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辛棄疾詞作的忠君思想

曾紀軍

（海南廣播電視大學中文教研室，海南?？?570208）

淺談辛棄疾詞作的忠君思想

曾紀軍

（海南廣播電視大學中文教研室，海南?？?570208）

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是辛棄疾詩詞創(chuàng)作的主導傾向，使其詩詞具有感人肺腑的力量。其政治思想中“民為國本的仁政思想，抑制豪強的法制思想，節(jié)用寬民的理財思想”亦具有先進性和積極意義。遺憾的是，忠君觀念卻成為極大消極因素，阻礙了他復國理想的實現(xiàn)。

辛棄疾 ;忠君思想;消極因素

辛棄疾生活在山河破碎、南北分裂的年代。特殊的成長環(huán)境，不一般的生活經(jīng)歷，使得辛棄疾有著一般文人難得的沖天豪氣。他懷著收復中原的愿望，先后向朝廷上《美芹十論》和《九義》，論述抗金大計，提出恢復失地的建議，但未得到采納①淺談辛棄疾的愛國思想.達更尕吉.《文學教育》（上）2008年06期.。而他的忠君思想，成為阻礙和羈絆，使他的抱負和夢想只能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加以表現(xiàn)。

一 忠君思想在辛棄疾詞作中的表現(xiàn)

忠君思想是中國封建時代文人士大夫的思想痼疾。中國文人對“君王”的依戀，大概也是自孔子開始?！斑冎赂福h之事君”，“事君盡禮”，“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君君臣臣”，“學而優(yōu)則仕”。“事君”思想是孔子反復陳述的觀點，也是極受統(tǒng)治者歡迎并不斷強化讀書人應該遵守的“人生準則”，在深受儒家文化洗禮和影響的后世讀書人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讀書人“克己復禮”，“以天下為己任”，但自己卻并不擁有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讀書人只有借助君王手中權力，才能實現(xiàn)治國安邦的人生理想，從而體現(xiàn)其人生價值。

然而不幸的是，無論是治世，還是亂世，沒有哪一位中國文人能夠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理想。中國文人在郁悶不堪之中，對“君王”的情感態(tài)度便會因“愛戀”而轉生“怨恨”。但是他們這些“怨君”情緒，不過是“戀君”情緒發(fā)展到極點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骨子里滲透的，依舊是“戀君”。

盡管辛棄疾還沒有能力解決“君”和“民”之間的對立矛盾，但是他在自己辛酸、沉痛的人生經(jīng)歷中，不得不思考理想與現(xiàn)實的矛盾問題，并重新審視儒家思想中的一些重要觀點，因而在他的詞中留下對儒家思想的一些極為矛盾的判斷。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對“君王”的矛盾判斷。辛棄疾對儒家思想中這一重要問題的矛盾判斷，是以自己人生悲劇和民族悲劇為基礎的，因而顯得格外沉重，同時也為后人對儒家思想及中國文人命運、思想研究提供了極有價值的詩詞。辛棄疾詞中的“戀君”也好，“怨君”也好，都不是因個人前途、利益而生，“且恢復之事，為祖宗，為社稷，為生民而已，此亦明主與天下智勇之士之所共也，顧豈吾君吾相之私哉?！保ā毒抛h·其一》）其中包含著的，是強烈的民族意識與愛國意識。他的“怨”，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哀怨”，而是“怨憤”，甚至是強烈的“憤恨”，對“君王”開始持一種否定態(tài)度。這在中國文人思想史上，可以說是一種十分難得的思想萌動。盡管辛棄疾的思想萌動不是有意識的，但是憑著一腔愛國熱情，他的這種潛意識萌動也是必然的，是不容忽視的。也正是由于這種萌動不是有意識的，因而沒能進一步表現(xiàn)出來，這也是他所處時代的特征。

二 辛棄疾忠君思想的特點

辛棄疾的忠君思想，雖然和儒家先賢圣人的主張一脈相承，但因為他所處時代的特殊性和成長經(jīng)歷的個別性，所以他的忠君就表現(xiàn)出以下特點:

（一）對明君的渴望

在辛棄疾的懷古作品中，常常借典引出一些古人。大多數(shù)的懷古或用典之作純系借古人之酒以澆胸中“塊磊”。他緬懷上自大禹下至孫權、劉裕這些有志大一統(tǒng)的人物，是因為現(xiàn)實生活中需要這樣有雄才大略的明主英才。懷念古人是為了呼喚今人，是希冀有這樣的英雄來“補天裂”①②淺談辛棄疾的愛國思想.達更尕吉.《文學教育》（上）2008年06期.。

在《生查子·題京口郡治塵表亭》一詞中，辛棄疾寫道:“悠悠萬世功，矻矻當年苦。魚自入深淵，人自居平土。紅日又西沉，白浪長東去。不是望金山，我自思量禹”。辛棄疾在簡練的幾筆中勾勒出他追念向往的世界，渴望、欽羨著能有大禹這樣的明主來重整山河，解民于倒懸之苦。愛國與愛民應是一致的?！渡樽印返摹八剂坑怼?，從宋王朝內部而言，詞人祈求能有“魚入淵、人居土”的“治”的局面。這樣民心所歸、人力匯聚、恢復中原、統(tǒng)一天下之勢指日可待。

在辛詞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詞人所崇敬的古人大抵是“劍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戰(zhàn)東歸”的統(tǒng)一中國、像劉邦這樣的人物。他贊賞“添爽氣，動豪情，奇因六出”，協(xié)助劉邦成大業(yè)的陳平;他佩服和追念叱咤邊庭英勇善戰(zhàn)的李廣;他崇拜扶持蜀漢鞠躬盡瘁的諸葛孔明……辛棄疾正是借這些古時的明君賢臣來寄寓他的愛國情懷的②。

（二）歸罪于投降派

盡管辛棄疾對抗金事業(yè)充滿激情，但其一再上書均無結果。辛棄疾并不因此對“君王”有所懷疑，而是歸罪于投降派，希望君王能夠遠離投降派，不受他們蒙蔽:“一輪秋影轉金波，飛鏡又重磨。把酒問姮娥:被白發(fā)、欺人奈何!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保ā短Ｒそ抵星镆篂閰问鍧撡x》）

（三）對主戰(zhàn)派的態(tài)度

辛棄疾希望朝廷能夠重用大批主戰(zhàn)派官員，“欲乞丞相稍去薄書細務，為數(shù)十日之閑，舒寫胸臆，延訪豪杰，無問南北，擇其識虛實兵勢者十余人，置為樞密院屬官，有大事則群議是正而后聞”。在死氣沉沉的偏安局面之下，南宋統(tǒng)治集團對國家人民命運已麻木到不知痛癢的地步。他希望正義之聲在當時整個朝廷得到宣揚，使人們思想覺醒起來，有抗敵的決心并抗戰(zhàn)到底。

三 辛棄疾忠君思想成因

（一）特定的成長環(huán)境和生活方式

辛棄疾出生時，北方半壁江山已經(jīng)為金人所占，辛棄疾從小就生活在金人統(tǒng)治下，親眼見到并親身經(jīng)歷淪陷區(qū)人民的苦難;辛棄疾的父親辛文郁去世較早，他由祖父辛贊養(yǎng)大。因為祖父的教導，他自幼就有為民族復仇、收復失地的宏大志向。

紹興三十一年，金主完顏亮破壞和議，舉兵南侵，激起被統(tǒng)治區(qū)人民不滿，紛紛起來反抗。二十二歲他就聚眾兩千，加入濟南人耿京的抗金隊伍。不久，耿京被叛徒謀害，辛棄疾懷抱收復中原、統(tǒng)一祖國的宏愿來到南方。很遺憾，他所處的時代，是南渡偏安后無所作為的南宋朝廷。在以高宗為首的整個統(tǒng)治集團“暖風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籠罩下，他自然是空有一腔熱血卻無門報國。辛棄疾由“戀君”到“怨君”，終至于在憂憤中含“怨”而逝，走完了他生不逢時、充滿悲劇的人生之旅。特殊的成長環(huán)境，不一般的生活經(jīng)歷，使得辛棄疾有著一般文人難得的沖天豪氣。擊退金兵、收復失地、忠君報國、維護國家和民族權益也就很自然成為他心中的宏偉愿望。

（二）辛棄疾的審美趣味和文學追求

辛棄疾無法實現(xiàn)“擁京兵十萬”、“收拾舊山河”的壯志宏圖，轉而從文學上繼承和發(fā)揚愛國主義思想和民族主義精神。辛棄疾“以文為詞”，擅長使事用典。他繼承了東坡以詩為詞的創(chuàng)新精神，使詞與樂分離后，仍然能夠內容充實，用來抒情、詠物、敘事、圓理。

《破陣子》是他的名篇之一，是寄給好友陳亮，抒發(fā)抗金壯志的。陳亮和辛棄疾同屬主戰(zhàn)派，又同遭投降派打擊?、迫害。辛棄疾隱居期間，陳亮曾到帶湖訪問辛棄疾，一對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促膝暢談，共抒北伐壯志。之后，兩人又作詞唱和。他以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虛實結合方法，馳騁壯志，抒寫悲憤。詞人將自己的愛國之心、忠君憤懣，都熔鑄在這篇神采飛揚而又慷慨悲壯、沉郁頓挫的詞章里。古人云:“詩言志”，好的詩詞，常常和國家的前途命運、對君王的忠心、人民的苦樂安危聯(lián)系在一起。

（三）辛棄疾的社會關系

南宋政權是我國歷史上對外侮實行屈辱妥協(xié)的典型，盤根錯節(jié)的主降勢力，昏聵無能的官僚始終左右朝政，推行屈膝投降政策。辛棄疾對南宋朝廷里麻木不仁的官僚權臣表現(xiàn)出極度輕蔑。他說:“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fā)生?！北砻髁怂饨ㄖ揖枷搿€人名利觀念、收復失地愿望、壯志難酬的悲憤心情。

總之，辛棄疾的詞作與愛國和忠君相聯(lián)系，充滿悲憤之情;但他作為文人士大夫和愛國志士的一生，卻注定了失敗的命運。辛棄疾是一位帶有傳奇色彩的英雄人物，但是他生不逢時，一腔熱血、一身膽魄無從發(fā)揮。救國、報國理想終于隨著歲月流逝化為泡影。他的一生，始終沒有放棄為國家收復北方失地的理想，時時受報國無門苦痛的折磨。他感覺自己被朝廷疏遠了，實現(xiàn)理想更加渺茫，于是就寫下了一首首宣泄憂國情懷的作品。他的文學作品密切聯(lián)系著他的事業(yè)和理想，將抗戰(zhàn)救國作為詞的重要主題，用詞反映了時代精神。盡管辛棄疾愛國與忠君仍難能離析，但詞中抒寫了力圖恢復國家統(tǒng)一的愛國熱情，傾訴了壯志難酬的悲憤，無情揭露和批判了南宋上層統(tǒng)治集團的屈辱投降政策。因此，辛棄疾的詞作，也就具有了震撼人心、影響后世的感人力量和藝術效果。

［1］鄧廣銘.辛稼軒詩文鈔存［M］.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1976.

［2］鄧廣銘.稼軒詞編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3］鄧廣銘.辛棄疾傳辛稼軒年譜［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7.

［4］鋅更儒.辛棄疾資料匯編［M］.北京:中華書局，2005.

［5］《宋詞鑒賞大全集》編委會.宋詞鑒賞大全集［M］.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

［6］郁賢皓.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7］趙曉嵐.金戈鐵馬辛棄疾［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8］楊忠等.辛棄疾詞譯［M］.成都:巴蜀書社，1991.

［9］楊世鋒.兩宋春秋［M］.沈陽:遼寧少年兒童出版社，1994.

The Thoughts of Loyalty to Monarch in Xin Qi－ ji＇s Lyric Poetry

ZENG Ji－Jun
（Chinese Department，Hainan Radio＆ TV University，Haikou 570208，China）

The strong emotion of patriotism is the main tendency of Xin Qi－ ji＇s poems and lyric verse ，which makes his works move readers.“The policy of benevolence，thoughts of legal system，thoughts of financial system"in his patriotism thoughts has positive meaning.But his thoughts of loyalty to monarch impeded his idea of saving the country and the people to come true.

Xin Qi－ji;Thoughts on loyal to monarch;Negative effect

I 207.23

A

1009－9743（2011）03－0038－03

2011－09－05

曾紀軍（1969－），男，漢族，湖南武岡人。文藝學碩士。海南廣播電視大學中文教研室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影視美學。

（責任編輯:李 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