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性問題：現(xiàn)代性視域的人學解讀

姚穎

（中共中央編譯局，北京 100032）

全球性問題：現(xiàn)代性視域的人學解讀

姚穎

（中共中央編譯局，北京 100032）

弗羅洛夫是20世紀下半葉蘇聯(lián)及俄羅斯最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他致思廣闊，生物學、方法論、人的問題、科學倫理學均有建樹。作為蘇聯(lián)時期最早研究全球性問題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他另辟蹊徑，從不同于西方學者的俄羅斯哲學視角展開探討。即使當代俄羅斯學者在全球性問題的研究上也沒有脫離其影響。筆者將從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的源起、內容和方法三方面介紹，從而全方位展示其對全球性問題的深刻思考。

弗羅洛夫；全球性問題；人的問題

20世紀以來，隨著科學技術革命浪潮的不斷興起，人類駕馭自然界的能力顯著增強，不僅提高了社會生產率，擴大了生產規(guī)模，而且在一個世紀中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相當于過去幾個世紀創(chuàng)造的總和。但是，隨著生產的發(fā)展而衍生的問題卻越來越多，危險也越來越大，甚至直接威脅著人類的繼續(xù)生存和發(fā)展。這些問題主要包括能源危機、環(huán)境污染、人口問題、糧食問題、人類健康問題以及為了爭奪能源而發(fā)動的戰(zhàn)爭和核武器問題。前蘇聯(lián)及俄羅斯哲學界舉足輕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社會政治活動家弗羅洛夫指出，“上面所提到的一切在很大程度上屬于綜合性的全球問題，這些問題……損害了當代文明和教育。因為它們加深了‘兩種文明’——科學技術和人道主義之間的裂痕。這給人類的生物存在和社會發(fā)展帶來了致命的威脅，……給人類帶來不可逆轉的、毀滅性的后果。 ”［1］

也就是說，全球性問題合理地解決成為人類能否繼續(xù)生存下去的關鍵。在這個意義上，這一問題的提出本身就帶有人道主義向度，這一問題的解決還主要依賴于人類應在社會哲學的、人道主義的基礎上深入思考科學發(fā)展戰(zhàn)略。在弗羅洛夫的哲學中，全球性問題的研究是人道主義思想的形成因素，他通過對全球性問題的深入思考和研究，作出客觀而正確的結論：當代全球性問題是人的全球性問題，人的問題，特別是人的未來問題是全球性問題的核心。只有合理地解決全球性問題，人類才能繼續(xù)生存下去。全球性問題的解決不僅僅靠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最重要的是社會道德方面的提升，人的價值和觀念的改變。

一、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研究的源起

當人類歷史跨進20世紀，先是兩次世界大戰(zhàn)給人類帶來了慘重的災難，第一朵蘑菇云的升起，預示著人類掌握了摧毀整個世界的能力。之后，戰(zhàn)爭的陰云逐漸散盡，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開始沉浸在科技進步的美好憧憬之中：經濟的迅速恢復和發(fā)展、社會物質財富的巨大積累，人類在科技的前景中對未來充滿希望。然而好景不長，從20世紀60年代末起，由石油危機引發(fā)的經濟危機在西方社會出現(xiàn)，歐洲土地上大面積的谷物歉收，各種社會危機沉渣泛起。在種種危機現(xiàn)象的背后，許多學者開始對人類社會的未來發(fā)展擔憂，他們不得不思考和探索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按現(xiàn)有的社會模式發(fā)展下去，人類的未來真如人們所憧憬的那樣美好嗎？

1968年，以研究科技發(fā)展特點，關注全球性問題，努力尋找全球經濟、政治和生態(tài)危機加劇的原因和解決途徑為宗旨的“羅馬俱樂部”成立。1972年4月，羅馬俱樂部的第一篇報告《增長的極限》公之于世，首次明確提出日益威脅人類生存發(fā)展的全球性問題的存在。這篇報告令世界震驚。在這種情況下，弗羅洛夫等哲學家隨即關注對世界發(fā)展具有重大影響的全球性問題。同年10月，弗羅洛夫在《哲學問題》雜志主持了全蘇第一次關于全球性問題的討論。此后，在他的帶領下，蘇聯(lián)哲學界不斷掀起探討和研究全球性問題和預測未來的熱潮，大批研究成果問世。許多蘇聯(lián)學者不僅用批判的方法對待西方學者得出的結論，而且以批判的態(tài)度對待全球性問題本身，在他們看來，全球性問題是資本主義經濟的產物。進入20世紀80年代，全球性問題的研究成為蘇聯(lián)哲學界成果最突出、社會影響最大的研究領域，并且由于他們在許多問題上觀點獨到，理解深刻，一直受到世界各國的重視。

作為蘇聯(lián)研究全球性問題的發(fā)起者，弗羅洛夫對于全球性問題的研究與世界上第一個對全球性問題進行分析和預測的團體——“羅馬俱樂部”同步。在《人的前景》、《全球性問題的哲學》、《當代全球性問題：科學方面和社會方面》、《全球性問題的實質和意義》、《論人和人道主義》等大量論著中，他對決定時代發(fā)展的全球性問題進行了細致的分析。弗羅洛夫認為，全球性問題是各門社會科學，尤其是哲學面臨的主要課題之一，應該把全球性問題看作是以關于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和社會與自然和諧發(fā)展的現(xiàn)代觀念為基礎的一種新思維。［2］

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研究的源起與以下三個問題的發(fā)展密切相關。

第一，未來學在世界上的發(fā)展。如前所述，人類關注自己的前途和命運由來已久，但是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感到緊迫和關鍵。當代科學技術的加速進步給人類未來發(fā)展帶來機遇的同時，也給世界各國帶來了巨大的危機，諸如資源問題、能源問題、人口問題、糧食問題、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等等匯集成了現(xiàn)時代人類社會發(fā)展所共同面對的全球性問題。在這些危及人類未來發(fā)展的前途和命運的問題面前，“人類向何處去？這個拋向現(xiàn)代人和人類的問題是基本的而又重要的生死問題。一方面，它規(guī)定了人類必須沿著理智和人道的道路向前發(fā)展，另一方面，它也代表了全球性特征的人類文明所面臨的威脅和抉擇?！保?］

“未來學”這一概念是 1943年由德國社會學家奧·弗列赫特海姆首先提出的，其含義為關于人類未來的各種觀念的總和。隨著科學的進步，主要是計算機的問世，構建人類未來的模型獲得了極大的可能，未來學成為20世紀 60—70年代西方學者和思想家特別關注的目標。不僅表現(xiàn)為各種未來學組織相繼成立，諸如荷蘭的“2000年的人類”國際科學中心、奧地利的“未來問題研究所”、羅馬俱樂部等，而且表現(xiàn)為許多國家和地區(qū)的政府組織、政治領袖、社會領袖和聯(lián)合國等國際機構也將研究未來問題列為主要任務之一。他們從全球性問題和科學技術的進步角度來研究未來問題。但是，包括弗羅洛夫在內的蘇聯(lián)學者認為，西方對未來的預測是建立在資產階級改良主義基礎上的，“他們的未來學觀點的出發(fā)點是：他們已經習慣了的、能夠保證他們的生活條件和工作條件的資本主義社會應當存在下去。”［4］這直接關系到未來社會是共產主義的，還是資本主義的問題。如果繼續(xù)按照資本主義的價值模式發(fā)展，人類社會是否能夠生存下去的問題是值得懷疑的。因此，如何以共產主義的態(tài)度看待旨在解決全球性未來問題成為當時蘇聯(lián)馬克思主義者研究的主要內容。

第二，馬克思主義哲學與全球性問題的研究?！案チ_洛夫竭力將全球性問題現(xiàn)象 ‘納入’馬克思主義學說當中”。［5］這是因為，一方面，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的歷史觀是建立在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批判式研究基礎之上的，對資本主義的經濟、政治等作了透徹的分析。而全球性問題正是產生于資本主義的生產模式框架之內，完全由后者引起的，因此，只有馬克思主義才能夠真正認清全球性問題產生的原因和實質，找到解決它的方法。另一方面，在前蘇聯(lián)，由于強大的教條主義傳統(tǒng)始終占據(jù)著主導地位，馬克思主義者在研究全球性問題上失去了很多的時間和主動性，以至許多人認為，在現(xiàn)代全球性問題面前馬克思主義已經失去了自身的活力和意義。弗羅洛夫就是要打破這種觀點，以研究全球性問題來證明，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和時代性仍然在場。當然，這必須克服巨大的困難。

第三，人的問題研究與全球性問題。從20世紀60年代末開始，蘇聯(lián)哲學界就重視人類的現(xiàn)代發(fā)展問題和人的未來問題，將其看作是研究人的問題的重要環(huán)節(jié)。70年代初，《哲學問題》雜志舉行了一系列關于在生物和社會方面的人及其未來問題的 “圓桌會議”（1970—1975年），如主題為《人和人生存的環(huán)境》（1972年）、《科學和現(xiàn)代全球性問題》（1974年）、《人口學的社會哲學問題》（1974年）等等。［6］所有蘇聯(lián)學者一致認為，全球性問題是一個綜合的體系，而人的問題則處于這個體系的中心地位。弗羅洛夫始終將人的問題列為研究全球性問題的中心，他稱全球性問題為“人類的全球性問 題 ” （глобальные проблемы человечества），“最重要的是，這個研究是在與人的問題緊密相聯(lián)中進行的，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傳統(tǒng)和優(yōu)勢”。［7］

二、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研究的內容

從研究之始，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的產生、實質、劃分依據(jù)及哲學基礎等各方面進行了探討，對解決全球性問題所必需的社會—政治方面加以分析，從人道主義角度對全球性問題的各個方面展開研究。他指出，“研究全球性問題的哲學，就是研究這些問題的世界觀的、方法論的和人道主義的基礎，研究對這些問題進行科學解決和社會解決的途徑和方法?！保?］與西方學者只把全球性問題產生的實質歸結為科學技術進步或自然因素不同，弗羅洛夫指出，“依據(jù)馬克思的觀點，在某些特征上，全球性問題出現(xiàn)的原因是由于現(xiàn)代生產力的發(fā)展。……許多非常緊迫的、具有全球性特征的現(xiàn)代問題的出現(xiàn)還可以用現(xiàn)代生產、科學、技術和文化的發(fā)展所提供的新結果來解釋。最后，全球性問題還是由各種社會關系在世界中的相互作用決定的?！保?］因此，他提出，全球性問題產生的實質因素是社會性因素，產生的條件是社會生活的國際化和科學技術革命。由于這兩個條件的作用，人類干預自然過程的能力和規(guī)模逐漸擴大，對自然界的消極影響從局部性問題變成了威脅整個人類生存的全球性問題。在這個意義上，全球性問題是人類社會進步的結果，其形成經歷了特殊的歷史過程。全球性問題 “不論在起源上，還是在實質上都具有雙重性。它既具有自然性，又具有社會性。把這兩個方面中的一個同另一個孤立起來實際上是不可能的。 ”［10］

弗羅洛夫強調，社會生活的國際化和科學技術革命只是為全球性問題的產生提供可能，“對于全球問題的正確的，真正科學的理解，對于這些問題的性質，產生的實質的評價，都不可能脫離對于各個國家和國家體系的社會因素、社會特點，及其社會制度和政治發(fā)展的特點，在世界舞臺上基本階級力量的對比等方面的深刻的全面的考慮?！保?1］那些把全球性問題僅僅歸結為“被絕對化”了的科學技術因素所導致的思想是一種 “超階級”、“超社會”的分析，真正引起問題尖銳化的原因是社會性因素。所以，弗羅洛夫著重研究全球性問題的社會方面，提出對社會政治生活、人們的價值觀方面的改造是成功解決全球性問題所必需的、最重要的和根本性的因素。實際上，注重社會因素就是要重視人的因素。在現(xiàn)代社會中，人作為生產力和社會關系的主體在社會發(fā)展中的作用越來越凸顯，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共同體之間、人與自然界之間的利益沖突是全球性問題的本質問題。因此，與其他僅僅從經濟、科技進步的角度研究全球性問題的學者不同，弗羅洛夫將研究全球性問題的切入點放在價值觀念的改變和人道主義的角度，抓住價值的主體和問題的核心－－人。全球性問題歸根結底是全球化時代的人的問題。

在明確全球性問題產生的根源和實質的基礎上，弗羅洛夫列出劃分全球性問題的四條標準：（1）全球性問題實質上觸及人類的利益，從長遠來看關系到人類的未來，即具有全人類的性質；（2）全球性問題是世界各主要地區(qū)的社會發(fā)展的客觀因素，即具有世界性；（3）它如果得不到解決，將威脅人類的未來；只有得到解決，才能保障社會的進步；（4）全球性問題是有自然科學、科學技術、社會、社會政治性質的問題，這些問題只有全人類共同努力才能解決。［12］依據(jù)這四條劃分標準，“可以客觀地判斷，現(xiàn)代人類所面臨的許多問題中哪些問題可以看作是與很多其他問題不同的全球性問題，不管這些問題多么復雜，多么迫切，多么普遍?！保?3］從而避免對全球性問題作出過于寬泛的解釋。在此標準下，可以將下列問題列為全球性問題：防止世界熱核戰(zhàn)爭，保障一切民族發(fā)展的和平條件；克服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之間在經濟水平和人均收入上的日益增長的差異，消除地球上的饑餓、貧窮和文盲；停止人口數(shù)量的過度增長；防止包括大氣層和世界海洋在內的周圍環(huán)境污染所造成的災難，保證人類社會的經濟發(fā)展所必需的諸如糧食、工業(yè)原料和能源等自然資源，避免科技革命直接和長遠的消極后果。此外，保健、教育和社會價值等問題也屬于全球性問題。［14］

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的劃分標準及其內容的概括明確表述了全球性問題的全人類意義，得到了大多數(shù)前蘇聯(lián)全球學家的認可，他們將這些標準稱為 “全球性問題的質的規(guī)定”，并一致肯定弗羅洛夫所提出的，“被稱為全球性問題的，是那些具有全人類性并不僅涉及整個人類的利益而且實際上涉及地球上任何地方一個個個人的利益問題。 ”［15］

20世紀80年代初，弗羅洛夫進一步對全球性問題提出了新的思想，對這一問題的認識進行了更完善的補充。第一，社會發(fā)展的基本問題在全球性問題提出之前只具有局部性的特征，現(xiàn)在卻獲得了全球性的擴展，這一變化是現(xiàn)階段人類歷史的特點。第二，全球性問題已經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系統(tǒng)，在這個系統(tǒng)中，存在著各個組成部分的辯證的相互依賴性、等級從屬性、對整體的依賴性和在時空中的發(fā)展等等。也就是說，這個系統(tǒng)的特征在于，它擁有特殊的復雜性和多因素性。第三，在解決全球性問題上的國際合作的發(fā)展以及全人類的聯(lián)合努力是這一戰(zhàn)略的中心環(huán)節(jié)。第四，作為全部進步力量的共產主義者的戰(zhàn)略在于，將現(xiàn)有的在現(xiàn)代人類支配下的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用于解決具有全球性特征的基本的現(xiàn)代性問題之中。第五，科學、人類的科學技術進步在解決全球性問題中發(fā)揮著巨大作用。科學為人類造福，科學以解決現(xiàn)代全球性問題為目的，才是科學真正的人道主義目標。第六，必須將科學的、社會的和人道主義的觀點統(tǒng)一到面向未來的全球性問題的解決戰(zhàn)略之中。［16］

總之，弗羅洛夫從馬克思主義立場出發(fā)，始終把全球性問題與人和人類的問題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關注全球性問題的社會政治方面以及價值方面，立足于全人類的生存和發(fā)展，主張通過全人類的聯(lián)合努力，將科技進步與人道主義相結合，以解決全球性問題。這些具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思想至今仍有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三、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研究的方法

在蘇聯(lián)，最初對全球性問題的研究是建立在綜合研究的基礎上，即將其看作是各種觀點的統(tǒng)一，如工藝的和社會的。П.Л.卡皮察在1972年的主題為“人及其居住的環(huán)境”討論會上曾提出全球性問題的三個方面：第一，與地球自然資源衰竭相聯(lián)系的技術經濟方面，第二，在全球性環(huán)境污染條件下，與人和生物界的生物平衡相關聯(lián)的生態(tài)方面，第三，社會政治方面，這些問題與在全人類范圍內解決它們相聯(lián)系。［17］隨著研究范圍的擴大，不同方面的問題被劃分為各種研究方向，形成了多角度多方位研究全球性問題的態(tài)勢。20世紀70年代初到80年代末，蘇聯(lián)研究全球性問題主要有以下幾個方向：（1）“社會間的”方向，研究裁軍問題、防止核戰(zhàn)爭和禁止軍備競賽、克服不同地區(qū)經濟和社會政治發(fā)展不平衡問題等；（2）“社會—自然的”方向，研究社會生態(tài)學問題；（3）“社會—文化學的”方向，從事科技進步、人口、健康、環(huán)境保護、文化、法律以及社會生活的其他領域的問題的研究。

針對以上專門研究全球性問題的個別問題或這些問題的個別方面，而沒有從整體上研究的事實，弗羅洛夫開創(chuàng)了“哲學—方法論”方向，詳細制定了全球性問題研究的方法論基礎，對全球性問題的研究提出了系統(tǒng)分析的方法以及重要的方法論原則，即揭示全球性問題的“次序”或從屬關系。系統(tǒng)分析的方法可以揭示全球性問題這一復雜的研究對象的整體性，揭示各個問題之間的相互依賴性，說明構成這些問題的基礎的那些矛盾的本質和性質，從而制定出研究全球性問題的有效戰(zhàn)略。弗羅洛夫從唯物辯證法的整體性原理出發(fā)，將全球性問題看作是一個由多種要素按一定的層次結構組成的復雜系統(tǒng)。在系統(tǒng)中，根據(jù)當代現(xiàn)實矛盾相互制約的辯證關系，確定全球性問題的組成因素的因果聯(lián)系，從而使人們不論在理論上分析，還是在實際上解決這些問題時都必須按一定的“次序”去進行。與簡單地根據(jù)某些問題表面的迫切性，而讓一些問題優(yōu)先于另一些問題的方法相比，這種方法論原則更加科學。

根據(jù)這種方法論原則，弗羅洛夫按重要性和因果聯(lián)系的順序將全球性問題分為下列三類：“現(xiàn)代的全球性問題是作為一個完整的體系而存在的……我們認為這些問題包括：第一，國際社會方面的全球性問題，它們與諸如社會經濟體系、國家等這樣一些社會共同體之間的相互作用有關 （如和平問題和裁軍問題、全球社會經濟發(fā)展問題以及克服某些國家和地區(qū)的落后狀態(tài)等問題）；第二，社會人類學方面的全球性問題，它們與人同社會的關系有關（科學技術進步問題、教育和文化問題、人口增長問題、保健問題、人的生物適應性問題以及人的未來問題）；第三，自然—社會方面的全球性問題，它們存在于人與社會同自然的相互作用之中（資源問題、能源問題、糧食問題、環(huán)境問題）。 ”［18］

弗羅洛夫認為，國際社會方面的全球性問題同冷戰(zhàn)時期把人類分為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兩大對立的陣營直接相關。一方面，資本主義社會引起了世界熱核戰(zhàn)爭的危險，另一方面，又加大了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在經濟方面的差距。第二類全球性問題同在現(xiàn)代文明社會中社會和個人發(fā)展的辯證過程所產生的內部矛盾直接相關，而“這類問題的解決，對作為生物物種和社會存在主體的人的發(fā)展來講是必不可少的”。［19］科技革命在各個社會活動領域中產生的社會后果和發(fā)展前景主要包括在第二類和第三類問題之中。

根據(jù)全球性問題的分類，弗羅洛夫指出，全球性問題的發(fā)展趨勢及其完全解決是和人類社會的發(fā)展總趨勢、全面實現(xiàn)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相一致的，但這只是一個長遠的目標，在現(xiàn)實的客觀條件下，解決全球性問題的主要途徑應從全球性問題的綜合社會性質出發(fā)：

第一，展開全人類共同努力的國際合作。弗羅洛夫指出，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獨立地解決全球性問題，問題的解決有賴于全世界科學家的廣泛合作以及不同社會經濟制度國家之間的友好協(xié)作。這突出地反映了全人類的利益，強調人類意識。核武器的威脅、環(huán)境的污染、資源的匱乏和人口爆炸，關系到全人類的存在和發(fā)展，所以，全人類的利益并不是抽象或虛構的，全球性問題的存在要求把地球上一切人的努力聯(lián)合起來。

第二，借助科學的力量使人與自然協(xié)調發(fā)展。弗羅洛夫指出，在現(xiàn)代社會中，科學變成了直接的、重要的社會生產力，這為解決全球性問題創(chuàng)造了物質、技術等前提性條件。他反對西方廣泛流行的兩種社會思潮：一種是對科學感到失望，甚至恐懼；另一種是對科學抱著一種技術主義的和唯科學主義的期望，仿佛科學是醫(yī)治一切社會災難的靈丹妙藥。弗羅洛夫認為，不可能單靠技術現(xiàn)代化和經濟生產的合理化來解決防止自然資源的匱乏和環(huán)境污染的問題，還要依靠科學的人道化，即科學的發(fā)展應該由人的需要決定，人的需要本身就是以合理地改造自然，以人與自然的和諧發(fā)展為目的的。

第三，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盡管全球性問題由科技革命引發(fā)，但最終歸結于人類知識的歷史局限性、經濟生產的不合理性，特別是矛盾復雜的社會性。解決全球性問題既要集中注意科技的人道主義和人性化方面，還要注意運用科技革命成果的社會條件。弗羅洛夫指出，在資本主義范圍內不可能令人滿意地解決全球性的問題，這一問題明顯地暴露出資本主義制度的歷史局限性，以及與整個人類利益的不相容。但資本主義決不會由于生態(tài)、能源等“全球性危機”而自動崩潰，“在馬克思主義者看來，這一問題只有靠與消滅生產資料私人占有制、消滅階級對立相聯(lián)系的對社會總體的改造才能得到徹底解決。”［20］

四、結語

弗羅洛夫對全球性問題的研究對當代俄羅斯哲學產生了重要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確立全球性問題的研究視野以及轉換俄羅斯哲學發(fā)展的價值目標上。弗羅洛夫的思想為俄羅斯全球性問題研究奠定了基礎，其關于人類未來命運與人類共同發(fā)展的反思使俄羅斯哲學不固守一隅，擁有長遠而深刻的哲學視域，從而能夠以深遠的目光審視當代世界。В.Л.伊諾澤姆采夫指出，“在上世紀70年代初，當時全球化概念還沒有流行，所謂的人類全球性問題引起了社會思想家的注意。預防核悲劇的發(fā)生，生態(tài)、人口、資源的耗盡等問題進入了全球性問題的視野?！u價弗羅洛夫院士在理解全球性問題中和在聯(lián)合國內外最杰出的學者的努力中所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困難的”，［21］對他所做的繁多工作難以一一列舉。В·А·洛斯指出，從 1981年到1991年被稱作蘇聯(lián)全球學的 “啟蒙的十年”，這種啟蒙要歸功于弗羅洛夫，因為正是他在20世紀70年代初成功地帶領蘇聯(lián)哲學界“穿過”意識形態(tài)公式化的 “針鼻”而取得如此之大的成就。［22］А·Н·丘馬科夫也指出，從 20世紀60年代末到80年代末是現(xiàn)代全球性問題研究和“開放”的時期，當時，在世界范圍內，羅馬俱樂部以及他們的研究具有首要的意義，在蘇聯(lián)及俄羅斯，弗羅洛夫的工作也具有同樣重要的意義。［23］

［1］И.Т.弗羅洛夫.人的前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93.

［2］В.В.Загладин,И.Т.Фролов.Глобальные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сти: научный и социальный аспекты,М.: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1981.6.

［3］И.Т.Фролов.О Человеке и гуманизме,М.: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1989：293.

［4］В.В.Загладин,И.Т.Фролов.Глобальные проблемы и будущее человечества,Коммунист,1979.№8.

［5］В.А.Лось.Философия глобальных проблем И.Т.Фролова как поиск стратегии развития цивилизации,Наука. Общество.Человек－－к75－летию со лня рождения академика И.Т.ФРОЛОВА,М.:Наука,2004：133.

［6］參見 Вопросы философии,1973.№1—4,1974.№№8—11.

［7］И.Т.Фролов.О Человеке и гуманизме,М.: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1989：342.

［8］И.Т.Фролов.Человек и человечество в условиях гловальных проблем,Вопросы философии,1981.№9.

［9］И.Т.Фролов.О Человеке и гуманизме,М.: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1989：345.

［10］В.В.Загладин,И.Т.Фролов.Глобальные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сти: научный и социальный аспекты, М.: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1981.6—9.

［11］轉引自馬積華.前蘇聯(lián)社會哲學若干問題透視［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3：207.

［12］В.В.Загладин,И.Т.Фролов.Глобальные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сти: научный и социальный аспекты,М.: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1981.6—9.

［13］Э.А.阿拉勃－奧克勒.評薩格拉金和弗羅洛夫的《當代全球性問題：科學方面和社會方面》［J］.國外社會科學文摘，1983，（11）.

［14］ 參 見 И.Т.Фролов （Рук.авт.коллектива и автор глав）.Введение в философию,М.:Политиздат,1989：599—600.

［15］А.Н.丘馬科夫.全球性問題哲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6：101，98.

［16］И.Т.Фролов.О Человеке и гуманизме,М.: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1989：348—350.

［17］ 參 見 Человек и среда его обитания,Вопросы философии,1973.№12.

［18］И.Т.弗羅洛夫.人的前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94.

［19］В.В.Загладин,И.Т.Фролов.Глобальные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сти: научный и социальный аспекты, М.: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1981.90.

［20］И.Т.弗羅洛夫.人的前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155.

［21］Наука.Общество.Человек－－к75－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академика И.Т.ФРОЛОВА,М.:Наука,2004：120.

［22］ 參 見 В.А.Лось.философия глобальных проблем И.Т.Фролова как поиск стратегии развития цивилизации, Наука.Общество.Человек－－к75－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академика И.Т.ФРОЛОВА, М.:Наука,2004：140.

［23］參見А.Н.Чумаков.Глобалистика:от глобальных проблем к глобализации, Наука.Общество.Человек－－к 75－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академика И.Т.ФРОЛОВА,М.:Наука,2004：150.

責任編輯 姚黎君

B2／7

A

1672－2426（2011）07－0016－04

姚穎（1978－），女，遼寧沈陽人，中共中央編譯局當代所副研究員，哲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俄羅斯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