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特萊夫人的情人》趙蘇蘇譯本的評析

梁彩梅

(寧夏大學 外國語學院，銀川 750021)

《查特萊夫人的情人》趙蘇蘇譯本的評析

梁彩梅

(寧夏大學 外國語學院，銀川 750021)

《查特萊夫人的情人》趙蘇蘇譯本以其獨到的翻譯和語言表達功底，成功地再現(xiàn)了原作的寫作風貌，突顯了原作人物的個性，使用歸化策略，弘揚了本民族文化。但由于譯者對性描寫的過多刪節(jié)損害了原作的整體藝術(shù)價值。

《查特萊夫人的情人》;趙譯本;評析

《查特萊夫人的情人》是勞倫斯最受爭議的一部作品。至今，該作品的漢語全譯本僅有兩部。一部是饒述一1936年自費出版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另一部是200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由趙蘇蘇翻譯的《查特萊夫人的情人》。由于小說中露骨的性描寫，饒的譯本在1986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再版后不久便遭到查封。而在進入21世紀，作為人民文學出版社“廊橋書系”之一，趙蘇蘇的新譯本得以正式出版，該書上架后即成為暢銷書，銷量已高達十多萬冊。趙蘇蘇譯作頗豐，已譯有十余部小說。本文將對《查特萊夫人的情人》趙蘇蘇譯本的特色進行分析，旨在學習與借鑒。

1 趙譯本的成功之特點

1.1 發(fā)揮譯語優(yōu)勢再現(xiàn)原作風格

勞倫斯的作品以優(yōu)美的文字表達和清新的風格著稱。他善于在作品中運用大量的景物描寫表達自己的創(chuàng)作主旨——揭示自然與工業(yè)化的對立，尋求兩性關(guān)系的和諧。趙蘇蘇在翻譯時充分發(fā)揮譯語優(yōu)勢，注重文學語言的表達，句式結(jié)構(gòu)盡量遵從原文，因而譯本成功地再現(xiàn)了原作的風格。

1.1.1 語言表達優(yōu)美

在《查特萊夫人的情人》中，勞倫斯對景物的描寫十分優(yōu)美。例如莊園、工業(yè)小鎮(zhèn)、樹林、山花和動物的描寫，讀后令人深感震撼。趙蘇蘇在正確理解原文內(nèi)容且準確再現(xiàn)原文意義的基礎(chǔ)上，十分重視文學語言的表達，注重遣詞造句。她的譯文語言準確、自然、優(yōu)美，使勞倫斯作品的文學價值得到了很好的再現(xiàn)。

例1.In the dimness of it all trees glistened naked and dark as if they had unclothed themselves，and the green things on earth seemed to burn with greenness.［1］168

朦朧之中，所有的樹木都閃著赤條條的幽暗冷光，仿佛脫去了自己的衣服，地上的青蒼之物似乎在哼著綠色的小曲。［2］150

此處描寫的是濛濛細雨中的傍晚，康妮從家里溜出來去林中空地的途中看到的園林中的景色。從原文中“glistened naked and dark”、“unclosthed themselves”和“burn with greeness”的生動細致的描寫中，讀者能夠在腦海中勾畫出這樣的圖畫:細雨中的樹林濕漉漉的，樹干反射著光，地上的青苔更加鮮綠。大自然的景色之美與勞倫斯的筆調(diào)之美在此融為一體。趙譯本中將以上詞語相應(yīng)譯為“閃著赤條條的幽暗冷光”、“青蒼之物”和“哼著綠色的小曲”，不但忠實地傳達了原文的內(nèi)容意義，而且十分注重文學語言的表達，使原作的語言之美在譯作中得到了再現(xiàn)。

例2.The bitch-goddess，as she is called，of Success，roamed，smarling and protective，round the half-humble，half-defiant Michaelis'heels，and intimidated Clifford completely:for he wanted to prostitute himself to the bitch-goddess.Success also，if only she would have him.［1］25

成功，這個被稱為婊子女神的東西，正跟隨在米凱利斯的后面，徘徊著，咆哮著，保護著他，把克利福德完全給鎮(zhèn)住了;他也想賣身給成功，這個婊子女神，只要她肯要他。［2］23

“bitch-goddess”在原文中出現(xiàn)了多次，“bitch”在俚語中有“婊子”的意思，而“bitch-goddess”意為發(fā)財、金錢等意。勞倫斯批判了像克利福德和米凱利斯這樣的人不惜一切手段與代價，瘋狂地追逐成功與金錢。在勞倫斯看來，錢“就像一種龐大的癰病，吞噬著一切階級的所有人”［2］51，金錢就是“bitch-goddess”。趙蘇蘇把“bitch-goddess”譯為“成功，這個婊子女神”，很忠實于原作者的想法。她把“roamed，smarling and protective”譯為“徘徊著，咆哮著，保護著他”，又把“prostitute himself to”譯為“他也想賣身給”，把“if only she would have him”譯為“只要她肯要他”。從上例中可以看出，趙蘇蘇的譯文語言精準，使原文的氣勢與效果得到復制。譯文忠實于原作者的想法，也更忠實于現(xiàn)在讀者的期待視野。趙譯本的語言字斟句酌，表達準確、優(yōu)美，使原作的語言風貌得到了成功的再現(xiàn)。

1.1.2 句式結(jié)構(gòu)盡量遵從原文

趙譯本的另一個突出優(yōu)點是它充分尊重原文的形式，追求形似與神似的統(tǒng)一。正如劉重德先生在其《愛瑪》重譯版自序中所主張的，“在讀者讀了能懂而且讀起來通順的條件下，應(yīng)在盡量保持原文意義的同時，也設(shè)法保全其語法基本結(jié)構(gòu)和修辭比喻形象”［3］。趙蘇蘇在翻譯過程中，對語言的句式結(jié)構(gòu)遵從原文，只有在不得已時才改變句子結(jié)構(gòu)和詞語順序，以期最大限度地忠實于原作，取得與原文相同的效果。從趙譯中讀者可以感受到原文的豐采。

例 3.There was no sound save the noise，the faint shuffling noise from Stacks Gate colliery，that never ceased working:and there were hardly any lights，save the brilliant electric rows at the works.［1］198

萬籟俱寂，只有斯塔克斯門煤礦隱隱傳來噪音，那永不停息的工作;幾乎沒有什么光亮，只有工廠里一排排閃爍的電燈。［2］177

原句中的“no…save…:hardly any…save…”，按照漢語的表達習慣，上句可以譯為“除了那永不停工的、斯塔克斯門礦場的隱隱傳來的噪音外，沒有什么其他的聲音;除了工廠里一排一排閃爍的電燈光外，幾乎沒有什么其他的光?！比欢w譯是“萬籟俱寂，只有……;幾乎沒有……只有……”可以看出，趙譯的句式安排緊扣原文的句式結(jié)構(gòu)。

例4.Connie was glad to be home，to bury her head in the sand，she was glad even to babble to Clifford.For her fear of the mining and iron Midlands affected her with a queer feeling that went all over her，like influenza.［1］222

康妮很高興回到家，把頭藏在沙子里。她甚至很高興同克利福德聊天。因為對這煤和鐵的英格蘭中部的懼怕影響著她，一種怪異的感覺像流感一樣彌漫于她全身。［2］198

上例中原句包括兩部分，前部分指康妮在車上目睹了英格蘭中部的景象，回到家后的心里感受。后半部分交待了產(chǎn)生這種感受的原因，即受到工業(yè)化嚴重影響的中部地區(qū)的景象使她感到恐懼。因此，她甚至主動去和克利福德聊天。按漢語的表達習慣，語句先因后果，譯為“康妮懼怕這煤和鐵的英格蘭中部，這種懼怕使她全身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如同流感一樣。她覺得很高興離開了這一切而回到家里，把頭藏在沙子里。她甚至很高興同克利福德聊天?！比欢w譯文遵從原文句式結(jié)構(gòu)，把康妮的感受表達在先，把原因補充在后。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趙譯本中的句式結(jié)構(gòu)與原文一致，最大限度地貼近原文，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譯者才對句子結(jié)構(gòu)進行調(diào)整。所以，獲得了與原文貼似的效果。正如劉重德在他的《文學翻譯十講》里說的，“譯者在做所謂的編譯時，在需要時可以調(diào)整詞語順序和句子結(jié)構(gòu)，這是可以原諒的;但是就真正的翻譯而言，為了符合原語和譯入語的內(nèi)在規(guī)范時，只允許對詞語順序做一些調(diào)整”［4］。

1.2 突顯原作人物個性

小說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十分重要。翻譯小說，人物形象的再現(xiàn)至關(guān)重要。人物形象的塑造可以從人物的對話語言及人物行為描寫中得到體現(xiàn)。趙蘇蘇對人物形象的刻畫較為豐滿、生動。如對克利福德、博爾頓太太、梅勒斯、康妮的父親和姐姐的形象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例5.‘Why，they're so beautiful!’She pronounced it with the‘y'sound:be-yutiful!‘And the scent is simply gorgeous.'［1］132

“為什么，這花多美啊!”她把“美”字說成了“米”:多米啊! “而且噴香噴香的?！保?］119

博爾頓太太極為殷勤客氣，由于多年看護傷病礦工，她自視很高。在她的小環(huán)境里，她是村里管理階層中的一員，很受人尊敬。這句話是克利福德讓博爾頓太太把百合花拿走時，她說的。原文中的“‘y'sound”，表現(xiàn)出她說話時的夸張語調(diào)和神情，反映出博爾頓太太的性格。趙譯把“be-yutiful!”相應(yīng)地譯為“多米啊!”把原文中的“‘y'sound”用“米”字來體現(xiàn)，讀者可以看出譯者在譯作上所傾注的辛勤勞動與努力。讀到譯文，一個生動的博爾頓太太的形象就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

1.3 使用歸化策略，弘揚本民族文化

趙蘇蘇在具體的翻譯操作中受到中國詩學和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在選擇歸化和異化的翻譯原則時，譯者的思想受到了擺布。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文化民族主義在中國大陸產(chǎn)生，其基本思想就是新時代的中國人民在“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同時，要建立自己的一套理想、價值和倫理體系，在吸取外國優(yōu)秀文藝作品的同時，不忘發(fā)展和弘揚本民族文化。因此，譯者大量使用了“歸化”的策略，在原文中許多語句的翻譯上融入了中國的文化。請看表1:

表1 歸化譯例

趙譯中大量使用了歸化策略，或采用漢語中對應(yīng)的詞，或套用漢語中的固定表達。這些歸化之處絕大多數(shù)是較自然、恰當?shù)?，其?yōu)點是有助于弘揚本民族文化，也易于譯語讀者理解。

2 趙譯本的不足之分析

2.1 部分譯文歸化過度，有失原文風味

上文中講到趙譯本大量使用了歸化策略，但縱觀整個譯本，有一些地方存在歸化過度的現(xiàn)象，使得譯文語句與所表達的內(nèi)容不相符合。

例6.The Elizabethans are rather upholstered.［1］123

伊麗莎白一世時的文人騷客們都有些云山霧罩。［2］111

譯者把“the Elizabethans”翻譯成具有強烈中國味的“文人騷客們”，使得整個譯句讀起來有前后不相搭配的感覺。“文人騷客”出自屈原的《離騷》，后人多以此泛指古代的文人，把它用在伊麗莎白時代英國的作家們身上，讓讀者有突兀的感覺。筆者認為此句可以修改成:伊麗莎白一世時的文人們都是有些空泛不著邊際的。

例7.She had unloosed to him the stream of gossip about Tevershall village.It was more than her gossip.It was Mrs Gaskell and George Eliot and Miss Mitforward all rolled in one with a great deal more.［1］137

她向他扯著一大堆特弗沙爾村的閑話，不只是閑話，是嚼舌頭。張家長，李家短;仨蛤蟆，五只眼。［2］123

原句是康妮聽到過博爾頓太太和克利福德在一起的閑談，內(nèi)容多是關(guān)于特弗沙爾村的閑話。聽到這些嚼舌頭的話，康妮覺得博爾頓太太太能神侃了。此處，趙譯把“Mrs Gaskell and George Eliot and Miss Mitforward all rolled in one with a great deal more”譯為“張家長，李家短;仨蛤蟆，五只眼”，歸化過度，譯文充滿中國味，使讀者無法了解原文文化和領(lǐng)略原文的韻味。

2.2 對性描寫的過多刪節(jié)

原作從第10章開始，有多處性愛描寫。勞倫斯通過細致入微的性描寫——人類之間最溫情最原始的接觸，不僅表達了他對人自然本性的關(guān)注，還深刻反映了工業(yè)革命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對人性造成的摧殘和負面影響［5］。小說中，社會背景與一幕幕性交場面前后呼應(yīng)，穿插嚴謹而細致。勞倫斯正是通過大量穿插于時代背景中的性愛場景的描寫，一種人性最自然最真實的表現(xiàn)，從側(cè)面烘托了主人公對可怕而又不可改變的現(xiàn)實存在，對工業(yè)革命所造成的沉悶荒涼景色發(fā)自內(nèi)心的深深絕望與憂懼。只要站在一定的高度對原小說進行整體全面的閱讀，讀者就能體會到小說性描寫與其他情節(jié)絲絲入扣相互襯托的完美關(guān)系了。然而，考慮到中國社會文化語境和中國讀者的接受情況，趙蘇蘇采用了委婉語和省略的翻譯手法。譯本中的刪節(jié)比較明顯，筆者統(tǒng)計如下(見表2)。

表2 刪節(jié)段落

其中，原文對性描寫有幾處最精彩、能體現(xiàn)勞倫斯作品主題的片段被刪除。例如，第15章里，康妮和梅勒斯在雨中嬉戲后，在林中小屋為對方赤裸的身體點綴采摘來的各種鮮花和草的場景，是十分優(yōu)美的一段描寫。此處的描寫更加深化了作者的哲學思想和小說的主題，即人應(yīng)該回歸自然，返璞歸真，與自然和諧共存。作者不惜筆墨反復地描寫工業(yè)社會的紅塵萬丈和物欲橫流，描寫美麗的大自然與古樸的人文傳統(tǒng)在一步步遭受工業(yè)發(fā)展的蠶食。勞倫斯通過這些描寫，通過康妮和梅勒斯這對相愛的人不為世人所容這一可悲事實來抨擊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的冷酷，表達自己對一種返璞歸真和人性本能力量的追求。然而，這一整段的描寫卻被譯者刪除掉，極大地損害了小說的文學藝術(shù)價值。對性描寫的過多刪節(jié)，使趙譯本未能帶給讀者一個完整的勞倫斯作品，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從上述例子中可以看出，盡管趙譯也有不足的地方，但總體上，趙蘇蘇的翻譯有很多成功之處，對現(xiàn)在的文學作品翻譯有借鑒意義。她在深入把握原作風格的基礎(chǔ)上，充分發(fā)揮譯語優(yōu)勢，譯文內(nèi)容準確，自然流暢，語言表達優(yōu)美，使勞倫斯的文筆得到復制;句式結(jié)構(gòu)盡量遵從原文，人物刻畫飽滿突出，使得原作整體效果得到再現(xiàn)，這是尤為值得稱贊的。此外，趙譯本多運用歸化策略，在引進外國文學作品的同時，弘揚了本民族文化。這些都是我們在翻譯中應(yīng)當學習的。

［1］Lawrence D H.Lady Chatterley's lover［M］.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9.

［2］ 勞倫斯.查特萊夫人的情人［M］.趙蘇蘇，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3］簡·奧斯汀.愛瑪［M］.劉重德，譯.廣州:花城出版社，1993:2.

［4］劉重德.文學翻譯十講［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1:18－19.

［5］阮全英.有關(guān)《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性描寫的方方面面［J］.西安外國語學院學報，2004(3):80－83.

An analysis on Zhao Su-su's translation of Lady Chatterley's Lover

LIANG Cai-m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Ningxia University，Yinchuan 750021，China)

Zhao Susu's translation of Lady Chatterley's Lover by D.H.Lawrence has successfully reproduced the original's style and highlighted the characters＇personality with her unique translation and language skills，which carried forward the national culture by the adoption of foreignization.However，its failure in too much omission on sexual description ruined the artistic value of the original.

Lady Chatterley's Lover;Zhao Su-su's translation;analysis

H315.9

A

1009－3907(2011)01－0047－04

2010－11－25

梁彩梅(1982－)，女，寧夏彭陽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翻譯理論研究與實踐。

責任編輯:柳 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