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主人公的悲劇根源——雨果《海上勞工》中吉利亞特的形象探析

⊙黃曼青［廣東交通職業(yè)技術學院， 廣州 510800］

作 者：黃曼青，廣東交通職業(yè)技術學院副教授，在職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漢語言文學、新聞學碩士。

雨果作為法國浪漫主義文學的標志性人物，他的小說不僅充斥著法國文學獨有的高雅氣息，而且他作品中所展現(xiàn)的人類抗爭性也是其特色之一。雨果最擅長將蕩氣回腸的人類抗爭故事用浪漫主義的筆法演繹出來。正如《海上勞工》這部小說中描述的主人公吉利亞特一樣，他高尚性格的形成不是由那個革命的時代形成的，而是在同惡劣的大自然環(huán)境中，通過個人的不斷抗爭而形成的。經(jīng)過困苦磨煉的吉利亞特最終被雨果造就成為了一個近乎于完美的人物，他的性格中幾乎擁有了人類所有優(yōu)秀的品質(zhì)，他善良、勇敢、機智且富有開拓進取的精神。然而，人生之路就是如此不平坦，盡管吉利亞特很完美，但是雨果還是給了他一個不太完美的結局。雨果之所以架構情節(jié)到底是出于何種用意呢？到底怎樣的一種人物性格才是完美的呢？我在下面的人物分析中會一一揭示。

一、完美主人公的性格特征

從吉利亞特模糊的身世經(jīng)歷來看，讀者就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不同尋常，他完美的人格也正是源自于童年純潔無擾的生活環(huán)境，雖然年幼時也受到了現(xiàn)實社會的懷疑和他人的鄙視，但是他總是可以及時地從那些冷嘲熱諷中解脫出來，因為大自然自始至終都是他的歸宿，在他童年的生活經(jīng)歷中，唯有來自于自然環(huán)境的挑戰(zhàn)才是他最在乎的。而且在自然的挑戰(zhàn)面前，他時常孤獨作戰(zhàn)，所以他的性格中自小也有一種孤僻的因素。

從某種角度來說，吉利亞特思想性格的形成，更多是在同惡劣的大自然環(huán)境斗爭中磨礪出來的。在平淡的自然勞動中，他增長了自己的勇氣和力量，顯示了非凡的智慧和才干。在雨果看來，吉利亞特就是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的化身，他擁有普羅米修斯式的善良和智慧，善于思考的頭腦總是幫助他完成一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勞動，以至于人們把他個人能力中所表現(xiàn)出的非凡看做是異類和野獸的化身，使他被人類社會所排擠。正是由于這樣一種與生俱來的非凡和來自社會的排擠使得吉利亞特的性格特征中出現(xiàn)了兩組異常的矛盾：主動思考和被動幻想的矛盾、外表的神秘強大和內(nèi)心的天真怯懦的矛盾。主動思考的能力和外表的神秘強大使他不懼怕任何來自自然環(huán)境的挑戰(zhàn)，而被動幻想和怯懦的內(nèi)心性格又使他容易輕信他人，不敢同社會惡魔抗爭。前兩個性格特點幫助他成就了屬于自己的小小事業(yè)，而后兩種性格則徹底使他淪落為被動接受命運安排的人。

除了人道主義的善良之外，雨果認為吉利亞特這個完美的形象身上是有著一種“超人”特征的。而這些非凡能力的造就又是與他長期挑戰(zhàn)自然的行為密不可分的，長期的海上生活造就了他優(yōu)秀的引航能力，對于海洋的一切，他無所不知。特別是他孤身一人搶救遭險的機器時表現(xiàn)出的超凡能力，更凸顯了他超乎尋常的機智勇敢和剛毅堅強。執(zhí)著的人是最高尚的，吉利亞特之所以可以戰(zhàn)勝比自己強大千萬倍的自然困難，力量就是源自于他對自己生命意義的尊重。他信守諾言，尊重生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道主義者。此外，在故事的結局部分，當吉利亞特挽救機器成功歸來，準備迎娶戴呂施特時，卻發(fā)現(xiàn)戴呂施特的心已經(jīng)另有所屬，他毅然放棄了本該屬于自己的幸福，幫助戴呂施特與艾伯納茲爾完成婚禮。這樣的結局看似是一種自我犧牲精神的體現(xiàn)，倒不如說是吉利亞特明智的頭腦看透了現(xiàn)實社會的一切，此時的他已經(jīng)超脫于這些平凡人之上。

二、完美主人公的悲劇

吉利亞特雖然是一個近乎于完美的普羅米修斯式的理想人物，但是在他所生活的社會環(huán)境中，他卻是始終被人們看成是異類，受到了絕大多數(shù)人的排擠和懷疑，與其說是這些命運的不公造就了吉利亞特超凡的人格，不如說也是這些不公造就了他人生的悲劇色彩。

命運的不公在吉利亞特出生之日就時時圍繞在他身邊，實際上連雨果自己都不清楚關于吉利亞特出身的事情，只知道他是被一個不知是其姑母還是母親的女人帶到根西島的，而且對于這個女人的一切都充滿了神秘感，因此，人們就將小吉利亞特身世的這種神秘感視為了一種不祥的外來侵擾，對他避而遠之。之后他和那個女人居住在了被當?shù)厝丝醋龉砦莸姆孔永?，而且人們始終認為那個女人就是受到了魔鬼的誘惑，這樣就使得小吉利亞特自小就被看做是魔鬼的化身，長久遭受人們的冷嘲熱諷。

之后，這兩個為魔鬼所誘惑的人過起了受人歧視但相對平靜的普通人生活，吉利亞特在孤獨寂靜的環(huán)境中逐漸成長為一個善良單純的男人，但即使如此，他的善良始終不為人所接受，一次次的誤會使人們對他的神秘性感到更加懷疑了，也使吉利亞特變得更加孤僻。例如在故事中吉利亞特用藥膏幫助女孩治好頭上的虱子，雖然他在治好女孩病后沒有收取費用，但是由于人們心中固有的歧視感，使得他們都認為女孩身上的虱子是吉利亞特放在她身上的。又如他幫助別人修理水井那一段情節(jié)，水井被修好后，人們非但不領情，還把水井損壞的原因歸結到吉利亞特身上。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人們對吉利亞特身世的成見是很難因為他做好事的行為所轉(zhuǎn)變的。人生最大的悲劇莫過于想做好人而不得的遭遇，普通人遭受一兩次他人的誤會和冷遇后可能會一蹶不振，但是吉利亞特卻在遭受他人數(shù)十年誤會后仍然可以堅持自己善良純真的性格，這不得不說是他最為偉大的一面，當然我們也從側面感受到了現(xiàn)實偏見的悲涼。

如果說他人的誤解和偏見還不算是吉利亞特人生最大悲劇的話，那他與戴呂施特的愛情悲劇則是造成這個完美主人公自殺的主要原因。吉利亞特暗戀戴呂施特長達五年，對這個女人的愛慕已經(jīng)達到了癡迷的程度。正所謂愛屋及烏，戴呂施特所喜歡的東西成為了吉利亞特生活中所必不可少的。他喜歡吃戴呂施特喜歡吃的蔬菜，喜歡她欣賞的樂曲和花朵。也正是由于這樣一種執(zhí)著，或者可以說喪失理智的愛戀，使得他接受了勒蒂埃利船主搶救機器的任務，他在搶救過程中所表現(xiàn)的堅韌和智慧的動力不僅來自于他個人天生的超凡，也來自于對戴呂施特執(zhí)著的欽慕。但是他冒著生命危險所換來的卻是幻夢一場，戴呂施特所愛慕的其實是神甫艾伯納茲爾。吉利亞特在得知這一消息后毅然放棄了本屬于自己的幸福，浩然大度地為他人做嫁衣，最終還是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令他無比傷心的世界。我們先不去考慮吉利亞特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只從他在愛情上所遭遇到的不公來看，這個被雨果視為理想人物的吉利亞特歸根結底還是經(jīng)歷了充滿著諸多不平等和遺憾的悲劇人生。

三、悲劇的成因

無論吉利亞特的人格魅力有多么偉大，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人生結局的凄涼。雖然選擇死亡不失為一種擺脫現(xiàn)實不公的方法，但是這樣的一種方法終究還是體現(xiàn)了吉利亞特性格中最為薄弱的那些環(huán)節(jié)，而造成他悲劇結局的根源也正是源于這些性格缺陷。

上文提到過，吉利亞特性格中的兩組矛盾，其中自小過于孤僻的性格使他的內(nèi)心世界極其脆弱，而有著這類性格缺陷的人又是最無法擺脫情感創(chuàng)傷的。也正是因此，在他的愛情理想破滅后，他才喪失理智地選擇了自殺。此外，社會環(huán)境的殘酷也是造成吉利亞特悲劇結局的重要因素。首先，吉利亞特之所以自小性格孤僻正是由島上居民對他的排擠和冷漠而造成的，自小就被他人懷疑為魔鬼化身的吉利亞特從來沒有受到過島上居民百分之百的信任，即使他堅持用自己的善意去感化他們，但是麻木的人們卻毫不領情；其次，吉利亞特身處的時代正是西歐資本主義發(fā)展最為鼎盛的階段，拜金主義充斥著所有人的心靈，所以他們是無法理解吉利亞特這種經(jīng)常幫助別人但從不求回報的行為的，這也是造成他經(jīng)常被人誤解為偽善的原因；最后，吉利亞特愛情上的失敗是對他最大的打擊，而造成這一愛情悲劇的原因，除了有他自身因素外，戴呂施特背棄承諾的做法也是值得所有讀者批判的?；蛟S自始至終，他們只是為了利用吉利亞特的超凡能力，但是即使如此，吉利亞特對戴呂施特的愛卻是毫不虛假的，這樣一種用情上的對比，我們更可以看出戴呂施特其實是跟島上其他居民一樣的無知、冷漠的。

綜上所述，《海上勞工》中所描述的完美主人公一樣無法擺脫現(xiàn)實命運的不公遭遇。盡管雨果將吉利亞特描述成為了一個近乎于完美的超人，但是現(xiàn)實社會的冷漠卻是無法接受吉利亞特身上的這種泛愛思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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