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慶培[浙江警官職業(yè)學院, 杭州 310018]
漂泊與返鄉(xiāng)
——王家新詩歌的精神形態(tài)探析
⊙魏慶培[浙江警官職業(yè)學院, 杭州 310018]
王家新詩歌在中國當代詩壇占有獨特的地位,其精神形態(tài)具體呈現為“漂泊者”對嚴酷命運的承受和對生命荒誕存在的抵抗。面對語言的召喚,一個孤獨的游歷者陷入了一種無限循環(huán)的“漂泊”與“返鄉(xiāng)”之間永遠的緊張與相反相成的糾纏之中。
王家新詩歌 “漂泊” 承受 “返鄉(xiāng)”
王家新詩歌在中國當代詩壇占有獨特的地位。在商業(yè)化、世俗化、物質化等多聲部話語共時聒噪的20世紀90年代,內心疲弱的詩人們紛紛疏離詩歌的人文立場,或集結在“民間寫作”的旗幟下,開拓出“下半身”寫作資源,來確立詩歌的日常行為和消費意識;或逃向故鄉(xiāng)田園的詩意記憶,優(yōu)雅地彈撥著古典式的牧歌情思,在“后海子時代”把沉重的歷史和個人心靈的隱秘創(chuàng)傷進行雙重懸置。王家新詩歌的出現恰恰就在于對詩歌內部靈魂的激活與恢復。當然,靈魂不能通過預設先驗地存在,它生成于生命主體遭遇時代境遇所發(fā)生的深刻摩擦。真切的個人生活與具體歷史語境的媾和,歷史意識沉潛于個體生命經驗的延展中,是詩歌靈魂在場的表征。著名詩人、評論家陳超先生把王家新的主要詩歌作品《回答》解讀為“將個體遭際的沉痛經驗一點點移入到更為廣闊的時代語境中,使之既燭燃了個體生命最幽微最晦澀的角隅又折射出歷史的征候”。陳先生的理解無疑深中肯綮。事實上,王家新從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由于傾聽到某種內在魂靈的巨大召喚,這個帶有沉郁風格的超越型詩人便協(xié)同他那對生存與歷史命運的求證意志,赴難式地踏上了自身地理學空間和詩歌精神有機融合的探險征途。王家新的詩歌自此也就進入到一種無限循環(huán)的“漂泊”與“返鄉(xiāng)”之間永遠的緊張與相反相成的糾纏之中。
王家新生活空間的轉換和詩歌精神的遷徙應該是共時同構的?!安恍摇钡募彝コ錾頉Q定著他童年時遙望天空的憂郁姿態(tài),故鄉(xiāng)生活的灰色記憶蟄伏在他“無意識心靈”深處。1985年,王家新到《詩刊社》任編輯(借調),從湖北偏僻一隅來到喧囂的大都市北京,臨時“身份”的隱約不安與迥異的北方生存環(huán)境相遇,記憶中憂懼的精神內核被逐漸激活。“北方的氣候、大自然景觀和它的政治、文化、歷史相互作用于我,在我的寫作中就開始了一種雪?!薄把弊鳛橐环N意象就開始頻繁出入在王家新詩歌語言譜系中,并通過延異的心理過程不斷形成對于其他語詞意象的統(tǒng)攝力。“雪”的形質有寒冷、明亮、潔凈等讀解方式,但被主體沉郁的記憶和心靈同時照亮的“雪”轉化為“困境”與“磨難”的隱喻和靈魂自我辨認后“堅毅生存力”提升的見證?!跋灎T在燃燒/冬天里的詩人在寫作,/整個俄羅斯疲倦了/又一場暴風雪/止息于他的筆尖下/靜靜的夜/誰在此時醒著……”(《瓦雷金諾敘事曲》)“雪”羅織的牢籠禁錮了所有的聲音,只有寫作,沉默以書寫的方式承受了“雪”的壓力。而“蠟燭在燃燒”,“冬天里的詩人”孤獨地呼吸著民族的慘痛命運,是“雪”一次又一次地經歷了生命個體精神意志的消耗與增長。詩人最后寫道:“當語言無法分擔事物的沉重,/當我們永遠也說不清/那一聲凄厲的哀鳴/是來自屋外的雪野,還是/來自我們的內心……”這里,“分擔”是“承擔”、“堅持”、“抵抗”的同義語,是“承受”的另一種形式。有人說,詩歌的邊界就是語言的邊界,當語言已無法承受生存的重量,詩歌的絕望便顯示出抵達創(chuàng)傷之源的不可能性。既然已不能訴說,那只有回到內心,回到個體生命的存在勇氣來承擔虛妄的現實,從而實現抵抗“雪”??梢哉f,詩人以詩歌的絕望承受并重構了生命的絕望,靈魂便從文本的罅隙中升起。
在詩歌《瓦雷金諾敘事曲》中,王家新借助精神的漫游展開了一場寫作者與自我的對話,詩中主人公帕斯捷爾納克形象與詩人另一個自我對接,在互詰、互動、互融中完成了個體對歷史苦難的承受。類似的“承受”在《帕斯捷爾納克》中更為明顯:“不能到你的墓地獻上一束花/卻注定要以一生的傾注,讀你的詩/以幾千里風雪的穿越/一個節(jié)日的破碎,和我靈魂的顫栗……命運的秘密,你不能說出/只是承受、承受,讓筆下的刻痕加深……”王家新曾談到創(chuàng)作這首詩歌的情景:一種共同的生活和命運,一種痛苦或者說幸福積聚在他的內心,快要迸發(fā)和呼喊??梢赃@樣理解,詩人對生存現實的認知和承受正處于無法言說的時刻,焦慮著的靈魂迫使他不得不通過對“風雪”的穿越,在沖破時間與空間的雙重阻隔后,找到了異質語境下的帕斯捷爾納克。是“流亡”的命運驅動著詩人的精神漂泊,在與帕斯捷爾納克相遇后又催生了王家新的詩歌,帕斯捷爾納克的精神生活重組了王家新詩歌生命的經驗和靈魂。
1992年詩人赴西歐游學,地理位置的遷移所帶來的惶惑、孤獨與壓迫感再一次點燃了他內心的沉重。在卡夫卡、里爾克、葉芝的故鄉(xiāng),異域的文化品格、語言形態(tài)和大師們承受世界的方式與詩人母語的力量發(fā)生了深刻的聯(lián)系,“流浪似乎成為一種內心的驅策”,用詩人的話說,也就是“某種在詞語中早已開始的‘流亡’,現在進入到它的現實空間”,正是在這一轉換中,一個詩人才有可能更深切地體悟到他自身存在的根本命運。在異國與本土漂游的旅途中,詩人無法控制自己,于是,《布拉格》《另一種風景》《詞語》和《游動懸崖》《倫敦隨筆》《回答》等詩歌文本以內在的視角、更加自省的精神和哲學沉思形態(tài)出現。《布拉格》的文化背景設定在一個城市的黃昏里?!罢l在這時來到橋頭佇望/誰就承擔了一種命運/誰從深巷或書本中出來,誰就變?yōu)橛位辍?。以“佇望”的姿態(tài)切入,詩人已真切地觸摸到了“布拉格”此時此刻的品格:溫暖、堅硬、明朗,又深沉、凝重,承擔意識再次濃烈起來?!霸诋敶姼柚?,很難再找到一種比王家新的‘承受’還延續(xù)得長久的詞語,并且這一延續(xù)一直維持著一種敏感的高昂的音色。這個看似樸素的詞,卻有奇妙的暗示和隱喻力量,它可以被看成一個敏感而豐富的靈魂在我們時代的寫照,一種堅忍的生命意志的語言浮標,或一種有關詩人的信仰和良知的自我診斷。”毋庸置疑,“承受”是一個反復出現的主題詞語和主導意象,詩歌中的“承受”姿態(tài)是在書寫主體不斷的“流亡”途中實現的。“流亡”、“流浪”是人類文學史上“漂泊”主題的另類表述,西方文學中的漂泊精神來源于基督教文化傳統(tǒng),它既包含人類對終極意義的無限追尋,又指向世俗精神上的生存關注?!捌础笔俏膶W性傳達的永恒母題,又是生存?zhèn)€體抵抗與承擔嚴酷現實所展現的精神形態(tài)。所以,“不僅需要形而上的思考與追問,更加需要個體道德倫理的實踐承擔”,“流亡的人把祖國帶在身上/沒有祖國,只有一個/從大地的傷口迸放出的黃昏……祖國在上,在更高更遠的地方/壓迫你的一生//我將離去,但我仍在那里/布拉格的黃昏會在另一個卡夫卡的/靈魂中展開……”詩中的“祖國”理解為與母語相關聯(lián)的歷史與現實、具象與抽象的事物。“祖國”已化為漂泊者內心刻骨的隱痛和無處不在的絕對信仰與宿命。抵達之路沒有終點,只有靈魂上升的凝重姿勢。以卡夫卡的名義,哲學的沉思和濃厚的歷史與現實精神同時到場??梢哉f,王家新的詩歌在對漂泊精神的呈現上觸摸到了世界文學的高度。
如果“漂泊”或“流亡”是詩人真正的命運,那靈魂的“家園”或“故鄉(xiāng)”是否能夠存在?《祖國》一詩首先做出了回答?!爱斘揖砣肓魉?你是那黝黑的/承受日曬的石頭/當我打開地圖/你,升向天空/當我走到一個極限,幾乎徹底走出/遠遠傳來你的呼喊……”“卷入”一詞暗示被動的行為,有命定的色彩;“流水”呈露出“漂泊”或“流亡”的具象形態(tài);與“我”相對應的“你”是塊“石頭”。王家新詩歌的“石頭”意象僅次于“雪”的地位存在,它堅硬、沉默,似乎隱喻著對某種信仰的堅持、某種事物的形而上沉思或對某種堅韌品質和孤獨精神的求證?!镑詈凇钡摹笆^”附集著蒼涼的悲劇意蘊,體驗著詩人對歷史與現實真實而獨特的生命感知。顯然,故鄉(xiāng)一直存在著,只不過它是以“承受日曬”的方式召喚著漂泊者的靈魂。在柔軟與堅硬之間的巨大差異中,“流水”和“石頭”所沖積成的緊張語境彰顯了“我”離家又渴望返鄉(xiāng)的隱秘之痛。但家鄉(xiāng)在哪里?“地圖”只是個虛幻的標記,因為“你”已遠離沉實的大地,幻化為信仰的烏托邦,似乎到了難以承受的極限。在“幾乎徹底走出”時,卻“傳來你的呼喊”?!肮枢l(xiāng)”既是個自明的存在又是個無法觸摸的符號,返鄉(xiāng)行為被證實為一種虛妄的假設,無法返回之鄉(xiāng)恰恰無時不在地“呼喊”,于是,靈魂被撕扯,荒謬生成于“漂泊”與“返鄉(xiāng)”兩極的糾葛與纏繞之中。
主體能否被拯救?王家新在回答普美子的詩學問題時表達了這樣的困惑?!叭绻粋€人經歷了最艱難的漫長生活,卻感到某種更高的力量依然在他身上存在而沒有被毀滅,那么這個‘故鄉(xiāng)’就是與他同在的。說到底,‘故鄉(xiāng)’不可能是外在的?!奔热弧肮枢l(xiāng)”已經和詩人同在,那也就無關乎“抵達”或“永不抵達”的問題。仔細考察王家新90年代中后期到新世紀的詩歌文本,發(fā)現王家新的確不再有意識地“設置一種精神流亡的情景”。但為什么“要從深入不懈的寫作中,去找到那種奇跡般的復活的力量;最起碼,要把這種不可能完成的‘境遇本身’不是草草地而是深刻有力地勾勒出來”?難道“某種更高的力量”和“復活的力量”存在巨大的差異?透過詩人自我闡釋中顯現的話語裂痕和文本事實本身的訴說,內在的情景逐漸明亮起來。事實上,王家新詩歌內部絕對精神的分量并沒有縮減多少,轉換的只是詩歌聯(lián)系世界的方式及精神漫游的通道,靈魂通過語言的遮蔽巧妙地偽裝了自己出游的形態(tài)。也就是說,不存在詩歌靈魂“定居”的問題,“返回”的只是詩人對語言與形式的關注,靈魂通過語言的“返鄉(xiāng)”以更隱秘的方式“漂泊”或者稱其為:在語言中“返鄉(xiāng)”。
語言中的“返鄉(xiāng)”是另一種形式的探險。寫于美國的《尤金,雪》宣言式地開始了這種轉折?!耙粓鲅┱桃苍S會在你和兒子之間進行,/然而,這一切都不會成為你寫詩的理由,/除了雪降帶來的寂靜?!睖剀暗娜粘I铍m然進入了詩歌的視野,但還沒有成為它的目標,詩人仍然追尋“雪降帶來的寂靜”——生命與哲學境界的沉思。接著,詩人急切地陳述了“寫詩的理由”:“一個在深夜寫作的人,/他必須在大雪充滿世界之前 /找到他的詞根;/他還必須在詞中跋涉,以靠近/那扇唯一的永不封凍的窗戶,/然后是雪,雪,雪?!比绻殡x出里面的幾個關鍵詞:深夜、詞根、跋涉、窗戶、雪,可把它們串聯(lián)為一句話:深夜的詩人通過詞根的跋涉(或漫游)望見了窗戶外的大雪。詞代表著語言;詩人首先要尋找語言,因為“語言是存在的家園”,只有語言才使“跋涉”成為可能。尋找語言的過程也是一種探險的過程?!把币廊皇恰巴呃捉鹬Z”的上空降落到帕斯捷爾納克生命與內心中的那場“雪”,它不斷召喚著詩人的靈魂。而“永不封凍的窗戶”是精神出游的另一種最溫暖最具有詩意的通道。因此有論家說:“在這個漫長的流放航程中,或許永遠就沒有回歸……有的只是出發(fā)?!?004年,詩人創(chuàng)作的又一個豐收期?!逗唵蔚淖詡鳌贰锻砟甑呐了埂贰稄某抢锘厣显反宓穆飞稀贰短飯@詩》等等都可以歸納到“返鄉(xiāng)”這個主題精神內?!锻砟甑呐了埂分?,晚年的帕斯在一場大火中失去了家園,也失去了他所有的精神負擔,“他自由了”,但“巴黎的街頭”成了他重新“流浪”的起點。詩歌也在緩慢的語言節(jié)奏里沉靜下來,語言形式的變換,切除了原本緊張的爭辯與尖銳的聲音,指向了寫作的另一種可能。對于詩歌《從城里回上苑村的路上》,王家新曾在一篇題為“詩的還鄉(xiāng)之途”的文章中做了精到的闡釋。這里,詩人所指認的“還鄉(xiāng)”是“生命的還鄉(xiāng)”。在這個存在被遮蔽、心靈也日益被邏輯化的時代,“‘生命的還鄉(xiāng)’也就有了它迫切的意義,成為我們靈魂中深沉的渴望。所謂‘還鄉(xiāng)’,就是擺脫‘技術統(tǒng)治’和人世虛榮的控制,重新獲得與本原的接觸;就是聽命于我們靈魂那種莫名的鄉(xiāng)愁的指引,重新踏上精神的漫游和追尋之途?!闭f到底,“生命的還鄉(xiāng)”最終通過語言的“還鄉(xiāng)”來實現,本詩語言的通俗化聯(lián)系著世俗生活的日常性,瑣屑細小的事物與具體自然的生活場景的媾和,使語言從高空返回大地,從遙遠的“遠方”返回具體的生活和“我們”的身邊。
陳超先生曾特別撰文來論述“漂泊”與“定居”(返鄉(xiāng))互為表里的邏輯內涵。他把“定居”放在生命詩學的意義上進行考察,指出人類在自我解圣化后所展開的“生命內核的大遷徙”,是“一次根本的‘返回’——返回人本身”。這實際上涉及到了語言及語言所承載的文學的審美現代性問題,文學的審美現代性被裹挾在20世紀文學起伏動蕩的夾縫中或隱或顯。陳超似乎也意識到了這種語言現象,他說:“我們通過詩歌的整體包容力量,在語言的現實中完整地呈現了漂泊/定居的生命?!痹谡劦健捌础迸c“返鄉(xiāng)”的關系時,他認為,“漂泊”與“定居”(返鄉(xiāng))共時同在,彼此可逆,是“一個命題的兩個方面”?!捌词鞘裁??它不過是人類精神的不斷提升與歷險。定居是什么?它不過是人類漂泊精神由向外擴張不斷轉化為內部糾葛的危險結果。漂泊與定居——自我肯定、自我否定、自我否定之否定的無限歷程?!痹凇逗唵蔚淖詡鳌分?,王家新證實了陳超的觀點,并對自己詩歌的精神形態(tài)做出了總結:“我現在寫詩/而我早年的樂趣是滾動鐵環(huán)/一個人,在放學的路上/在金色的夕光中/把鐵環(huán)從半山坡上使勁往上推/然后看著它搖搖晃晃地滾下來/用手猛地接往/再使勁往山上推……//如今我已寫詩多年/那個男孩仍在滾動他的鐵環(huán)……而我在寫作中停了下來/也許,我在等待——/那只閃閃發(fā)亮的鐵環(huán)從山上/一路跌落到深谷里時/濺起的回音?//我在等待那一聲最深的哭喊”?!皾L動鐵環(huán)”,本來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游戲行為,但在此刻的語境下卻凸現出深刻且荒誕的意蘊。“滾下來”,“往山上推”;再“滾下來”,再“往山上推”,生命就在這反復的行動中被無限期地延展。這類似于中國古老神話故事“吳剛伐桂”和西方的“西緒福斯神話”所蘊涵的對人生形而上的思考,生命的價值就存在于永不停息的無限循環(huán)的過程中?;恼Q的生活需要“荒誕”的行動去穿透?!皾L動鐵環(huán)”行為再次詩意地印證了“漂泊”與“還鄉(xiāng)”互為前提的邏輯內涵?!拔以趯懽髦型A讼聛怼笔菚簳r的,這是語言自我調整的需要,暫時的“定居”為了更遠的“漂泊”。因為,“我在等待……回音”抑或是“那一聲最深的哭喊”,這是否就是“靈魂”在語言中對詩人下一次“漂泊”所做出的最深情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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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魏慶培,蘭州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浙江警官職業(yè)學院講師,從事現當代文學研究。
編 輯:張晴 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