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訏：一位真正的文化綜合的體現(xiàn)者和書寫者*

曹 金 合

(山東師范大學 文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

徐訏作為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走向雅俗文化綜合的現(xiàn)代作家，其創(chuàng)作風格與藝術探索不但與當時單一的革命文化所崇奉的政治化的文學理念有相當大的距離，而且與同屬于海派的張愛玲、蘇青等作家的文體風格和文藝觀念相比，也有著明顯的差別之處。文學史家見仁見智的流派歸屬和命名的混亂，就充分地說明了徐訏文化綜合的人格，在文學創(chuàng)作的藝術創(chuàng)新上呈現(xiàn)出多副面孔。任何將研究個體的單面特質(zhì)從整體的創(chuàng)作風格上割裂開來，放大并加以整理歸納的做法，都是忽視了研究對象的豐富駁雜而獲得了掛一漏萬的片面的深刻。因此，所謂的“后期浪漫派”(嚴家炎)、“后期現(xiàn)代派”(孔范今)、“消極浪漫派”(陳思和)、“后期海派”(吳福輝)、“新浪漫派”(朱德發(fā))、“后浪漫派”(李曉寧)等對徐訏的歸派命名，并不能與徐訏多姿多彩的整體的創(chuàng)作風貌相契合。既然如此，就不妨對先入為主的觀念印象采取現(xiàn)象學的懸置態(tài)度，以徐訏的文化人格作為闡釋分析的切入點，考察其球型的文化綜合的人格成因及其對創(chuàng)作風格的影響。

一、球型的文化綜合的人格成因及表現(xiàn)

首先，從童年的經(jīng)歷來看，由于父母失和分居，徐訏五六歲時就被送到寄宿學校去住讀、后隨父親去上海的人生經(jīng)歷，無疑對他敏感聰慧的心靈烙下了深深的創(chuàng)傷。尤其是母愛的缺失造成的心理“匱乏--補償”機制，使他產(chǎn)生了根深蒂固的“戀母情結”。正如他在長篇小說《風蕭蕭》中所說：“當我被生離死別所棄，成了孑然一身的時候，一切愛護我的女性都像是母親”。這種內(nèi)心極度渴求而又無法在現(xiàn)實生活中得到滿足的壓抑的心理機制，只能采取社會倫理道德和價值觀念允許的變形方式得到暫時的緩解，那就是文學創(chuàng)作。弗洛伊德曾說:“一篇作品就像一場白日夢一樣，是幼年時曾做過的游戲的繼續(xù)，也是它的替代物?！盵1](P9)因此，文學創(chuàng)作是作家幻想的白日夢，而不是對社會生活如實的逼真的反映。這種創(chuàng)作信念就使徐訏在天馬行空的傳奇創(chuàng)作中，養(yǎng)成了偏重浪漫的文化綜合人格。其次，從中西文化的融匯觀之，徐訏多面的文化人格離不開中西文化和宗教哲學之精華的滋養(yǎng)。他自幼就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經(jīng)典名著的熏陶，十幾歲就已經(jīng)看了《野叟曝言》、《紅樓夢》、《西廂記》和《金瓶梅》等古典名著。傳統(tǒng)文化的色空觀念、宿命意識、中庸之道、道家精神已作為建構文化人格的底蘊，成為難以撼動的生命根基。同時，中國現(xiàn)代社會轉型期涌動的各種西方哲學與文藝思潮也成為他人格建構的重要精神資源，如康德哲學、馬克思主義哲學、柏格森的生命哲學、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等西方哲學，唯美主義、表現(xiàn)主義、存在主義等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藝思潮，都是他耳熟能詳并頗有研究的領域，這造就了他學貫中西的文化綜合人格。

這種多面的文化綜合的人格以球型的方式爆破出徐訏天才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使他在小說、詩歌、散文、戲劇、評論等文體類別中都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從而在消除成見、撥云見日之后，重新奠定了他在文學史上難以被忽視的獨特地位。正如香港文學史家司馬長風所認為的那樣：“環(huán)顧中國文壇，像徐訏這樣十八般武藝件件精通的全才作家，可以數(shù)得來的僅有魯迅、郭沫若兩人，”[2](P1)盡管在文體創(chuàng)新、哲思蘊涵和藝術形式等方面比起文學巨擘魯迅、郭沫若等人的文學成就還遜色，但他在文學領域的各個方面都有不俗的表現(xiàn)，這確實不是用單個的文學流派所能涵納概括的。

二、東西文化綜合的現(xiàn)代思想意蘊

傳統(tǒng)文化的滋養(yǎng)和外來文化的沐浴相互碰撞融合產(chǎn)生的合力，形成了徐訏創(chuàng)作中東西方文化思潮和哲學觀念滲染交匯的意蘊格局。儒家兼濟天下的入世哲學、道家樂得逍遙的出世哲學以及佛教的虛無宿命的色空觀念，與馬克思主義的左翼文化思潮、存在主義哲學的自由意識、基督教虛幻的天堂世界，在異質(zhì)的文化哲學中不難找到同質(zhì)的相互契合的因子。尤其是柏格森的生命哲學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等現(xiàn)代主義文藝思潮，由于與他的內(nèi)傾型的個性氣質(zhì)更相契合，而使其創(chuàng)作帶有了非理性主義思潮的現(xiàn)代意蘊。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精神分析理論的形象演繹 以精神分析學和人本主義哲學為代表的西方現(xiàn)代思潮，對人的心理結構的探尋與分析引起了徐訏濃厚的興趣。正如吳義勤所說:“徐訏對弗洛伊德的理解和闡釋不能不說是得之于他們精神結構的契合，而他小說創(chuàng)作中對‘人性’母題的偏嗜也正源于弗洛伊德對人的這種認識，他對‘愛’的思考則出于探究人性的需要。從某種意義上說，徐訏正是以自己的文本世界驗證了弗洛伊德的人性哲學?！盵2](P227)因此，徐訏通過鮮活的情節(jié)和細節(jié)對弗洛伊德的無意識、力比多、三重人格結構說、釋夢、俄底浦斯情結等理論進行了圖解和闡釋。比如《精神病患者的悲歌》的小說名字，顯然預示著這是一篇描寫變態(tài)心理的小說。富有青春活力的主人公白蒂，在梯斯朗家族古堡式的沉悶氛圍壓抑下導致了人格分裂，高貴的身份教養(yǎng)和深夜到下等酒吧的變態(tài)發(fā)泄行為，二者的巨大反差形成的意識和潛意識的劇烈沖突與弗氏的人格結構說非常類似，本我按快樂原則行事的墮落欲望與超我的道德完善已無法再協(xié)調(diào)為和諧一致的健全人格。《婚事》也是一部用精神分析學中的變態(tài)心理來建構和想象的故事。主人公楊秀常對生病的弟弟呵護備至的至善人格，掩映的是潛意識中對妻子精心照料弟弟的嫉妒和仇恨，二者的強烈反差產(chǎn)生的難以忍受的道德性焦慮，最終以反向作用的極端形式發(fā)生了殺死自己非常疼愛的妻子的變態(tài)行為。徐訏除了深入深層心理來挖掘和表現(xiàn)人的本能欲望與社會倫理道德的沖突，而致使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以外，還通過稀奇古怪的夢境表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中難以實現(xiàn)的烏托邦幻想。在中篇小說《阿拉伯海的女神》中，作者借助夢境演繹了一段“我”與阿拉伯海女神的飄渺神秘的戀情；《荒謬的英法海峽》跨越時空的夢境，本身就是對人性異化的現(xiàn)實不滿但又無力改變的尷尬處境，采取的桃花源式的替代性補償；長篇《風蕭蕭》中主人公“我”的三個夢境，也不過是敘述者根據(jù)自身的生活閱歷和心理感受表現(xiàn)出的潛意識的表征。此外，對求生本能和死亡本能的形象表現(xiàn)，都充分地說明了徐訏以精神分析的方法來考察、探究和表現(xiàn)人性內(nèi)宇宙超越善惡判斷的沖突樣態(tài)。

2.對愛與美理想的浪漫追尋 徐訏認為，“有人在世上求真實的夢，我是在夢中求真實的人生?！币虼?，他充分地調(diào)動自己輕靈而主觀的想象，力求達到對夢中真實進行藝術真善美賦形的最佳效果。這種對空靈的藝術美的企慕與渴望，使他在與現(xiàn)實世界拉開相當大的審美距離的基礎上，以浪漫奇幻的情思建構想象世界中的愛與美的理想王國。他沉浸在“一種追求藝術美的微醇情緒之中，鐘愛他所發(fā)現(xiàn)的這一方馳騁想象與情思的天地。他心里已經(jīng)認定，文學乃是一種心靈的產(chǎn)物，不應也不必太受現(xiàn)實的拘執(zhí)和觀念的逼接。對于經(jīng)受戰(zhàn)爭劫難的人民，給予片刻的愉悅與撫慰，又兼獲得精神的凈化與驅(qū)進，文學能達致如此效用也就不錯了。”[3](P213)在《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我”與海蘭、白蒂之間的三角戀情，更多地帶有一種精神和心靈上的契合意味；《癡心井》中“我”被銀妮的質(zhì)樸清純氣質(zhì)吸引而暗生情愫，男女初戀時的復雜微妙的心理與情感波動完全超越了世俗之愛；《鳥語》中“我”與蕓芊超越凡俗的戀情帶有不食人間煙火的性靈色彩，結局難成眷屬的憂傷之情也難掩彼此之間潔凈透明、纖塵不染的美好戀情。這種拋棄塵世的一切功利目的，只求在愛的諾亞方舟中過一種“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遠離塵世的生活，實際上是把愛情烏托邦作為愛與美的理想載體的太虛幻境。同樣，敘述者在對女性形象的外在風貌和內(nèi)在氣質(zhì)的細致描摹中表達的仍然是理想的唯靈之美。如《鬼戀》中的“鬼”，“動的時候有仙一般的活躍與飄逸，靜的時候有佛一般的莊嚴”；《阿拉伯海的女神》中的少女，有“一種沉靜而活潑的動作，流云一樣的風度”；《盲戀》中的微翠，“沒有人可以相信一個塵世里的成人可以保有這樣純潔天真無邪的容姿的，她像是一直封在皮里的水菱或是剛剛從蓓蕾中開放的花朵”；《鳥語》中蕓芊的眼睛，“閃著多么純潔與單純的光亮”。這些女性無論是人、鬼、巫女還是女神，無不有著一顆脫離塵世庸俗與卑污的高貴純潔的靈魂。

3.東西方宗教意識的兼容綜合 東方傳統(tǒng)佛教的菩提頓悟和圓寂色空觀念，道教的虛靜超脫和逍遙自在的生命哲學，西方基督教的原罪意識和眾生平等的仁愛精神，都在徐訏身上鐫刻了生命的印記?！凹仍诨浇痰纳系酆腿酥g建立了對彼岸信仰的絕對信任，又在佛陀的境界中安頓漂泊的靈魂，如此看似相悖的宗教選擇實際上昭示著其力圖追尋終極關懷、渴望精神超越的生命情狀?！盵4](P271)因此，徐訏的小說充滿了東西方宗教的文化意識相互融合產(chǎn)生的悲天憫人的宗教情懷，既表現(xiàn)了基督教“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博愛的犧牲精神和悲憫的救贖意識，同時也抒發(fā)了佛教苦海無邊、四大皆空的人生感悟和虛無的宿命意識。特別在飽嘗生活的顛沛流離之苦和生命的酸甜苦辣的況味之后，在生命后期創(chuàng)作的《彼岸》、《時與光》、《江湖行》等小說中，佛教和基督教兼容的傾向特別明顯。同時，對看透造化的把戲之后的人生感悟，更多地帶有虛無的悲觀主義的宗教色彩。在徐訏的作品中，人物的悲慘遭遇仿佛是無常戲弄的宿命安排：《筆名》中金鑫的死訊，應驗了“一去不返”的預言；《離魂》中齊原香的死，冥冥之中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操縱；《選擇》中的姐姐不甘于命運的擺布而另擇“佳婿”，結果卻仍然應驗了算命先生給出的一生窮困的預言。但徐訏在把這種悲觀虛無的人生觀念判定為虛妄的同時，也開出了佛教與基督教聯(lián)袂拯救人生的藥方。《鳥語》中的蕓芊，“悟道本是一朝事，得緣不愁萬里遙；玉女無言心已凈，宿慧光照六根空。”生命的慧根在佛教中找到了自己理想的歸宿；《幻覺》中的墨龍和尚，在出家以后躁動不安的靈魂才真正獲得了解脫，體現(xiàn)了宗教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超脫觀念；《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的海蘭，以基督教的犧牲精神給予白蒂對生命意義的感悟，因此她在海蘭利他性自殺之后遺贈的照片上寫道:“你贈我愛與美以及青春，如今我把你化在心中，隨著你的靈魂，長侍在上帝的座前。”這樣，徐訏小說中的白蒂、蘇雅、蕓芊、墨龍、多賽雷等人，在經(jīng)歷了人生的坎坷曲折之后，最后都走向了東西方宗教設定的救贖靈魂的“彼岸”世界。

三、雅俗文化綜合的現(xiàn)代敘事藝術

徐訏小說故事情節(jié)的新穎性、傳奇性、曲折性，男女主人公一見鐘情的浪漫傳奇，風光旖旎的異域情調(diào)的鋪排渲染都帶有通俗文學大眾性、娛樂性的審美品格。但徐訏絕不是以時髦趣味和媚俗效果為藝術鵠的的鴛鴦蝴蝶派作家所能比擬的。他的小說也嘗試運用象征、暗示、心理分析、意識流、倒敘、插敘等現(xiàn)代的敘事方法和藝術技巧，從而在藝術形式上形成了雅俗融合的現(xiàn)代敘事特征。

1.通俗性 中國小說的傳統(tǒng)史傳模式在向現(xiàn)代敘事模式艱難轉型的過程中，市民大眾欣賞的仍然是有頭有尾的完整故事，而不是人生橫剖面式的敘事片段。因此，徐訏的小說就采取聊天的方式，向讀者娓娓講述精心編織的情節(jié)生動的故事?？梢哉f，徐訏“是‘五四’以來，中國小說家中一位最會說故事的小說家……他的故事總是說得委婉溫馨、美麗動聽。這是徐訏之所以擁有廣大讀者，并擁有許多作家模仿的基本原因?！盵5](P325)徐訏的許多小說都以對話的形式開頭，使讀者在“說----聽”的故事氛圍中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如《幻覺》中“我”與墨龍和尚聊天，引出了他與地美凄婉哀傷的愛情故事；《盲戀》中“我”與陸先生的交談，講述了他與微翠的悲劇愛情故事；《江湖行》中，“我”把一切講給“你”聽，在懺悔和遺憾的情調(diào)中再現(xiàn)了“我”一生的傷心往事。同時，為了增加故事的趣味性，他不斷地變換著敘事者的角色和功能。如《盲戀》中的“我”(徐先生)、《幻覺》中的“我”其實只是引導故事情節(jié)進一步發(fā)展的媒介工具，只是一個局外人的角色；而《鬼戀》、《阿拉伯海的女神》、《離婚》、《江湖行》、《風蕭蕭》等小說中的敘述者，已由與故事無多大關聯(lián)的見證人向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當事人的身份轉變。此外，徐訏小說通過“才子佳人”式的一見鐘情模式、三角或多角戀愛的言情方式也增加了通俗性的砝碼?？傊?，有意地迎合讀者大眾根深蒂固的言情模式和傳奇故事性的口味，可以說是徐訏小說借助大眾傳媒取得通俗化成功的最重要的內(nèi)在原因。

2.先鋒性 徐訏善于將現(xiàn)代主義的藝術技巧在自己的主觀感覺的調(diào)和皴染下，進行東方性的民族化改造，但其從“寫什么”到“怎么寫”的創(chuàng)新觀念的試驗與改造，在當時特定的歷史語境中無疑是充滿了先鋒性的。這首先體現(xiàn)在對意識流技巧的嫻熟運用上，可以說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如小說《星期日》就以人物意識的自由流動來謀篇布局：主人公無疾而終的初戀、跟四個男子的周旋、父母為自己的婚事操心、調(diào)到香港工作、公司老板對自己的好處、幻想做新娘子的情形……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生活在主人公的意識流動中閃爍跳躍，打破了線性的邏輯時空而呈現(xiàn)出共時態(tài)的復調(diào)色彩。《爐火》也是一篇具有心理結構的小說，通過畫家葉臥佛翻看與自己一生有情感糾葛的人物的肖像，打破傳統(tǒng)的時間鏈條，將與沈其蘋、白玉珠、李舜言、衛(wèi)勒、韻丁之間的戀愛和婚姻糾葛平鋪在共時的層面上。值得注意的是，徐訏以人物的情感體驗和意識流動的發(fā)展變化為線索來剪裁布局時，采取“有邏輯的跳躍”的展現(xiàn)方式，仍然保持了情節(jié)的相對邏輯性和完整性。其次，徐訏通過不斷地變換敘事人稱、敘事話語、敘事層次、敘事順序等方式，來實現(xiàn)對現(xiàn)代派藝術風格的追求。以倒敘為觀察的橫剖面闡釋徐訏對敘事藝術的探索確有代表性，因為倒敘是他小說中運用得比較多的現(xiàn)代敘事方式。比如《盲戀》中的“我”，在輪船上遇到一個面目奇丑的人(陸夢放)，他追憶了自己和微翠之間令人傷感的愛情故事；《鳥語》“打開郵包，我發(fā)現(xiàn)是一部《金剛經(jīng)》……”接著勾起了“我”與蕓芊交往的回憶。最后，局部象征手法的靈活運用?！讹L蕭蕭》中以“海底的星光”的銀色象征白蘋的圣潔，以陽光的紅色象征梅瀛子的艷麗活潑，以燈光的白色象征海倫的純潔無瑕，這是文學史上色彩化、感覺化象征的典型個案；《鬼戀》里的那個凄艷孤絕的“女鬼”，用黑色象征著她“哀莫大于心死”的枯萎心靈，這也是徐訏的神來之筆。這種融匯各種現(xiàn)代藝術技巧達到為我所用的創(chuàng)新實驗，無疑使徐訏的小說具有了鮮明的先鋒性和現(xiàn)代性的藝術品格。

徐訏的小說在浪漫傳奇中融入了對人生哲理意蘊的探詢，以及對于生命存在的形而上的終極價值的叩問，在對生命意義和宗教精神的探索中實現(xiàn)了東西文化、雅俗文化、古今文化的融匯與綜合，在現(xiàn)代文學的思想蘊含和藝術探索的先鋒性方面有獨特的價值意義，特別是在建國后大陸獨尊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傳統(tǒng)而將藝術技巧的探索打入冷宮之時，徐訏在哲學、文化、審美上的浪漫傳奇和現(xiàn)代主義探求所具有的文學史的價值和意義更不能抹煞。正如學者吳義勤所說：“對比于五六十年代大陸文學創(chuàng)作的單一模式和‘空白’景象，徐訏等移民作家在香港的創(chuàng)作無疑是同時代中國當代文學最有成就最值得珍視的部分，它們對整個當代中國文學的版圖來說是一種難得的修補和充實?！盵6]

參考文獻：

[1] 伍蠡甫，胡經(jīng)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下卷)[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

[2] 吳義勤.漂泊的都市之魂——徐訏論[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1993.

[3] 金宏達.中國現(xiàn)代小說的光與色[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1996.

[4] 陳旋波.時與光----20世紀中國文學史格局中的徐訏[M].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4.

[5] 陳乃欣.徐訏二三事[M].臺北：爾雅出版社,1980.

[6] 吳義勤.“通俗的現(xiàn)代派”----論徐訏的當代意義[J].當代作家評論,1999,(1).