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富軍 李亞明 田芊等
在發(fā)展初期,清華大學堅持開放的傳統(tǒng),積極招聘吸納從國外回國的教授和外國專家來校任教和講學,使這一時期的清華大學名師薈萃、學者云集,做出了大量被世界科學界所了解和認可的研究成果,使清華大學的學術水平和國際聲譽顯著提高,為國家培養(yǎng)了一大批人才。
從1925年至1949年,清華大學經(jīng)歷了兩個時期,分別是清華大學發(fā)展的初期(1925年~1937年)和西南聯(lián)大時期(1937年~1946年)。
據(jù)清華大學的有關史料記載,在這一時期聘請的外籍教師中近半數(shù)的外教從事語言教學,同時也涉及機械工程和政治學、音樂、地理學、歷史學等社會科學領域。如1935年~1936年,清華聘請維納任數(shù)學系和電機系客座教授,給數(shù)學系和電機系的教師和高年級學生開數(shù)學課,教授三角線性數(shù)學及積分。維納還熱心發(fā)現(xiàn)和培植中國的數(shù)學人才,熱心指導華羅庚與徐賢修合作完成了《關于傅立葉變換》一文,后又把華羅庚推薦給法國著名數(shù)學家哈代(Hardy)。
1926年至1946年期間,一批國際知名學者,如印度著名詩人泰戈爾,法國物理學家和化學家郎之萬(Paul Langevin),1932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美國物理化學家蘭茂爾(Inang Langmtllr),美國法學家杰克遜(Robert Houghwout Jackson),法國數(shù)學家哈達瑪(Tacques Horetamort),美國數(shù)學家、控制論創(chuàng)始人維納(Norbert Wiener),美國航空工程學家華敦德(Frenk L,Wattendort),美國物理學家馮·卡門(TheodorVon Karman)、英國生物學家李約瑟(J0seph TerenceMontgomery Needham)等曾來校講學。他們在學校專業(yè)科系設置和教學科研的提高、介紹科學前沿最新成就、新思想的傳播、提高清華的科技水平、開闊清華師生的視野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華敦德與清華大學航空研究
清華大學是國內(nèi)高校較早開展航空教育的高校之一。1932年夏,機械工程學系成立時,即下設飛機與汽車工程組,正式開始航空教育與科學研究。
清華開始航空科研與教學,首先遇到的問題就是人才缺乏。為此,1934年暑期前,清華函聘加州大學航空工程科馮·卡門教授來清華任教,并籌備設計風洞等事項。馮·卡門十分重視清華的航空研究,他1929年訪問清華時,即建議清華開展航空工程教學與科研。馮·卡門本人因故不能應聘清華,便積極推薦跟隨他近10年的得力助手華敦德來清華任教。
華敦德1906年出生于美國波士頓,從上世紀20年代起,跟隨世界航空權威馮·卡門教授進行研究,1933年獲得加州理工學院博士學位。他在流體力學、風洞設計等方面成績卓著,是世界著名的航空專家。1936年2月12日,華敦德博士到達清華,開始在清華近兩年卓有成效的工作。
清華設立航空組后,王士倬教授主持自制5英尺航空風洞并于1936年4A清華校慶前夕獲得成功,這是中國第一具自制風洞,引起很大轟動。1936年春,清華決定在南昌籌建航空工程研究所并建造第二個航空風洞。經(jīng)過與航空委員會王伯修處長、中央飛機制造廠王禹朋監(jiān)理、航空機械學校校長錢昌祚及教育長王士倬等討論,清華決定建造15英尺口徑大風洞,“以供準確模型試驗及全型引擎試驗之用”。
清華5英尺風洞雖已成功,但從5英尺到15英尺,仍面臨許多困難。首當其沖的就是設計人員不夠。華敦德教授大膽提議:取消航空組學生畢業(yè)考試,省出全部人力時間,師生協(xié)力設計南昌大風洞。這樣既可以訓練培養(yǎng)人才,又可以建立獨立科研的信心。
1936年6月,華敦德、馮桂連、殷文友3位教授分別與助教、學生在一個月之內(nèi)完成15英尺風洞初步設計。其中華敦德教授擔任風洞的空氣動力學設計,馮桂連教授負責喉口部分及支柱設計,殷文友教授率同學數(shù)人設計螺旋槳,后又有助教陳文龍協(xié)助。學生畢業(yè)后,華敦德與張捷遷二人又花費4星期,修改整理已完成的初步設計,然后定案,完成正式圖。當時,世界上能比最高的風洞位于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由馮·卡門教授設計,由普蘭脫式改良而來,“堪稱當代最經(jīng)濟之建筑”,清華的風洞大致仿該式設計。清華15英尺風洞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風洞之一,比加州理工學院的風洞要大50%。
7月15日左右,15英尺口徑大風洞空氣動力設計完成畫圖。11月,清華大學成立南昌航空研究所,顧毓繡兼任所長,華敦德教授被聘為籌備委員。
1937年初,風洞開始建設,華敦德與張捷遷留駐南昌負責督造。12月初全部土木建筑工程大致完成,馬達等亦已運抵香港。不幸抗戰(zhàn)已全面爆發(fā),南昌遭到日軍頻繁空襲,航空研究所不得不遷往四川成都,致使15英尺風洞計劃功敗垂成。
隨著北平局勢日益嚴重,華敦德南下去南京,受葉企孫、吳有訓等教授秘托攜帶30萬美元支票和一小盒鐳錠,免遭日軍察驗。他順利完或此項重要任務,在南京,交給梅貽琦校長保管。華敦德旅途中即感覺不適,帶病由南京勉強轉南昌。到長沙湘雅醫(yī)院,經(jīng)證實患半身不遂癥。經(jīng)過久治無效,12月中,清華包租歐亞航空公司專機,將華敦德教授送往香港,乘船返美。
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里,他協(xié)助清華完成15英尺航空風洞的設計并參與建造,使得清華航空教育與科研在發(fā)展初期就站在一個較高的水平上;他與馮·卡門教授一道,協(xié)助國民政府制定全國航空研究計劃,以應付即將到來的民族危機。他為中國現(xiàn)代航空事業(yè)做出了積極的貢獻,雖然有些努力未必達到預期的效果。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后,他工作被迫中斷,不得不回國,未能完成其幫助中國航空發(fā)展的宏愿。這是清華的不幸,更是中國的損失。
李約瑟與清華大學
李約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英國著名的生物化學家,以一部卷帙浩繁的《中國科學技術史》影響了世界。1974年,李約瑟在他的巨著《中國科學技術史》第五卷第一冊(1974)扉頁的獻詞上寫道:將這本書獻給,在漫長的為了將自然知識(科學)用于和平和友愛,而不是用以服務于仇恨和戰(zhàn)爭的事業(yè)中的兩個戰(zhàn)友。這兩位戰(zhàn)友之一是清華大學農(nóng)業(yè)研究所的湯佩松。
李約瑟曾在霍普金斯(Frederick Gowland Hopkins)主持的劍橋大學生物化學實驗室工作。20世紀30年代,他在到訪實驗室的幾位中國留學生的影響下。中國的歷史和文化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1943年3月,李約瑟肩負一項戰(zhàn)爭時期的中英科學合作使命,第一次來到中國。他此行兼有半官方、半民間的二重性質:除任中英科學合作館館長、英國駐華使館科學參贊、駐華科學考察團團長等職外,作為英國皇家學會會員,他來華的另一重身份則是代表英國皇家學會援助中國的科研和教育機構,并從精神上支持抗戰(zhàn)中的中國科學家。
李約瑟到訪之時,西南聯(lián)火和清華大學各特種研究所
的工作正處于一個舉步維艱的困難時期,物資匱乏、消息閉塞、實驗設備損失嚴重,但每一個學科的學者們都再簡陋的實驗室中堅持做著他們的工作。李約瑟曾說“中國學者在他們祖國的窮鄉(xiāng)僻壤展開科研工作時,顯示出不可征服的毅力和勇氣,他們在苦難中表現(xiàn)出了讓人難以置信的愉快,甚至歡樂。”
在李約瑟的主持下,中英科學合作館(Sino-BritishScience Cooperation Office)于1943年正式在重慶建立??箲?zhàn)期間,該館共為中國提供科技圖書6000多冊,并將約200種英國科學工程和醫(yī)學雜志制成微縮膠卷運到中國。為了閱讀微縮膠卷,葉企孫教授曾在昆明北門街清華教員宿舍內(nèi)專門布置了一間暗室,供師生們閱讀這些微縮膠卷之用。這些來自合作館的書刊資料,成為了戰(zhàn)時中國科學界的主要信息來源。除此之外,中英科學合作館提供的實驗器材也為戰(zhàn)爭中的中國科學家解了燃眉之急,對戰(zhàn)時我國科學技術的發(fā)展給予了重要的支援。
中英科學合作館的另一項重要成績在于恢復了中國科學家同西方科學界在學術上的聯(lián)絡。這項工作意義不凡,正如李約瑟所說,中國科學家“不再隱居,不再與科學追求中聯(lián)合起來的人類主體隔離。這種感覺對他們的士氣很重要?!崩罴s瑟本人通過演講,將專業(yè)領域的最新進展以及國外的學術動態(tài)向清華師生作了介紹。此外,他還多次邀請西方的知名學者來這里講學,并積極地推薦清華師生出國交流、學習。
他還曾向英國皇家學會評議會提出建議,邀請部分特種研究所的科學家赴英進修、深造。1943年,在給英國皇家學會主席戴爾的信中,李約瑟甚至提出向幾位清華大學特種研究所的研究人員授予英國皇家學會外籍會員的身份。正是在李約瑟的如此積極努力之下,清華大學不僅恢復了與國際學術界的交流,而且其科學研究的成果也得以遠播國外。
清華大學湯佩松教授是一位生物化學家,其在中國研究的課題與李約瑟在劍橋的課題非常相似。兩人雖然未曾謀面,卻都熟悉彼此在刊物上發(fā)表的論文,相互欣賞,湯佩松同李約瑟見面之后,就生物化學領域的共同課題作了深入的交流。在李約瑟及其夫人的促使下,湯佩松還將自己在抗戰(zhàn)前和抗戰(zhàn)期間所作的研究工作的心得體會和對生命現(xiàn)象的一些基本觀點和哲學思想總結成論文集,并由李約瑟夫婦帶到英國出版。這本論文集由李約瑟作序,定名為《Green Thraldom》。兩人成為半個多世紀的至交老友。
1939年,吳大猷教授曾綜合其研究成果,撰寫了《多原子分子結構和振動光譜》一書。1930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拉曼(C.V.Raman)博士得知這樣一本著作之后,就曾經(jīng)試著取得一份供自己和同事們使用,但由于戰(zhàn)爭的關系最終沒有得到。1943年,李約瑟將吳大猷的這本著作寄給了拉曼,拉曼感到非常高興。拉曼在給李約瑟的去信中稱,吳大猷教授的著作是一篇非常有趣并且有價值的論文,他確信這本著作對于他和同事們正在進行的研究有著很高的參考價值。
在李約瑟的協(xié)助下,中英科學合作館共交西方出版了24篇中國科學家的科學論文,這些論文都是在世界著名的刊物上發(fā)表,主題主要集中在生物學和物理學的應用方面。
在中國工作期間,李約瑟曾在國外發(fā)表了大量論文、1943年的《中國西南的科學》、《川西的科學》,1945年發(fā)表的《中國科學》、《科學前哨》、《貴州和廣西的科學》等論文和書籍都是李約瑟為試圖使中國的進展傳達到西方而做的努力。無論是西南聯(lián)大的“剛毅卓堅”,還是清華大學特種研究所的艱苦奮斗,都激發(fā)了李約瑟研究中華民族歷史上科學研究歷程的熱情。李約瑟于是迫切地希望撰寫一部西方從未有過的關于中國科學、技術和醫(yī)學的歷史著作,這為日后《中國科學技術史》的完成打下了基礎。
1946年3月,在李約瑟及其夫人李大斐離開中國的前夜,一份文本被送到了他們面前。這份聯(lián)名贈言由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先生領銜簽署,共有38人簽名,其中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及清華大學各研究所教師27人。這份聯(lián)名贈言現(xiàn)懸掛在英國劍橋李約瑟研究所的走廊里,年復一年向世界各地到訪的學者們講述李約瑟和清華大學之間絲絲縷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