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退”是一種攻占策略。毛澤東曾以“兩個拳師對打,聰明的拳師往往退讓一步”的例子,來說明“欲將取之,必先與之”的原則。在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中,為了更好地頌揚人物和事件,有時也可以對其進行某種貶抑,構成一種由貶到褒的寫作過程——欲揚先抑。欲揚先抑是一種人物描寫技巧,“揚”,是指褒揚、抬高;“抑”,是指按下、貶低。即作者想要褒揚一個人時,不從褒揚處落筆,而是從相反的貶抑處落筆。運用這種方法,可以使文章的情節(jié)多變,形成波瀾起伏之勢,在鮮明的對比中,讓讀者對人物有更加深刻的印象。
在《阿長與<山海經>》一文中,魯迅為了表達自己對長媽媽的特殊情感,就使用了欲揚先抑的寫作手法,這也是本文構思上的一個重要特點。
文章從一開始就表達出作者對長媽媽的厭煩和不滿,一是厭長媽媽啰唆,甚至懷疑長媽媽在家中挑撥是非;二是厭長媽媽限制“我”的行動;三是厭長媽媽睡覺占地;四是厭長媽媽的許多“規(guī)矩”和“道理”,重點寫的是過年的規(guī)矩,從壓歲錢說到祝福語再到吃福橘……
就在讀者似乎認為長媽媽一無是處時,作者筆鋒一轉,詳細敘寫了兩件令他敬重長媽媽的事:第一件事是由長媽媽講“長毛”的故事引起的,“我”不能不驚異,“不料她還有這樣偉大的神力”,讓我不能不“從此對于她就有了特別的敬意”。當然,這種敬意隨著“隱鼠事件”的發(fā)生而逐漸淡薄甚至“完全消失”。第二件事是遠房叔祖對《山海經》的生動介紹,那“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生著翅膀的人,沒有頭而以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對幼時的“我”該有多大的誘惑??!可是,因為叔祖很“疏懶”,“我”又不好意思逼他去找;向別人詢問,別人也不肯告訴“我”;想自己去買,書店離家又很遠,即使去了,書店又關著門,這重重的困難幾乎讓“我”沒有了任何希望。就在這個時候,長媽媽來問《山海經》是怎么一回事,并且真的給“我”買來了《山海經》。
這一部分的蓄勢是非常充足的,使得《山海經》的到來不同尋常,難怪“我”“似乎遇著了一個霹靂,全體都震悚起來”,而且要滿懷感激“別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卻能夠做成功”,慨嘆長媽媽“確有偉大的神力”。如果說,前面寫長媽媽脫褲子擋大炮的“神力”不免含有難以全信的嘲諷之意的話,那么,這里用“確有”來修飾“偉大的神力”就完完全全表達了“我”的感激和佩服之情。
由于前面“抑”得太多了,后面的“揚”就給人以奇峰突起的感覺,長媽媽這個人物形象霎時變得高大而豐滿起來。我們也在這樣的抑揚跌宕的情節(jié)中感受到了作者對于長媽媽那種特殊的情感——同情、敬重和深切的緬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