為刑事訴訟的當事人。這一規(guī)定確認了羈押未決犯的訴訟主體地位,意味著犯罪嫌疑人應擁有訴訟程序上的基本人權。依據(jù)無罪推定原則,在法院的最終判決沒有生效以前,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仍不能確定為有罪,其人身權利也不能受到非法律規(guī)定以外的任何貶損。相反,其合理的人身權利還應得到保障。人類是具有社會屬性的,與其他人通過交談、會面、打電話、傳遞物品等交流信息,是人類每時每刻存在的基本需求。因此,會見交流權作為一項基本的訴訟權利,在偵查羈押期間應當?shù)玫奖Wo,這體現(xiàn)了“公民享有言論、行為自由與獲得法律幫助”的憲法原則 和“無罪推定”的基本人權要求。
會見交流權不是律師的私權,也不僅僅是被押的犯罪嫌疑人的私權,它與司法機關的偵查權、起訴權、審判權一樣,是社會主義法制體系的組成部分,歸根結底同樣是國家公權。把會見交流權利理解為私權,并將它與偵查權、起訴權對立起來,是對法律的誤解,是特權意識的反應,最終也會影響到偵查權的合理行使。
(一)律師會見的時間和次數(shù)受到限制
對于律師會見當事人的次數(shù),偵查機關普遍地加以限制,一般規(guī)定律師在偵查階段只能會見一次犯罪嫌疑人。據(jù)2003年7月7日的《北京青年報》報道:“北京市海淀區(qū)人民檢察院對轄區(qū)內的看守所進行的一次全面調查問卷發(fā)現(xiàn),在押的177名犯人中,在偵查階段的律師會見率僅為14.6%,律師會見在押人員的次數(shù)平均為1.3次,人均每次會見的時間為24分鐘?!保?]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律師僅是了解基本案情時間就很緊張了,更不用說針對具體的細節(jié)及對于犯罪嫌疑人的有利方面進行深入了解了,律師準備辯護意見,提供相應法律幫助更是無法保障。在現(xiàn)代刑事訴訟的理念中,辯護權作為刑事訴訟中的一項重要權利與控告權同樣重要,而律師作為辯護方的重要力量,理應與控訴方具有同樣的地位。但是,很多偵查機關辦案人員將辯護律師看成與國家、控訴機關作對的人,因為唯恐律師幫助犯罪嫌疑人串供、翻供,妨礙其偵查工作。實際上,偵查機關此種擔心實在沒有必要,因為《律師法》及《刑事訴訟法》均有辯護律師不得幫助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隱匿、毀滅、偽造證據(jù)或者串供的規(guī)定,律師對此規(guī)定了如指掌,深知這種行為的后果,惟有謹慎遵守。
事實上,保障律師會見交流權對于偵查機關辦理案件是有利的。因為律師和司法機關并非都是對抗,警察、檢察官也有法定義務保障無罪的公民不受刑事追究。每一個司法機關的辦案人員都期望自己辦理的案件是一個經(jīng)得起檢驗的鐵案,而律師正好是在另一個方面幫助辦案機關檢驗辦案質量以維護法律的正確實施,保護公民的合法權利。
(二)偵查機關在會見過程中普遍派員在場
《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律師會見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偵查機關根據(jù)案件情況和需要可以派員在場”,[3]從立法的本意來講是允許而不是鼓勵偵查人員在場。但是從實踐來看,偵查機關將“根據(jù)案件情況和需要可以派員在場”擴大理解為“一律派員在場”,偵查人員在律師會見犯罪嫌疑人時幾乎全部到場,有的地方的偵查機關在派不出人手的情況下干脆拒絕律師會見。據(jù)偵查機關自稱,此舉目的是為了防止律師教唆嫌疑人翻供以及串供等妨礙刑事訴訟程序順利進行的情形發(fā)生。但從現(xiàn)場的氣氛來看,偵查人員是否到場對于律師和犯罪嫌疑人的影響也是根本性的。偵查人員在場,嫌疑人心理壓力極大,普遍不敢大膽向律師講述案情,從而使嫌疑人的會見交流權形同虛設。除此之外,在犯罪嫌疑人與律師會見交流時,偵查人員經(jīng)常無故打斷嫌疑人和律師的談話,甚至中止會見。偵查人員干涉會見的理由往往是“談論案情”;“存在教唆串供、翻供嫌疑”;“會見時間已到”;“會見時間太長”等等。
(三)犯罪嫌疑人無權會見其親屬和其他人
根據(jù)我國刑事訴訟程序,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從被羈押、逮捕到一審的審判,其羈押時間可達四個半月之久,如果有法定的延長情形,其羈押期限可以長達20個月,如果考慮其他因素,還可能發(fā)生特別重大的復雜案件所適用的合法長期羈押以及辦案機關違法辦案所造成的超期羈押。在這么長的時間里犯罪嫌疑人不能與其近親屬或者監(jiān)護人會面。盡管我國《刑事訴訟法》第64條和第71條的規(guī)定:“偵查機關在采取拘留或逮捕措施以后,必須在二十四小時以內,將拘留、逮捕的原因和羈押的處所通知被拘留人或被逮捕人的家屬或者其所在單位?!保?]但是法律僅僅規(guī)定了偵查機關具有通知親屬的義務,而沒有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及其親屬享有會見交流的權利。司法實踐中,有的偵查人員往往利用了犯罪嫌疑人被限制人身自由后,急切渴望見到親屬的心理,以“老實坦白就通知”進行要挾。更有甚者,犯罪嫌疑人看到自己在未決羈押階段與親屬會見無望,索性承認偵查機關所調查的一切犯罪事實,以換取盡早的審查起訴,盡快的宣判,因為只有進入服刑期間,罪犯才能享有親屬會見權的權利。這很容易導致超期羈押、刑訊逼供、誘供騙供等情況的產(chǎn)生。
(四)會見交流場所和形式的不統(tǒng)一
由于沒有統(tǒng)一規(guī)范的會見方式規(guī)定,司法實踐中,會見形式各具特色,有的地方可以面對面的會見,有的地方隔著防護欄交流,還有的地方采取隔著玻璃通過電話交流的方式。至于會見交流的地點可謂五花八門,羈押未決犯與律師等的會見有的在預審員辦公室里進行;有的在被看守所的樓道走廊里進行;有的在看守所的院子里進行,具有單獨會見交流室的機關并不多。會見交流方式的不規(guī)范直接造成了會見交流的效果欠佳。
(五)看守所履行偵查職能,限制會見交流權的實現(xiàn)
我國羈押的犯罪嫌疑人一般都被關押在轄區(qū)看守所內,看守所在行政體制上雖然隸屬于公安機關,但他們又不是案件的主要偵查機關,不享有案件偵查權,只具有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羈押、看管和保障偵查、起訴審判工作順利進行的義務。從理論上,看守所作為羈押未決當事人的主要場所,理應按照法律法規(guī)的程序保障其會見交流權的行使,但實際上,看守所配合偵查機關履行偵查職能,對于會見交流困難起了一定推波助瀾的作用。從一定程度上還是限制會見交流權的“重災區(qū)”。
(一)積極宣傳人權保障觀念
特別是對于“弱勢”和“邊緣”人群的人權保障。讓公眾更多的關注社會人權狀況,建立國家權力有限,個人權利神圣的價值觀念。要認識到未決羈押的當事人雖然涉嫌犯罪,但還是一個國家公民,享有的公民權利不可隨意剝奪,而羈押的事實使其喪失了一切與外界交流聯(lián)系的渠道,成為了法律制度中的弱勢群體,對于民眾而言,一個被羈押人的權利保障體現(xiàn)了一個國家真實的人權保障狀況,如果一個犯罪嫌疑人的權利都可以得到很好的保護,那么普通公民的權利更能得到充分的享有,相反如果被羈押人的權利被無情踐踏,不僅是對其個人的傷害更是對每一個人的傷害,因為每一個無罪的公民也都潛在著具有被司法機關追究,成為犯罪嫌疑人的可能。約束和限制司法公權力的行使,不僅只關系到犯罪嫌疑人的權利還關系到每一個人的利益。倘若,我們每個人都只關心自己的利益,而忽略整體的人權保障狀況,導致國家權力的無限膨脹,最終受害的仍是這個社會中的每一個人。
(二)實行偵、羈分離的制度
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會見交流主要是在看守所進行。在我國行政體制中,看守所和偵查機關同屬于公安機關,與偵查機關同屬一個領導。在這樣的行政體制中,看守所聽從偵查機關命令,阻礙會見交流權的行使,甚至協(xié)助履行偵查職能就不足為奇了。根據(jù)國外的經(jīng)驗,要保障會見交流權就必須實行偵、羈分離的制度,即要求看守所獨立于偵查機關,中立的履行看管職能,保證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要保持中立,改變會見地點是不可能的。但是要使用看守所作為會見地點就需要對看守所的行政隸屬做一定的改變,即由隸屬于公安局變?yōu)殡`屬于司法局,其屬性不應定位為司法行政機構而是一級政府下的司法保障機構,這樣做有兩點意義,第一,從實用主義或功利主義角度來看,將看守所交由中立的司法行政部門,為看守所的完善提供了一個必要的步驟;第二,從刑事訴訟制度的發(fā)展歷程來看,看守所歸屬于公安機關以外的機關,代表了一個大趨勢。由一個中立機關管理看守所,可以改善社會觀感和國際觀感,予民以公信力。[5]
(三)完善會見交流權的配套制度
要真正把會見交流權落到實處,配合現(xiàn)有法律規(guī)定,指定相應的配套制度是重點。其中不僅包括交流會見權的批準問題還應包括權利的告知、權利的申請、權利的執(zhí)行、救濟措施程序、監(jiān)督審查程序等,無疑這項權利的修改完善是一個長期的系統(tǒng)工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修改應當逐步進行,因此筆者建議應當就以下幾個問題先行解決。
第一、增加對于羈押未決犯的會見交流權告知程序?!缎淌略V訟法》雖然規(guī)定了犯罪嫌疑人在被第一次訊問或采取強制措施之時可以請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幫助,但沒有明確規(guī)定可以會見律師的權利,而且在訊問筆錄中反應也不能保證這一告知義務的實施。因此,筆者建議專門為犯罪嫌疑人制定一份《犯罪嫌疑人權利告知書》上面明確標明包括會見交流權在內的犯罪嫌疑人所有權利,并由案件負責人向犯罪嫌疑人宣告,宣告后由犯罪嫌疑人簽字并留存一份。
第二、增加律師和被羈押犯罪嫌疑人的會見交流權申請程序。律師和羈押未決犯都是會見交流權的主體,都有權單方啟動此程序,參考國外經(jīng)驗,筆者建議在不同階段,可針對不同對象提出申請,由處于中立地位的管轄法院的法官決定是否符合會見交流的條件。在偵查階段,律師和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可以向看守所提出會見申請,由看守所及時提交管轄法官,由法官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和案件情況做出決定。
第三、保證會見交流執(zhí)行中不被監(jiān)聽
在律師與羈押犯罪嫌疑人的會見交流中,為保證會見交流的意義,應不允許偵查人員在一旁監(jiān)視和監(jiān)聽,根據(jù)國際慣例,筆者建議,在場進行監(jiān)督的不應是案件的偵查人員,而應局限于與案件無關的看管人員,看管人員的職責在于保證會見期間,被羈押人不逃跑和發(fā)生意外,而且會見期間看管人員不能隨便打斷律師和當事人的談話。如果有條件,偵查人員可以在能看卻不能聽到談話內容的地方對會見進行監(jiān)督。
第四、增加會見交流權的救濟渠道。沒有救濟就沒有權利。針對我國法律目前沒有對會見交流權設定有效救濟措施的情況下,筆者結合國內和國際的現(xiàn)有情況提出以下建議,由于會見交流有緊迫性,通過行政訴訟和向人大等機構反映問題以爭取會見交流權沒有實際意義。因此建議法律賦予律師和當事人向申請機關的上一級機關投訴的權利,由上一級機關限時給予答復,并說明理由。另外還可以成立專門的聽證程序,由中立的管轄法院法官組成合議庭,聽取雙方的陳述,當庭決定是否會見。
羈押未決犯的會見交流權并非是不受限制的權利,對該權利進行適當?shù)南拗朴欣诜乐褂绊憘刹?、危害社會和他人的事情發(fā)生,保證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之間平衡。但是,對會見交流權的限制必須有明確的法律規(guī)定。就我國目前的法律規(guī)定來看“涉及國家秘密”成了偵查、羈押機關限制會見交流的法定理由,但法律對于涉及國家秘密的案件具體應包括哪類案件沒有明確規(guī)定,在具體會見交流過程中,偵查、羈押機關往往用案件涉及國家秘密來拒絕會見交流,因此,在立法修改時應當明確規(guī)定限制會見交流權的原因:一類是針對某些特殊案件。例如: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嚴重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等,為了偵查需要,可以對會見交流權進行一定的限制。二類是如果羈押未決犯有安排逃跑、毀滅、偽造證據(jù)、串供的嫌疑時,可以對會見交流權進行限制。三類是如果受理會見交流申請的單位和人員有理由相信會見交流有礙于羈押場所的秩序和安全時,在闡明理由并獲得法官許可后,可以對會見交流權進行限制。
注 釋:
①徐景峰.聯(lián)合國預防犯罪和刑事司法領域活動與文獻縱覽[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2:456.
②北京青年報,2003-7-7.
③④國家司法考試法律法規(guī)匯編[G].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7:253/267.
⑤金建軍.淺議看守所律師會見中存在的問題及對策[J].山西警官高等??茖W校學報,2001,(01).
On Criminal Detention System——The Right of Meeting and Communication for Criminal Suspects in Investigation and Custody
CHENG Ming
(Tianjin Public Security Vocational College,Tianjin,China 300382)
It is a fundamental right recognized by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justice that the criminal suspects enjoy the right to meet their defense lawyers or relatives in the period of investigation and custody.However,at present in Chinese judicial practice there is less opportunity for suspects to meet the lawyers and it is even difficult for them to see their relatives.Often,violating the right of helping and rescuing suspects may occur.The paper proposes solutions in the light of the present situation of the meeting and communication rights for criminal suspects in custody.
criminal suspects;meeting and communication;the right of meeting and communication
D925.2
A
1673-582X(2012)07-0063-04
2012-03-25
程明 (1978-),男,天津市人,天津公安警官職業(yè)學院助教,法律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