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早期創(chuàng)作中的川端康成影響

⊙王福和［浙江工業(yè)大學人文學院， 杭州 310023］

余華早期創(chuàng)作中的川端康成影響

⊙王福和［浙江工業(yè)大學人文學院， 杭州 310023］

在余華的文學道路上，川端康成的名字不可不提。雖然余華最有價值的作品并非川端康成影響的結(jié)果，但是，這位日本作家在余華的成長中卻占據(jù)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我是1983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當時我深受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影響。①

我第一次讀到他的作品，是《伊豆的歌女》……有五六年的時間，我一直迷戀川端康成……②

川端康成是我唯一一個幾乎讀完作品的作家，起碼那個時候，他的作品我都讀了，后來就沒有一個作家能夠讓我做到這一步……③川端康成教會了我如何寫作……④

憂傷的美

余華所言的迷戀川端的五六年時間，正是他文學的起步階段。這一時期的作品均為短篇小說，主要有1983年發(fā)表在《西湖》上的《第一宿舍》和《“威尼斯”牙齒店》、1983年發(fā)表在《青春》上的《鴿子，鴿子》、1984年發(fā)表在《北京文學》上的《星星》、《竹女》和《月亮照著你，月亮照著我》以及1985年發(fā)表在《東?！飞系摹赌袃河袦I不輕彈》等。盡管余華認為這些小說都是練筆之作，但恰恰在這些練筆之作中，我們找到了川端康成影響的蹤跡。

川端康成是一位有著獨特藝術(shù)魅力的作家。不幸的童年、對父母無法割舍的思念、孤寂怪僻的個性、與祖父相依為命的生活，使他在圖書的海洋中練就了一雙觀察人生、描摹社會的慧眼。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影響，“新感覺派”藝術(shù)的洗禮，痛苦的成長道路所形成的卡夫卡式的孤獨，使他的作品散發(fā)著一種淡淡的憂傷，既哀婉又凄美。

《伊豆的舞女》寫一個高中生“我”在旅途中與一群藝人結(jié)伴而行的故事，描述了在短暫的交往中，“我”對舞女生活的所見所感和所聞所思。清純的氣氛中滲透著低沉，憂傷的筆調(diào)中蘊含著凄美。小說最后，作家留下了這樣一段感傷的文字：

舢板猛烈地搖晃著。舞女依然緊閉雙唇，凝視著一個方向。我抓住繩梯，回過頭去，舞女想說聲再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然后再次深深地點了點頭。舢板折回去了。榮吉頻頻地搖動著我剛才送給他的那頂便帽。直到船兒遠去，舞女才開始揮舞她手中白色的東西。

輪船出了下田海面，我全神貫注地憑欄眺望著海上的大島，直到伊豆半島的南端，那大島才漸漸消失在船后。同舞女離別，仿佛是遙遠的過去了?！矣脮斦眍^，躺了下來。腦子空空，全無時間概念了。淚水簌簌地滴落在書包上。⑤

這凄婉的情，淡淡的傷和柔柔的美，對起步時期的余華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從作品的字里行間中所透射出來的人性和人性美，不但“給了余華極大的震顫，也與他自幼所感受到的那種婉約柔美的江南地域文化構(gòu)成了一種心靈上的默契”⑥。余華走上文壇之際，中國新時期“傷痕文學”的余波還在。那場以盧新華的短篇小說《傷痕》命名的文學浪潮，無情地撕開了人們心口上流血的傷疤，促使作家們拿起筆來，以滿腔的憤懣大聲控訴十年動亂給人們的心靈所帶來的巨大創(chuàng)傷。就在這場以控訴為主旋律的浪潮中，余華卻從《伊豆的舞女》中，發(fā)現(xiàn)了“比傷痕文學那種控訴更有力量”的表達方式，那就是憂傷的美：

我記得那個時候，傷痕文學還沒有完全退潮，所以讀了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以后，我有一個強烈的感受，就是人家寫傷痕是這樣寫的，不是以一種控訴的方式，而是以一種非常溫暖的方式在寫。⑦

循著這條線索，我們在他的處女作《第一宿舍》中覓到了這種描寫傷痛的“溫暖的文字”。小說以一家醫(yī)院為故事的發(fā)生地，以住在這家醫(yī)院第一宿舍中的4名實習生為中心人物，以宿舍內(nèi)所發(fā)生的事件為主要線索，在短小的篇幅中，以近乎調(diào)侃的筆調(diào)講述了這間宿舍內(nèi)所發(fā)生的悲喜交加的故事。宿舍內(nèi)除了“我”、小林和陜西人之外，畢建國是一個面帶病態(tài)的、被稱為“傻子”的人物。他性格內(nèi)向，待人誠懇，心地善良，事業(yè)上兢兢業(yè)業(yè)。作為只有八平方米宿舍中的一員，他身上所蘊藏的美好品質(zhì)也被壓縮在狹小的空間中，得不到舒展和釋放。直到因病早逝，宿舍中的余生者方才感覺到他短暫人生中那沉甸甸的分量。

作品結(jié)尾處，那川端式的憂傷的美出現(xiàn)了：

這幢樓就要拆除了，我們就將搬出第一宿舍了。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這個曾經(jīng)被我千百次詛咒過的第一宿舍，如今使我無限留戀。

尤其是在最后一個晚上——

我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書。漸漸地總感到少了一股什么氣味。慢慢地想起來，是煙味兒。于是我笑著問：“畢建國，怎么你戒煙了？”說完，心頭不由一顫，抬眼望，畢建國鋪上空空的。再望望小林和陜西人，他倆正吃驚地瞪著我。我眼睛一熱，忙將頭轉(zhuǎn)向窗外。⑧

《伊豆的舞女》不是川端康成的處女作，卻是川端康成創(chuàng)作上發(fā)生轉(zhuǎn)折、藝術(shù)上產(chǎn)生突破的作品。小說中那種“透過雅而美，反映內(nèi)在的悲傷和沉痛的哀愁”，那種哀與艷相結(jié)合的“余情美”⑨，仿佛經(jīng)過沐浴后的洗禮和凈化，透射出一股寂寞與哀愁的清純。在長篇小說《雪國》中，作家通過松散的結(jié)構(gòu)，淡化的情節(jié)，平面化的人物，超脫于歷史和現(xiàn)實之上地敘寫了一個男人與兩個女人之間的情感糾葛，并且將這種“余情美”，透過女主人公駒子的內(nèi)心世界和情感變化，透過貫穿始末的淡淡哀愁，在清麗的文字中表現(xiàn)出來，“構(gòu)成一種既美且悲、愈美愈悲、愈悲愈美、因悲方美、因美方悲的獨特格調(diào)”⑩。在日后的《古都》和《千只鶴》等作品中，這種藝術(shù)情調(diào)不但得到了延續(xù)，而且“達到了病態(tài)傷感的境地”?。

《第一宿舍》是余華的處女作，是余華在接觸了《伊豆的舞女》后所創(chuàng)作的第一個短篇。這個在一萬余字的小說中所流露出來的川端式的憂傷，也在日后的作品中得到了延續(xù)和發(fā)展?！而澴?，鴿子》寫兩個進修醫(yī)生在海邊偶遇一位每天放飛鴿子的少女后，不約而同地萌動了青春的夢想。去海邊，看鴿子，看姑娘成為他倆每日的必修課。而發(fā)現(xiàn)那位姑娘的眼睛患有斜視病之后，他們又故意通過對話的方式，巧妙地向姑娘傳遞了治療的信息。經(jīng)過醫(yī)院的矯正，姑娘變得漂亮了，也有自己的心上人了，而那對被關進籠子很久的鴿子被放出后卻一去沒有回音。海灘上佇立著姑娘等待的身影，姑娘身后，是兩位實習生閃爍的淚光，他們心海深處所燃起的火焰已經(jīng)被遠去的鴿子帶走了。川端式的唯美和清婉，在輕緩的敘述中，帶著輕描淡抹的感傷慢慢地落下了帷幕?！吨衽分v述的是一個更具川端式凄婉情調(diào)的感傷故事：一對逃荒而來的父女棲息船邊，父親留下五歲的竹女含淚而走，竹女與船主一家相依為命。多年后，風燭殘年的父親回來見過女兒后又在淚水中無聲地離去，所留下的卻是長大成人后的竹女對父親的模糊記憶：

竹女靠著婆婆，站在茅棚前，望著。那老人向她伸出的手，觸動了她的記憶，那是一些遙遠的、早已飄逝的記憶。她曾經(jīng)有過一個父親，是婆婆告訴她的。她手上的銀鐲子，便是父親留下的。她記起來了，小時候，父親總愛伸出大手，笨拙地撫摸她的頭，替她摘去頭發(fā)上的草屑，替她揩去臉上的污跡。竹女沒有對母親的記憶，母親早就死了，在她還不會記憶的時候。對父親，十多年未見面的父親，也只有這一點點可憐的記憶了。?

從個體喜好而言，筆者更偏愛余華的這種風格和情調(diào)。雖然其中不乏川端康成影響的痕跡，卻是余華走上文學之旅的真實記錄。盡管余華早期創(chuàng)作中的這種憂傷的美，日后被更具先鋒特色的死亡、鮮血、暴力和恐怖所取代，并以此在中國文壇贏得了一席之地，但一位作家成長的足跡是無法抹去的。何況今日讀來，依舊能帶給讀者以美的享受。

纖細的美

1968年，在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典禮上，瑞典科學院常任干事安達斯·艾斯特林在授獎詞中指出：在川端康成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作者冷艷的插話里閃爍的光輝，卓越而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具有精雕細刻的神秘價值……川端先生熱愛纖細的美，并且贊賞那種洋溢著悲哀情調(diào)的象征性語言，用它來表現(xiàn)自然的生命和人的宿命的存在?！?

作為一個堅定追求深層藝術(shù)，探索靈魂深處的奧秘，不輕信現(xiàn)實表象的作家，川端康成除了在創(chuàng)作中運用清麗的語言，憂傷的情感，唯美的情調(diào)去營造一種夢幻的氛圍之外，還十分注重對細微處的刻畫，注重對細微之處的近似夸張的精雕細刻的描寫。在川端的小說中，這種“纖細的美”隨處可見。

《雪國》中，在描寫駒子的面容時，作家寫道：

玲瓏而懸直的鼻梁，雖顯得有點單薄，但雙頰緋紅，很有朝氣，仿佛在竊竊私語：我在這里呢。那兩片美麗而又紅潤的嘴唇微微閉上時，上面好像閃爍著紅光，顯得格外潤澤。那櫻桃小口縱然隨著歌唱而張大，可是很快又合上，可愛極了，就如同她的身體所具有的魅力一樣。在微彎的眉毛下，那雙外眼梢既不翹起，也不垂下，簡直像有意描直了似的眼睛，如今滴溜溜的，帶著幾分稚氣。她沒有施白粉，都市的藝妓生活卻給她留下慘白的膚色，而今天又滲入了山野的色彩，嬌嫩得好像新剝開的百合花或是洋蔥頭的球根；連脖頸也微微泛起了淡紅，顯得格外潔凈無瑕。?

《舞姬》中，在描寫黃昏時，作家寫道：

黃昏的天空，霧靄迷蒙，仿佛罩上一層淡紅的輕紗，驅(qū)趕著白天的熱氣，帶來了秋夜的涼意。晚霞黃澄澄的，恰好給人以這種感覺。

黃澄澄的天空，有的地方特別紅，有的地方成為淺紅，還有少數(shù)地方是淺紫、淺藍，五光十色，互相融進了晚霧之中，霧幕眼看著緩緩地低垂下來，云彩迅速飄逝了。

……

晚霞的色彩，一點也沒映在這藍色的天空上。黑黢黢的深沉的森林，同紅彤彤的停滯的晚霞之間，劃了一道鮮明的界限，那細長的藍色天空，顯得遙遠、靜謐而清澈，哀婉動人。?

身為從接受川端康成起步的作家，余華從這位日本老師那里所受到的影響也非僅僅用溫暖的文字來表達憂傷這一點上，而是比這種藝術(shù)手法更為重要的“纖細的美”。在談到川端康成對自己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時，余華寫道：

在川端康成做我導師的五六年時間里，我學會了如何去表現(xiàn)細部，而且是用一種感受的方式去表現(xiàn)。感受，這非常重要，這樣的方式會使細部異常豐厚。川端康成是一個非常細膩的作家。就像是練書法先練正楷一樣，那個五六年的時間我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寫作基礎，就是對細部的關注?，F(xiàn)在不管我小說的節(jié)奏有多快，我都不會忘了細部。?

在川端康成的引導下，余華在自己的早期創(chuàng)作中展示了多姿多彩的“細部”才能。這其中，既有對一座小橋的精雕細刻，如《“威尼斯”牙齒店》的開頭，也有對農(nóng)村集鎮(zhèn)的精細描述，如《竹女》中婆婆逛集鎮(zhèn)一段；既有對人物肖像的精致刻畫，如《星星》的開頭，也有在纖細的描寫中所透露的命運滄桑，如《竹女》中父親離去的凄涼場景。

這是《“威尼斯”牙齒店》中的一段文字：

這兒水多，橋多。

橋，都是石拱橋，有階梯。水，碧碧青，一片連著一片。若謂之湖，太??；謂之池，太大。也不是淀。還是用水來稱呼合適。從早到晚，水上總漂浮著一些小船，土名叫腳劃船。船的統(tǒng)治者都是些十四五歲的男孩。他們歪著腦袋、斜著身子，用腳劃船，一把小槳作為舵。同時扯著尖細的嗓子，說著一些只屬于他們自己的話。那些七八歲的男孩，暫時還沒擁有這樣的艦艇，便光著黑黝黝的屁股，在水里捉迷藏。有時摸到一只小蝦，當即剝殼吃下。偶爾遠遠地聽到“突、突、突”的柴油機聲，馬上爬上岸去站在一座石橋上；等那客船來到橋下，領頭的喊聲：“打！”七八口唾沫立刻齊齊地朝船上飛去。?

這是《竹女》中的一段文字：

那鎮(zhèn)很小，百十米長的兩條街，中間夾著一條從靜水湖伸過來的小河流。橋倒是不少，有五座，都是石拱橋，橋面高出兩旁的屋頂。那些屋子看上去都像是陷在地里。鎮(zhèn)上有米莊、有魚行、有當鋪；還有豆腐店、酒店、藥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凡是城里有的，這兒全有。酒店的生意最興隆，柜臺上掛著塊牌匾，上面寫：太白遺風。只要是男人，都愿在此喝上點，價錢也不貴，花上他八文、十文銅錢便喝得心滿意足了。那藥店叫康壽堂，生意要差些。街上常有個穿綢服的人蕩來蕩去，這人是地保，地?？渴斩愷B(yǎng)著。地保收稅從來不收那些開店設鋪做大生意的，這些人全有來頭。他是收那些賣燒餅、賣漁網(wǎng)、賣梨膏糖的稅，也收“野雞”的稅。這兒的“野雞”都是從城里淘汰下來的，全四五十歲了。她們穿著有補丁的花花綠綠的衣服（這些衣服還是她們年輕時在城里接客那陣置的），倚在門框上，向來來往往的男人賣弄風情。男人只消花二三十文銅錢，就可盡情地野了。集鎮(zhèn)上的風氣很差，婆婆不讓竹女來賣魚，這也是一個原因。?

雖然日后的創(chuàng)作中，余華“拋棄”了川端康成，“擺脫”了川端康成，但這種對人物、景物和事物等細微處的關注，對“細部”的細致入微的描寫卻始終沒有“拋棄”，沒有“擺脫”，而是在《現(xiàn)實一種》《一九八六年》和《古典愛情》等小說中延續(xù)下來，融匯到他“先鋒文學”的創(chuàng)作中，成為其藝術(shù)風格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初登文壇的余華與大作家川端康成，一個是默默無聞的文學青年，一個是蜚聲世界的文學大師；一個是初出茅廬的青年作家，一個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一個是剛進門的徒弟，一個是手藝純熟的師傅。雖然余華已在某種程度上顯露出創(chuàng)作個性和藝術(shù)才華，發(fā)表過《星星》等在文壇上產(chǎn)生過影響的作品，但對川端康成的學習還基本停留在表層上，“還無法像川端那樣，用一種沉靜的眼光來諦視世界、感喟人生?！藭r的余華更像一個學步的小孩，歪歪斜斜地在許多人擁擠的地方步履蹣跚，左顧右盼，尋找突圍的方向”?。于是，如同偶然之中閱讀了《伊豆的舞女》后必然走上文學之路一樣，他在又一次偶然的閱讀中接觸到了卡夫卡，便必然地沿著這位大師指引的道路前行，并最終在中國新時期“先鋒文學”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① 余華：《我的寫作經(jīng)歷》，《沒有一條道路是重復的》，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第112頁。

②? 余華：《“我只要寫作，就是回家”——與作家楊紹武的談話》，吳義勤主編：《余華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第36頁，第36頁。

③④ 余華：《我的文學道路》，吳義勤主編：《余華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第44頁，第45頁。

⑤ [日本]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葉渭渠譯，國際文化出版公司，中國書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2-23頁。

⑥ 洪治剛：《余華評傳》，鄭州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32頁。

⑦ 余華：《我的文學道路》，《說話》，春風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第76頁。

⑧ 余華：《第一宿舍》，《西湖》，1983年第1期，第9頁。

⑨ 葉渭渠：《川端康成的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伊豆的舞女》，葉渭渠譯，國際文化出版公司，中國書籍出版社，2006年版。

⑩ 朱維之等主編：《外國文學簡編》亞非部分·修訂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405頁。

? 葉渭渠：《川端康成的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伊豆的舞女》，葉渭渠譯，國際文化出版公司，中國書籍出版社，2006年版。

?? 余華：《竹女》，《北京文學》，1984年3期，第51頁，第32-33頁。

? 安達斯·艾斯特林：《1968年度諾貝爾文學獎授獎詞》，葉渭渠譯，《雪國·古都·千只鶴》，譯林出版社，1996年版，第356頁。

? 川端康成：《雪國》，《雪國·古都·千只鶴》，葉渭渠譯，譯林出版社，1996年版，第42頁。

? 川端康成：《舞姬》，唐月梅譯，《伊豆的舞女》，國際文化出版公司，中國書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10頁。

? 余華：《“威尼斯”牙齒店》，《西湖》1983年第8期，第2頁。

? 王世誠：《向死而生：余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1頁。

作 者：王福和，浙江工業(yè)大學人文學院教授。

編 輯：古衛(wèi)紅 E-mail：guweihong007@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