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致匯編》創(chuàng)刊和?？木売?/h1>
2011-08-15 00:46:49高海
山西大同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 2011年6期 關鍵詞：科學
高 海
（山西大同大學物理與電子科學學院，山西大同 037009）
19世紀初期,我國產(chǎn)生了近代意義的報刊,最早的報刊,“均出自外人之手”[1]。一般認為，最早的中文近代報刊是由英國傳教士馬禮遜(Robert Morrison,1782～1834)、米憐(William Milne,1785～1822)編輯的《察世俗每月統(tǒng)記傳》,1815年在馬六甲創(chuàng)刊,月刊,共出七卷,574頁,1821年停刊。最早的科學期刊也是由外國人創(chuàng)辦的,是英國學者傅蘭雅(John Fryer,1839～1928)編輯的《格致匯編》,1876年2月在上海格致書院創(chuàng)刊。一共出了七年60卷,1878年出版第二卷后,由于傅蘭雅回國而停刊兩年。1880年2月復刊,1882年1月出完第四卷后,停刊8年,1890年復刊,1892年出完第七卷l-4卷后,最終?？Ｆ渲械谝荒曛恋谒哪昃鶠樵驴?第五年至第七年改為季刊?！陡裰聟R編》有意識地介紹科學基礎知識,并對他們進行了科學啟蒙,提高了普通民眾的科學素養(yǎng)。
1 《格致匯編》的內(nèi)容
《格致匯編》是一份向中國介紹西方科學文化的期刊,它對中西文化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對中國社會的發(fā)展也起了一定的積極作用。正如戈公振先生曾指出:“中西文化融合之機大啟,開千古未有之創(chuàng)局,追本溯源,為雙方灌輸之先導者,誰歟?則外人所發(fā)行之書報是已”[1],而《格致匯編》在當時可以算是“一枝獨秀”。它與當時發(fā)行的其他刊物相比,最突出的特點是完全脫離了宗教宣傳的范疇,是一份重在單純介紹西方科技知識的刊物。梁啟超曾經(jīng)對《格致匯編》給予了中肯的評價。他說“《格致匯編》前后七年,中經(jīng)作輟,皆言西人格致新理,洪纖并載,多有出于所翻各書之外者,讀之可增益智慧”[2]。該刊發(fā)行后,曾多次增補重印,說明它在當時渴望學習西方科學技術的中國知識分子中是有廣泛影響的。
《格致匯編》還首次使其中譯文的科技術語標準化,今天被人們廣泛使用的像化學、物理學、礦物學、氣象學、印刷術、電鍍工藝、化工儀器、哲學、鑄造工藝、槍炮制造、造船工藝、開礦和土木工程等學科的名詞規(guī)范化工作,就是在那個時候打下的基礎。
《格致匯編》刊名中的“格”有“推究”之意,而“格致”為“格物致知”的略稱,出自《禮記·大學》,“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齊家,齊家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案裎镏轮钡囊馑际菑奶讲煳矬w而得到知識,也就是通過實驗得到知識。這與拉丁文的“scientia”一詞兩者含意是一致的。該詞指涉范圍很廣,既包括窮理所必需的廣義理論知識,如天文、數(shù)學、物理,也涵蓋經(jīng)世所需的實用知識,如各種技藝,甚至是水文和博物,即“格致”既是指科學,又是指技術。從這里可以看出《格致匯編》內(nèi)容不但包括科學知識,而且也包括制造技術。
2 《格致匯編》創(chuàng)刊
傅蘭雅來到中國一直致力于西方科學知識的傳播,他深深感到科學對于當時中國的重要性,而當時的中國懂得科學的人又太少了,中國迫切需要科學啟蒙,需要掌握科學的基礎知識。而江南制造局在當時翻譯出版的科技著作,大都以英美流行的科學教材、百科全書和專門技術著作為底本,完整譯出。如《化學鑒原》、《化學鑒原續(xù)編》、《電學》、和《聲學》等,都是英美通行的中、高級教科書;《微積溯源》、《代數(shù)術》等譯自《大英百科全書》;《汽機發(fā)韌》、《汽機新制》、《造鐵全法》和《寶藏興焉》等為技術專著。這些著作在英美都不是入門的初級讀物,對于剛剛接觸西方科技的中國讀者來說,自然是太深奧了[3]。傅蘭雅在《江南制造總局翻譯西書事略》中這樣寫到,江南制造局翻譯館譯書雖多,但“已譯成之書大半深奧,能通曉之者少,而不明之者多?！睉k一刊物,“將格致要端以簡法譯成,凡初學者可藉為階進?！倍医现圃炜偩值淖g書發(fā)行不廣,遠離上海的人們不容易購買到翻譯的書籍,這在也就阻礙了科學的廣泛傳播。所以《格致匯編》在發(fā)刊詞中寫到“僻處遠方,購書非易,則門徑且難驟得,何論乎升堂人室?亟宜先從淺近者起手,漸積而至見聞廣遠,自能融會貫通矣”[4]。
傅蘭雅在1866年到1868年間,擔任《上海新報》的編輯。《上海新報》是上海第一份中文報紙,1861年11月創(chuàng)刊,字林洋行主辦,初為周刊,后改為每周三期。傅蘭雅擔任編輯以后,密切關注中國社會的新動向,當時人們對西方科學知識學習的熱情十分高漲。他通過文章和社論把西方的科學知識介紹到中國,例如有合信的《博物新編》、裨治文的《聯(lián)邦志略》、偉理哲的《地球說略》等書中的有關內(nèi)容。其成效顯著,影響廣泛。他的文章和社論經(jīng)常被廣州和香港的三家中文報紙轉(zhuǎn)載,估計有五千名文人學士閱讀了他的文章,并吸引了他們的妻子兒女[5]。在這段時間他積累了一定的辦報刊經(jīng)驗,也意識到報刊在科學普及中的作用要遠遠大于書籍,在傳播方面要比書籍更快更廣。他一直有希望中國多興西法,推廣格致,自強自富的愿望,編輯《格致匯編》可以是實現(xiàn)這一愿望的又一次有益的嘗試。
1874年3月5 日，英國駐華領事麥華陀倡議創(chuàng)辦格致書院,組織了一個董事會,傅蘭雅、徐壽均在董事之內(nèi)。格致書院于1876年6月22日正式開院,李鴻章為格致書院題寫了院名。在籌備格致書院的同時,傅蘭雅醞釀辦一本科學期刊。1875年8月,傅蘭雅獲悉在北京出版的《中西聞見錄》即將?？?該刊由丁韙良(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1827～1916)、艾約瑟(Joseph Edkins,1823～1905)等主編并由北京的京都施醫(yī)院(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前身)出版。該刊創(chuàng)于1872年8月,至1875年8月共出36卷后,因稿源缺乏等原因而?？８堤m雅開始創(chuàng)辦《格致匯編》時,在11月印發(fā)了一個英文的私人啟事,宣布他將編輯出版一種科學月刊,“為了滿足中國人日益增長的對西方科學知識的渴望”,并希望通過它“培養(yǎng)探索的精神和傳播通俗實用的科學知識,它將介紹已在中國人中流傳的科學譯著,還介紹有關科學問題的課程、講義或講演記錄,它將成為國內(nèi)受過教育的階層獲得他們感興趣的與科學有關的專門知識的媒介?！辈⒐_征集“有關科學主題的通俗文章或短文,”并且呼吁“在中國人中銷售和傳閱這個雜志”。同時格致書院董事會答應他使用書院的一間房子作為其出版和發(fā)行的辦公室,但編輯事務、經(jīng)費、出版發(fā)行等一概由傅蘭雅個人負責,與書院無關。為了將《中西聞見錄》的編者、作者和讀者爭取過來,傅蘭雅在后來出版的《格致匯編》封面顯著位置寫上了“是編補續(xù)中西聞見錄”的字樣。中國第一份科學期刊《格致匯編》于1876年2月9日出版了。
《格致匯編》的辦刊宗旨是宣傳科學基礎知識,以對西方科學一無所知或知之甚少的人為主要對象。所以側(cè)重科普知識的介紹,不刊載社會新聞、政治學說、文學作品,是一份專門性的科學期刊。在《格致匯編》的創(chuàng)刊號上有徐壽作的序和編者啟事。序文指出:“名曰《匯編》,乃檢泰西書籍,并近事新聞,有與格致之學相關者,以暮夜之功,不辭勞悴,擇要摘譯,匯集成編,便人傳觀。從此門徑,漸窺開聰益智,然后積日累功,積少成盈,月計之不足,年計之有余,得其要領,而再致力于成書全帙,以冀造乎其極,而豁然有得。則于民生日用之事,措置有道而設施有方,即所謂有裨實用之效也”[4]。而“匯編之意,欲將西方格致之學,廣行于中華,令中士之人不無裨益?；蛴杏麊柛裰轮?或欲問西國物件,或欲知某礦藏、物件為何物何用,均可寄信下問。如有所知,則必于后卷詳細復明,不取刻資?！庇衷诘?年第1卷這樣寫到,“深冀此編盛行,格致廣興,中國富強之象,未始非此《格致匯編》之功也。蓋格致一學,實事求是,形而上為治平之本,形而下既富強之術也。中國久囿于詩文,積習已深,用從格致之學,正足開其風氣,劈其謬妄。愿閱是編者,深明格致之實用也”[6]。在創(chuàng)刊號的序文中也寫到,“中華得此奇書,格致之學必可盛行,且中國地廣人稠,才智迭興,固不少深思好學之士盡讀其書;所慮者僻處遠方,購書非易,則門徑且難驟得,何論乎升堂入室,急宜先從淺近者起手,漸積而至見聞廣遠,自能融會貫通矣?！睆倪@些可以看出,他希望中國能富強起來,科學能在中國普及。通過《格致匯編》大大沖擊了中國傳統(tǒng)的“重義理、輕藝事”的偏見,擴大了廣大人民的視野,這對開社會之風氣,促進社會變革都有積極的作用。
3 中途停刊和最后?？木売?/h2>
1876年2 月,《格致匯編》在上海創(chuàng)刊。1878年1月,《格致匯編》刊出24卷后?？Ｖ饕蚋堤m雅“內(nèi)眷久不服上海之水土,常有賤恙,無奈必送回本國。意欲來年五月開行,直十一月底,則獨回上海,便于后年再陸續(xù)集輯。又已請數(shù)友于回國之際代作匯編,然各友不肯舍其閑暇而為此事,且因匯編必以終年為限,不可廢于半途,故無奈必停全年,方為無憾”[7]。原來計劃?？荒?后來因為其妻病逝等故,一直到1879年返回上海,結(jié)果實際停刊兩年。關于第一次?？硗膺€有一種說法,在上海圖書館編寫的中國近代期刊篇目匯錄(第一卷)中,認為是出版了26卷后,于1878年3月停刊[8]。這種說法應該是錯誤的,因為在《格致匯編》告白中說得很清楚“匯編必以終年為限,不可廢于半途,故無奈必停全年,方為無憾”,而在下次復刊時,1880年的第3卷的告白上說“本年匯編今刊三卷”[9],也證明了上海圖書館的說法是錯誤的。
1880年2 月《格致匯編》復刊,仍為月刊。在1880年《申報》上“本館告白”做了一個簡短說明,意在聲明上一次?？睦碛?告示《格致匯編》已復刊,并推廣前24卷的銷售:“西儒傅蘭雅向輯《格致匯編》二十四卷,久已風行海內(nèi)。嗣因家事回國,遂致停刊?，F(xiàn)已由英法德各國游歷歸華,并在法國大博物院購新鐫格致圖說,重交本館陸續(xù)付印,計自本年正月起每月仍出一卷,每卷取錢百文。并可視卷數(shù)之多寡折扣?，F(xiàn)在續(xù)輯之第一卷業(yè)已印成,準于正月十七日由本館發(fā)賣。至前所刊之二十四卷亦有出售,惟望遠近諸君速來購閱為盼。以后續(xù)輯各卷不特考訂加詳斟酌,即書之格式亦可將篇幅截分以便閱者于日后匯齊,螺其精要者另訂專本也。此布。”[10]并在正月十八,正月十九,正月二十續(xù)載。在文中說得很明白,“計自本年正月起每月仍出一卷”,這樣也就證明了第一次停刊是在1878年1月,而不是1878年3月。一直到1882年1月又再次停刊,此兩年又刊出24卷。停刊原因可能是由于“發(fā)行不暢,虧本較多”[11]所致,也可能因為傅蘭雅“事忙”[12]。還有一個可能是,《格致匯編》于1882年被北京的中國官吏干擾,緣由是1880年6月的《格致匯編》刊載了傅蘭雅所撰的《江南制造總局翻譯西書事略》,其中提到了賈步緯其人,稱他“幼時嗜算學,原在上海城內(nèi)的生理為業(yè),常日夜思維天文、算學等事,能自推日月虧蝕。又著諸曜通書刊售,名曰《便用通書》,人多喜用之,以其所推確鑿,且備載詳細;又著有《萬年書》并《量法》、《代算》等出售?！辟Z步緯以為此文有辱于他。便在官場發(fā)起攻擊。傅蘭雅為清廷的雇員,他的知遇上海道臺馮焌光早已辭世,對于這類“窩里斗”的官場糾葛,也無人排解,他再也沒有心思繼續(xù)辦下去,《格致匯編》第4年12卷以后就此無疾而終。[13]
8年之后,即1890年春,《格致匯編》又再度復刊。至于復刊緣由,傅蘭雅在告白中說:“數(shù)年來,西國格致之學日新月異,視前輯者己陳跡矣。茍不隨時譯公同好,大失輯格致匯編之本心。況有遠近諸友慫勇勸續(xù)聲不絕耳,并蒙數(shù)西友允為幫譯一二,無已仍于燈下日譯若許,積印成編,多備圖幅,務期明澈。前者月出一卷,因恐時促難及,現(xiàn)多加頁數(shù),積三月而一出,即每季一本”[12]。雖為季刊,但每卷與月刊時三卷的篇幅相當,因此全年篇幅與以往相同。這次復刊共刊出12卷,因傅蘭雅將參加1893年在美國召開的芝加哥世界博覽會,于1892年冬宣布?？?。在最后一卷告白中,寫到:“明年美國開賽博物大會,本館擬往一觀,詳究其格致工藝,諸事增廣見聞,筆之記錄,回華時印諸匯編以公眾覽,往返需數(shù)閱月,編輯無人瓜代,不得已而擬暫停一年,閱者祈幸諒焉”[14]。在第七年冬季卷中的《算學奇論》文章的結(jié)尾處有這樣一句話“此稿未完,下卷續(xù)印”,從這句話可以看出,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想把這個刊物繼續(xù)辦下去。此后,傅蘭雅也有過復刊的打算[15],但由于他于1896年就任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東方語言教授,到美國定居,而未能如愿。
《格致匯編》不同于以往由外國人創(chuàng)辦的刊物,它沒有得到教會機構(gòu)的支持,它是以傳播科學知識為宗旨,而其它刊物是傳播知識與傳教相互作用,大量的篇幅用來傳道說教,宣揚與宗教有關的知識,或是介紹與科學無關的世俗知識。這或許也是《格致匯編》辦刊時限不長的另一個原因。
[1]戈公振.中國報學史[M].北京:中國新聞出版社,1985.
[2]梁啟超.讀西學書法[A].黎難秋.中國科學翻譯史料[C].合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出版社,1996.
[3]王揚宗.傅蘭雅與近代中國的科學啟蒙[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0.
[4]徐壽.格致匯編序[J].格致匯編,1876,1(1):1.
[5]孫邦華.寓華傳播西學的又一嘗試──傅蘭雅在上海所編《格致匯編》述論[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4,(5):58-68.
[6]（英）傅蘭雅.格致匯編館告白[J].格致匯編,1891,6(1):1.
[7]（英）傅蘭雅.格致匯編擬停一年告白[J].格致匯編,1878,2(12):1.
[8]上海圖書館.中國近代期刊篇目匯錄(第一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5.
[9]（英）傅蘭雅.告白[J].格致匯編,1880,3(3):1.
[10]申報館．告白——續(xù)輯《格致匯編》出售[N].申報,2448,(1).大清光緒庚辰正月十七日(1880年2月26日).上海:上海書店影印本,16:201.
[11]（英）傅蘭雅.告白[J].格致匯編,1882,4(12):1.
[12]（英）傅蘭雅.格致匯編館告白[J].格致匯編,1890,5(1):1.
[13]馬光仁.上海新聞史(1850-1949)[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
[14]（英）傅蘭雅.格致匯編館特白[J].格致匯編,1892,7(4):1.
[15]王揚宗.《格致匯編》與西方近代科技知識在清末的傳播[J].中國科技史料,1996,17(1):3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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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 海
（山西大同大學物理與電子科學學院，山西大同 037009）
19世紀初期,我國產(chǎn)生了近代意義的報刊,最早的報刊,“均出自外人之手”[1]。一般認為，最早的中文近代報刊是由英國傳教士馬禮遜(Robert Morrison,1782～1834)、米憐(William Milne,1785～1822)編輯的《察世俗每月統(tǒng)記傳》,1815年在馬六甲創(chuàng)刊,月刊,共出七卷,574頁,1821年停刊。最早的科學期刊也是由外國人創(chuàng)辦的,是英國學者傅蘭雅(John Fryer,1839～1928)編輯的《格致匯編》,1876年2月在上海格致書院創(chuàng)刊。一共出了七年60卷,1878年出版第二卷后,由于傅蘭雅回國而停刊兩年。1880年2月復刊,1882年1月出完第四卷后,停刊8年,1890年復刊,1892年出完第七卷l-4卷后,最終?？Ｆ渲械谝荒曛恋谒哪昃鶠樵驴?第五年至第七年改為季刊?！陡裰聟R編》有意識地介紹科學基礎知識,并對他們進行了科學啟蒙,提高了普通民眾的科學素養(yǎng)。
1 《格致匯編》的內(nèi)容
《格致匯編》是一份向中國介紹西方科學文化的期刊,它對中西文化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對中國社會的發(fā)展也起了一定的積極作用。正如戈公振先生曾指出:“中西文化融合之機大啟,開千古未有之創(chuàng)局,追本溯源,為雙方灌輸之先導者,誰歟?則外人所發(fā)行之書報是已”[1],而《格致匯編》在當時可以算是“一枝獨秀”。它與當時發(fā)行的其他刊物相比,最突出的特點是完全脫離了宗教宣傳的范疇,是一份重在單純介紹西方科技知識的刊物。梁啟超曾經(jīng)對《格致匯編》給予了中肯的評價。他說“《格致匯編》前后七年,中經(jīng)作輟,皆言西人格致新理,洪纖并載,多有出于所翻各書之外者,讀之可增益智慧”[2]。該刊發(fā)行后,曾多次增補重印,說明它在當時渴望學習西方科學技術的中國知識分子中是有廣泛影響的。
《格致匯編》還首次使其中譯文的科技術語標準化,今天被人們廣泛使用的像化學、物理學、礦物學、氣象學、印刷術、電鍍工藝、化工儀器、哲學、鑄造工藝、槍炮制造、造船工藝、開礦和土木工程等學科的名詞規(guī)范化工作,就是在那個時候打下的基礎。
《格致匯編》刊名中的“格”有“推究”之意,而“格致”為“格物致知”的略稱,出自《禮記·大學》,“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齊家,齊家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案裎镏轮钡囊馑际菑奶讲煳矬w而得到知識,也就是通過實驗得到知識。這與拉丁文的“scientia”一詞兩者含意是一致的。該詞指涉范圍很廣,既包括窮理所必需的廣義理論知識,如天文、數(shù)學、物理,也涵蓋經(jīng)世所需的實用知識,如各種技藝,甚至是水文和博物,即“格致”既是指科學,又是指技術。從這里可以看出《格致匯編》內(nèi)容不但包括科學知識,而且也包括制造技術。
2 《格致匯編》創(chuàng)刊
傅蘭雅來到中國一直致力于西方科學知識的傳播,他深深感到科學對于當時中國的重要性,而當時的中國懂得科學的人又太少了,中國迫切需要科學啟蒙,需要掌握科學的基礎知識。而江南制造局在當時翻譯出版的科技著作,大都以英美流行的科學教材、百科全書和專門技術著作為底本,完整譯出。如《化學鑒原》、《化學鑒原續(xù)編》、《電學》、和《聲學》等,都是英美通行的中、高級教科書;《微積溯源》、《代數(shù)術》等譯自《大英百科全書》;《汽機發(fā)韌》、《汽機新制》、《造鐵全法》和《寶藏興焉》等為技術專著。這些著作在英美都不是入門的初級讀物,對于剛剛接觸西方科技的中國讀者來說,自然是太深奧了[3]。傅蘭雅在《江南制造總局翻譯西書事略》中這樣寫到,江南制造局翻譯館譯書雖多,但“已譯成之書大半深奧,能通曉之者少,而不明之者多?！睉k一刊物,“將格致要端以簡法譯成,凡初學者可藉為階進?！倍医现圃炜偩值淖g書發(fā)行不廣,遠離上海的人們不容易購買到翻譯的書籍,這在也就阻礙了科學的廣泛傳播。所以《格致匯編》在發(fā)刊詞中寫到“僻處遠方,購書非易,則門徑且難驟得,何論乎升堂人室?亟宜先從淺近者起手,漸積而至見聞廣遠,自能融會貫通矣”[4]。
傅蘭雅在1866年到1868年間,擔任《上海新報》的編輯。《上海新報》是上海第一份中文報紙,1861年11月創(chuàng)刊,字林洋行主辦,初為周刊,后改為每周三期。傅蘭雅擔任編輯以后,密切關注中國社會的新動向,當時人們對西方科學知識學習的熱情十分高漲。他通過文章和社論把西方的科學知識介紹到中國,例如有合信的《博物新編》、裨治文的《聯(lián)邦志略》、偉理哲的《地球說略》等書中的有關內(nèi)容。其成效顯著,影響廣泛。他的文章和社論經(jīng)常被廣州和香港的三家中文報紙轉(zhuǎn)載,估計有五千名文人學士閱讀了他的文章,并吸引了他們的妻子兒女[5]。在這段時間他積累了一定的辦報刊經(jīng)驗,也意識到報刊在科學普及中的作用要遠遠大于書籍,在傳播方面要比書籍更快更廣。他一直有希望中國多興西法,推廣格致,自強自富的愿望,編輯《格致匯編》可以是實現(xiàn)這一愿望的又一次有益的嘗試。
1874年3月5 日，英國駐華領事麥華陀倡議創(chuàng)辦格致書院,組織了一個董事會,傅蘭雅、徐壽均在董事之內(nèi)。格致書院于1876年6月22日正式開院,李鴻章為格致書院題寫了院名。在籌備格致書院的同時,傅蘭雅醞釀辦一本科學期刊。1875年8月,傅蘭雅獲悉在北京出版的《中西聞見錄》即將?？?該刊由丁韙良(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1827～1916)、艾約瑟(Joseph Edkins,1823～1905)等主編并由北京的京都施醫(yī)院(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前身)出版。該刊創(chuàng)于1872年8月,至1875年8月共出36卷后,因稿源缺乏等原因而?？８堤m雅開始創(chuàng)辦《格致匯編》時,在11月印發(fā)了一個英文的私人啟事,宣布他將編輯出版一種科學月刊,“為了滿足中國人日益增長的對西方科學知識的渴望”,并希望通過它“培養(yǎng)探索的精神和傳播通俗實用的科學知識,它將介紹已在中國人中流傳的科學譯著,還介紹有關科學問題的課程、講義或講演記錄,它將成為國內(nèi)受過教育的階層獲得他們感興趣的與科學有關的專門知識的媒介?！辈⒐_征集“有關科學主題的通俗文章或短文,”并且呼吁“在中國人中銷售和傳閱這個雜志”。同時格致書院董事會答應他使用書院的一間房子作為其出版和發(fā)行的辦公室,但編輯事務、經(jīng)費、出版發(fā)行等一概由傅蘭雅個人負責,與書院無關。為了將《中西聞見錄》的編者、作者和讀者爭取過來,傅蘭雅在后來出版的《格致匯編》封面顯著位置寫上了“是編補續(xù)中西聞見錄”的字樣。中國第一份科學期刊《格致匯編》于1876年2月9日出版了。
《格致匯編》的辦刊宗旨是宣傳科學基礎知識,以對西方科學一無所知或知之甚少的人為主要對象。所以側(cè)重科普知識的介紹,不刊載社會新聞、政治學說、文學作品,是一份專門性的科學期刊。在《格致匯編》的創(chuàng)刊號上有徐壽作的序和編者啟事。序文指出:“名曰《匯編》,乃檢泰西書籍,并近事新聞,有與格致之學相關者,以暮夜之功,不辭勞悴,擇要摘譯,匯集成編,便人傳觀。從此門徑,漸窺開聰益智,然后積日累功,積少成盈,月計之不足,年計之有余,得其要領,而再致力于成書全帙,以冀造乎其極,而豁然有得。則于民生日用之事,措置有道而設施有方,即所謂有裨實用之效也”[4]。而“匯編之意,欲將西方格致之學,廣行于中華,令中士之人不無裨益?；蛴杏麊柛裰轮?或欲問西國物件,或欲知某礦藏、物件為何物何用,均可寄信下問。如有所知,則必于后卷詳細復明,不取刻資?！庇衷诘?年第1卷這樣寫到,“深冀此編盛行,格致廣興,中國富強之象,未始非此《格致匯編》之功也。蓋格致一學,實事求是,形而上為治平之本,形而下既富強之術也。中國久囿于詩文,積習已深,用從格致之學,正足開其風氣,劈其謬妄。愿閱是編者,深明格致之實用也”[6]。在創(chuàng)刊號的序文中也寫到,“中華得此奇書,格致之學必可盛行,且中國地廣人稠,才智迭興,固不少深思好學之士盡讀其書;所慮者僻處遠方,購書非易,則門徑且難驟得,何論乎升堂入室,急宜先從淺近者起手,漸積而至見聞廣遠,自能融會貫通矣?！睆倪@些可以看出,他希望中國能富強起來,科學能在中國普及。通過《格致匯編》大大沖擊了中國傳統(tǒng)的“重義理、輕藝事”的偏見,擴大了廣大人民的視野,這對開社會之風氣,促進社會變革都有積極的作用。
3 中途停刊和最后?？木売?/h2>
1876年2 月,《格致匯編》在上海創(chuàng)刊。1878年1月,《格致匯編》刊出24卷后?？Ｖ饕蚋堤m雅“內(nèi)眷久不服上海之水土,常有賤恙,無奈必送回本國。意欲來年五月開行,直十一月底,則獨回上海,便于后年再陸續(xù)集輯。又已請數(shù)友于回國之際代作匯編,然各友不肯舍其閑暇而為此事,且因匯編必以終年為限,不可廢于半途,故無奈必停全年,方為無憾”[7]。原來計劃?？荒?后來因為其妻病逝等故,一直到1879年返回上海,結(jié)果實際停刊兩年。關于第一次?？硗膺€有一種說法,在上海圖書館編寫的中國近代期刊篇目匯錄(第一卷)中,認為是出版了26卷后,于1878年3月停刊[8]。這種說法應該是錯誤的,因為在《格致匯編》告白中說得很清楚“匯編必以終年為限,不可廢于半途,故無奈必停全年,方為無憾”,而在下次復刊時,1880年的第3卷的告白上說“本年匯編今刊三卷”[9],也證明了上海圖書館的說法是錯誤的。
1880年2 月《格致匯編》復刊,仍為月刊。在1880年《申報》上“本館告白”做了一個簡短說明,意在聲明上一次?？睦碛?告示《格致匯編》已復刊,并推廣前24卷的銷售:“西儒傅蘭雅向輯《格致匯編》二十四卷,久已風行海內(nèi)。嗣因家事回國,遂致停刊?，F(xiàn)已由英法德各國游歷歸華,并在法國大博物院購新鐫格致圖說,重交本館陸續(xù)付印,計自本年正月起每月仍出一卷,每卷取錢百文。并可視卷數(shù)之多寡折扣?，F(xiàn)在續(xù)輯之第一卷業(yè)已印成,準于正月十七日由本館發(fā)賣。至前所刊之二十四卷亦有出售,惟望遠近諸君速來購閱為盼。以后續(xù)輯各卷不特考訂加詳斟酌,即書之格式亦可將篇幅截分以便閱者于日后匯齊,螺其精要者另訂專本也。此布。”[10]并在正月十八,正月十九,正月二十續(xù)載。在文中說得很明白,“計自本年正月起每月仍出一卷”,這樣也就證明了第一次停刊是在1878年1月,而不是1878年3月。一直到1882年1月又再次停刊,此兩年又刊出24卷。停刊原因可能是由于“發(fā)行不暢,虧本較多”[11]所致,也可能因為傅蘭雅“事忙”[12]。還有一個可能是,《格致匯編》于1882年被北京的中國官吏干擾,緣由是1880年6月的《格致匯編》刊載了傅蘭雅所撰的《江南制造總局翻譯西書事略》,其中提到了賈步緯其人,稱他“幼時嗜算學,原在上海城內(nèi)的生理為業(yè),常日夜思維天文、算學等事,能自推日月虧蝕。又著諸曜通書刊售,名曰《便用通書》,人多喜用之,以其所推確鑿,且備載詳細;又著有《萬年書》并《量法》、《代算》等出售?！辟Z步緯以為此文有辱于他。便在官場發(fā)起攻擊。傅蘭雅為清廷的雇員,他的知遇上海道臺馮焌光早已辭世,對于這類“窩里斗”的官場糾葛,也無人排解,他再也沒有心思繼續(xù)辦下去,《格致匯編》第4年12卷以后就此無疾而終。[13]
8年之后,即1890年春,《格致匯編》又再度復刊。至于復刊緣由,傅蘭雅在告白中說:“數(shù)年來,西國格致之學日新月異,視前輯者己陳跡矣。茍不隨時譯公同好,大失輯格致匯編之本心。況有遠近諸友慫勇勸續(xù)聲不絕耳,并蒙數(shù)西友允為幫譯一二,無已仍于燈下日譯若許,積印成編,多備圖幅,務期明澈。前者月出一卷,因恐時促難及,現(xiàn)多加頁數(shù),積三月而一出,即每季一本”[12]。雖為季刊,但每卷與月刊時三卷的篇幅相當,因此全年篇幅與以往相同。這次復刊共刊出12卷,因傅蘭雅將參加1893年在美國召開的芝加哥世界博覽會,于1892年冬宣布?？?。在最后一卷告白中,寫到:“明年美國開賽博物大會,本館擬往一觀,詳究其格致工藝,諸事增廣見聞,筆之記錄,回華時印諸匯編以公眾覽,往返需數(shù)閱月,編輯無人瓜代,不得已而擬暫停一年,閱者祈幸諒焉”[14]。在第七年冬季卷中的《算學奇論》文章的結(jié)尾處有這樣一句話“此稿未完,下卷續(xù)印”,從這句話可以看出,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想把這個刊物繼續(xù)辦下去。此后,傅蘭雅也有過復刊的打算[15],但由于他于1896年就任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東方語言教授,到美國定居,而未能如愿。
《格致匯編》不同于以往由外國人創(chuàng)辦的刊物,它沒有得到教會機構(gòu)的支持,它是以傳播科學知識為宗旨,而其它刊物是傳播知識與傳教相互作用,大量的篇幅用來傳道說教,宣揚與宗教有關的知識,或是介紹與科學無關的世俗知識。這或許也是《格致匯編》辦刊時限不長的另一個原因。
[1]戈公振.中國報學史[M].北京:中國新聞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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