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時代,不同文化、信仰處于新的整合期,如何處理彼此間的關系十分重要,不同文化和信仰最終也會求同存異,形成諸如世界宗教議會類型的宗教共同體,走向全球靈性。中華文明應積極發(fā)掘自身文化優(yōu)勢,從傳統(tǒng)汲取精華,如“政教學”模式,主動參與并影響世界宗教共同體的建構,在全球靈性進展中占有一席之地。
全球化與全球化文化
全球化(globalization)早已成了最熾熱的詞匯之一,但人們對全球化的理解卻從來沒有達成完全的一致。面對全球化的種種現(xiàn)象,學者們分別從經(jīng)濟、社會、政治、文化、歷史、全球性組織等方面思考,從不同的角度對全球化做出界定。
從廣義上說,全球化可以理解為全球性的社會變遷,也就是人類史變?yōu)椤笆澜缡贰钡倪^程。狹義的全球化,主要指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尤其冷戰(zhàn)后,全球經(jīng)濟“一體化”的過程。但是,人們很容易把全球化等同于美國化(Americanization)、世界化(cosmopolitanization)、國際化(internationalization)、麥當勞化(MacDonaization)、超國化(supernationalization)、跨國化(transnationalization)、西方化(Westernization)等等。認真考察,這些標簽都有一些道理。但是,全球化所包含的意義并非這些標簽所能涵蓋。
考察全球化當然需要注意不同的領域。例如,經(jīng)濟全球化是我們首先需要分析的最直接的領域,因為經(jīng)濟全球化帶動了其他領域的全球化發(fā)展。在某種意義上,不同國家都難以避免卷入經(jīng)濟全球化的大潮,經(jīng)濟全球化也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意識形態(tài),不同的民族都卷入到了經(jīng)濟全球化的過程之中。全球化正在逐漸改變全球經(jīng)濟資本配置的結構。
經(jīng)濟全球化帶來了各種形態(tài)跨國組織的出現(xiàn)和興起。經(jīng)濟全球化也帶來了各種形式的國際性、全球性問題。人們的全球性活動超越了經(jīng)濟,進入政治領域,并逐漸影響了民族—國家的政治學意義。許多學者認為,全球化是對民族—國家權力的限制,在處理諸多國際性、全球性的問題中,原本屬于民族—國家職責或責任范圍的事務逐漸可以由國際性的組織來協(xié)商、行動和解決。全球化正在逐漸改變全球政治格局的力量結構。
無論是經(jīng)濟全球化,還是全球政治格局力量結構的改變,作為一種力量,全球化自身會形成一種文化,我們稱之為全球化文化。傳統(tǒng)上,文化具有地域性、民族性。在不同地域性、民族性的傳統(tǒng)基礎上,我們也發(fā)展出了具有世界性的一些觀念和價值。然而,即便如此,不同傳統(tǒng)的文化在全球化過程中已經(jīng)遇到很多問題。當下世界殘酷的現(xiàn)實告訴我們,不同傳統(tǒng)的文化如何參與到全球化過程中、全球化文化如何發(fā)展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首先是文化霸權主義。在經(jīng)濟全球化的過程中,其運行規(guī)則主要由西方、特別是由美國主宰。由經(jīng)濟規(guī)則出發(fā),許多西方人自然地認為他們自己的文化是最好的文化,他們自己的價值觀是最合適的價值觀,因為他們自己的傳統(tǒng)文化帶來了他們經(jīng)濟的迅猛發(fā)展。于是,為了全人類的“福祉”,全球化的過程就是西方化的過程,甚至就是美國化的過程。這就是典型的文化霸權主義。理論上,文化霸權主義是一種一元論,它是要將一切文化變成自身單一的形式,變得和自身一樣的單一,換言之,文化霸權主義是一種文化同質化的強制過程。它不尊重其他文化,不接受作為他者的其他文化,是一種典型的文化唯我論。不同地域的文化具有不同的特征,不同地域的人們受到不同文化的滋養(yǎng)。這種文化霸權主義是對人類文化的一種威脅,是對文化多樣性和差異性的一種扼殺,是對人自身的一種危害。
其次是文化相對主義。在經(jīng)濟領域,全球化似乎效果非常。但在文化領域,全球化卻呈現(xiàn)全然不同的景象。文化相對主義認為,不同文化具有不同的價值,并不存在一種絕對的、普遍的文化;不同文化是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被建構起來的;我們需要尊重不同文化的差異和特征。然而,我們發(fā)現(xiàn),文化相對主義往往不是強勢文化的立場,而是相對弱勢的文化的立場。從文化策略上說,這是弱勢文化維護自身權益的理論依據(jù),是對單一文化中心主義、對諸如美國文化中心主義、或對西方文化中心主義的抵制和否定。然而,這種文化相對主義的立場,同樣也會把基于狹隘的民族主義、甚至種族主義形成的文化關系固定化。本質上,文化相對主義是一種文化二元論。
第三是文化多元主義。非常明顯,經(jīng)濟領域全球化正在逐漸走向經(jīng)濟一體化。但在文化領域,情況要復雜得多。有人主張文化霸權主義,有人主張文化相對主義,但也有人主張文化多元主義。在這里,文化多元主義的含義是,它不主張某一種文化具有至上的地位。文化多元主義主張,在軸心時代之后發(fā)展的各種文化傳統(tǒng),它們都具有各自的存在和發(fā)展理由;人類的需求充滿差異,文化所提供的需求滿足也充滿差異;人類無法依賴某一種文化來滿足全人類的需求。文化多元主義反對文化相對主義,它不認為不同文化彼此無關。文化多元主義認為,盡管不同的文化具有質的差別,但它們并不是不可溝通的,彼此也不是不可相互學習的。文化多元主義意味著不同文化彼此獨立存在,而非由某一個文化取代;彼此不是相互孤立分離,而是彼此關聯(lián)、相互對話和互益,并在現(xiàn)實中不斷轉化和發(fā)展。
全球化背景下的宗教關系
文化的核心是宗教。在全球化的過程中,不同的宗教必須處理它們之間的關系。冷戰(zhàn)之后,世界格局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福山(Francis Fukuyama)認為,人類進入了“歷史的終結”階段,沒有了意識形態(tài)的對峙,民主成了最后的神話,人類似乎已經(jīng)不再有前進的內在動力。塞繆爾·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不同意福山的看法。亨廷頓認為,冷戰(zhàn)之后,傳統(tǒng)的意識形態(tài)的對峙消失了,取而代之,文明之間的關系將是國際關系的主要形式。他將全球的不同文明劃為若干板塊,這些板塊基本上是基于宗教信仰構成的。
全球化帶來了時空關系的壓縮和擴張,不同宗教、不同信仰面臨著更加頻繁的相遇、相撞、甚至對峙。處理宗教之間的關系依賴于諸多因素,主要涉及利益、信仰態(tài)度、認識論、宇宙論等等。
在利益問題上,宗教往往服從于所在國家和地區(qū)的利益。但很多時候,宗教并不涉及利益問題,利益屬于國家民族、政黨群體、機構、個人等等。當然,在當今處境下,人類社會的問題越來越多,宗教卷入政治利益、經(jīng)濟利益等現(xiàn)象的增多也很自然。我們自然需要對宗教卷入利益問題保持清醒的認識。然而,我們這里的重點不是利益問題。
在信仰態(tài)度上,由于不同宗教之間的關系非常復雜,形成了不同的宗教態(tài)度??傮w來說,目前主要有四種:一是排他論。排他論認為,只有自己的宗教才是真理,才是道路,才有真正的得救或解脫,而其他宗教中沒有真理,不是道路,沒有得救或解脫。二是兼容論。兼容論認為,只有自己的宗教才是最后的真理,才是最后的道路,才是最終的得救或解脫,其他宗教中有真理之光,也是道路,但沒有得救或解脫。其他宗教信仰者若要得救,最終需要走向自己的宗教道路,認識自己的宗教真理。三是多元論。根據(jù)多元論,軸心時代之后的各大宗教傳統(tǒng)都是同等有效的得救或解脫之道。四是比較論。根據(jù)比較論,不同宗教是不同的系統(tǒng),彼此是不同的他者,彼此不能相互取代,而應當相互學習。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我們已經(jīng)很難堅持排他論、兼容論的宗教態(tài)度。如果我們堅持諸如排他論之類的宗教態(tài)度,就意味著反全球化,意味著宗教之間無法在全球化時代和諧相處。全球化和多元論具有相合性,全球化和比較論也具有相合性。當今,排他論和兼容論的宗教態(tài)度需要發(fā)生轉變,我們至少需要堅持多元論和比較論態(tài)度中相對合理的部分,并繼續(xù)不斷更新發(fā)展。
在認識論上,不同宗教自然有著不同傳統(tǒng)的認識方式和內容。猶太教有猶太教的認識方式,基督教有基督教的認識方式,伊斯蘭教有伊斯蘭教的認識方式,儒教有儒教的認識方式,道教有道教的認識方式,佛教有佛教的認識方式,印度教有印度教的認識方式。當然,在諸如西方一神教之間具有某些共同的認識方式,而在非有神論的宗教中也有一些共同的認識方式。我們需要充分保持諸宗教不同的認識方式。對于信仰的探索,需要不同的道路。全球化并不阻礙人們以不同的方式去探討信仰。相反,全球化提供了認識方法上相互借鑒的機會。
不同宗教有著各自不同的宇宙觀,我們無法將它們的宇宙觀視為同一。我們不能把它們全部視為假的,也不能把它們全部視為真的。我們需要有新的認識方式。如果不同宗教一定要堅持各自的宇宙觀,它們又都處于同一處境,那么它們之間的沖突難以避免。面對彼此不同的宇宙觀,不同的人們會持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在全球化處境下,一些神學家和思想家開始考慮人類共同的宇宙故事,換言之,他們正在嘗試探索和表達不同的宗教共同具有的宏大故事,并試圖基于這個共同的宏大故事展開我們人類的信仰生活。
不過,如果尋求到了,或者形成了共同的宇宙故事,會不會導致宗教的同質化?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會出現(xiàn)某些方面的同質化現(xiàn)象。作為一種巨大的力量之源,全球化是同質化的力量之源。對于這一點,我們需要現(xiàn)實地看。一味地肯定差異和獨特并不是一種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合理的現(xiàn)實態(tài)度是,共同的宇宙故事是開放的,“同質化”的宗教不可能是共同的宇宙故事的假設,也不可能是共同的宇宙故事的結果,因為在構成上,開放的宇宙故事既不能被還原成統(tǒng)一性,也不能被還原成多樣性,開放的宇宙故事將始終是全球化進程中人類認識宇宙的“真理”的統(tǒng)合。
宗教對話與宗教共同體
面對眾多的利益問題,眾多的宇宙論、認識論、宗教態(tài)度和生活方式,我們是否有可能進行整合?是否有可能在全球化時代和諧相處?是否有可能在差異性中實現(xiàn)一和多的內在統(tǒng)一?
全球化背景下的宗教困境。傳統(tǒng)上,不同宗教是不同的社會—信仰實體。不同宗教是不同的信仰共同體。不同的信仰共同體擁有不同的話語系統(tǒng)。傳統(tǒng)的信仰共同體是在傳統(tǒng)社會中形成的,并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發(fā)展、轉化。到了現(xiàn)當代,由于全球化運動的發(fā)展,不同的信仰共同體不得不相遇、相觸,不得不面對相互抵觸的不同宣稱。歷史上文明沖突的部分原因就來自宗教信仰間的差異和相互抵觸的真理宣稱。
當下,全球人類面臨著共同的困境,我們需要理解信仰相遇的真正意義和作用。面對著諸如社會共業(yè)、地球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人類道德衰弱等等,全球的人們都在渴望超越不同宗教的真善美。全球化下的信仰相遇,全球化下信仰共同體的相遇,為我們實踐實現(xiàn)全人類的共同福祉,給我們提供了獲得拯救的際遇和方式。
宗教對話的意義。在信仰相遇、信仰共同體相遇的過程中,促進和平、追求真善美的方式就是宗教對話。宗教對話已經(jīng)成為當今處理宗教關系的中道。
最初的宗教對話顯然是出于宗教之間的問題而發(fā)生的。對話本身也經(jīng)歷了從比較簡單、原始、邊緣到復雜、高級和中心的發(fā)展。不同宗教在宗教對話中所表現(xiàn)的態(tài)度也表達了宗教關系的自身發(fā)展。我們可以從獨白的對話關系、對白的對話關系、辯證的對話關系發(fā)展到對話的對話關系(雷蒙·潘尼卡),從社會學層的、哲學層的宗教對話發(fā)展到神學或靈性層的宗教對話,從宗派主義的對話發(fā)展到超宗派或非宗派或普世主義的宗教對話,從只關心宗教本身的宗教對話發(fā)展到關注人類命運以及采取切實行動的宗教對話。
宗教對話的新形式。要讓宗教對話在全球化下具有時代性、有效性,我們還需要一種新的對話氛圍、新的對話形式。這樣的工作似乎在100多年前就開始嘗試了,即1893年在美國芝加哥召開的世界宗教議會。在這次會議上,來自世界主要宗教傳統(tǒng)的宗教界人士以及部分知名學者匯聚一起,彼此表達各自的信仰,探討相處的新思路,形成了某種形式的世界宗教共同體雛形。
但事實上,在1893年世界宗教議會召開之后,不同宗教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改善,宗教之間的沖突依然不斷發(fā)生。直到100年之后的1993年,第二次世界宗教議會召開,人們似乎再次看到了世界宗教共同體之光。大家意識到,面對共同的地球,面對世界的種種問題,我們人類需要有一個基本的行動底線,那就是全球倫理原則。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這次會議通過了全球倫理宣言。之后,世界宗教議會就成了一個固定的制度,組成了世界宗教議會委員會這一固定的組織,推進宗教之間的溝通、對話與合作。當然,在當今世界格局中,由于宗教本身的復雜性、許多其他因素的介入,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宗教共同體還遠沒有形成。
宗教共同體與中華文明
現(xiàn)在我們把視角放到中國自身之上。近年來,中國在經(jīng)濟上崛起。經(jīng)濟上的崛起要求我們在文化上也要崛起。沒有文化軟實力,經(jīng)濟大國是無法持久的。遺憾的是,由于歷史的原因,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受到了嚴重的破壞,我們的文化傳承性受到破壞,我們的文化面臨巨大的壓力和危機。越來越多的國人意識到當代中國遇到了文化的危機、AWupkfBW0WJ2fn1rZtyB7g==遇到了信仰的危機。盡管人們在不斷尋求解決之道,但至今效果不佳。我們需要自我反省。
中華文明的核心構成是儒教、道教和佛教,離開它們,中華文明不復存在。盡管當下我們中華文明并不局限于這三教文明,但我們無法回避它們。這三教文明是我們的文明之根。中華文明的復興、崛起以及對世界文明發(fā)揮作用,無法離開這三教文明。
傳統(tǒng)上,中國儒道佛文明是三教彼此關聯(lián)在一起的文明,也可以說是一個準宗教共同體文明。今天,我們繼續(xù)發(fā)揮這個準宗教共同體的作用,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自覺地發(fā)展這一準宗教共同體。
基于儒道佛的中華文明宗教共同體是一個內在多元化的共同體。它在歷史上主要由儒教、道教和佛教來體現(xiàn)。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中華文明同時發(fā)展。它不僅吸收伊斯蘭教,也吸收天主教和新教,還吸收印度教等等。原則上,在中華文明的宗教共同體中“無物遺漏”。這個共同體不會把不同宗教變成同一種宗教,不會持有宗教霸權主義的態(tài)度,也不主張宗教相對主義。在這個宗教共同體中,不同宗教之間可以具有共同的目標:即,共同體意識下的和平和和諧,也就是全球意識下的和平和和諧。
關于這個宗教共同體的建構,并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但在中國的背景下,我們可以嘗試一種傳統(tǒng)性的模式,即,“政教學”聯(lián)合的模式。這一共同體需要政府的支持,需要各個宗教自身的介入,需要學者的參與?!罢虒W”三界結合、互動,這一共同體就有可能成為一個自覺建構的文明體。中華文明不僅是一個被動的、自發(fā)的創(chuàng)造過程,也是一個主動的、自主的創(chuàng)造過程。在這個主動、自主創(chuàng)造的宗教共同體中,宗教之間和諧相處,彼此協(xié)作,為不同人群提供精神滋養(yǎng),為全社會做出具體的貢獻。
宗教共同體與全球靈性
我們看到,宗教共同體可以為社會和個人提供服務。其中,最重要的服務之一就是靈性。全球化背景下,靈性在建構開放的宇宙故事中具有重要的意義。
宗教中的靈性。靈性一詞很難定義。大致來說,靈性是指個人在各種關系中達到的最佳精神狀態(tài),這些狀態(tài)多和信仰有關,是個人對生命意義的完整覺知。傳統(tǒng)上,每一個宗教都會宣稱自己擁有獨立的、完整的、完美的靈性修持系統(tǒng),也充滿了靈性之人。確實,猶太教有猶太教的靈性,基督教有基督教的靈性,伊斯蘭教有伊斯蘭教的靈性,印度教有印度教的靈性,佛教有佛教的靈性,儒教有儒教的靈性,道教也有道教的靈性,甚至我們也談論一些原始宗教的靈性。
歷史上看,在每一個宗教中都有人達到非常高的靈性境界,他們也常常被認為是那些宗教中的圣者或神秘主義者,成為很多人學習和效仿的榜樣。不過,我們要看到,每個宗教的靈性發(fā)展都是在各自特定的歷史條件下發(fā)展的,靈修的實踐和境界也是有條件的,我們不能將每一種靈性的方法和實踐加以絕對化。在全球化背景下,不同宗教的靈性發(fā)展和實踐的處境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時空條件的改變、靈性資源的分享、教育條件的改善、不同宗教之間的頻繁互動,使得對靈性需要有新的認識,其中主要涉及:諸宗教間的靈性、單一宗教在和其他宗教相遇中的靈性、諸宗教靈性相遇中的互益和轉化、跨宗教靈性之可能性、全球靈性的可能表達等等。
全球靈性的建構與實踐。諸宗教間的靈性是一個全新的主題,對于這一主題的討論還相當缺乏。然而,全球化的到來,共同的宇宙故事的建構,逼迫我們不得不提出、不得不討論宗教間的靈性問題。同樣,諸如跨宗教靈性之可能性、全球靈性等都需要我們去理解和詮釋。這里,我們重點談一談全球靈性(Global Spirituality)。①
我們認為,沒有一個宗教能獨立探討全球靈性,因為全球靈性是基于全球化時代不同文化、信仰的相互交融,并在全球化的推進下,為全球人類提供一種全新的靈性發(fā)展的愿景。它不取代具體諸宗教的靈性,也不是諸宗教靈性的合并統(tǒng)一,更不是諸宗教靈性的妥協(xié)之物,而是在一種新的時空條件下,在諸多信仰資源的滋養(yǎng)下,在新的生命體驗中,在化解全球危機的過程中,為全部個體生命提供一種滋養(yǎng)的全新的靈性可能。
要實踐全球靈性,不可脫離具體的諸宗教。全球靈性更需要一個相互關聯(lián)的宗教共同體的環(huán)境。在宗教共同體中,不同宗教已經(jīng)構成了相互聯(lián)系的關聯(lián)體,有了共同的視角和渴望,全球靈性就有可能發(fā)生和發(fā)展。
從全球靈性產(chǎn)生的條件上看,全球靈性以全球化的、數(shù)字化的地球為背景,以多元的靈性資源為基礎,以信仰間垂直維度的靈性探索為前提,并以整體主義為視角。全球靈性不是對傳統(tǒng)宗教靈性的否定,而是對它們的提升和發(fā)展。全球靈性和諸宗教的靈性并不對立,全球靈性離不開具體宗教,但是并不被具體宗教所局限。在一個跨文化、跨信仰、跨傳統(tǒng)的時代,全球靈性始終是關聯(lián)和關系,也始終是共同的宇宙故事的內核。
靈性探索中的中華文明。如今,我們還無法提供一套完整的全球靈性的原則、觀念、實踐和親證的手段。它還是一個全新的探索領域。不同宗教的人都可以從自己的宗教視角為全球靈性的發(fā)展做出貢獻。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印度教、佛教、道教、儒教等等都有各自的特征,都可以提供服務世界的全球靈性資源,都可以提供全球靈性的多元化的范式。從中華文明來看,儒道佛已經(jīng)有它獨特的資源服務于全球靈性,特別是儒道佛之間處理彼此關系方面。人們已經(jīng)越來越認識到,儒道佛可以成為三個并不相互對立的社會實體,而是三個相互包容、相互受益、相互協(xié)同的靈性實體。不少西方學者注意到中國傳統(tǒng)的儒道佛之間的關系不是相互對立的關系,相反,它們之間可以相互學習,彼此受益。在歷史上,人們注意到諸如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之間那種強烈的對峙和沖突現(xiàn)象,而這種現(xiàn)象在中國的儒道佛中幾乎不存在。中國傳統(tǒng)儒道佛處理彼此關系的藝術對于促進全球不同宗教文明之間的和諧關系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在全球化背景下,儒道佛可以繼續(xù)發(fā)展,更自覺地形成中華文明的宗教共同體,為促進世界宗教的和諧做出榜樣。
全球化的節(jié)奏滾滾向前。時代的現(xiàn)實告訴我們,人類必將、并已經(jīng)無條件地關聯(lián)在一起,世界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孤立的世界。地球頻發(fā)的各式災難不斷地警告著我們,人類必須轉變自身的宇宙敘事。人類的命運和宗教息息相關,如何處理好宗教間的關系,把握住諸宗教相遇的真正意義,如何在這個地球村和諧相處至關重要。有一點是肯定的,即,變革是必須的。從諸宗教中逐漸發(fā)展起來的宗教共同體,或許可以承擔起這一宏大變革的使命,而全球靈性即是這一宏大變革中的應有之義。(作者為浙江大學人文學院哲學系教授)
注釋
?、訇P于全球靈性這一主題,國內的研究剛剛開始,但在國際上已經(jīng)有很多。這里列舉幾本:Robert M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